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永璂小声的询问,“皇额娘可好?”
“还好,就算担心爷,瘦了许多,有些憔悴。皇上对爷抗旨的事,似乎很生气,也小心措辞。”
永璂点点头,抗旨一事,其实他不怎么担心,毕竟当时的情况那么危急,那是唯一的选择,而且,乾隆能够亲自来,隐隐的他还是很开心的,如今,他最担心的是他的皇额娘,只是在那之前,他必须要先见他的皇阿玛。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乾隆根本不要见他,就把他晾在那里,看着身边众臣们来来往往,永璂有些尴尬,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自嘲的想,幸好没让他跪在外面等,否则的话,就更丢人了。
好容易,到午膳的时间,各个大臣禀告完自己的事情,乾隆总算命永璂进去了。
“儿臣恭请皇阿玛圣安!”
乾隆也不叫起,只是斜睨了他一眼,瘦多了,不过看起来气色还不错。乾隆冷哼一声,若不是怜惜他大病初愈,一早就命他跪倒院子里去,还能让他在外面坐着?
永璂知道乾隆的气还没消,也不说话,跪着就跪着。
乾隆左等右等,等不到永璂请罪,心里的火忍不住往上冲,在高无庸提醒该用膳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一眼将高无庸瞪到一边,指着永璂,“近前来!”
永璂微微蹙眉,心里有些不情愿。若是旁人听到乾隆这句话,顶着他的怒火,一定膝行过去,但是永璂却不情愿,他缓缓的起身,走到乾隆跟前三步远,然后缓缓的跪下。
乾隆看到永璂起身,本想呵斥,但是想到永璂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不是奴才,也就忍了。
乾隆一抬手,永璂便紧张的闭上眼睛。
看得乾隆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还那么大了,就算他气到要死,但凡是有一点理智,都不会打他耳光的,怒道:“把手伸出来!”
永璂愣了一下,乖乖的伸出一只手。
“两只!”
随手拿起书桌上的镇尺,毫不停歇的,十余下重重的砸在指尖上,十指连心,尤其是这种陌生而又无法适应的疼痛,让永璂觉得浑身不舒服,却又不敢挣扎,一张脸通红,尴尬得不得了。
看到永璂的指尖肿起,红肿之中,又有些发黑,乾隆也有些下不去手了,以往发怒,命人带下去,至少二十板子打下去,他都不会心疼一下,可是自己动手,只几下便下不去手了。
乾隆俯视永璂,面无表情,“疼吗?”
永璂强忍着疼痛,双手颤抖,好一会儿才勉强开口,努力保持声音的平稳,“皇阿玛,儿臣知错了,儿臣……”
乾隆根本不想听这些,也不待永璂说完,接连三下打下去,“答非所问!”
永璂再次抬高双手,颇为委屈的开口,“回皇阿玛的话,还……还好!”
乾隆怒极点头,“还好?”
镇尺再次举起,又是接连十余下,力道虽然不减,却换了位置,到底还是心疼他的,“现在呢?”
永璂的眼泪都快忍不住了,倒不是忍不住这份疼,只是乾隆问得实在刁钻,哪有人打人还一再追问疼不疼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回……回皇阿玛的话,还好!”
如此再三,永璂一双手高高肿起,根本没有可转移的地方了,而永璂也终于忍不住低声呢喃,“疼,皇阿玛……”
乾隆总算等到了自己的话,停了下来,“你疼?我们的心比你更疼!你想把朕和你皇额娘气死,是不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你脸这个道理都忘了,是不是?”
永璂心中一暖,似乎也不觉得那么疼了,“是!儿臣知错了!”
看到永璂总算是服软了,乾隆原本积攒的怒火也消得差不多了,放下镇尺坐下,“回去将孝经给朕超一百遍,聊作薄惩!你记住,你的命是朕给的,除了朕,就算是你自己都没有资格放弃,明不明白?回去上了药,去看你皇额娘!”
永璂晕晕乎乎的离开,暗暗叹气,似乎有什么很不一样了。甫一出门,就看到很多百姓自发的等在门外,慌忙将双手背在身后,掩饰自己的狼狈。
看到永璂出来,百姓们才算是放了心,憨厚的笑了笑,便散开了。
看着永璂的手,孔心慈微微蹙眉,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心疼,“怎么样?疼吗?”
永璂微微扯了扯嘴角,“还好!”
孔心慈无奈的摇了摇头,早该想到的,他实在是太能忍了,一边给永璂处理伤,一边微笑着说:“你呀!这是活该!看来,皇上还是蛮有人情味的嘛,感觉得出来,他还是蛮疼你的!”
