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语,在这样寂寥的夜里,是不寻常的。
也是这份不寻常,让奕茗从睡梦中醒转。
她匆匆起身,半宿的缠绵,让她的身上遍布着青红的痕迹,这些痕迹,原本,西陵夙是不会这样留下的。
可,却在今晚,没有克制住的,留在她的身上,这也使得,她哪怕披上冷宫最粗糙的布衣,衣领高竖,若是行动过大,都是容易被瞧到的。
西陵夙蹙了下眉,才要吩咐什么,她却是轻轻摇了一下脸,然后,起身,下得塌去,顺手,只将衣领再次拢紧,打开室门,走到前面的殿宇去。
由于,从暖融的殿内出来,又刚刚才燕好过,身子最是惧冷,甫走出,竟不由自主颤了一下。
原来,这几晚,西陵夙临幸于她,千湄竟是在最外面守着的。
这样的守,虽能保证万无一失,一如现在。
但,不啻也是辛苦的。
然,现在,来不及去顾怜千湄。
很快,外面就传来步子声,随着殿门被推开,玲珑蒙着面纱,出现在殿外。
她的神色,在面纱后,瞧不清楚,能瞧得到的,只是,那条狰狞的疤痕,即便隔着面纱,都能瞧得真切。
此刻,甫入股,哪怕,并没有什么异常,可是,玲珑的鼻端还是闻到了些许糜糜的味道,这些味道,对她来说本该是生疏的。
可,这些味道,对她来说,又不尽然是生疏的,面纱后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她冷冷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只将奕茗的衣裙悉数拉扯下……
作者题外话:行文至今,离结局不远了,大概,会在十天左右降下帷幕。我不希望给出一个匆匆的结局,而这本,你们也会看到,男主和女主几乎都没有怎么分开过,包括结局,我的设想,应该也会和前面几本有所不同。
这章的XO,是应了留言区几个没吃饱肉肉写的,有些镜头可能会带来不适,对不住了,我已经在标题上注明了……
【七个代寝夜】vip…41
这样地把衣裙扯落,赤身裸露在宫女跟前,不啻对宫妃来说,是种侮辱,哪怕.奕茗不过是名被废黜的宫妃。
是以,奕茗的脸色先前再如何镇静,这一刻,却是羞愤的。
她的手下意识想捂住自己的胸口,却被玲珑用力将她的手拉开,只这一拉开,她再是遮掩不得,身上,那些斑斑点点的痕迹就这样落进玲珑的眼底。
更证实了那些靡靡味道,是如玲珑想象的——哪怕,她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这种味道,总是熟悉的。
那些,自以为能凭借帝王临幸,得以怀得子嗣的嫔妃,总不会在侍寝后急急沐浴净身,反是会这样上得肩辇。
更有甚者,在偶遇,每每夜半,无法入睡,常到御花园散心的她时,会刻意下得肩辇朝她请安。
于是,这种味道,曾若有似无地进了她的鼻端,一次,两次,无须多闻几次,她终是知道是属于什么的味道。
而眼前,这茗奴身上的痕迹,虽是她在其他宫妃身上不易瞧到的,却是她的李哥曾经在她的颈部留下过的。
纵只有一次,可,那时的记忆,历久弥新地存在着。
然,现在呢?
李哥离开她,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即便,记忆仍弥新,终究,她还是移情别恋了。
并且,还陷进一场,永远没有指望的移情别恋。
一念甫至,让她对眼前的女子岂能没有怨呢:
“呵呵,这冷宫恰是成了藏污纳垢的地方。本宫真是很好奇,你这伪善的面具,要戴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说完这句,旦听得‘啪’地一声,玲珑一记耳光打在了前来阻止的千湄脸上。
千湄捂住半边脸,被打得跪伏下去,也在这一刻,玲珑冷冷吩咐:
“来人,将这个贱婢先给本宫拉下去!”
随她前来的宫女应声间,千湄再是说不出一句话,就被拖了出去。
殿门,在其后被关阖上,只余了两名玲珑身旁的近身宫女,上得前去,将奕茗狠狠地按住。
“本来,本宫今日到此,是想劝你放手,毕竟,皇上在你初入宫时,曾让本宫教诲于你,是以,本宫对你,总是念着些许情面的。”
只提出这一句,再不接上面那句话。
有时候,点破,还不如这样,反来得好。
在这宫里,胥贵姬莫名的被禁于偏殿,纵使她并不能知悉是什么缘由,可,前朝的银狐传说,却是随着后宫的传闻,终是落到她耳中的。
这一切,倘若说,和眼前的女子无关,那不过是初认识她的人,才会被她伪装的纯真蒙蔽吧。
事实是,眼前的女子不止是银狐,更是比银狐更加噬人心魂的妖孽!
是的,是妖孽。
所以,她的父母,和最亲的人,都在那一夜失去!
所以.连这名女子的至亲之人,都不得善终。
现在呢?
冷宫私通的罪名,倘是传扬出去,不论西陵夙再怎样护短,总归是护无可护!
