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依不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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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依不饶-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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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安城回到别墅时,顾岚濒临崩溃的心境终于缓了过来。饶是如此,她还是没能控制自己,抬手给了自己的儿子一个巴掌,尖叫道:

“你到底去哪儿了,电话不接,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急得都快疯了!”

自从父亲去世,家遭突变之后,个性温婉的母亲开始变得尖锐刻薄,歇斯底里,极度缺乏安全感的顾岚,或许连自己都不清楚她在通过虐待周遭的一切包括亲生的儿子来虐待自己。

“妈,你放心,以后我哪儿都不去了,就呆在你身边。”安城的半边脸都红了,可他没有丝毫的闪避,嗓音依然温柔而沉静。

“真的吗?”

“真的。”安城极郑重的点了点头。

“答应我以后别再酗酒了。”

“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妈。”

“疼吗?是妈妈不好,一急就发火。”顾岚满眼是泪,心酸地摸着儿子的脸颊。

“妈,你又不是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一点也不疼。”安城微微一笑,冲着母亲露出了雪白炫目的牙齿。

“快去吃饭吧,一定饿了吧?”

顾岚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方才的冷淬荡然无存,记忆里的安城从来都不会撒谎,答应她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包括和沐华一刀两断,不相往来。顾岚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肚子里,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吃完快去洗澡吧,时间不早了,早点睡。”

喜怒无常,已是顾岚的常态,也是安城注定要承受一辈子的不可承受之轻。

看着安城向浴室走去的身影,顾岗的眼神一点点暗沉下来。她知道自己很过分,可他一点儿也不知道她为他构筑的遮风挡雨的城堡,不过是一直靠谎言和仇恨维持支撑着。她知道安城并不认同她的所作所为,可他宁愿温柔的伤害自己,也不愿意对她说半个“不”字。不知有多少次,她都想把真相和盘托出,可是看到以醉消愁沉淀在自己的痛苦之中的安城,凝结在喉间的话终究化成从心底发出的深深叹息。

为什么从一开始她的生命似乎就是一场笑话?而笑话的终点便是当你以为它可笑之极,却没有想到还有更可笑的在后面等着自己。

早在安家出事之前,她已知道安宇背着她在外面有了情人。夫妇俩之所以不吵不闹,维持着表面的恩爱关系,只是因为安宇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以及利用价值,而她完全是为了安城,为了她唯一的儿子能保有原来的开朗明亮和无敌的笑容,她什么都愿意去忍。

然而,所有的虚伪终有揭开的一天,如同海边的沙塔会被狂澜冲得一干二净,不复存在。

安宇的公司濒临破产,她去求沐山的帮助,以为沐山会看在沐华的份上出手相助,此举的目的并非为了安宇能够暂时摆脱债务,还是只为了儿子,为了让他尽快恢复到过去的幸福,哪怕那幸福只是他心中的幻像。

然而,在她被沐山算计,被高子昌侮辱后,面对安宇的威逼利诱,她依旧坚持着不向那个人开口。明知那个人有权有势,弹指间,就能让病入膏肓的安家恢复心跳。然而,她做不到!那个在年少轻狂时欺辱了她的母亲,母亲生病去世后,将她这个私生女像垃圾一样丢到了别人家里的人,能算是父亲吗?能算是人吗?

寄人篱下的十几年中,顾岚从娱乐新闻和报纸里冷眼旁观他不断地结婚离婚再结婚,直到她和安宇结婚,生下安城的同年,那个人也和他大腹便便的新婚妻子奉子成婚。

她的儿子竟和那个人的儿子同年,简直是无稽之谈,天大的笑话!

不过反正与她无关,栗明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谁也未曾料到,在离开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二十多年之后,那个暴风疾雨的夜晚,安宇站在别墅三楼的阳台上,竟然以死相逼,威逼她去求栗明出资。

“明明你爸动动手指头就能救回我的公司,挽救我们这个家,为什么不能向你爸稍微低低头呢?知道你一直对我不满,所以执意见死不救吗?”雨水打湿了安宇的头发和身体,狼狈不堪的他声嘶力竭地朝她吼道。

“你明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我对他究竟是什么感观,平时暗自利用这个关系动用栗家的人脉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要我去求他出资!我算他的什么人?一个可有可无的私生女,一个被扔掉几十年的垃圾!”

“就算不为我,也应该想想你的儿子,与他的将来相比,你所谓的自尊自傲就那么重要吗?!”雨声越大越大,安宇的声音不断刺激着顾岚的耳膜,刺激着她敏感脆弱的神经。

“自尊自傲?!!”顾岚跳了起来,积压已久的不满愤懑和痛苦在瞬间爆发,“我自尊自傲,就不会明知你不爱我,背着我玩女人,却到现在还不离婚?!为了儿子,我已经什么都忍了,栗明不把我当人,你也不把我当人吗?!”

