就这样,赵春玲仍是毫无觉察地抱着阿宝拖着阿虎,跟着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讲:
“花儿哟,你过来背背阿宝。他年纪小呀,还不能走远路。今儿你姑背着他走了一整天啦。哎呦累得慌。你赶紧背着他。”
晌午才刚过呢,这就成了一整天了。
兰花儿心说,你要是这样的宝贝他心疼他,就留在屋里边看着他好了。要是累了,蹲门口眯一觉就是了。我家的田地,你跟着去看个什么劲儿。
这话她却没说出口来。只是不吭声。关了门,拎着食盒往前走,也不答话。
赵春玲不愧是脸皮厚实到了一个境界。一见兰花儿不说话。举着阿宝就往兰花儿背上靠过去。
兰花儿吓了一跳,又怕真摔着阿宝了,只能赶紧伸手去扶。一边扶,一边小声地哄:
“阿宝乖。阿娣背不动你,你下来自己走好么?阿娣牵着你手。”
在赵春玲的言传身教之下。阿宝真是难得的乖巧。居然真的点了点头,扭了扭身子。自己从兰花儿背上滑了下来。
阿宝觉得这个会给他做好吃的的阿娣是个可好可好的人了,他也高兴听阿娣的话。
赵春玲在旁边大呼小叫地喊着,说兰花儿没心肝,连亲亲儿的表弟都不肯背一下。
旁边有坳子村的村民听到声音伸头出来看的,见是赵春玲拖着阿虎跟在兰花儿后边走,都撇一撇嘴,又将身子缩回去了。他们之前就隐约听到赵春玲在赵家那边吵吵嚷嚷的,也不知道到底是真出了什么情况还是怎么样。
不过兰花儿这些年常常在村里边走动,看着是个乖巧的。而且又和红花白交好,村里边的人都觉得她前程好,本来就不愿意得罪她的。而且村里边的人都知道赵家的情况,从来都是同情多于笑话的。
这么些年来,他们又不是见不到,赵家和亲戚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们自然没有办法弄明白,可赵春玲从来没有上过门来,这也是事实。现在说是赵家环境好了,这亲戚就突然冒出头来,难道还会有人看不出来这中间的事儿么。
好多人就在背后嗤一声,甚至都不打算搭理赵春玲的话。
不过这些人总是忍不住要在背后猜度一下当年赵长生和柳燕燕怎么就和家里闹翻成这样。有些村里边的老人在背后回忆着,说:
“赵家一住进坳子村开始,就不大和亲戚往来的。这赵春玲呢,好像曾经是见过一两次的,也都不多。过年的时候赵家也很少回家去走亲戚。原本就是很奇怪的。咱坳子村又不是什么大村,又不像是镇上。赵长生和柳燕燕在村里头都没有亲戚关系,连个朋友都没有,怎么突然有一日就搬了过来。哎呦,怪事,怪事。”
于是关于赵家和宗族亲戚之间的关系,就在背后流传起无数个版本来。
兰花儿拉着阿宝的手,努力地无视身后赵春玲嘀嘀咕咕的话,一路走到田边去。
赵家的田和颜大郎的田是挨着的。当初买地的时候就已经讲好了的,是故意这样买。三亩都是山地,并不十分肥沃。颜大郎占了两亩,剩下那一亩是赵家的,也由颜大郎一块儿打理。
颜大郎已经习惯了在这个时间等着兰花儿送的饭,这会儿正站在一边的树荫下边歇息。见兰花儿后边还领着个人,不由得愣了愣。
兰花儿一路走过去,先向颜大郎打了个招呼,又讲,“阿林,那是我姑母。”。
说这话的时候,兰花儿是抿着唇笑了笑的,也看不出来什么不高兴来。只是那话讲完了,兰花儿完全不像赵春玲介绍颜阿林,直接就接了一句:
“阿林今儿能忙完吧?家里边炖了鸡,不好先熄火。等你家来了再一块儿吃好了。”
颜大郎挑了挑眉,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看着兰花儿从箩筐里边给他将吃食取出来,就接了过去。也不理会赵春玲,低头就吃了起来。
赵春玲一听就不高兴了,拿手推了推兰花儿,讲:
“啊哟,花儿,这是你家长工呀,怎地要地他这样好。不就是个地里干活的呀,给他口饭吃就不错了,还想着要吃鸡呢?那鸡这样小,都不够阿虎和阿宝吃的,你还找个人来分么。真是作孽哟,你这哪里来的瓜娃子,手肘朝的是哪边呀。自己家里边的不知道心疼,这样的浪费。”
赵春玲唧唧呱呱的讲了一堆,颜大郎拿着碗的手顿了顿,也不讲话,只是默默继续吃。
兰花儿仍是抿着唇,一副温文的样子,讲:
“阿林不是长工,是阿公的故人咧,常常看着我们的。他一路都在家里边一块吃饭,要是不让他来,他岂不是要饿死。”
赵春玲被她噎了噎,又骂了几声“死娃子”,扭头看了一眼山上的地,就又皱起眉头来:
“还算大。怎么就买了山地。有这个钱,都可以买一亩水田了。水田那可不一样,倒手的价格都不同。现在山地,哪里有人愿意转买的。真是不知道过日子的赔钱货呀。”