思绪甫定,她的眸光凝注在眼前的女子脸上,而,刚刚扯落她的衣裙,加上千湄被拖出,只是让眼前的女子稍怔了一下,接着,愠意加上羞愤,亦不过是一瞬,她便是抬起眼晴,安然地凝向玲珑,并不急于辩解,事实也是,在这宫里,并非是所有的事,都能去辩的:
“不知娘娘到此,原本是准备教诲什么呢?如今,我都在冷宫了,还有什么是不能放手的呢?”
“好,且不说你今晚行这污垢之事!你可知,因为你的缘故,皇上为你担了多少事!眼见着,皇上的英名因为你——〃
“住口!”随着一声威仪的男声凭空在殿内响起,这一声,使得玲珑不止住了口,更是惊愕地瞧到,西陵夙从殿宇那端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没有点燃烛火,只靠着窗外的月华照亮的殿宇内,那些黑暗,拢在西陵夙的身上,添的是肃杀的氛围。
她没有想到,他竟会在这!
眼见着,一连几日.他都翻了范挽的牌子,并且,亲临华阳宫。
可,竟是会在这!
她想,她许是这才明白了什么。
原来,所谓的范挽承恩,根本不过是全了西陵夙私会茗奴在这。
联系胥贵姬的突然被禁,在这一刻,她才骤然醍醐灌顶。
可,却终究是晚了。
果然,茗奴入冷宫,只是彼时,和西陵夙的赌气,她不知道,是什么缘由导致的赌气,只需知道,现在,面对前朝的银狐之说,有什么比让茗奴怀上帝嗣,更顺理成章释出冷宫的理由呢?加上胥贵姬被禁,若是犯了什么欲加之罪,更不止能释茗奴出冷宫,恐怕,还能晋到高位罢。
在这之前,总归是不能让后宫诸人察觉到端倪的,所以,有了,范挽的‘隆宠’。
而她呢?
最初的用意来此,是想让这个茗奴,在意识到前朝相逼时,倘真的还存有一点对西陵夙的心,能放过西陵夙。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这个女子没有心,如是,不仅成全了她的贤名,也会让这女子在意识到性命堪忧时,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来,于她,在那时,乐得见,濒临绝望的困兽之斗,也乐得落井下石。
所以,才趁着西陵夙再次翻了范挽的牌一个时辰后,来到了这儿。
未曾想,却让她看到一名宫女在回廊上守着,及至见到她时,急匆匆地奔回那处殿宇,她自以为捉到了什么,实际,却不过是撞破了不该撞的事。
那名宫女是千湄,千湄原是西陵夙跟前的宫女,这层关系,早昭示着什么,可,她终究是在刚才没有及时想到。
于是,今晚,在撞破了这禁忌之后,她的下场如何,是显而易见。
也正因显而易见,她忘了下跪请安。
只眼睁睁地看着,西陵夙解下自个的外袍,将那名女子好好地包裹住。
这样的温柔,这样的怜惜,从来,都是她可遇而难求的。
做完这一切,西陵夙转眸凝着她:
“皇贵妃,难道忘了,后宫不得干预前朝吗?”
原本,他不想出来,源于,他的出现,对奕茗来说,在这样的情况下,并非是好的。
反是会遭来不必要的妒忌。
可,当他听到玲珑提及前朝一事,他是做不到不予理会的。
“是,臣妾忘了,臣妾不止忘了这个,还忘了,皇上的心底,最在意的是谁。可皇上呢?是否也忘了,即便您再如何在意,那一人对您是否又是在意呢?〃
这一语,分明挑起了,彼时对这名帝君来说,是一种痛楚的往事。
而这种怀疑,并不会因为,情意的深浓,有所缓解,反是愈浓的情便会愈计较。
这,是她今晚唯一的底牌了。
可,注定这唯一的底牌,都是无用的。
她看到他将神色有些不对劲的茗奴拥进怀里,语意淡淡:
“朕从来不记任何,不该记的事。”
她的脸色刹那变的惨白,她凝定西陵夙,再启唇时,也似他那般淡然,可,她却是知道,这份淡然,是她最后的坚持:
“不知道,这些不该记的事中,是否也包括,臣妾对皇上说过的那句话呢?”
彼时,那句,她愿意用生命去爱他的话,犹在耳,彼时,他确是为了这句话动容的。
因为,奕茗决绝地离开。
他心的某一处.也随之空落了。
关于爱的那处,空落了。
所以.为了这句话动容。
所以,他带她回了宫。
而现在,当玲珑说完这句话,却是同样决绝地撞向殿内的柱子。
她的速度极快,乃至,西陵夙察觉时,要阻止,都已然阴不得。
沉闷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时,西陵夙甫要上前,却是他怀里拥住的人,率先挣脱他的相拥,疾步奔到玲珑身旁。
也是奕茗的上前,他的步子终是滞了一滞。
他不通医理,现在上去,也是无用的。
而,说到底,他的心,真狠。
玲珑的这一撞,何尝不是他逼出来的呢?
