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扯住水相国的手,恳切地求她:“娘,放手吧,现在还来得及,离开青月国,把权势还给她们封家。等我平定了东圣,我们一家人隐居山林,逍遥度日,不好吗?我是水家养大的,我不想水家一朝夕人头落地,满门子孙断绝,无有立身之地!”
水相国神色一缓和,和蔼地拍拍我的肩头:“衍儿,你说此话,娘心甚慰。你虽不是水家人,但娘总算没有白养你一场!娘就是要搏一把,三十年来,娘咽不下这口气!你不必再劝,哪怕拼得此身灰飞湮灭,娘也要争这一口气,否则娘死不瞑目!你到底还是年少,不懂得这世上的事无有恒常,娘不相信有什么报应之说,谁规定这江山是她封家的!不放手一搏,如何成大事?!再说,再不济还有东圣一国之力,一局,水家赢定了!”
水相国不再说话,挥挥手叫我出去。看来无论如何是劝不动了,我无奈退身出来,走到门前,忽然听得水相国问道:“衍儿,言家两个孽种你打算如何处置?怎么还不杀了以除后患?!我听下人说你还养在府里,莫不是贪看那些个美色?”
我一顿,回头:“娘,我不是贪恋美色,容貌再美,不过是副皮囊罢了,到头来哪个不是枯骨白发,化做尘土。我留着他们只是因为还有用处。”
水相国点了点头,疲倦地道:“你去吧,关于子车薇之事,不可泄露。”
我应了一声,退出去。说水无忌是佞臣也好,弄臣也好,就冲着这血性和胆量,我心底里敬佩,认她是位枭雄,只是生不逢时,也许此时是乱世,虽说时世造英雄,造的却不是水家。
自古以来民为重,社稷为轻。
封家此朝国君虽然昏庸无能,偏听奸言,但是天下皆知是水家弄权,只手遮天,蒙蔽圣听。战未发,水家已经失了道义,失了势。
水相国忘了一件事,自古以来,天下治国伐战,必需阳谋大道,才可令四海臣服,若是阴谋诡计,终令史官不齿,天下唾弃。
这里的臣民和中国上古春秋战国时代一样充满了血性,只讲道义与正邪。若让天下百姓选择,恐怕宁愿玉石俱焚也不肯去温顺地做无道无德的水家的臣民。翻翻史书,无论是前世的二十四史,还是今时史册,俱都如是记载:民心不可违。
次日,柳叶到了京城。我带着柳叶和莲心去早已经选好了地点的酒楼参观,顺道也带着越明出来。莲心倒是机灵,眼睛望望我手里头牵的越明,眨眨眼睛,嘴里却一叠声地叫着夫郎,越明怔了怔,我冲他一笑,他微微垂了眼,眉梢眼角俱是笑。
市 井外头的热闹繁华,越明很是喜欢,我们在京城有名的小吃一条街上一路吃过去,越明的体力根本不支,我抱他起来时,越明红着脸埋进我怀里。
午时去来云阁吃饭,轿子停在楼前,我扶越明下来,莲心忽然在我后背上捅了一把,我回头,淡淡的日头底下,子车薇和秦江月正从楼里出来,瞧见我牵着的越明,子车薇笑开了眼:“萝衍,你好有福气,夫郎生得这般仙人似的,怪不得你最近日日流连府中,都不怎么出来。”
越明不安地行了一礼:“见过子车殿下、九殿下。”
我紧了紧越明的手,越明瞧我一眼,抿起唇。秦江月定定看我,垂眼,浓密的眼睫似一排小扇子垂下来,弯着唇角对着越明优雅一笑,回礼。
我朝子车薇眨眨眼睛轻笑:“叫殿下见笑了。九殿下倾国容颜,子车殿下岂不更是有福。相请不如偶遇,今日我做东,请两位殿下喝一杯,如何?”
秦江月看一眼我拉着越明的手,转开眼。柳叶和莲心眼巴巴看着秦江月,秦江月略望了她们一眼,白玉一样的脸越发地透明,垂下眼帘。子车薇为难地看看秦江月,秦江月薄唇一弯,含笑看我,眼底明亮得晃眼:“水侍中客气了,我与子车殿下还有事,不如改日再叙。”
我笑容可掬地拱手,低头弯腰揖到平身:“如此,水某不敢打扰,两位殿下请。”
秦江月径直从我面前穿过,披风一角扫过我的,微微挂了一下,秦江月猛地顿住,扯起衣角回头,我依然低着身子没有抬头,他终于头也不回地离去。
越明大睁着温柔的眸子,紧紧攥住我的手,我直身朝他一笑:“傻瓜,担心什么,走罢。”
越明一怔,我给他扯紧披风,在他脸上轻轻一吻,越明瞧我一眼,眼里含了欢喜地偎住我,任我牵着他上楼去。莲心回望一眼,什么也没说,跟着我上楼去。
越明的妹妹也被我请到酒楼里,她原先有些拘束和疏远,但酒过三巡,气氛好了许多,我将开酒楼的事情说出来,征询她的意见。越明的妹妹想了半刻道:“我愿意。”
越明松下一口气,轻轻偎上我。我朝他妹妹笑道:“你跟着柳叶好好学些经营之道,可是私塾里头的学业也不可耽搁,日后要考取功名,还是经商,都由你自己选择。这是我们今日看的这家酒楼的地契,上头写过,这酒楼柳叶经营一年后,就全部归你所有。”
小女孩子却并不接,睁着眼睛看看越明,越明瞧瞧我,我朝他谦然一笑:“以前我做的错事何止一桩两桩,你家到如今这地步也是我的错,我现下做些补偿,只算是赎罪,可好?”
