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自然不会买超市里头卖的那些卤味包。当时她还很小,只记得老人家是将许多调料放进一个纱布包里边,丢进水里边煮,这样熬出一大锅卤汁来。
只是她当初完全是只知道吃的,根本没有去研究过那个小布包里边放的卤味料到底是什么东西。现在要她回想的话,她大概只能确定是一定下了酱油的。
不过布包里边的,也不外乎是一些香料和调味品。
兰花儿仔细地想了好久,顿时就有些怀念起红花白来。
红花白一定会喜欢吃卤味的。而且,有红花白在,她也就用不着这样地发愁要到哪里去找那些她现在手上没有的调料了。
一百零六做酸萝卜【二更】
因为卤味一时半会地有些难以实现,兰花儿便先将她想得慌的凉拌菜给做了出来。
她以前实际上是个南方人,不过,现代的时候哪里还分什么南方北方的呢。别说是中国食品了,全世界的食品都能品尝得到,只要你有钱就是了。
像是卤藕片这样的菜式她做不来,便在家里先尝试着做了酸萝卜和辣白菜。
酸萝卜——在这应该叫酸莱菔了——是很好做的。唯一的问题就是这古代的酒实在有点儿太贵了。因为粮食原本就不太多,酿酒所用的粮食并不少,导致白酒米酒的也都跟着贵了起来。
兰花儿便还是用白醋来代替了酒。
切莱菔的时候,臧狼又想帮忙,被兰花儿给赶到了一边去,说:
“好端端的一个男人,居然到灶间来要切菜烧饭的,也不害臊。就这么点儿东西,又不是硬骨头的,难道我还没得力气切呀。你就是瞎操心。”
臧狼挠挠头,被兰花儿这样讲了以后,他也不觉得恼,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兰花儿做事。
兰花儿倒也喜欢干活的时候旁边有个人说说话,就问他:
“你今儿的活都做好了么?要是没事,就在旁边等着,待会帮着试试味道。我第一次做这个,还不知道该下多少料的。”
臧狼答应了一声,果然搬了个凳子,就坐在旁边看兰花儿切菜。
先是将莱菔洗干净削了皮,从中间破开来,放在盐水里边泡半日。
一边泡着莱菔的时候,兰花儿已经开始切菘菜了。
菘菜的切法和平常做菜的时候不一样,从中间破开以后又在中间竖着切一刀,一颗菘菜只分成四份,这样就够了。同样是丢进水里边泡着。
这次兰花儿倒是将臧狼喊了过去。让他帮忙将菘菜梆子附近给洗洗干净的。
臧狼答应了一声,一边洗,又一边觉得兰花儿这切法不对,就讲:
“小娘子要做什么,这太大了,不好吃。”
“不是要做菜,就是做个凉拌的。你看我们平日里边要吃菜的时候,都要重新再调味再煮的。我就想着能不能先将这菜像是做腊肉一样腌起来。等要吃的时候,直接跟着一蒸就是了。我看村里边好像也没有人这样吃的,就想试试。还不知道做得能不能好咧。你在外头见过这样的么?”
臧狼甩着水汪汪的菘菜想了想。却还是摇了摇头:
“没吃过这样的。”
兰花儿自然不好告诉他说自己以前吃过许多,就讲:
“只是想着试做看看的。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家里边的菜也好多的。横竖不过是做坏个菜罢了。我瞧着外边有人家已经开始晒豆酱了。我们家里边没有种上豆子,不然我也想要试试的。不论是豆子、豆酱还是豆腐都是好吃的呀。嗯……阿狼你爱吃辣么?”
臧狼当然不会反对兰花儿的想法。听到兰花儿这样问,他稍微想了想,讲,“辣些好吃”。
兰花儿就嘟了嘟嘴。倒也没说他什么,从旁边篮子里头取出来了些辣椒,洗了洗,就麻利地给剁碎了。又取了花椒、蒜头和姜,都切得碎碎的,拌在一块儿。
她好久没有切过这样辛辣的东西。刚开始的时候觉得还好。没一会儿就被空气里边溅出来的辣汁儿呛得直咳嗽。
臧狼赶紧丢下旁边洗着的菘菜,过去接过刀:
“小娘子,我来切。”
兰花儿咳嗽得都要说不出话来了。几乎是逃一样逃到里边屋子去,又一直边咳嗽边流眼泪,折腾了好久,才擦着眼睛,小心地从外边伸进头去看了看臧狼。
臧狼倒一点儿不在意。兰花儿出去了。他就将刀接手了过去,隔着道墙闷着声音问她:
“剁碎啊?”
