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问明原委,白娘子方知师弟受了委屈,险些受辱殒命。白娘子勃然大怒道:“这包六太可恶了,那时倒不如依着师弟,把他废了,也就完了。现在他到处诬蔑我们。武庄主,像这样暗算我们,动刀动枪,还是好汉子所为。您不知道他,他竟学村妇骂街,信口作贱人。不行!我得找他去!他现在在哪里?”
凌云燕因为子母神梭在场,忙把师姊劝住。最后仍由子母神梭去找彭氏昆仲,要把这桩事彻底解决,请附近绿林给评评理。但是彭氏弟兄竟栽了跟头!
那包六当场听到武胜文报名,就知要败露;他果然不辞而别,一溜不见了。彭氏昆仲还要找他细问原委,好像搀人上墙头,半路上撒手不管了。彭氏昆仲气得大嚷:“上当了,上当了!”他二人却不肯虎头蛇尾,纵然栽跟头,也不能避不见面;竟找到子母神梭,拍手打掌,细说丢人之事,又作揖打躬地说:“我们太冒失了,得罪了这位凌云燕了。武大哥,没别的,替我们表说表说吧。”
彭氏老大很客气;彭氏老二仍说:“我们情实是鲁莽了,可是这位凌云燕的打扮跟女人一样,也未免惹人动疑。”武胜文道:“我不是说了么?他的身世太离奇、太惨苦!”
二彭要面见凌云燕道歉,子母神梭代为辞谢了。这场戏就这样揭过去。凌云燕自然要找包六,无奈断臂包六藏匿不见,只好罢手。
自经此变,凌云燕和武胜文成了好朋友,武胜文劝他改装,练习男人行止。不久,飞豹子袁振武率领大众,到江南寻隙。因无地可以栖众,便由子母神梭引见,借了凌云燕的密巢,还借重了不少的人力。
现在,凌云燕和霹雳手童冠英登台比拳,凌云燕一身轻巧的武功,却非霹雳手的毒砂掌的对手。凌云燕凌空一纵,被霹雳手童冠英运气功,探爪一抓,刮地一声响,把浅靴抓碎,露出了复履,窄窄如钩。台下哗然。凌云燕面色一红,扭头就走。霹雳手哈哈大笑,也要下台;飞豹子奋声喝道:“别走!我来请教!”
第四十八章
黑鹰程岳战平对手
九头狮子攘臂争名
飞豹子在台下,看出霹雳手的毒砂掌,凌云燕必无法应付,他就奋身要上前。他的朋友早跳上一人,向霹雳手请教。镖行群雄忙看这人,就是七个陪客之一,那位姓许的。胡孟刚打听同伴:“认识这人不?”汉阳郝颍先、夜游神苏建明、马氏双雄、夏氏三杰等,都说不认得。
东台武师欧联奎道:“这位名叫许应麟,好像是颍州潘佑穆的门下。”胡孟刚道:“他敌得过童二爷么?”欧联奎道:“他也是练五毒红砂掌的,初生犊儿不怕虎!他敢上台,必有把握。咱们往下看。”镖行在台下窃窃私议,台上的人已然甩衣裳,预备动手了。
这许应麟正当壮年,约有三十八九岁;跃上这残破的旧戏台,长衫一脱,露出一身米色短装。他大眼睛,高鼻梁,圆颅黑发,气象很沉穆,两臂很粗;令人一看外表,觉得不可轻敌。他把衣袖一挽,冲童老抱拳道:“童老前辈,在下久仰您的掌法,家师也常称道过。今天我来上场,非为比武,实为请教。童老前辈,请您不吝指点!”
霹雳手童冠英正容敛笑,拱手还礼道:“客气客气!阁下贵姓?令师是哪一位?”
许应麟答道:“在下姓许,名叫许应麟,家师是颖州潘。”童冠英道:“哦,令师是颍州潘佑穆潘七爷么?那不是外人。”许应麟道:“是的,我在下只想求老前辈指教,决不是比试,请老前辈手下多多涵让。”
童冠英笑道:“你太客气了,我是老朽无能的人。你正当壮年,还盼您手下多多容让。”两人说完客气话,立刻一凑,准备动手。
忽然台下飞跃上一人,横身一隔道:“且慢!童老英雄,咱们得按规矩走。咱们镖行承人家看得起,邀来以武会友。咱们应该挨着个儿来,不能总教您一个人钉。刚才您已经跟那位凌爷比试过了。这一位许爷,我倾慕已久,就由我给接接招吧。”这人是南路壮年镖头孟广洪。许应麟把孟广洪打量了一眼,看他不过二十八九岁,好像北方人,生着微黑的面貌,通臂长爪,两眼炯炯有神,额角有一块很深的刀疤,从前是没有会过的。两个人通名拱手,走行门过步,说一声请,立刻开了招。
霹雳手童冠英含笑下场,几位镖客围上来,跟他说话,问他这凌云燕到底是男是女。童冠英说:“我可不敢保,你们问子母神梭去吧!”
