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伤口还出血吗?”颜泽箫看着卫小鱼,卫小鱼难得的笑容慢慢的垮下。
“嗯。”卫小鱼垂下头,脸色又黯淡下来,当秦笑天和颜泽箫心想要不要安慰一下她的时候,却见她又抬起头来,眼眸重新变得清亮。
“无归一定会活下来的。”卫小鱼望着东方渐渐亮起来的霞光,目光坚定,无论如何,她都要如此相信。
第二天,戚无归虽然没有再发烧,但也没有醒来,卫小鱼不时的察看他的情况,给他喂水擦澡,闲下来就握着他的手细细碎碎的说话,实在累的撑不下去的时候就趴在床边睡一会,但总会突然从梦中惊醒,一头冷汗。
第三天,戚无归依然昏迷着,穿透胸膛的伤口依然在断断续续的出血,不多,然而每一次都让卫小鱼忧心欲绝。
不过短短几天,卫小鱼就瘦了一圈,苍白的脸色几乎要赶上戚无归,秦笑天看着她眼下的青影,心如刀割却无能为力,他怎么劝她去休息她也不听,一定要待在戚无归身边照顾他,离开片刻就觉得不安。
所有人都被笼罩在一片阴郁的乌云下,就连那几个仆人也不敢靠近这里,只敢私下里悄悄议论着住在那里的公子病情是不是又严重了。
跟在颜泽箫身边最久的羽音负责准备他们的饭菜和日常所需,但也不敢在此逗留太久,每次都是匆匆来去,眉宇间的忧色也愈发浓重,因为他看的出自家公子的心情并不好,已经很多天没有吹过箫了,以前每天都会吹奏几曲的。
第四天,当卫小鱼实在太困又趴在床边将要入睡的时候,握在手里的属于戚无归的手指忽然动了动,虽然无力虽然轻微,但卫小鱼马上就警觉了,欣喜欲狂的抬起头果然看见戚无归睁着眼静静的看着自己,苍白的唇边还有一丝浅浅的笑意。
“无归!”卫小鱼叫出来的同时滚烫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如果不是顾及到戚无归的伤她绝对扑到他身上紧紧的抱住他。
戚无归没有力气点头,只能眨了下眼睛,张开嘴巴似乎想叫她的名字,冲口而出的却是一阵沙哑的咳嗽,喉咙干渴异常。
“你先别说话,喝口水。”卫小鱼马上倒了一杯温水,坐到床上轻轻的扶起他的头颈,把茶杯递到他唇边,小心翼翼的喂他喝水。
戚无归似乎太渴,有点急切的很快把一杯水喝干,有一点水珠沿着他的唇角滑了下来,卫小鱼笑着移开已经空了的茶杯,轻柔的擦干了那滴水,冰凉的手指碰到了同样冰凉的皮肤,引得心里也微微一凉:他们都知道,即使醒了,也还没有度过危险,只要伤口不愈合,咳嗽不好转,死亡就仍然近在眼前。
但是现在,谁都不想说那些沉重悲伤的话题,于是选择微笑。
“小……鱼……”戚无归润过喉咙,终于慢慢的吐出两个字,嗓音低哑而微弱,但那双清醒的黑眸已经恢复成以往的温润。
明明只是几天没听见而已,卫小鱼却觉得已经很久很久没听过他叫自己的名字,不由的眼眶又有点发热,匆促的掩饰一笑,重新握住他的左手,“你睡了好久……饿不饿,想吃点什么东西?”卫小鱼把那句“还怕你再也不醒来了”吞回嘴里。
戚无归眨了眨眼,没有说饿不饿,反而左手一动,轻轻的勾住她的手指,温柔而关切的道:“小鱼……你看起来好累。”岂止是好累,简直跟个病人差不多,气色很差。
卫小鱼摇摇头,反握着他的手在玉戒上吻了一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只要你醒了,我就不累。”她现在精神很好,只要他……不继续睡下去。
戚无归也没有再试图叫她去休息,她肯定不会听的,刚想说话呼吸又一阵困难,戚无归不着痕迹的深吸一口气把咳嗽的冲动压抑下来,费力的道:“小鱼……我想吃你亲手做的……鱼片粥。”
听见他说想吃东西,卫小鱼马上站起来,“好,我马上去煮。”虽然这几天自己都给他喂了一点粥水,但那毕竟太少了,应该吃多点才能好的更快。
戚无归见卫小鱼蹬蹬的跑出去,终于忍不住眉头一皱,低声咳了起来,牵扯到胸口的刀伤又一阵疼痛。
“你终于醒了。”秦笑天跨步走了进来,颜泽箫跟在后面。
戚无归咳了一阵勉强止住了,抬眼看着他们,微微一笑,“让你们担心了。”
秦笑天在他昏迷的时候很担心,此刻却只是淡淡的别开眼,“不想让我们担心,就快点好起来。”再这样下去,小鱼也终会倒下。
