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愿意?”头顶忽然传来楚天宇的语声。
我吓了一跳,抬起头,蹙眉道:“爹,你干嘛,无声无息地就蹿了出来。”
此时,雨寒和念冰又已经跑到草地上去玩耍了,只是雨寒手中多了柄木剑,念冰手中个拨浪鼓。
“你们这里很好,山清水秀,很适合养老。”楚天宇说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呵呵,是。”我发觉我已无话可说,其实,我也不是不想让他们住在这里,只是这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
“那就动手再盖两间房吧。”一直莫不做声的风忽然提议,他总是最了解我心中所想。
“满意了。”楚天宇俯头温柔地望着赵宛如,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自从那次生死决战后,他、赵宛如和殷敏君忘记过去,重新开始,现在三人生活得也很幸福。
赵宛如粉面一红,嗔怒地瞧了楚天宇一眼,“原来你早有打算,那为何……”
“哦,”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打断赵宛如,“你们闹别扭不是会因为……”
“我以为你爹不同意。”赵宛如略一低头,低声道,“所以……”
“吵架。”我接过。
赵宛如点点头,楚天宇呵呵一笑,“宛如,你不觉得吵一吵更恩爱嘛。”
“咦……”我一脸逼视地看着楚天宇,“爹,你真是越来越肉麻了,二娘和三娘怎么受得了。”
“她们很喜欢。“楚天宇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却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身子斜倚在身后启的怀中,“爹,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否则我以为你鬼上身。”
“说什么呢?臭丫头。”楚天宇抬手敲了敲我的头,望着风、启、宣、尘四人,摇摇头。
“好了,蝶儿,笑也笑过了,哥有正事要说。”楚廷英拍了拍我的肩,脸上的表情异常的严肃。
见他如此,众人都静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了楚廷英片刻,启拉着我的手,说道:“那就到书房里谈吧。”说完,当先朝书房走去。
进到书房,招呼众人坐下,我为每人斟上一杯茶后,问道:“哥,什么事,你说吧。”
楚廷英从自己的包裹和阿竹的包裹中拿出了数个卷轴,然后递了过来,风、启、宣、尘一人接过两个,最后两个落到了我手上,缓缓地打开卷轴,我不由惊呆了。
画卷里画的是一个白衫素容的女子,体态婀娜,面若桃花,柳眉杏目,嘴角含着一抹浅笑,身后的背景却是那乾圣殿,女子站在朝堂之中,傲然自信。
这画中的女子分明是我,是当年乾圣殿解北新国难题时的情景,右下脚的落笔便是六百五十七年八月二十五日著。
另外一副也是一袭白衫,只是身后的背景换成了那云烟画舫,右下脚的落笔是六百五十七年七月十八日著。
再看风他们四人手中的画卷,上面画的也都是我的画像,只是背景不同,有出使时的,有大伤初愈时的,还有……居然还有百花盛会时的,只是这张却是六百六十五年七月画的,也就是说是上个月画的,画中所蕴含地如行云流水般的情感,最后一笔却是释然。
拿着手中的画卷,我忽然觉得心情很沉重,沉吟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这些画像是哪来的?”
楚廷英沉默了好一会,才长长叹了口气,“是皇上给我的。”
皇上?我十分不解,这时,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激灵,对了,现在的皇上不是卫祁文吗?也就是说……
“他说这些东西他已经用不着了,他说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说他已经学会了忘记。”
指尖轻微颤抖了一下,心中隐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知是悲还是喜,又沉默了一会,我淡淡道:“懂得忘记……才会得到幸福。”
“是。”楚廷英定定地看着我,这种感觉他最清楚不过,“所以他将蝶恋殿封了,也终于开始选秀女了。”
又是一室的沉默。
忽然,阿日望着我和尘说道:“阁主,小姐,我这里也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和小翼刚才低声嘀咕,我们已看在眼里。此时他一开口,尘淡瞥了他一眼,眼中无波无澜,“既然你这么问了,自是已经想好了可以说了,那么就说吧。”
阿日咬咬唇,又犹豫了一会,似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字字道:“是关于北新国旭皇百里东旭的。”
当听到“百里东旭”四个字,我的身体明显的抖了抖,心中似有一根弦忽然波动了一下,我忽然觉得自己变得有些结巴,“百……百里东旭他……怎么了?”
其实对于百里东旭,我一直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只是这感情不是爱情,若一定要说似友情,却又高于友情,因为他当初的那句“若是再让我见到你,绝不放手”,让我们是永远也不可能有机会再见面了,不过,无论如何,他却是一个不错的人,值得相交的人。
“他日前得了一子一女,是第一皇妃钱紫彤所出。”阿日淡淡地说着。
我猛地抬起头,心中有些激动,但面上依旧平静,对上阿日明亮的双眸,淡笑道:“这是好事。是双胞胎吗?”