带她入宫,封最高的位分。
可,却不临幸她。
其实,他的不临幸,和嫌弃玲珑的样貌丑陋是无关的,反是,他的临幸,除了对奕茗一人外,大多数,不过是履行一种,更多是应付前朝的义务。
因着对那句话的动容,他遂了玲珑的心愿,带她回宫,可,这并不代表,他能回给她同样的多的爱。
没有爱的临幸,除了义务之外,不会再有。
而这,显然,也是错的。
她逃不开这份卑微的爱,他逃不过对那个人的思念。
如此往复,不啻是恶意的循环。
此刻,奕茗奔到玲珑跟前,极快地封了玲珑几处要穴,随后,指尖甫搭到玲珑的手腕,查验玲珑额上的伤势时,却是一滞的,一滞间,纵然殿宇内漆黑一片,就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她仍是瞧得清楚,玲珑唇部翕张,那口形说的话是什么:
“你答应过的事,为什么又不兑现呢?”
玲珑无声地说出的这句话,随着她的一滞,只换来玲珑眼底阴鸷的笑意。
真的是奕茗,也是蒹葭。
只凭这一滞,她自是确定了。
而她的这一撞,哪怕,奕茗瞧得出来不过是虚张声势,并不会要命,可,因着她其后说出的话,无疑只让奕茗再是说不得。
这女子纵然伪劣,始终,对自己说过的话,无法兑现,还是做不到坦然的。
只这一点,终是,今晚,她用这苦肉计,暂时是过了。
可,虽然过了,接下来,面对的,该是禁足吧。
因着她看上去一心求死,来印证彼时说过的话,西陵夙一时是不会再对她起这杀念的,至多是把她禁足罢了。
这,不是她所要的,却是如今,为了活命,不得不去受的。是啊,只有把命留着,才能将这些她受过的委屈悉数还给那人。
果然,奕茗很快就收回手,并不再瞧她,仅是回身,走向西陵夙:
“撞伤了头部,我暂时替她止了血,休息几日,就会好。”
说罢,奕茗没有再瞧向玲珑。
玲珑图的是什么,她清楚得很。
当一个人的心被仇恨蒙蔽,所做出来的事,真的是让人无法理喻的。
彼时的她,不也正如此吗?
手微微握紧,哪怕,她不去刻意想方才玲珑说过的话,那话却萦绕在她的耳端,再是拂不去。
而,现在是子时,在西陵夙吩咐千湄找人送玲珑回宫时,她在朝床榻走去时低低道:
“皇上,也早些回宫安置吧……”
这一语,俨然,没有酒意的醺醺。
她没有回身瞧西陵夙,只知道,在一阵沉寂后,西陵夙方是转身步进那处殿宇。
殿门开启,复关阖后,最后一丝的光亮,便是被阻隔了。
在这片黑暗中,千湄的步声极其轻微地走近她的身后,她的声音旋即在这空落的殿宇内响起:
“前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西陵夙瞒着她什么,她从来是不会去问的,可,这一次,她想问。
玲珑的质问,不会让她有什么愧疚,只是,那一人自以为是的隐瞒,对她才会是种难耐。
千湄是沉默的。
她复把相同的话语再问了一遍时,千湄方将前朝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当千湄将最后一个字说完,奕茗的唇边唯剩下莫奈何的哂笑——
银狐?
呵呵,彼时,他是用这个借口进得谷来带她离开,也将一张银狐皮裹在她的身上,但,怎会想到,竟成了今日,前朝谏言的把柄呢?
又偏偏是将那天灾,都悉数归到这上。
是荒谬,是可笑。
可,让她更觉到难耐的,却是西陵夙的在朝堂上的失态。
她宁愿,他还是那样城府深沉,将一切都放在为了权势可舍弃的位置。
也好比,知道他会这样失态,要好。
源于,她最不想亏欠的一个人,就是他!
这样,若他真愿意放她走,她才能走得没有任何留恋,走得干脆。
“姑娘,皇上对您的好,不止这一点,不论任何时候,皇上始终是要姑娘的周全,只要姑娘服个软,其实——〃
“其实,皇上就会释我出这冷宫,给我万千宠爱,对不对?”她轻轻问出这句话。
这样子的生活,确实是无数女子所梦寐的。
可,实际,却是最不可能长长远远下去的。
千湄的默允,恰还是分明默认了这句话。
“千湄,你在宫里,也做了这么多年宫女,哪怕没有亲眼见过,总该知道,这世间,最没有定数的,便是帝王的宠爱。宠着你的时候,便是那天上的繁星,地上的明珠,都能摘来,只为拱手讨你一笑,可,不用等到红颜老去的那一日,这份宠爱,恐怕就会移转。这,是宫里嫔妃的命,没有人能常得君王笑。而我,并不想做其中的一个。千湄,你能明白么?〃
千湄皱了下眉,仿似点了下头,却又连忙摇头。
这样反复矛盾的动作,奕茗是不会瞧到的,她瞧得到的,不过是,她不能在这场帝眷隆隆中沉迷下去,否则,代价,未必是她能付出的。
曾经,执迷爱过的代价,是绝望赴死,若再次绝望,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