那破戏台上,镖客孟广洪展开了他的“八卦游身掌”的招术,在台上像纺车似地乱转。那许应麟展开了他的铁砂掌,就如老牛破车似的,以迟钝的辣手,应付孟广洪的飞速拳招。正是一快一慢,看着令人吃惊。
忽见孟镖师旋身一转,左臂虚晃,右掌斜穿,唰地照许应麟打去。许应麟微微一侧脸,双掌一伸,也格格地发响,也虚冒了一招,进步欺身;突然“恶虎掏心”,照孟广洪打去。孟广洪急用“斜挂罩鞭”往外一削,硬磕敌人的手腕,故意要给他一个硬碰硬。
许应麟一招走空,早又收回,却将左掌发出,“金龙探爪”往起一直腰,出二指猛点敌人的双眼。镖客孟广洪似旋风般伏腰一转,侧身前进,左跨一步,破招进招,飞掌横击敌肋。未容得许应麟招架,他就一偏身,踢出一腿。许应麟连忙后退,挥毒砂掌往下一切,照敌手的膝盖切去。孟镖师缩腿不及,索性一登劲,全身像箭似地斜射出一丈以外,轻飘飘点地站住。许应麟蛤蟆似地横身追来。孟广洪旋身一转,又游走起来。
两人连过了二十余招,许应麟竟捞不着孟广洪。孟广洪的八卦游身掌功夫很熟,抱定主意,要遛乏了敌手,再乘机取胜。往来攻守,总是镖客躲闪,许应麟追逐,和刚才童、凌的斗法如出一辙。可是相形之下,孟镖师不如凌云燕的轻快,许应麟更不及童老的招术猛练。
台下的人料到二人半斤八两,一时胜负难分;且有珠玉当前,看着不甚起劲。那九股烟就对人说:“孟爷何必露这一鼻子,不过如此呀!”马氏双雄也低声对苏建明说:“我们不要一味跟他们打,我们得跟他们讲好了;见几阵胜负,胜了该怎样,败了该怎样?说好了,再打,才能打出二十万镖银来。”
苏建明道:“刚才你没听见么?姜五爷和飞豹子、子母神梭很咬了一阵子呢。那飞豹子一味要先跟十二金钱动手,他说别人打了不算。他一定要考较考较俞爷的双拳、一剑、十二钱镖,必得这三样全请教完了,他立刻把镖银奉还。他的大话是这样说着,依我想,很可以答应他。只是人家俞氏夫妻俩总说服软的话,人家是同门师兄弟。咱们看吧,看他们讲到底,也脱不了这顿打。”
苏、马三人在台下议论。孟、许二人在台上动手,又走了数合,还是不分胜负。忽然,镖行这面由智囊姜羽冲,豹党这面由子母神梭,分开人群,走上破戏台,把两个比拳的劝住。然后,由武、姜二人面冲台下,向大家宣布道:“诸位宾朋,诸位全是为朋友,为江湖上的义气来的。今天这事,本是镖行和线上朋友常有的事,较拳讨镖,也是老套子。不过这一回事稍有不同,因为俞、袁二位早年乃是老同学。我们不愿为这小事,教他们二位伤了同门的义气,总想尽力给他们解开,不比试才好。不过双方的意思,想到既劳动了这些朋友,也想借这机会,大家凑凑,就便考较考较门里的功夫。现在我们两面接头的人,已然替他们二位讲好。是先请袁、俞二位的门弟子或邀来的朋友,认准了对手,挨个比试一回。再请俞、袁各试身手,请大家看看。言明只见十阵,只许较艺,不许伤人。比试完了,不论谁胜谁败,袁老英雄情愿将盐镖二十万,放在自己肩上,即时设法代找出来。这是我们接头的人,刚才商量好的,现在再问问当事人,可是这样?”
俞剑平、飞豹子分从左右,登上擂台,向大家一举手道:“就是这样,我先谢谢诸位朋友赏脸帮忙。”两人说完,互相看了一眼,走下台去。遂由姜羽冲、武胜文,分派头一阵的人。先问孟、许,二人自觉没有胜敌的把握,知难而退,就此住手。武胜文向镖行这边看了看,私和豹党商量,派出那姓唐的陪客,对姜羽冲道:“贵镖行有一位飞狐孟震洋孟爷,和我们曾有一面之识。现在我们这位唐爷,很羡慕他的武功,意思要请孟爷先来指教。”
智囊姜羽冲很诧异地打量这姓唐的,年约三四十岁,也像个镖客,只不晓得他和孟震洋有何碴口。忙说道:“考较武技,也得估量对手,也得求对方同意,我先问问我们孟爷。”飞狐孟震洋已然听见,笑对智囊和俞剑平说:“我认识这位,他的名字叫唐开,这还是上回我在火云庄留下的那点过节。他们疑心我是奸细,他们头一个就邀我。很好,我奉陪他走一趟。过兵刃,过拳脚,都行!”