永璂眼睛发亮,“你怎么知道的?”
“先师在世时,也很严厉的。若是他知道我这次来了济南,一定会气死的,结果怕不会比你现在好。”
“那你还来?”
孔心慈有些笑不出来,微微叹气,“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先师也是双重标准,换做是他自己,他也会来的,他只是太过疼爱我了,所以不愿意我来而已。我现在呢,是继承他老人家的遗志,悬壶济世……”
……
“对不起,皇额娘!”看到景绣明显瘦了很多的脸庞,永璂心里也很不好受。
“没事,没事,只要你没事就好!来,皇额娘做你最爱吃的东西!”总是这样,除了给永璂准备吃食,景绣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对他更好。
可是,就算是老招数,永璂也很感动,“谢谢皇额娘!”
景绣一边和永璂下棋,一边上前一点,一副说悄悄话的模样,“永璂,我听说,救了济南城的是一个叫什么心慈的姑娘,而且,你昨天从你皇阿玛那里出去之后,立刻就见了她,是不是?”
永璂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皇额娘!”
景绣嘿嘿的笑,他的儿子长大了,会喜欢别人了。
“皇额娘,儿臣想娶她为妻!”
景绣的笑容僵在脸上,“永璂,你该知道的,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满汉不能通婚,你懂不懂?你皇阿玛他不会允许的,你要气死他吗?还记不记得永琪喜欢上小燕子是个什么结局!”
永璂也不着急,缓缓的说:“皇额娘,小燕子凭什么和心慈比?而且,皇额娘,您说皇阿玛为什么一直不给儿臣指婚?难道皇额娘没看到,十一哥都有两个儿子了!皇阿玛这是一直防着儿臣呢!”
永璂不知道,在另外一间房里,乾隆听到这话,脸都黑了。
“不过,这样也好,虽然儿臣没有不臣之心,但是还是不要惹皇阿玛猜忌比较好!私底下,儿臣时常认为,若是圣祖爷的八阿哥当初没有娶那个身份高贵的八福晋,说不定也不会遭圣祖爷猜忌。心慈是个孤儿,没有家族势力,儿臣娶了她,日后皇阿玛也不会猜忌儿臣,至于什么满汉不能通婚,给她造一个满人的身份,也不是什么难事!这点小事,儿臣还做得来!”
景绣叹气,“其实,永璂啊,你皇阿玛他,还是很疼你的!你别做惹他生气的事情,知不知道?”
永璂微微低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儿臣知道!”
乾隆听到这句话,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别扭的死小孩。
“可是,在济南城的时候,儿臣不知道。若是早知道,或许,儿臣就不去招惹心慈了。不过,既然儿臣已经招惹了她,自然要对她负责到底。而且,仔细想想,这样也好,天家父子亲情本就单薄,经不起一点变故,儿臣还是小心的远离皇阿玛底线比较好。皇额娘,你不会生儿臣的气吧?”
景绣诧异的看着永璂,有些不明白永璂为什么说这话。
“皇额娘一心为儿臣,儿臣却只想着自保。其实,皇阿玛比较喜欢永珏,儿臣想着,以皇额娘和儿臣这些年……”
景绣脸色一白,赶紧打断永璂的话,永璂不知道乾隆在里面,若是说出朝廷里的那些势力,就糟了,“不许胡说,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皇额娘……”
“好了,不说了,下棋!”
永璂无奈,“是!”
永璂离开之后,景绣走到乾隆身边,“怎么样?知道永璂那孩子的心思了?你们父子啊,心思百转的,真累!你自己也说,喜欢一个人呢,就要说出来人,让对方知道,可是,自己却不那么做。”
那天,乾隆冲口而出,他最怎么样,景绣后来猜测,就算不是最喜欢,也会是最心疼,最满意之类的词。后来,见到永璂出事,乾隆那样着急,那样愤怒,做了那么多感情用事的事儿,景绣断定,乾隆对永璂也是挺疼爱的。
乾隆无奈的摇头,“永璂那孩子挺不错的!”
景绣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可是笑容还没消失,乾隆就又说了一句,“你那走一步,悔三次棋的性格,他居然还能跟你下棋?忍耐力确实不错!”
