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少年夫妻.但两人之间却少有年轻人那般甜腻动听的情话,可陈澜这番话娓娓道来.杨进周却听出了一种绵绵的深情。他不禁搂紧了陈澜,挨着她的额头轻轻吻了吻.随即才叹道:〃我并不在乎什么权势富贵.只不过这世上.没有权势甚至保不住自己的家人,没有富贵便不能让家人丰衣足食。而且.咱们都是身在局中的人,不能退,只能进o待到哪一天真正太平了,咱们就隐居.......〃
话还没说完.他就只听陈澜扑哧一笑.低头一看!却见怀里的妻子绽放开了明丽的笑容,恰是娇艳不可方物。下一刻.陈澜的手指就伸了过来.竟是俏皮地点了点他的脑门。
〃谁让你隐居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中原大地,除了那些朝廷鞭长莫及的蛮荒.哪里有什么真正能够让人隐居的地方?再者.你还说什么真正太平了.让人听见铁定给你扣一顶大帽子.谁都说如今是太平盛世呢!〃
〃好好好,我错了.那你说怎么样?〃
〃不怎么样......等你们的大事做成了.我的宝宝也降生了,我们和之前一样,找几个月假期到处游览看看。〃陈澜轻轻摩挲着杨进周那蓄起了胡须的下颌.微微笑道,〃哪怕你出镇在外,我也有最好的记忆陪着我。〃
〃澜澜。〃
杨进周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翻了个身1把陈澜压在了身下。他小心翼翼不去碰触妻子的小腹,只是俯下身去吻住了那娇软的红唇.吸吮着只属于自已的甜美。那种沉醉的感觉让他久久不愿意分开.直到外间传来了极其不合时宜的咳嗽声.唇舌才突然分开.他一个翻身矫健地回到了之前的位置.恼怒地哼了一声。
〃老爷.外头有急报。〃
这急报两个字立刻冲淡了杨进周心头的恼火。侧头瞥了一眼陈澜.见她冲自已微微点头微笑,他就再次披衣下床.继而跹拉着鞋子出了门去。到了外间,见是云姑姑垂手站在那里,他就沉声问道:〃这么晚了,哪里来的急报?〃
〃回禀老爷.是城外军营。〃
〃军营?〃杨进周的那点绮思如潮水一般一下子退得干干净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是来的人还是送的文书?〃
〃是一位军爷.戴总管已经请了来人进来。〃〃我这就去,传话让老戴把人领到瀚海斋等候。〃
杨进周说着就匆匆又回到了西屋.一番穿戴停当之后.他就走到床头撩起帐子看了看里头的陈澜.见她微微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去.但那修长的眼睫毛却分明还在微微颤动着.他哪里不知道她是在装睡,多半想避过这分别的时刻。于是.他就这么再次俯下身来,在那红唇上再次落下一吻.这才头也不回地转身出了门。
等到(看不清)落下。那腳步聲慢慢消失在了耳中.陳瀾方才睜開了眼睛。然而。眼前却看不见什么东西.厚厚的红幔帐挡去了她的视线.她能看到的就只有空荡荡的枕边o尽管温热犹存.但刚刚坐在那儿和她说话调情的人,却已经不在了.说不定又至少是三五天才能再见。
晚上的镜园并不像从前的阳宁侯府哗般四处点着明瓦灯。尽管杨进周俸禄不高.但江氏持家时小有积蓄,此前在江南为官时.陈澜又用自己的嫁妆淘换了几处很不错的产业,晚上那些灯还是点得起的。但出于过日子俭省的习惯.一家上下仍是入夜就熄灭九成的路灯.只留下一两处必经的要道。于是,这大晚上杨进周匆匆出二门时,四下里赫然一片黑暗。
到了瀚海斋见着人.杨进周就立时愣住了。他今天回来本要带着秦虎,也好让那对小夫妻团聚团聚,但秦虎却振振有词地说什么留着在军营.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应对。然而,此时此刻出现在面前的却不是秦虎.而是武陵伯次子朱方锐!
〃杨提督!〃朱方锐性子急躁.行过礼后就急急忙忙地说.〃秦大哥脱不开身.所以我就自告奋勇走了这一趟。毕竟入城的时候.武陵伯府的名头比区区一个百户好使。入夜之后,营地一边的林子里就突然起了火。这北边的冬天干燥.再加上又是大晚上,所以几位大人连忙组织了人手救火.又让秦大哥领衔了。〃
〃秦虎领衔?〃杨进周敏锐地听出了关键来.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他区区一个百户.上上下下千户指挥使多得是,怎么会让他领衔?〃
〃我也不知道。〃朱方锐也是初来乍到.对于军营不太熟悉,此时茫然地摇摇头道.〃大约是起火的地方距离大人的居处比较近.所以几位大人想着秦大哥出面最为适宜?〃
〃不对。〃杨进周只觉脑海中一下子闪过了一道灵光.立刻深深吸了一口气.〃事不宜迟.你跟我一块回去!〃他一边说一边出门.见外头两个书童侍立着.他就沉声吩咐道.〃去把跟着我回来的亲随都叫起来,再去马厩知会一声.立刻备马,我要出城!〃.