“嗯……剁碎……”
兰花儿有些哀怨地看着臧狼将那些东西剁得细细的。又都放到一边去。就这样她还不敢直接就进去,要等空气里边的辣味都消散一点了,才磨磨蹭蹭地又回到里边,一脸哀怨地看着臧狼,问:
“为什么你不觉得辣呀……”
臧狼在旁边挠挠脸,讲,“辣啊”。他才刚剁完辣椒,手上还沾了些碎碎的辣椒皮之类的东西。他一伸手,就将那些东西都蹭到了脸上去了。
兰花儿瞧他这么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都不知道要怎么吐槽他才是。干脆就转身去取了平日里擦脸的布巾,又湿了点水,回头去给臧狼将脸颊给擦了擦。就怕他一个不小心擦眼睛上了,或者是擦到伤口里去,这就不是辣不辣的问题了。
“你要觉得辣,为什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你看我这眼泪流得……就跟遭了什么事儿一样。怪了,我这又没有将手揉到眼睛里边去,怎么反应就这样大……”
她以前就是切洋葱,反应也没有这么大的。也会流眼泪,可不会这样咳嗽得好像要将肺都咳出来的样子。这次剁辣椒的时候,她还想要打喷嚏咧,还好忍住了。
在她穿越过来之前,还在家里边的时候,每次做饭要吃芋头,负责削皮的都是她爸爸。因为她和她妈妈摸了芋头以后,手上都会痒好久的,唯独她爸不会这样。说是体质问题,其实她倒觉得,那大概是因为男人嘛,手上茧子总是比较厚的。芋头皮上的绒刺刺不进手上,自然也就不觉得痒了。
可就是她爸,切洋葱的时候也是会泪流满面的。臧狼的反应和她的反应差这样远,这一点都不科学呀。
臧狼听她这样问,就又想伸手挠头,被兰花儿一手拍了下去:
“你手上脏得很。挠身上了这要洗到什么时候。”
他就答应了一声,果然端端正正地坐着了,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讲:
“小娘子……比较小。”
兰花儿“啊?”了一声,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一脸呆愣地瞧着臧狼。
臧狼又犹豫了一下,就伸手比划了一下,含糊地讲:
“小娘子,小小的……所以……”
兰花儿又愣了好了,这才突然反应了过来,问:
“你是说我矮吗?”
臧狼马上慌张地否认起来:
“不是不是。小娘子,就是小小的,这样……”
“所以你还是在说我矮……”
兰花儿有些哀怨,却又觉得臧狼讲得大概是对的。她并不算是特别高挑的,年纪又不大,站在菜板前边的时候,都恨不得要在脚下垫个小板凳才是。脸和那些剁椒离得近了,自然也被熏得特别的厉害。也难怪反应这样大。
可就算是这样,被臧狼这样一讲,她也还是有一种非常抑郁的感觉。
“我会长高的……我才多大呀,以后肯定能长得高高的胖胖的,就很……嗯,就和雎雎一样。你知道雎雎吧,就是阿林那个媳妇儿。你上回不是远远的见过一次。倒是你,以后也不能再长多高了吧。”
臧狼可能觉得自己有些说错话了,有点沮丧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兰花儿倒不十分在意。她的确是年纪小呀,才刚进入发育期的。以后长高的机会有的是。她要是现在就已经比同龄人都要高出一截,那才是真不正常。她这毕竟不像现代的时候,吃喝都好,人发育得也快。
将调味都切好拌均匀以后,剩下的就是装罐子腌了。
莱菔的做法特别的简单,将莱菔切成细细的条状,然后泡在加了盐、糖、辣椒、花椒以后就成了。兰花儿倒是想再加点儿八角和茴香的,可她家里边根本没有这种东西,只能先将就这这样。味道就是和现代的不十分相似,好歹也该差不多。
臧狼自拿了刀以后,就不肯让兰花儿再接手过去。
兰花儿争不过,只能在后边指挥臧狼将莱菔切成手指宽的细长条状。臧狼以前大概是用刀用多了,切出来的莱菔条儿又整齐又好看,果然是比兰花儿自己动手要好得多。
他又将莱菔条都放进了罐子里边泡着,将调料都倒了下去,然后搬到一边盖上,又听兰花儿的,在罐子外边浇了水。
兰花儿看他做事又快又好,还一副干得十分欢乐的样子,不由得觉得有点悲从中来,就跟在臧狼身后讲:
“阿狼,你做事这样好。以前我总觉着你是在外边干活儿的,我就在家里边烧个饭洗个衣服,已经比寻常人家要轻松得多了。这会你要是连烧饭都学会了,往后我这是要做什么才是。绣个花儿么,我就怕没过半年,你连女红都学会了,那我还能有什么用。”
臧狼听不出来兰花儿是在调笑他,就很认真地想了想,讲:
“我就是做事的。小娘子就养着。”
兰花儿就有些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
养着……这是真把她当猪养呀。
她不知道这个年代的小姐都是怎么养着的,可她又不是什么小姐公主的,臧狼这样对她,她反而很有些不习惯。
关键是,臧狼实在是太勤快太有用了。不管是什么事情,估计除了生孩子以外,臧狼都能学会,而且能做得不错。