越明垂了眼,攥紧我的手,他妹妹眨了眨眼睛,认真道:“好罢,知道你不是好人,不过看在哥哥的份上,我就收了,你日后要好生待哥哥,不然我定不饶你!”
我看着越明:“好,他是我的夫郎,我自会好好待他。”越明抬眼看我,灿若朝霞。
晚上回府,听素问说水碧已经醒了,可是黎儿身心憔悴,支持不住昏倒,腹中孩子没了,待到醒过来,又哭又笑,只道:“没了好,没了好,冤孽,冤孽啊!”
我和美人师父忙活了半宿,黎儿才安定下来。我又困又累,躺倒床上合上眼就几乎睡过去。直到有人进了我的房门,掀开帏帐点了我的昏睡穴,我一动也不动,能被素问放进来的人,不会有危险,更何况,我也不想反抗。
秦江月不知道,我在山上的时候,美人师父早已经教会我穴位移位,普通的点穴手法不起任何作用。我闭着眼,只当自己真的已经睡着。
秦江月坐上塌的时候,有冰凉的东西抖落下来,落到我脸上,很熟悉的冰凉的晶片的感觉,顷刻融化,是雪。原来,下雪了……
这是我来到这个异世界后的第一场雪,第一个雪夜,他和我依偎在一起。秦江月疯了一样紧紧抱着我,无声地啜泣,长长的眼睫扫着我的脸,眼泪一颗颗地落。
外面,雪花纷飞,下雪了。
清儿、黎儿两个自然不能继续留在京城,我收拾了几辆大马车,叫人铺上厚厚的被褥,预备带着他们和水碧离开这是非之地。忙碌了这几天,行李已经打点好,连药草都依着美人师父的单子备足。
话说美人师父这两日得了空,总支着我干活,连药草都是我扎的,给药包上写上字,和美人师父一起把药理好,我想大概是因院里小厮多是看见美人师父都看呆了眼的缘故。
昨夜秦江月走后,我坐在地上灌了几杯烈酒,早饭后嘴里依然沾着酒气,被美人师父闻出来,蹙着眉头掰开我的嘴瞧舌苔。咳,美人师父的皮肤真好,凑近了看越发地眉是眉,眼是眼,眼睫又长又浓,瞥一眼都是光影流离,风华照人。
我看得心头嘭嘭地乱跳,瞧着美人师父那近在眼前的柔软薄唇,淡淡地一抹红,很是好看,我越发地口干,到底是忍不住,咕咚一声,干干吞口口水,美人师父似笑非笑斜我一眼,我腾地涨红了脸脖子。
美人师父弯了眼睛,点点我的唇:“张口。”
那食指晶莹玉润,温柔地按在我唇上,我呆住,机械地张开嘴。美人师父笑吟吟捻着一粒药丸塞进我嘴里。
我看得傻眼,又是咕咚一声咽口水,呃……咽死我了……
柳叶一到京城,我便叫素问去帮忙柳叶操置酒楼之事,并调些人手保护柳叶他们的住处,顺便看看有什么需要要解决的。是以素问这两天白日都在柳叶那里,中午素问回来,我挑着眉头问素问:“柳叶那儿一切可好?”
素问不知所以然地道:“还好,已经安置妥当了。”
我暗地里偷笑几声,故意漫不经心地问道:“素问有没有心上人啊?”素问一怔,狼狈地道:“没……功业未成,何以为家?”
我抿口茶:“家中可有订过亲事?”
素问莫名其妙地看看我,尴尬地扁嘴;别扭地道:“不曾,素问的职责是保护小姐,一日不曾复国,素问一日不敢肖想婚娶之事。”
呃……
我似笑非笑地看她:“你今日去给柳叶安置家什,可有见到柳公子,气色如何?”
素问想了想,道:“柳公子想是旅途劳顿,有些疲倦,精神还好。”
我啧啧嘴:“我问的是柳公子相貌如何,可合你心意?”
素问愕然,跟着明白过来,腾地涨红了脸,连脖子也红透,低头不做声,我清清喉咙:“柳公子可是我认的干弟弟,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样貌嘛,你今天瞧着如何?”