那两个书童自是机灵,慌忙拔腿就跑。而杨进周带着朱方锐走出院门时,他一眼就看到云姑姑正站在那儿,手中还拿着什么。他才走上去两步.云姑姑就赶紧迎了上来,笑着递上了手中的东西。
〃老爷刚刚走得急.只拿了一件旧斗篷,夫人让我把这件大氅送过来。这是昨天安国长公主才让人送来的,据说是什么法兰西的料子.总之是厚实不透风.这大冷天穿正好。〃说到这里,云姑姑好奇地打量了一眼杨进周后头壮实高大的朱方锐.又笑着递上了一顶帽子.〃夫人还说.这位小哥大冷天的半夜来送信,也辛苦了.这顶帽子收着平时戴.也好御御寒。这不是那些华丽招人眼的貉鼠皮,是正宗辽东的黑熊皮.保暖得很。〃
朱方锐没想到自己也没被拉下,倒是吃了一惊。他虽在家里不算受宠.常常也有被克扣衣料等等,可也见过好玩意o此时此刻.他接过那顶黑熊皮帽子,一入手就知道用料扎实,竟是讷讷难言.好半晌还憋不出一个谢字。却是杨进周急着赶回去,代他谢了一声.随即又对云姑姑嘱咐了两句.末了才说:〃看着点夫人.别让她太劳心劳力。〃
南院马厩里.五六匹健马早已预备了停当.几个膀大腰圆的亲随已经是穿戴停当腰佩钢刀等候在了那里。
朱方锐还在四处找自己那匹马.就感到自己被人在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一回头就发现是面沉如水的杨进周o
〃你的马经不起回程再狂奔一回了.就先留在这儿.明天洗刷洗刷喂好草料.自有人送回去。〃
朱方锐二话不说答应了一声,随着一行人上马之后就从南院大门出了镜园。这小年夜的大街极其静谧,因此他们这一行免不了碰到了西城兵马司的人.不过在杨进周一亮金牌之后就顺利放了行。顺顺当当出了城一路狂奔抵达军营.杨进周就看到了满面黑灰迎上前来的秦虎。甫一照面.秦虎行过礼后就粗声粗气地说道:〃大人,抓到放火的贼人了!〃
第491章 博弈
所谓的抓到,并不一定都是生擒活捉。因而,当看到地上那几具尸体时,杨进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反倒是一旁的朱方锐反反复复咽了好几口唾沫,最后总算是忍住了胸口那种翻江倒海一般的感觉。然而,他仍旧不自然地从那些死相凄惨的人身上移开了目光,看着秦虎问道:“秦大哥,他们是你带人杀的?”
“我带兵上山的时候,他们正要跑,被我逮了个正着。结果厮杀的时候他们有意往刀上撞。那会儿天黑,等我发现要留活口的时候,他们不是受伤过重死了,就是自己割脖死了。”说到这里,秦虎的脸色更加黑得如同锅底似的,就这么对着杨进周单膝跪了下来,“大人,都是卑职无能。”
杨进周却提也不提什么责任之类的话,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不要跪来跪去的。我问你,这场大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可有什么损伤?”
“回禀大人,大火是突然之间烧起来的,是被人泼了火油。您也看到了,这大晚上,根本没办法灭火,再加上天干物燥,只怕得等到早上了。要说损伤,眼下的损失算不得最大,但是……”秦虎犹豫片刻,这才压低了声音,“只是这儿再过去就是西山皇陵,若是大火一直这么烧下去,怕就怕……”
这话不用再说下去,就连朱方锐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当即面色大变。杨进周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又淡淡地问道:“刚刚方锐在镜园对我说,不是你自己带人去火场查看的情形,而是别人指派的差事?”
“是。”秦虎点了点头,随即有些迷惑地说道,“是明指挥使。听说他和其他两位指挥使会同其他人弹压营中将士,以防事发突然激起变故。怎么,大人回来之后,不曾见过他们?”
“没见到他们人啊!”朱方锐抢着答了一句,随即就东张西望了起来,“这也太不像话了,他们身为下属,怎么就敢这么怠慢?这火场的事情不是小事,他们统统避开算怎么回事,大人回来了也不过问不迎接,是不是这事情有什么蹊跷?”
杨进周虽然没有接话茬,但秦虎从他那冷冽的脸色就可以看出来,这位主儿怕是已经动了怒。果然,没过多久,足足小半个时辰之后,当那几位身着和寻常军士不同服色的武官赶到这儿参礼拜见的时候,杨进周看了他们好一会儿,这才沉声问道:“明指挥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晚是你当班的吧?”