“是。只是……”他顿了一下,才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表达的东西,“男孩取名为赞雪,女孩取名为化蝶。”
短暂的沉默后,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响起,是启,“还是忘不了啊!”
“无论如何,他也走出了那一步,已经值得高兴了,不是吗?”宣笑了起来,如三月春风,温暖和煦,“那个人是你为他安排的,他知道你一直希望他幸福,所以他一直在试着幸福,之后,他真的幸福了。”
“所以说大家都会幸福的。”风总结陈词似地说了一句。
我心中感慨,抬眸看了看风,看了看宣,看了看启,看了看尘,又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我们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幸福。
是啊,大家都会幸福的。虽然有些东西还藏在心底,也许永远也抹灭不了,可是大家都在试图寻找幸福,这就够了,不是吗?幸福,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无论人生如何演变,幸福其实一直在随手可触的地方。
番外 雪崩之后朝堂风波(一)
依始元六百六十年十二月,玉雪山突然发生大面积的雪崩,所有寻宝的人,无论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还是纪律严明的朝廷人马,甚至那些想得到宝藏的平民百姓,全都被困在山中,生死未卜。
事发之后的第二天早朝之时,右丞相洛蒙就当众将此事向康景皇禀告,康景皇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未待洛蒙说完,他便猛地咳嗽起来,身旁的太监袁复连忙递上白色锦帕。
“洛蒙,你可知武儿现在何处?”康景皇的声音是咳后的沙哑。
“回皇上,”洛蒙低头道,“据探子回报,武王爷当时也在山中,只怕现在也被困在山里。”
“洛大人,那蒋兆宏呢?蒋兆宏怎么样了?”左丞相蒋晴允忽地上前一步,紧紧地拽住洛蒙的衣襟,焦急万分地问道,蒋兆宏可是他唯一的儿子。
“唉……”洛蒙长叹了口气,表情哀伤道,“蒋大人,蒋公子他……唉……您老节哀吧,那进山的路已全被大雪封住了,想进去的人再也进不去,想出来的人只怕永远也出不来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蒋晴允嘴角泛起一丝惨然,缓缓地松开手,缓缓地后退了几步,那潇洒而笔挺的身躯竟已站立不稳,显得有几分老态龙钟,身后的一名中年官员连忙上前扶他一把,“蒋大人……”
他却不理不睬,完全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自言自语道:“兆宏怎么会死呢?不会的,兆宏那么乖,武功又那么高,人也机灵聪明,怎么会死呢?怎么会死呢?……”
众人见他如此,也不好再相劝,大殿之上是死一般静寂,有人黯然神伤,有人垂头丧气,蒋晴允只觉喉头似是被塞入一方巨石,压在心头,再也难呼吸得出。
但是,这种时候,却也有幸灾乐祸,满脸得意之色的,他们便是薛王爷一党,蒋晴允一直是他们的政敌、死敌,他若一蹶不振,整个拥护太子一党的人便会土崩瓦解,皇上和太子便会孤立无援,这对他们来说,是真真大大的好消息。
所以洛蒙面上虽是一副凝重之色,心底却是欢呼雀跃的,他垂首偷偷地瞥向唯一坐在大殿之下,头束华冠,一袭锦衣暗纹紫袍,双目有神,留着山羊胡,神态傲慢,举手投足之间是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薛王爷时,他见到了薛王爷毫不掩饰的笑容,那是得意的笑,幸灾乐祸的笑,天下已尽在我手的笑。
康景皇心情沉重,面色却还是淡淡地看着大殿之下神色各异的众人,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薛王爷,然后扫过站在大殿右侧依次往下的四人……卫祁剑,卫祁礼,蓝劲松,和同样身着蓝色将袍,年纪四十五岁左右,皮肤黝黑的男子霍冲……薛王爷最得意的旧部,最后目光落在霍冲的脸上,缓缓道:“霍冲接旨。”
“臣在。”霍冲上前一步,毕恭毕敬地低头行礼。
“你率一万霍家军,速速赶往玉雪山,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将白玉笙、蒋兆宏和卫祁武一行给朕救回来。”
不等霍冲答话,薛王爷却已抢先嚷嚷道:“皇上,此等小事,怎可动用霍家军,霍家军乃是国之栋梁,最骁勇善战的军队,保卫的是国家的安全,这种寻人的小事,皇上怎么可以让他们去做?”
薛王爷的嚣张跋扈是众人皆知的,自从一年前,他借口说自己年迈腰疼,不能久站。康景皇忌惮他手握重兵,眼见他故意出此一招,却也知不是跟他破脸的时候,于是在早朝时给他赐坐,殊不知,薛王爷不仅不感激,反而越加的有恃无恐,尤其是这一个月来,更是变本加厉,康景皇的言语,他已完全不放在眼里了。
康景皇冷眼扫去,“薛王弟是在说……他们不应该去?”