安宇猩红了眼,双目尽眦,他的声音在发颤,声线却徒然幽冷,口袋里的手机还在响个不停,那是债主们催债的信号:“顾岚,我只问你最后一次,你去还是不去?”

“不——去。”顾岚冷冷的回道。

安宇突然笑了,笑得极为冷漠而诡异:“你会后悔的,你毁的不只是我,还有你的儿子。”

说罢,他一个纵身,跳下了三楼。

第86章

记忆就像老旧的卡带;总在最骇然的时刻戛然而止。

薄雾中;沐华赤着脚踩在又湿又冷的鹅卵石小路上,风很大;树枝上寥寥无几的叶子像铃铛一样摇摇晃晃地被卷入萧索的天空。

不远处;沐宅每个房间的灯一盏盏亮了起来;仿佛突然被赋予了生命似的睁开了眼;看起来华丽而空寂;就像个既炫目又充满思想的怪物。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梦中的一切似乎和过去一样,又仿佛和过去不同。

楼顶依然能看见方洁的身影,只见她面无表情的向前走着;眼看就要走到平台的边缘。

沐华想大喊;想哀求;想哭泣,可声音却像被凝固了一样,发不出来。她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完全操纵的线控木偶似的,只能无奈地向前走,不能转身,不能回头。

风有点冷,她抱紧了双肩一直不停地走着。

穿过花园小径,步入明亮而幽寂的客厅,尔后走上了楼梯。在经过三楼的时候,她本能的想停下来,那里是她和沐夕的房间,丁默远应该还在等着自己,可是,似乎被超人的力量所控制,她怎么也无法停止脚步。

既然再现了方洁的身影,他们一定不处于现在这个时空,也许因为是梦境,那是过去现在和未来都可以相遇的地方。沐华一边细细想着,一边不得不沿着灯火通明的走廊继续前进,心中似有千头万绪,思维却好像八音盒里随着音乐跳舞的小人,不断在原地转圈。

整个沐宅好似在温度很低的空调里,森冷森冷的,沐华浑身打着颤,脚底已近乎冻得麻木了,甚至呼出了一口白气。

不对,完全不对,简直和平时的梦大相径庭,本该是一副已经静止了的画面,此刻却在眼前不断的延伸铺展开来,向着从未体验过,不可预知的场景走去。

四楼,沐宅的最顶层,也是沐山生前的房间。

沐华的心跳得很厉害,扑通扑通扑通,清晰可闻,虽然已解开了对父亲的心结,可至今她还从未走进过这间房间。

此刻,她不想看见父亲,或者说害怕再看到他,哪怕是在梦里。然而,手还是不由自主的伸向了那扇紧闭的门,只是轻轻一触,门便开了。

就在那一刻,透过窗户,方洁那长长的白色睡裙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划过暗沉的天际,笔直的掉了下去。

与此同时,书桌前的椅子缓缓转了过来,父亲那熟悉的身影在半明半暗中一闪而逝……

“啊啊啊!!!”

沐华无声的尖叫着从梦中惊醒,她揩了揩额头的薄汗,方才的场景是如此清晰,以至于一切仿佛真实的发生了一样。

这几天也不知为什么,沐华总觉得忐忑,仿佛心缺了一角,又仿佛永远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可是明明最重要的已经在自己身旁,丁默远强健有力的胳膊搂着她的双肩,微微的鼾声近在咫尺,还有什么可不安的呢?

不知不觉间,沐华慢慢放松了下来。

初秋的夜,温凉而惬意,借着窗外半明半暗的灯光,沐华打量着睡在自己枕边的男人,手指轻轻描画着他端正而深邃的眉目。

年少的时候,我们一心想着爱恨情仇,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到了一定年纪才发现事事随风而逝,流沙般地渐渐丢失在记忆深处。才不过几天,她已不再是从前那个非安城不嫁的自己,安城这个刻骨铭心的名字仿佛古希腊长卷一般已被收藏在册,终究会在时光流逝中渐渐泛黄,只剩下关于眼前的这个男人的记忆一点一点植入心田。

沐华轻轻一叹:命运似乎就是一个奇怪的圈,当你以为在不断向前的时候,终有那么一天,它又回到了原点,似乎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安排,不能强求,无法闪躲,只能接受。

“你摸够了吗?”就在这时,丁先生突然睁开眼,幽幽的目光落在丁太太停在自己鼻尖的手上。

被捉了个正着的丁太太恼羞成怒,毫不留情的捏住丁先生的鼻子。

丁先生勾唇一笑:“夜不成寐,原来是想谋杀亲夫啊。”

“我弟弟告诉我说,他要天天盯着你。”

“你也要学他?要不要我给你俩发工资?”