兰花儿这次是真的就笑了出来,眼睛眯眯地弯成一道弧,讲:
“可不是我家的地。赵家哪里有这样的富贵。阿哥管着我和狗蛋,不给饿死了,这就好不错了。这地有两亩都是阿林的。他心眼好,给我们理着地,也不收我们钱。种出来的粮食正正够我自个吃的,也就混个饿不死。”
赵春玲的声音顿时都尖锐了起来:
“怎么,你这是想要诓我呀?都说你们赵家发财了,怎么就只有这一亩的山地,这骗得了谁呀。”
兰花儿又笑了笑,脸上的笑容甜甜的,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赵春玲的态度。只要赵春玲能觉得不舒服,她赵兰花就舒坦了。
“实在只有这一亩。另外两亩的地契都在阿林手上咧。姑母要是不信,尽管到村长那儿去问问。咱地都是跟村长过手买的,明明白白,只有一亩。没得法子,家里边穷。”
赵春玲眼睛转了转,脸上表情一变,突然又讲,“你们要到城里边去生活了,是不是”。
她好像觉得自己的猜测非常有道理,忍不住就得意起来,说:
“不要以为能瞒得了我。都说你这浪蹄子勾搭上了……”
兰花儿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颜大郎将碗往旁边一搁,拎起锄头气势汹汹地就往地上一砸——离赵春玲的脚面只割了纸片那么薄一点儿距离。
赵春玲给吓了一大跳,“呀”一声就尖叫了起来。阿虎阿宝被她的尖叫一吓,也瞬间跟着“哇”一声哭了出来。
颜大郎只瞥了她一眼,带着点儿口音,讲:
“田里怎么有只老鼠。”
ps: _(:3」∠)_、小虐怡情嘛。大家不要这样,我才不会让兰花儿不好呢
八十八过夜【二更】
田里怎么有只老鼠……
兰花儿原来就知道颜阿林是个汉子,铁骨铮铮的。她原本也是有着想要颜大郎帮忙教训教训这个姑母的意思。只是她没有想到,颜大郎居然就这样给力,而且一点情面都不留,直接把赵春玲的话用行动堵死了。
赵春玲这人好像还真有点儿欺软怕硬的,被颜大郎这样一吓,她之后都一直不敢再讲什么了。
兰花儿过去哄了哄比较乖巧的阿宝,至于阿虎么,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兰花儿就没有勉强自己非去哄他。反正他只要哭累了,估摸着就会自己闭嘴了。
田里边其实没有多少东西可看的。
赵春玲不过是想看看现在赵家到底有多少家产,也不知道背地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兰花儿也懒得去思量赵春玲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横竖不可能是为着她和赵家好的,她都不需要去想背后那些龌蹉的心思。
兰花儿实在是恨不得一直在田边晃到晚饭时间才家去烧菜。有颜大郎在,赵春玲就完全不敢借机闹事,连说话声音都不敢放得多大。一边嘀嘀咕咕的,也不敢让颜大郎听见。
可惜家里边灶头上还烧着火呢,她要是长时间地在外边,都不知道家里会不会就烧起来了。
因为这样担心着,所以兰花儿还是早早收拾了东西,先回到了家里边去。回去之前,忍不住又拖着颜大郎,几乎是泪汪汪地又讲了一遍,说:
“阿林,晚上早些家来吃饭啊。”
颜大郎点点头,还特地讲,“我会早回去”。
以至于赵春玲一路上又说着些不中听的话,说兰花儿是不是看上了颜大郎。招了个这样凶狠又岁数大的倒插门。又讽刺说以后让那贵人知道了,还不得把她往死里嫌弃。
兰花儿心情却非常好,一路上牵着阿宝,小声地和这个乖宝宝讲话,一点儿不受赵春玲影响的。
走了半路,兰花儿突然想起个问题来。
赵春玲之前一直讲说她走了大半天路才到坳子村里来的。不管她这话是有多夸张,可至少是得走一段距离才能回去的。照赵春玲这个样子看,是绝对不可能摸黑走夜路回去的。兰花儿顿时升起了点不好的预感。
她咬了咬牙,觉得长痛不如短痛,于是张嘴问:
“姑母。你们这不家去,天黑了要不好赶路咧。”
赵春玲要是愿意回去,她甚至愿意杀好几只鸡让她就带着走。不要再留着祸害人间了。赵春玲再留着,她怕自己真憋不住就要被憋死。
可惜赵春玲果然没有让她“失望”,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讲:
“哎呦,这晚上当然是在你这过一宿。咱先住个几天再回去呗。我看你这做了新衣裳?等晾干了让阿虎阿宝带一件回去呀。可怜见的,都好久没有见过新衣了。”
