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的时候兰花儿就在想,这得亏臧狼不在家。到外头做事儿去了。要是他在家里边的,这汤用不着做完。光是这香味,就能忍得他像是狗子一样蹲在旁边,一副抽鼻子等投饲的模样。
臧狼家来的时候,就着这么一锅汤,果然呼噜下去了好几碗干饭。
他原本一点儿没有汤泡饭的习惯,兰花儿尝试着给他混了一点儿,又给他碗里边窝了个鸡蛋的,他瞬间就喜欢上了这种吃法。
兰花儿把大部分肉都勺了给他。毕竟这人是家里边负责干体力活儿的,要是不吃得饱饱的,兰花儿自己都觉得不能安心。
臧狼现在已经能比以前要放开了一些,兰花儿给他吃大肉的,他也不再那么害羞的了。只是比以前更加的勤快了,估计是想着要把自己吃的份儿都给补回来。
“镇上最近肉价高了,”臧狼一边扒饭吃一边含糊地讲,“我再去猎些东西。”
赵家不像别人家里边那么多规矩。
臧狼以前估计是因为跟了楚江开的,所以刚到赵家来的时候,简直就是规矩的典范,看得兰花儿都觉着自己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也不是说特别的端着,可他不怎么讲话,人又坐得直直的,一点儿不动,让人在旁边一看,跟着就觉得这人规矩特别的好。
后来臧狼跟着兰花儿混久了,看兰花儿都是那种不怎么讲究的,他跟着也就不讲究了起来。吃饭的时候也跟着和兰花儿讲话了。
兰花儿听他这么说,想了想,跟着也点头,问他:
“还是和颜大郎还有蓝阿郎一块儿去么?趁着这会儿多猎一些也是好的。镇上在村里边收了好多猪肉,打着坳子村的名字,这猪肉的价格眼看着是要上去的,所以其他肉也才连带着贵了吧。多去猎一些也好,要是能再猎到个鹿的才好咧。家里边那鹿腿都好吃了一大半儿了。我还有些想得慌咧。”
臧狼“嗯”了一声,点点头,又扒了两口饭,才讲:
“一块去,看能不能猎到大的。”
兰花儿知道这三个人身手都很好,颜大郎也能算得上是半个猎户了,因此一点儿都不担心,还给臧狼准备了点肉干,又用竹筒装了点酒,让他带在身上的——自然也让他带了颜大郎和蓝渡的份儿,就怕他们一个不小心陷在山里边了或者是出了些什么别的状况的,手边也好有点儿东西垫垫。
至于兰花儿,则是带了点儿糯米酒,重新到后山上边去。
她之前就想着要给山寨卖点儿酒的。要不是出了偷儿的事,这会儿她的酒估计都已经卖光了。
那蒸过的酒糟看着倒还算好,可她已经不想再拖延下去,趁着臧狼他们到后山去,干脆就跟了他们半路,到了半山腰以后才分了手。
兰花儿到山上去的时候,那山寨看着果然没有战斗过的痕迹。里边的人都是些好久不见的熟人汉子,见了兰花儿都热情的打招呼。只是山寨里边那些说是京城来的客人已经不见了,兰花儿又私下问了问福多多的事儿,那些人也说她已经走了。说是被一大队人马,带着金银财宝的上门来给换走了的。
这有些像是交赎金的样子。
兰花儿便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她一直以为红花白只是普通的土匪,估摸着还是官府不喜欢的那一种,所以她才一直担心着楚江开下山了之后是不是会带着人上来攻打山寨的。可现在一看,好像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至少她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朝廷会给一个普通的土匪送赎金的。
她忍不住就在背后暗搓搓地想红花白是不是跟朝廷有什么不一样的关系。
《水浒传》里边不都说了么,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土匪窝是官府,最大的土匪头子就是皇帝咧。
不过她这次上山来,却没能见到红花白。
麦青倒是在的,笑眯眯地接了她,又尝了她送上来的酒:
“赵小娘子,你有多少酒,卖的又是什么价?”
兰花儿想了想,就伸手比划了家里边酒桶的大小,讲:
“这样大的桶,年前我可以卖你三十桶。按桶算的话,一桶清的收你半两银子好了。混过酒糟的要贵一些,要八钱银子的,连桶一块儿给你了。”
这个价钱比她在村里边散卖都还要便宜一些。
麦青一听,顿时对这个价钱十分的满意,也都不再还价了,直接爽快地讲:
“自然是要混过的了。这清的味道是不错,却有些不够淳了。你要是肯卖,我们就都买了。年前我让收货的赶着车上门收货?”