“好啊,我不要现金,不要打卡,但每个月限量版的包包,高跟鞋和香水是必须的。

丁先生无语,果然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看来丁太太在败家的道路上已经越走越远,越发地不可收拾。

丁太太白了一眼满头满脸黑线的丁先生:“听说了吗?余宏正打算出国旅游,和自己的太太重温美好的蜜月时光。”

“你信吗?”丁先生不答反问。

“天天对着充满硅胶填充物的太太说‘我爱你’,总好过漫长而冰冷的铁窗生涯。”面对厌憎的人,丁太太的犀利和刻薄一如既往。

丁先生笑了:“想得太美,结局自然不会太好。”

“那个账户应该是很早就设立了,居然能在我爸眼皮底下运作至今,隐藏得可真够深的。”

丁默远勾了勾唇:“或许爸早就知道小金库的存在,不过只要余宏乖乖给他做事,没有超过底线,便对他一定程度的‘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权当是发年终奖了。”

“现在的数目可不是bonus那么简单了。”

“对,自从爸去世后,余宏就有些失控了,加上我故意的放松了财务检查,贪得无厌的本性算是彻底暴露了出来,收受巨额回扣和贿赂,挪用公司款项,什么来钱就干什么,在他下台之前,小金库的总额已达上千万了。”

沐华不怒反笑:“很好,真把沐家当提款机了!不过现在也到了吐出来的时候,哪怕用他的全部股份份额恐怕也偿还不起,自作孽不可活。不过在祝媛告诉我账号之后,余宏已经迅速转移了账户,你是怎么查到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具体细节你得去请教欧阳副总。”

丁太太阴森森的眯起眼睛:“你俩不是总在唱对台戏,什么时候连成一块儿的?”

丁先生乐呵呵的一笑:“商场永远没有永远的敌人。”

狠狠瞪了这个笑得欠抽的男人一眼,沐华问:“打算什么时候摊牌收网?”

“如今沐家内部安定,你和你弟明摆着是最大的赢家,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丁默远的目光下意识的飘向窗外,意味深长的说道,“今晚,对于余宏来说,或许将会终身难忘。”

“你是说……”

“今天太晚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会向你和其他董事会成员公布一切。”

“看来明天的会议会十分冗长。”丁太太蹙了蹙眉,烦躁的叹了口气。

“会后我陪你逛街。”

“真的?”话音刚落,丁太太顿时心明眼亮,花见花开起来,“我都好久没有扫货了!”

丁先生听到“扫货”这两个字眼,眉心微微一跳,看来明天真的会过得很“漫长”。

大晚上睡不着,盖棉被纯聊天的后果便是丁太太挂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哈欠连天的坐在丁先生的车上,丁先生递给丁太太一个培根三明治和盒装牛奶。

“好难吃。”丁太太咬了一口干巴巴的三明治,就苦了脸。

“李妈昨天请假了,厨师去医院等老婆生孩子,我昨晚被你吵醒,今天睡过了头,所以,将就一下吧,有的吃就不错了。虽然面包在冰箱里搁了两天,但牛奶绝对是新鲜的。”

丁太太十分不满的瞪着丁先生,不过丁先生完全没有感觉到她的视线,反而俏皮的在她的香腮上印上了一吻,丁太太这才想起碍事的墨镜还搁在自己的鼻尖上。

出乎沐华的意料,这次的董事会召开得格外短暂而精悍,丁默远极为简短的发言后随即公布了几项人事调整决议:“即日起,本人辞去代理董事长一职,正式担任骏山集团董事长,吴亮辞去副总经理一职,由黄骏远接替其职务,撤去余明广告部经理一职,由杨峰接替其职务;撤去余航美国分部副经理一职,由周琪接替其职务;撤去蒋洁财务部门经理一职,由李源接替其职务;撤去范远销售部经理一职务,由徐益山接替其职务。”

沐华习惯性的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她知道这是人事调整的其中一部分,接下来会悄无声息的陆陆续续进行更深层次的调整甚至是大换血。经营企业有时候就像修剪盆景一样,剪去我所不要的,保留我要的,一定要从不同角度保持最佳的状态。

“另外。”丁默远微微顿了顿,“关于第二和第三大股东余宏和张黎收受巨额回扣,私吞,挪用集团公用款项,以及前财务经理蒋洁协同二人共同违法的事实,目前已移交警方处理,相信不日就会有公正的结果。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望各位引以为鉴,共同勉之。现在,会议到此结束。”

决议公布后,欧阳恒,季远,肖童和韩江等人均无任何异议,在沐华离开座位之前,丁默远轻轻按了按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道:

“我还要和季远商讨一些事情,结束之前乖乖等我。”

果然,是“大清洗”开始了吗?沐华的心微微一动,也对,余宏是两朝元老,季远也是两朝元老,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余宏残留在集团内部盘根错节的势力范围。

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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