颜泽箫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床边打开他的被子看了一下伤口,复又把被子盖上,眼神一凝,“还在出血。”即使已经用了全洛阳最好的药也不能让伤口尽快愈合吗?他们已经找不到更好的伤药了。
戚无归脸色却很平静,对他来说,只要小鱼没事就好了,“没关系,慢慢的就好了。”
谁都知道他说的是假话,但谁也没有揭穿,只是沉默的坐下来,看着门外的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下来。
又一天将要过去了。
其后几天戚无归大半都在昏睡,清醒的时间很少,有力气的时候就跟小鱼说说话,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就静静的看着小鱼,小鱼总会被他看的想要掉眼泪,却还是勉强的忍住,给他说很多笑话,甚至说自己从前的事情。
第七天,九月二十三,最后的期限。
刚吃过粥,卫小鱼又端来热水和毛巾,然后非常熟练的就过来掀被子解衣服。
“小鱼!”靠坐在床头的戚无归脸上一红,手忙脚乱的压住自己的衣襟,即使失血过多的苍白也遮不住那晕开的红云。
卫小鱼调侃的看了他一眼,“怎么,还害羞?”她装作恶劣的一笑,“你的身体早被我看光了!”如果两人的位置换过来,戚无归早就要为卫小鱼的清白而负责了。
戚无归被她放肆的眼光一看,白净的耳朵也红了一片,眼睫颤了一下嗫嚅的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卫小鱼马上摇头,“不行,虽然你今天的精神看起来比之前好,但是你有伤在身不宜多动,还是我帮你比较保险。”她弯下腰拉开他的衣襟,笑的像个调戏姑娘的恶少,“况且你身材很好,怕什么我看?”她说的是真的,戚无归虽然看起来削瘦,但是宽肩窄腰腿又长,肌肉匀称皮肤光滑,无论看起来还是摸起来都很让人享受。
被她这么一说,戚无归只得扭过红透的脸,任她拿着热毛巾的手在自己身上游移,靠近的时候还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小鱼很少用胭脂水粉,却喜欢用花瓣泡澡,戚无归想着那个画面,连掌心也热起来,不由的缩了缩手指。
卫小鱼本来一点也不觉得尴尬或害羞的,但擦着擦着脸就慢慢的有点发热了,这才想起之前给他擦澡的时候他都是昏着或是睡着的,那时候自己满心忧虑哪里还有心思想其他,而现在两个人都神智清醒,又是光天化日之下,如何能够完全不羞涩?
两个人一时默默无语,在暧昧的气氛中小鱼迅速的擦完了澡,放下毛巾,有点赧然的摸了摸头发,“呃,你再睡会吧。”虽说他精神看起来不错,但是伤口并没有愈合,还是会偶尔咳嗽,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仍会感到呼吸困难,她睡不着的夜晚听着他费力的呼吸声,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掉下来,但不敢对任何人说,白天就努力的对着他笑,希望他放宽心快点养好伤。
戚无归摇摇头,看了看窗外,那里有黄叶飘零,“我不困,不如我们去外面坐一坐吧。”他想……在最后的日子里再看一看天空。
卫小鱼也看了看窗外,刚过午时,又兼已入了秋,阳光清淡温和,倒是很适合晒晒太阳,“好吧。”整天呆在床上他恐怕也闷坏了吧。
无名指上的戒指
秋天的天空湛蓝高远,一眼望去仿佛能够看到天的尽头,偶尔有清凉的微风从院墙外飘进来,拂动了院子里的那几株正静静开放的木芙蓉,粉红的花瓣在阳光下显得清丽夺目。
戚无归半躺在铺了软垫的躺椅上,漆黑光滑的长发没有束起,任它们如流水般蜿蜒在雪白的外衣上,卫小鱼怕风凉帮他盖了一张薄毯,却发现棕红色的菱纹薄毯衬得他的脸色愈发透明,仿佛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带走。
卫小鱼低了一下头眨眨眼逼回眼里的水汽,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脸微笑,她就坐在躺椅旁边的矮凳上,此时弯腰趴在躺椅的扶手上,眯着眼笑看着戚无归,“阿归,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她有时候会想他们以后的小孩会是什么样?