兰花儿点了点头,麦青付了点儿订金。
两人交割完了,就又闲聊了一回。
兰花儿这才知道红花白是到京里边去了。她原本还以为红花白又是像以前那样,到不知道哪个山头省亲,结果麦青却一本正经地讲:
“红大王这是跑了个垫账本桌脚的,要去逮回来。”
“垫……账本桌……脚……的?”
兰花儿从来没有见过麦青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又没有想过居然能听到红花白这个土匪小萝莉的八卦,不由得有点儿晕乎乎的,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一点儿都不明白的样子。
麦青又非常严肃的点了点头,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非常正经地讲:
“红大王还哭闹了,说缺了那个,平日里边看账本都看不进去。这不是被哭闹得没有法子了,所以领了一队人,往京城追过去了。说是要逮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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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七红大王的心事【二更】
不知道为什么,麦青以前笑眯眯一副狐狸脸的时候,兰花儿总觉着这人跟个爱吃鸡的黄大仙似的,笑得人心都慌了,一副动哉勾魂的模样。
可现在他这么板着个脸严肃正经的,兰花儿倒是觉得十分的想笑出来。总觉着这人和严肃正经什么的实在一点儿都不配,甚至还有些让人忍不住想起他笑眯眯的模样来,总有种小娃子故意要装大人的感觉。
兰花儿在旁边抿着唇憋了好久,最后还是忍不住,低下头肩膀默默地抽搐了好久。
麦青还是那副严肃认真的样子,讲:
“红大王最欢喜的事儿就是看账本。可那垫脚没了以后,她连账本都看不进去了。实在是没法子。要是不追回来,这山上都要被她哭闹着给拆掉了。”
兰花儿肩膀抖了好久,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又忍不住好奇了起来,就问:
“那垫脚是个什么东西,怎地还有人偷这玩意儿,也不怕红大王把他一家给灭掉的么。”
麦青脸上的表情显得更加的严肃了,几乎要将自己的脸化成一块岩石的:
“垫脚不是个东西,是个人。”
“……我听着你这话,怎么像是在骂人呢。让红大王这样牵肠挂肚的,到底是谁呀?”
麦青看了兰花儿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讲:
“楚……江……开……”
兰花儿“啊”了一声,愣了好久,这才反应过来了,顿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之前把楚江开带到镇上去的时候,虽然是问了山寨上的人的,可当时红花白毕竟是不在,连红花白身边的人也没有几个在山上。所以她这其实也算是私自讲楚江开给放下山去了的。
那时候大家都觉得红花白应该是相当不在意楚江开这么个人的,甚至有些嫌弃他的,所以大家才默许了兰花儿将人给放到山下去了。
现在麦青突然这样说,兰花儿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做错事被当场逮住了一样,脸色跟着也尴尬了起来,有些呆呆的看着麦青,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麦青却朝着她挥了挥手,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点儿笑容来,讲:
“不关你的事儿。当初他想下山的时候。东家是知道的。要是东家不允许,他怎么也出不去这个山门的。那时候是真不在意,可谁知道人家走了。慢慢就觉得不高兴了,也不知道心里边是怎么想的,非说要把人给抓回来,当垫桌脚的用。嗯,东家讲了。那都不配当个账本桌的,只配垫账本桌桌脚。也不知道能不能追回来。”
兰花儿“哦”了一声,也跟着轻轻舒了口气。
要是红花白原本就不乐意让楚江开下山,结果她居然好心办坏事了的话,她自己心里边也会觉得不舒服的。
毕竟她和红花白后来关系也很不错的,也算是朋友了。
不过想想。楚江开那个年纪,红花白那个年纪,她又觉得有点儿忧郁了起来。
这完全就是大叔配萝莉呀。而且还是人家小萝莉看上了大叔。这要是换到了现代,不管萝莉愿不愿意,大叔都是犯法的呢。可想想红花白那个样子,兰花儿又不觉得红花白会是一时冲动就哭闹不休的人。
或者讲,兰花儿就没有办法想象红花白哭闹的。
在她心目中。红花白可是个比她还要冷静还要小狐狸的,哭闹这种事儿。实在不适合用在红花白身上。