素问的脸红成了猪肝色,勾头不语,我嘿嘿一笑,柳凤兮姿貌俊美,温雅端庄,便是放在宫里头,也是璀璨耀眼,素问又不是瞎子,有戏,不做声就是默认了。
我放了托盘,朝他呲牙一笑:“我明日就要离开京城,你且关照下去,叫她们好好护着柳公子,若在京城有一些差池,我拿你是问。”
素问的头几乎埋到了地上,窘迫地应了一声便往外奔,跑得太急,被门槛拌得打个踉跄,慌里慌张地连滚带爬夺门而逃。笑得我捧肚子打滚。
晚上我去见柳叶,说起凤兮的婚事,问她对素问可中意。柳叶闷头半日,终是道:“我是个粗人,本也知道三娘不是平常人。我那弟弟虽然出身不好,但是愿意做个暖床的侍奉家主左右。”
暖床?我的嘴角一抽,汗毛根根竖,莫非我已经堕落到这等地步了吗?那才是委屈凤兮。人都说男大十八变,这才几月不见凤兮,如今看凤兮已经是惊鸿照影,风姿天成,越发地动人。若把凤兮放到外头,只怕京城里的纨绔女们要挤破头来提亲。
我拍拍她肩膀:“此话差矣,凤兮六艺皆通,才貌卓绝,莫说是京城,便是放眼天下,也是个中翘楚,若留在我身边,岂不是屈了他?要嫁自然也是须得上好人品的青年才俊,风风光光做正室,才是好。”
柳叶看我一眼,啧啧嘴道:“家主,素问是个可托付之人,我也明白,只是我只这一个弟弟,也想他好,凤兮他心里头觉着家主是极好的,也愿意跟着家主……”
怎么会转不过弯,不急,凤兮不过是与素问无有交往,自然不知道她的好。俗话说的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日子长了,两个多来往来往,自然就你情我愿了,到时候,嘿嘿……
柳叶眨眨眼,对我的小算盘不置一词。临了,我吩咐她赶紧也寻个夫郎,待我从东圣回来便给她成亲。柳叶挠挠脑袋,憨厚一笑。
从柳叶那儿回来刚回院子,就见水萝衍几个昔日的狐朋狗友来嚷着摆送行宴,我本不想去,无奈被水丰真和水清华硬拉出去坐上席,把我灌了个七荤八素,幸亏提前服过师父的药丸,倒不至于酩醺大醉,待她们喝热闹时,我抽身出来,回房睡觉。
开玩笑,老子明日还要车马劳顿赶路,还要照顾那三个病号,哪能跟这几个兔崽子一般撒欢,若是明日还是满嘴酒气,只怕要被美人师父撵下车去跑路。
已经是半夜,屋檐下勾起了冰凌,上冻了。雪还在下,地上已经覆了厚厚的一层积雪,我走到房前,怔住。
房顶上都是雪,屋脊上坐着一个人,抱着腿僵硬地坐在瓦砾上发呆,他的身上落满了雪。
我跃上房顶,秦江月呆住,他只穿了件薄衫,发髻都散着,怔忪地抬头看我。我酸涩地朝他抿抿嘴,俯身抱他进房,叫素问去厨上烧姜汤和热水。
抖掉满身的雪,秦江月身上冰凉得像冰砣子,外衫和头发已经湿透,连件棉衣都没披。我褪掉他的外衣,擦干他的头发,抱着他坐上塌。
秦江月大睁着眼睛看我,喃喃道:“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我无言,紧紧抱着他。秦江月颤了颤,眼泪落了我满怀。
雪堆上了窗棱,我拉开铺盖,把秦江月盖得严丝合缝,掖好被角,我沉默地躺下,环住他用体温去偎暖他冻僵的身躯。秦江月呆楞了片刻,啧啧嘴,把鼻涕眼泪蹭在我的衣服上。
姜汤端过来,我一勺一勺地喂给秦江月,秦江月扁扁嘴,靠在我怀里,攥着我的青丝,一口一口地抿。撤下汤碗,我灭了房内所有的灯,秦江月头抵着我的下巴,偎进我怀里安静地听窗户外雪簌簌落下的声音,时不时地搓着我的头发低声唤我的名字。
暖了一夜,又给他服了预防风寒的药丸,还好没有发热。
天亮的时候,秦江月钻在被窝里眯着眼睛不肯起,我把他拽起来梳好发髻,秦江月蹙眉看看我手里的衣服,啧啧嘴妖娆地瞥我一眼,忽地一把拎着我进了床帐,一点一点地碾压我的唇,我怔住,无论怎样,此时我和他,已经隔了千年万年,我以前可以信誓旦旦的东西,现在已经给不起。
我还有越明,还有水明君,还有才几个月大的诚儿,我已经给不起那句誓言。
可是我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地抱着秦江月热情地回吻,衣服带子散了,掉落塌上,露出绯红的抹胸,秦江月看一眼我裸露的抹胸涨红了脸,瞪我一眼逃也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