薛王爷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盯住他道:“当然,皇上。”
康景皇看着薛王爷那张张狂无礼的脸,心中怒火汹汹,脸上的表情却还是镇定自若,缓缓道:“朕乃是一国之君,朕的话便是圣旨,难道霍冲想抗旨不遵吗?”
“皇上,忠言逆耳,臣这是在好言相劝。”薛王爷振振有词道,“若是要判霍冲抗旨,微臣第一个不服。霍冲和微尘当年跟随先帝和皇上东征西讨,从南方一路打到北方,立下无数汉马功劳,这打天下,保天下嘛,才是咱们军人的事,才是霍家军的事。”言下之意就是霍家军是绝对不会去寻人的。
康景皇道:“薛王弟不必提醒朕,你和霍冲的功劳,朕一直铭记在心,否则……”
“皇上,”不待康景皇把话说完,薛王爷抢白道,“微臣就只知道赤胆忠心,给皇上办事。打从先帝起,到皇上,再到……还是都是一样的。物尽其用,人尽其职,不在其位不谋其事,该是什么人的事,就该由什么人去办,这寻人的小事,理应由京城府尹郭开平负责。”
兰开平是蒋晴允的门生,是保皇派。
康景皇可真是沉得住气,直到此刻,面上仍不露出丝毫愠怒之态道:“京城府尹负责的是京城的安全,你一定要将其调走是何意?现在天下太平,无仗可打,霍家军人人体格强壮,孔武有力,武功高强。而玉雪山气候恶劣,山势险峻,霍家军身兼百战,反应敏捷,派他们去寻人才会事半功倍,薛王弟多加阻挠,到底有什么原因?”
薛王爷道:“我能有什么原因?难道皇上以为我有什么私心?”声音越说越响,语气也越来越凌厉,甚至称呼也由“微臣”改为了“我”,顿了一顿,又厉声道,“我当然是为皇上着想,为我们觐阳王朝着想,可不能让天下百姓认为我们屈就人才,那么以后那些文人墨客,武学奇才便不敢再投靠朝廷了,这岂不是误了我们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皇上这样问我,我可当真不明白皇上是什么意思!”
薛王爷说得这样凶狠,着实让在场的众人都吃了一惊,忍不住探头望去,但见他双眉倒竖,额上青筋暴起,凶神恶煞般的站了起来,双手紧握成拳。
康景皇刚才说他不让霍冲去是出于私心,正揭破了他的痛疮。他本就是个冲锋陷阵的武人,盛怒之下,便不自觉地起身握拳和康景皇理论,再加上他本来就不怎么把康景皇瞧在眼里,自然更是有恃无恐。
“薛王爷,你想干什么?你胆敢对皇上无礼吗?你要打人杀人,须先过老奴这一关。”袁复猛地挡在康景皇的身前,向薛王爷喝道。
“薛王叔,休得对父皇无礼。”卫祁文也挺身而出,与薛王爷面对面地立着。
看着薛王爷双眼微微眯起,蒸腾的杀意一纵即逝,康景皇心知决不能此刻便与他撕破脸,于是淡淡道:“文儿,袁复你们都退下吧,薛王弟定也是心急武儿和驸马他们的安危,才会如此尊卑不分,朕不怪他……咳……”说着,他又猛咳了起来,连忙用锦帕捂着嘴,袁复也顾不得君臣之礼,连忙上前,抚背为他顺气。
半晌,康景皇才缓缓抬起头,那脸色比先前竟又苍白了几许,他缓缓地展开锦帕,顿时愣住,那锦帕上豁然有一块污红的血渍。
袁复骤然间面色大变,倒吸一口冷气,连忙跪地惊呼,“皇上。”
众人还不知何故,面面相觑,忽然康景皇手一哆嗦,那锦帕轻轻地飘落于地,污红的血渍在那白色的锦帕上格外的醒目,文武百官、宫女、太监们猛然大惊,同时跪了下去,大呼,“皇上(父皇)保重龙体,皇上(父皇)保重龙体……”
在众人跪下低头的瞬间,薛王爷、卫祁剑、卫祁礼、洛蒙、霍冲等人的眼中,均闪过一丝诡异、阴狠的笑容。卫祁文、蒋晴允、蓝劲松等人,则是黯然垂首,眼中有盈盈泪光。
“都起来吧,朕没事。”康景皇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骤然打断众人的高呼,目光射向大殿之下垂首的众人,然后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薛王爷,才又开口,语调缓慢而清晰,“霍冲速率一万霍家军赶往玉雪山,不得有误,否则以军法处置。”
“皇上……”薛王爷猛地抬起头。
“不必再说了,朕意已决。”康景皇锐利地望着薛王爷,“朕乏了,退朝吧!”他无力地挥了挥手,起身,袁复连忙上前搀扶着他。
内侍高呼,“皇上起驾——!”
“臣等恭送皇上。”众人齐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番外 雪崩之后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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