这么看来,红花白倒是当真的很喜欢楚江开。而且喜欢,还不愿意承认。明明是想要别人回来的,非得找个借口,说要用来当账本桌的垫脚。
兰花儿倒是觉得这样的红花白让人觉着好可爱。
像她这样的年纪、红花白这样的年纪,原本就应该这样青葱,少不更事的,才像是个小娘子。
兰花儿在旁边抿嘴笑,麦青也跟着笑,一边笑还一边叹气:
“我们东家,这响当当的红大王,也有些少女的样子了。”
兰花儿觉着这真是个好八卦,下山的时候一定要跟关雎和方甯嫒讲的——方甯嫒虽然不认识红花白,但她以前肯定是认识楚江开的。想想楚江开那么个人,被个小丫头一直追到京城去,吵吵嚷嚷着要他跟回山寨当个垫桌脚的,估摸着一定十分的好看吧。
她第一次觉着自己是个小地方的村姑,实在有些不方便。
要她是个男娃子,肯定就要跟着直接骑马追上去,去看热闹去了。
下山以后,兰花儿果断地就喊上方甯嫒一块跑到关雎的家里边去,三个人一边烧饭吃,一边好好地讲了一轮红花白和楚江开的事儿。
她们三家的男人都到后山上去了,据说是颜大郎发现了有大家伙的脚印,他们打算追一路过去,看看能不能碰上好运气的,这晚上都没有家来。她们与其分别在家里边做吃的,还不如就聚到一块儿搭伙,也好说说话。
方甯嫒并不认识红花白。
兰花儿就给她将红花白整个人讲了一遍,关雎还时不时地在旁边插句话,补充一些兰花儿不知道的事情。
听了关雎讲以后,兰花儿才知道,原来在山寨上的时候,红花白是真不怎么喜欢楚江开的。大概是总觉着他是个受了伤的,不做事儿,还要费药,一直对楚江开的态度都不怎么好,迎面碰上了还会明显地撅撅嘴。
楚江开倒是个能跟大家聊得开的人,没多久就和山寨里边的人都聊开了。
那些京城来的客人,实际上是跟着楚江开和福多多身边的侍从。他们原本想着要拼死打下山去报信,好让人上来将楚江开和福多多接走的。
可当时楚江开就讲了:
“你们没有必要的。都坐着吧,我知道山下的事儿,我会下去处理。你们这么拼,多少命都不够。我看这是要钱的,不是要命。你们就是出去了,你们也只能引兵来打。不如我下去,花点儿钱罢了,大家都高兴。”
兰花儿“哦”了一声,这才知道为什么当初那些人都淡定得要命,好像一点不在乎在土匪窝里边过日子的,原来楚江开早就看清楚了呢。
她忍不住向关雎问了问红花白的身份,可关雎望了她一眼,只是摇头。兰花儿也就没有再问下去了。她自己心里边有个猜想,又见关雎这样,就觉得自己的猜想大概是没有错的。
当时在山寨上,红花白和楚江开的关系是实在不好。
而且,红花白大概是有些猜到了楚江开的心思。只是她不好主动将楚江开送到镇上去——红大王是要面子的么——两人都是聪明人,大概互相看出来了一些什么,又有默契的。
于是红花白呼啦啦拖着人到外边省亲,楚江开便拖着兰花儿到了镇上去。
就是不知道红花白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已经喜欢上了楚江开,估计她自己也是后来慢慢才发现的,就跟着哭闹起来,然后直接就跑到京城追人去了。
“真真是个豪放的小娘子,”关雎夹了口菜咽下去,然后才慢慢讲,“不愧是个……土匪。也是个了不得的种儿,豪放得很咧。”
方甯嫒在旁边听得出了神,一脸的艳羡,好像觉得红花白这行为非常的得她欢心一样。
兰花儿倒是有点担心,不知道红花白追到京城去以后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的。可是想想,她当初这么劫了道,最后人家巴巴地就送赎金上门来了,估摸着她背后肯定是十分的不简单。而且关雎说这些的时候,脸上也没有一点担忧的神色——兰花儿瞧得出来,关雎还是挺喜欢红花白的——她便跟着也放心了一些。
看到方甯嫒那个样子,兰花儿就跟着笑道:
“阿甯你怎么露出这样的表情来,是不是觉着这千里追郎君的,很是浪漫咧?我瞧你也不差呀,领着个汉子的,这都逃婚出来了咧。我瞧着你们俩,还是赶紧凑一块儿嘛。不然你们这俩人在家里边的,又不像我和阿狼,村里边人可都当你们是一对儿咧。”
方甯嫒正在旁边咬着筷子听着,被兰花儿这么一讲,跟着就愣了愣。她没想到这话题会扯到她身上的,脸色就有些慌,赶紧摇手,讲:
“不不不,阿渡欢喜细瘦好看的咧。我、我不是他……欢喜的……我想着等这边定下来了,就问问他要不要回去的。唉,我还想着该怎么办咧。村里边还有人愿意租地么?”
兰花儿也没想到方甯嫒会这么讲,就摇了摇她的胳膊,又伸手推了一下方甯嫒手上那个镯子:
“瞎想什么呀。他又没有讲过不欢喜你,你怎么知道咧。我们看着,都是觉得你们两互相有意思的么。不然怎么着就一块儿跑出来了。你说他是多蠢,才会跟着个不欢喜的人一块儿逃婚了。”
“他……他人好,看不得我一个人在外边吃苦。”方甯嫒摇了摇头,也跟着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