兰花儿决定,绝对不能让臧狼学烧饭。
他要真学会了,那还要她赵兰花来做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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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七方甯嫒【三更】
她坐在院子前头那段台阶上头,已经有好小半日了。
昨夜淅沥沥的雨水滴了好久,衬着早上初升的太阳,在屋檐边上挂起个怪模怪相的水网,照着屋檐角落里头长的小青苔。间或低落下来,打在外边的花草叶子上,倒也显得青葱明媚。
她叹了口气。细细的脚,踩着艳色的鞋,在地面上打着转儿地磨,擦出一个模糊的印子来。
天气里边带着初夏勃发的热,惹得她鼻尖上都渗出一点细细薄薄的汗来,她却只有在这种自己独自偷闲的时候,才敢将裙摆稍微撩起一点,露出洁白的脚踝和一点小腿。
青黛的调笑仿佛还在耳边——青黛是她的堂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鼻梁微微一皱,尖细的下巴就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是个和她完全不一样的美人儿。
“许是他也欢喜你咧。”青黛听了,便一脸笑眯眯的,伸手勾了勾她的下巴。
她就忍不住嘟起嘴来,连脸蛋儿都有点粉粉的红。她只跟青黛讲了自己小小的心思,想不到这会儿却得了嘲笑。
哪里会呢,她又不是和青黛一样的美人儿,白白细细的,眼睛大得要勾人魂魄一样。就是不笑的时候,眉眼也是柔柔的,只要一看这人,就让人觉得要溺进去。
青黛便又悠悠地笑,连涂红了的唇角都开始染上笑意来,“阿甯这样可爱,为什么不呢。要是不高兴被抬进王府去,怎地不和他讲,让他先一步给你下定了。现在旨意不是还未下来么”。
她咬了咬下唇,连耳朵根后边都有点儿烫了起来。
其实她到现在还想不大明白。她一点儿不好看,怎么就要被指婚到吴王府上去。也不是什么定论了的事儿,只是有人悄悄咬着她耳朵跟她讲。讲的时候笑得满脸明媚。犹如她已经进了王府,从那男人身上得到荣华富贵。可她就是进去了,最最好的,也不过是个侧的。
而且,她不想去。
她叫甯嫒,方甯嫒,是个曾经跟在大胤过公主楚金娣身边的女使。家里边没什么特别的,阿公的位置也不高不低,正正好。现在公主嫁出去了,她因着阿公的关系没有随着一同当陪嫁。现在却被人惦记着要处理出去了。
不知道在哪里被看到了,便有人讲一句,“看着是个好的。圆润结实,一看就是个好开枝散叶的,吴王收了吧”。大概是瞧着她模样像是个好生养的,又没有后台强硬的娘家,不可能有争位子的心思吧?
然而。并不想去。
同在一个地儿的女官咬着她耳朵笑嘻嘻地讲悄悄话,将那句开枝散叶传到了她耳朵里边。从那天起,她就忍不住地忍不住地想要叹气。
原想着在上边做点事儿,等年纪到了,求个恩典,就能回家去。不管是在外边跟着怎么样的人都好。总比当个侧的要好。
到那时候,或许,只是或许。青黛说的那人会愿意娶她。
她又很慢很慢地叹了口气,更像是深深地喘了喘,眯着眼睛往墙根那边望过去。
那里影影灼灼的,间或有人走过。
那是家里边轮值的侍卫。不当职的时候,有些会三三两两地约起来。到外边去吃个酒,或是到外边去练上一回。回来的时候。正正是要经过那条迂回的过道的。甯嫒早习惯了在固定的时间里边坐在这个地方发呆。要是运气好了,还能见上那人一面。
——甯嫒觉得,她最近的运气都挺不错的。
就这么望着外边发呆的一点儿时间里边,就看到有个人离了人群,往她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甯嫒听到自己血液鼓动的声音又大了起来,充斥满了她整个胸膛,好像连心都要止不住跳出来,冲到那人面前去。
怎么这样丢脸呀。
她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烫烫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跟着红了起来。
那人影走得很慢,却也很稳,每一步踩下去都像是要落在固定的那个位置,身子连一点多余的晃动都没有。
阿渡。
那人的名字她放在心里边不知道嚼了多少次,嚼烂了就混着自己的那点儿害羞的心思努力吞进肚子里边去。
在夜里边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边的时候,她也会偷偷地将这名字从心底里挖出来,小声地放在舌尖上,小声地喊。
青黛总笑她,说她是个傻的。因为,方家的三娘子,喜欢的是个什么人呢。是个在方家里边当差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