戚无归垂眸看了她一眼,浓密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却遮不住那温润黑眸里的如水柔情,“男孩女孩我都喜欢,不过……”他轻轻一笑,“我更希望是一个长的像小鱼一样可爱的女孩。”有大大的眼睛、小巧的嘴巴和灿烂的笑容……
卫小鱼一愣然后脸上微红,装作嗔怒的捶了他一拳,却去势缓慢力道绵软,“油嘴滑舌。”虽然,她也很想看见那么一天。
戚无归顺势握住她捶过来的粉拳,虽然他的手上还无力,但包裹在他的掌心里却觉得分外温暖,卫小鱼脸上的红晕渐深,却没有回避他的视线。
“小鱼,如果我们真的有小孩多好,”戚无归笑意变得朦胧,“可惜……”他没有说下去,卫小鱼却已经听出了他话里的不祥之意。
急急忙忙的打断他,“我们当然会有小孩啊,难道你还想娶别的女人?”卫小鱼瞪了他一眼,被他握着的右手却已在颤抖,“你敢不娶我的话,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就算天堂或地狱,她也会追随而去。
戚无归岂会感觉不出她的颤抖,用力把她的手握的更紧,微笑着点头,“我怎么敢娶别的女人呢?我有小鱼就够了。”他眼里泛起一抹憧憬的光彩,“如果我们生了宝宝,你说叫什么名字好呢?”
卫小鱼吸了吸鼻子,吞下喉咙莫名的哽咽,“念归,不管是男孩女孩,都叫念归好不好?”即使“无归”也要“念归”。
戚无归眉眼一弯,凝视着她已经含泪的眼,温柔的应道:“好,叫念归。”这样的请求他怎么会不答应?这个是小鱼啊,如果可以,真的想永远都跟她在一起……
戚无归忽然低头看了看两个人交握的手指,两个人的中指上都戴着一个在阳光下显得清透淡雅的青白玉戒,他想了想,忽然松开手,转而把她中指上的玉戒拿下来。
卫小鱼有点呆怔的看着他的动作,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却见戚无归右手捏着那枚玉戒,左手执着她的手,慢慢的把戒指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
无名指上的戒指,代表着一生一世,代表着——我爱你。
卫小鱼心里狠狠一颤,一滴眼泪滚出眼眶,掉在玉戒上晶莹发光。
“小鱼,原来把戒指戴在这里更好看。”戚无归抬起头来,笑如春风,一点点的湿润了卫小鱼的心。
“笨蛋。”卫小鱼嘴里这样骂着,却也像他一样,把他中指上的玉戒转而戴在他的无名指上——从今以后,你我不分,生死相随。
戚无归重新握住她的手,神情柔和的凝视着她已经藏不住眼泪的眸子,清润的嗓音如风过叶梢,温柔的让人想流泪,“小鱼……谢谢你。”他本有千言万语,到最后却只能说出这么短短的一句,已经……没有时间了。
卫小鱼抬起手装作整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手指却飞快的拭了一下湿润的眼角,“笨蛋,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谢?”她不能在他面前哭出来,他一定会好起来的,他一定会没事的,他明明答应过她要带她回家的……
戚无归看到了她的强颜欢笑却不揭穿,只是松开她的手,缩回毯子下,然后悄悄的按住了自己的左胸口,“小鱼,我有点冷。”虽然阳光看起来那么暖。
现在只是下午三点多而已,阳光还很温暖。
但卫小鱼却完全没有质疑,急急忙忙的站起来差点翻倒了凳子,“那我们回房里去吧。”也许再坚持几个小时,荆橦就会回来了,第七天还没有过去不是吗?
不料戚无归却摇了摇头,笑意浅淡,“我想在这里多呆一会。”他想在阳光下多躺一会,这阳光多么像小鱼的笑容啊,那么暖那么亮那么好看。
卫小鱼的眼泪已经压抑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仍然掩饰不了颤抖的声音,“那我、我去给你……再拿张被子。”
话一说完,她就转过身,开始还可以慢慢的走,然后越走越快,捂着嘴巴奔过走廊拐角,就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上大哭起来,双手死死的捂住嘴巴,只有轻微的哭声逸出,眼泪却倾盆如雨下。
卫小鱼不是不知道戚无归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糟,到最后还发展到呕血的地步了,虽然他想瞒着她,但她几乎全天都在他身边照顾他,岂会没有发觉?
明明之前那么期盼他会好起来,每日每夜的向天祈祷,仍然敌不过时间。
卫小鱼的声音逐渐沙哑,眼眸红肿胀痛,自己应该去陪在他身边的,可是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好像哭出来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戚无归会说冷了,即使阳光如此温暖,此刻却如身处寒窑,周围全是丝丝的寒气,冰凉透骨。
忽然,有淡淡的箫声隐约的传来,卫小鱼知道那是等在院门外的颜泽箫,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吹箫,今天这一曲却不似往常的哀凄,而是淡然的悠扬的,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些曾经有过的幸福时光……
可是,那些幸福,再也不能重来,卫小鱼深深的把头埋进手臂里,滴滴答答的泪水湿透了两层的袖子,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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