第二天。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少时登基,至今已过数十春秋,可感上苍。惜年事渐高,为防驾鹤之际,国之无主,亦念国中良嗣、俊才辈出,固特立储君,以固国本。
皇十二子,爱新觉罗·永璂,俊秀笃学,颖才具备。事国君,甚恭;事父母,甚孝;事手足,甚亲;事子侄,甚端;事臣仆,甚威。大有乃父之风范,朕之夕影。
今册封皇十二子为太子,诸亲王、长辈佐之,以固朝纲。
另,册封云贵总督鄂宁之女,西林觉罗·心慈为太子侧妃,择吉日完婚。
一道圣旨,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包括景绣。景绣以为趁着这次机会缓和乾隆和永璂的父子感情,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大行皇帝创造秘密立储制,乾隆以前也是遵守的,现在竟然公然不将雍正的旨意放在眼里。但是,乾隆心意已决,他觉得明晃晃的立太子比秘密立储好,众人也无法。
只是,鄂尔泰的孙女,只能做侧妃,那将来的太子妃不知道会是怎样尊贵的身份呢?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恭喜西林觉罗家的人,这些年,西林觉罗家比不上富察家,现在看来,皇上对西林觉罗家还是很信任的。鄂宁努力扯着笑,他,真的没有一个从小离开家跟着隐世神医学医的女儿啊!可是,皇上说有,他能说没有吗?
回京的路上,百姓们跪在两旁,山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四十三章 巫蛊之祸
永璂被册封为太子,朝堂上发生怎么样的风波,有多动荡,景绣不知道,也不愿意关心。
因为,她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先是永璂的册封礼,公告天下,接着是祭祖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就这么着,乾隆三十七年便过去了。永璂和心慈的婚礼,被推到了乾隆三十八年,在这段时间里,心慈住进了坤宁宫。
永瑆他们几个大婚的时候,也是景绣操作的,却不曾这样亲力亲为,所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忙碌。
看到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了,这种满足的感觉,比永璂当上太子还让她兴奋。这倒不是说永璂当上太子,景绣不激动,只是那激动慢慢的背永璂要成亲所取代。
对于心慈这个儿媳妇,景绣是越看越喜欢,她美好的就像是水晶一样,一眼就看到底了。她就像是流入紫禁城的一汪清泉,那么的干净,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
虽然有的时候,景绣也会担心这样的女子,可能不适合皇宫,但是很快就放下了担忧,永璂不是乾隆,他是一个有担当又有责任心的人,他会照顾好心慈。正如他坚持要娶心慈一般,既然招惹了你,乱了你的心,便要许你一个一生一世。就算动机不纯,危机不在,责任也还在,道德底线也还在。
而且,心慈这样的女子,单纯善良,任何人,不论年龄性别,都会喜欢她。
“姐,你又输了!”好不容易闲下来的永璂,在坤宁宫和紫薇下起了棋。
虽然他不说,但是心里一直觉得跟紫薇下棋是最舒服的。思想必须要全面其中,才能保证不会输,或者说是,不会输得太难看。所以,若是赢了,便会很开心。
乾隆三十年,紫薇为救景绣丢了一个孩子,这件事情,虽然大家都不提,却一直都记在心里,景绣和乾隆因此加倍的对紫薇好不说,就是永璂也因此和紫薇很是亲近,无人的时候,直接便唤她一声“姐”。虽然说“姐”和“紫薇姐姐”是一个意思,但是哪个亲哪个疏,一眼就能看出来。
紫薇微微一笑,开始收拾棋子,“十二弟的棋艺愈发的好了!”
永璂微微摇头,嘴角始终含着淡淡的笑意,八旗私底下会说他是铁血皇子,也确实很贴切,但是,他的那一面,永远都不会展现在他所在意的人面前,“是姐有心事吧?”
紫薇叹了一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今天去慈宁宫的请安的时候,看到了那位顺嫔娘娘,莫名的有点不安。听说,十八阿哥十分聪颖,比前几年刚入上书房的十六弟还厉害几分……”
紫薇有些话没说,那就是太后说了一句,十八阿哥颇具当年端慧太子的遗风。这点,真是让人很不爽。永璂刚刚当上太子,位置还没坐稳,太后就说别的皇子有端慧太子的遗风,这不是公然给永璂难堪吗?
永璂的手顿了一下,从他被册封为太子,乾隆最大的变化,就是对几个小皇子的宠溺了。这样的举动,让永璂忍不住多想,这皇宫就是这样,不是疑神疑鬼,只是,少想一步,便极有可能送掉了性命。
不过,从他成了太子之后,乾隆便时刻把他带在身边,命他批阅奏折这点,也让他稍微有些安心。已经坐到了太子的位置,永璂知道,自己不能再藏拙了,便把自己的本事和学到的东西都展现在乾隆面前,虽然乾隆不曾称赞什么,但是也肯勉励几句,似乎是比较满意的。
而且,客观上来说,他的十八弟确实是极聪明,极懂事的,乾隆会多疼他一点,也是难免的。至少,他从来都不曾越过永珏这个嫡子。
永璂很快便恢复正常,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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