兰花儿顿时觉得自己胃都疼了。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考虑一下今晚拼着名声都不要了。也得将颜大郎留在家里边过夜。
反正村里边的人都知道颜大郎是个热心肠,颜大郎的人缘一直是很不错的,没有什么人会故意要为难颜大郎的。村子外边的事,管别人怎么讲,反正都近不到身边。
兰花儿就这么一路憋着,好不容易盼到了晚饭的时候。颜大郎果然早早地就往赵家去了。他一进门,赵春玲说到一半的话立马就卡在了嘴边。
颜大郎瞥了那边一眼,赵春玲顿时连气势都弱了几分。
兰花儿几乎是用一种应该救世主的心情将颜大郎迎进了门。
要说颜大郎刚才其实也没有伤到赵春玲。只是他气势实在太盛,真有种一言不合就能把人砍死那样的感觉,嗯,黑社会小混混的样子,也难怪赵春玲就觉得害怕。
连带着晚饭的时候。赵春玲吃的鸡都少了许多。
颜大郎直接将两个鸡腿都撕了下来,全都堆到兰花儿碗里边去。赵春玲在旁边张了张嘴。到底没敢说什么,只能用眼刀一直瞪着兰花儿。
兰花儿哪里管这么多。
她晌午的时候只喝了碗粥,其实都没有怎么吃饱。这会儿能有吃的,她自然是吃了。自己吃了也不能浪费了呀。
阿虎和阿宝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撕了点儿鸡腿肉,夹到了阿宝碗里边。
阿宝一直显得比较乖,不怎么吵闹,也不怎么会争抢。兰花儿总觉得阿宝能在赵春玲的教导之下保持着这样可爱的样子,实在难得,又想起狗蛋小时候,忍不住母爱泛滥地就对阿宝好一些。阿虎在旁边馋得口水都要直接滴下来了,可他还是有些害怕颜大郎,只能满脸不乐意地吃着剩下的鸡肉。
不过颜大郎吃饭又多又快,鸡肉也没给他们留很多。
兰花儿憋了一肚子的笑。她要留颜大郎住下的时候,颜大郎微微愣了愣,就瞥了一眼旁边的赵春玲。赵春玲自然是不乐意的,但是颜大郎完全不顾她的意思,稍微想了想就点头答应了。
于是,最大的一个炕分给了颜大郎。兰花儿讲:
“之前赵家遭了偷儿,狗蛋连头被被打破了,家里边又没有人,危险得很,阿林便搬了过来帮忙看家。他一向是住那个屋的,阿哥回来了便和他同一个炕。姑母要是愿意……可那是阿林躺开的,总不大好哎?”
赵春玲虽然想着要睡那个大的房间,可一对上颜大郎的眼神,话到了嘴边就再也说不出来了,只能默默地接受了兰花儿的安排。
兰花儿心里这叫一舒坦。
趁着赵春玲带着阿虎阿宝到后头去了,她便将颜大郎拉住,小声讲:
“这次多亏了阿林。就是……我怕他们之后还要再住下去的。你有没有什么法子,就是直接将人打出去都无所谓,我实在是不想再和这人瞎磨蹭下去。劳你当个恶人吧,我受不住这些。”
颜大郎想了想,点了点头,就说:
“到山上去?”
兰花儿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颜大郎是问她要不要到红花白的山寨里边去躲一躲极品。
她马上就发现这实在是个好主意。
“只是,”兰花儿犹豫了一下,讲,“总不好直接就上山了。到时候将人招到阿白面前,不是惹阿白讨厌。也不知道栓子什么时候到村里来,唉”。
颜大郎就跟着笑了笑。他平日里不大笑,脸上的线条不甚柔和,笑起来却有种大气的好看。
“她不知道,就说按日去。”
兰花儿想想,觉得这话也没错。
她于是跟着点了点头,说,“那我看着。明日要是实在赶不走,就说定好了日子要到山上”。
颜大郎又笑了笑。兰花儿便站在旁边叹气。
她知道颜大郎根本不将那么个泼妇放在眼里,可颜大郎能将人家打出门去,她实在是做不来这事。不说后果什么的,她这么一丁点儿大,就是拿着把菜刀都砍不死人呀。这纯粹是她暂时还做不到这样的事情。
一夜倒是无话。
第二日早上醒来以后,赵春玲果然没有一丝离开的意思。
兰花儿烧了热水擦了身子。颜大郎已经打好了水回来,帮着她将屋子里边都打扫了一遍。赵春玲就一路坐在旁边看着,用打量自己财物一样的神情打量了一番赵家的屋子,一点儿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幸亏兰花儿和颜大郎两个人都从没有想过她会帮忙。
收拾完了一番,兰花儿随便热了点粥当早点——这当然又受到了赵春玲的抗议。就算有颜大郎在旁边看着,她仍是翻出来了一些兰花儿炒好的杏仁核桃之类的干果,分给阿虎和阿宝下粥吃。
兰花儿在旁边冷眼瞧着,终于还是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