“回禀大人,是属下。”
“你也是军中老人了。山火一起,你作为主官,那么多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千户你放着不用,为何让秦虎上山查看火情?他只是前营一个寻常的带兵百户,担得起这样的大事?”厉声问了明指挥使,他也不等对方回答,就看着另两个武官喝道,“还有骖指挥使,值夜分派素来是归你管。我虽连夜回营,走得又是小路,但那边竟然没有一兵一卒把守,这不是开门揖盗?”
“大人恕罪!”
三人本来就还没来得及起身,此时更是诚惶诚恐单膝跪在那儿,竟是连头也不敢抬。
一旁侍立在杨进周身后的朱方锐看着那三个指挥使,想起他们平时在自己面前都会拿大摆架,嘴角不禁微微往上翘了翘,虽不曾嗤笑出声,但心里却是鄙薄不已。然而,让他难以理解的是,在责问了两句之后,杨进周却走上前去,亲手把三人中一位须发斑白的老将扶了起来。
“此事和泰指挥使无关,你主持营中军法,向来公正廉明,有功无过。”
此话一出,被称作泰指挥使的老将顿时如释重负。毕竟,杨进周不但一句话把他轻轻巧巧摘了出去,而且那短短两句评价若是传到皇帝耳中,则更是利益无穷。于是,他看了一眼那两个面色极其不好的同僚,随即轻咳一声道:“提督,今夜之事来得突然。追查是一定要追查的,但值此非常之际,还是先镇压局面才是。”
三大指挥使中,两个受了申斥,另一个受了褒扬的却丝毫没有为其他两人说情的意思,这一幕看得朱方锐若有所思。等到杨进周又沉声吩咐了几句,把人都打发了下去,他忍不住走上前轻声问道:“提督,莫非您觉得今夜的事是那两位指挥使的主使么?”
这话问得秦虎面色极其古怪。见杨进周不以为忤,他虽知道自家大人并不讨厌这等直肚肠的人,但还是少不得从背后捶了朱方锐一记。见这愣小只一呆就讪讪低下了头,他正想从旁岔开,就只听杨进周淡淡地说:“我责问他们并不是因为怀疑他们,而是因为他们确确实实没尽到职责。至于褒扬泰指挥使,也不是因为他是老将,是因为他执掌军法并未有疏失,这次的事也确实看上去与其无关。”
杨进周这话虽不曾明说让朱方锐不要自作聪明,但敲打之意却已经足够了。只不过,当那接手的指挥佥事赶到,行礼过后领了秦虎先头的职司,三人和一众亲随回营房的路上,杨进周却突然勒马停了一停,左右一看就冲着秦虎说道:“你一个人抄小路先到那地方看一看,不管发生了什么,立刻回来报我。”
在一瞬间的失神过后,秦虎不禁心头大震:“大人的意思是……”
见杨进周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秦虎二话不说立时打马飞驰而去,而杨进周却仍是带着朱方锐等人缓缓走在漆黑的路上。杨进周是习惯了夜路,朱方锐之前赶路进城的时候没觉得,此时左顾右盼,却觉得那树林草丛中四处都是黑影憧憧,情不自禁地往杨进周身边靠了靠,一只手也按在了剑柄上。直到小腿仿佛被人踢了一下,他才猛地一惊。
“不用草木皆兵,楚朝还从来没有太平盛世,朝廷大将被刺客得手的例。”大冬天的山路上连鸟儿和鸣虫的声响也听不到,因此杨进周那深沉的声线显得格外刺耳,“若是真有人这么干,不论是否得手,天子一怒浮尸万里,朝中内外免不了要血流成河了。想来不论是什么死士,都不至于如此…”
话刚说到这儿,就在杨进周旁边的朱方锐赫然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杨进周背后的弓已经掣在了手中,他竟是连弓弦声音还不曾听见,就只见一支箭陡然之间没入了林中。下一刻,又是两记破空声,林中某处猛的响起了一声闷哼,接着又是箭镞凌空的声响,那闷哼顿时变成了惨呼。他的脑还没完全转过来,就只见那几个亲随已经从马背上跃下,从四面八方进入了林里,不一会儿,就只听内中深处传来了鸟叫似的声音。
“应该逮住了活口。”
见朱方锐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杨进周这才微微笑道:“你虽然没上过战场,不过对于危险倒是很有几分直觉。我已经很久没有真刀实枪冲杀在前了,从前那夜箭至少能连出三箭,如今却只有一箭之力,幸好那刺客心神受震,否则也未必能得手。”
“大人也是凭直觉么?”
“直觉?不,只是听到了动静,至于另一方面……”杨进周没有再往下说。此前他对朱方锐的话就仅仅只是说了一半。固然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