子母神梭和唐开一齐说道:“我们是考较功夫,谁跟谁也没仇,自然用不着动刀。”飞狐道:“随您的便。”解下宝剑、暗器,脱去长衣,走了过来。唐开也忙扎绑利落,老早地上台等候孟飞狐。
孟震洋对子母神梭道:“武庄主,我们久违了。上次我游学路过宝庄,深蒙款待,我先谢谢。这一次是我们屠朋友引见我来观光,我和双方都是朋友,没偏没向。武庄主和令友既要指教我,索性请武庄主亲自登台,倒显得直爽,何必又惊动唐爷呢?”
子母神梭笑道:“孟爷会错了意了,我久仰孟爷的拳学,不用比试,我就心折。刚才双方讲好办法,这一回先由敝友这边挑出人来,再邀请贵镖行。下回就该你们镖行点名挑选对手了。我是中间人,不好由我破例。孟爷要想指教我,请容下次。”
孟震洋道:“那么我们回头见。”他分开众人,从左边走上戏台,和豹党唐开抵面。飞狐孟震洋先用猴拳开招,后改醉八仙。这唐开身高气雄,展开了纯熟的劈挂掌,和飞狐对招。
走了十数合,飞狐又改了猴拳,往前一扑,探爪照敌人面前一抓。被唐开闪身一躲,用劈挂掌一挂,竟捋住孟震洋的手腕,疾发右掌,照飞狐劈去。飞狐忙一翻腕,反扭住敌腕。刚刚用力一扣寸关尺,见敌掌劈到;忙将左臂从下一翻,往上一格,把敌招破开了。两人分往两边一错,唐开陡如旋风一转,抹转身来,振臂往外一劈,飞狐横肘急架;唐开唰地横腿,照飞狐一蹴。飞狐孟震洋疾急后退一步,伏身作势,往前进搏。子母神梭陡然大声喝住,哈哈笑道:“承让,承让!唐五哥,请下台歇歇吧。这回该由镖行派人了。”唐开也昂头一笑,飞身窜下台去。
飞狐孟震洋气得双眼直竖,说道:“这是怎么讲?难道胜败已分了么?”
子母神梭武胜文大笑道:“我们又不是报仇拚命,又不是夺彩打擂台;这不过是点到为止,难道非分个谁死谁活不成么?这么着很好,功夫也考较出来了,面子也不伤。刚才童老英雄胜了我们一位,现在孟爷又让了一招。两边八两半斤不输不赢,正好相抵。现在该着贵镖行派人了。”
孟震洋忿忿不平。智囊姜羽冲、夜游神苏建明忙将飞狐劝下擂台,低声附耳劝了几句。智囊早与俞、胡安派好了下拨斗拳的人。镖行志在了事讨镖,不在求胜;命人把俞门大弟子黑鹰程岳替换进来。程岳短衣登台,抱拳施礼,往旁一站。智囊代说道:“这位是俞门弟子,我们特意换他上台,请师伯指教。”
程岳立刻报名道:“弟子我叫黑鹰程岳,早先我原实不知是袁师伯,现在知道了。据弟子拙想,袁师伯和家师都是成名的老前辈,真格的还教两位老人家上场么?有事弟子服其劳,请袁师伯随便派一位师兄,由弟子陪着走几招;师伯和家师可以含笑一观,指正我们。”
飞豹子正在凝眸观战。庙内外布置着严密的卡子,随时防备意外。他见俞门弟子登场,忙与子母神梭低议。由子母神梭代说:“这位黑鹰程爷,据敝友说,前已领教过了,不必再赐教了。俞镖头如愿教弟子上场,可否另换一位?”当场把黑鹰撅下来,显与刚刚定的斗法不合。
胡孟刚要诘责,俞剑平皱眉道:“随他们的便。梦云,你上去替你大师兄。”蛇焰箭岳俊超、没影儿魏廉一齐忿然说道:“我们上去,我们就说是您的弟子。”俞镖头摇头道:“不用,等一会二位再上。”
二弟子左梦云领命登台,替下黑鹰来,抱拳施礼,叫了声:“诸位师傅!弟子左梦云,是家师的第二个门人,年幼学疏,恐老师们见笑。袁师伯既然不教我们的程大师兄出头,只可由我来献丑。袁师伯,请念弟子年幼无知,多多包涵,请您随便派哪位师兄来吧。”
豹党立刻派出一个很脸生的人出来。左梦云才二十三岁,此人足够四十五六,黑面长颊,浓眉大口,毛毵毵的脸,气如项羽,猛似张飞。此人便是辽东一豹三熊的第一熊。这人名叫熊伯达,武功坚实,膂力刚强。从前在关东,和族弟熊季遂、好友顾梦熊,霸据长白山金场,威震一时;在宁古塔一带,有名叫做金沙三熊。等到飞豹子崛起寒边围,收买金场,金场三熊抗拒不准入境。飞豹子以武力决斗,比拳争金场,由飞豹子将三人战败收服,联成一家,认为师徒。
这次飞豹子入关劫镖,熊伯达也担着一路卡子,所以未与铁牌手遇上。今天他是初次露面,甩衣上场,气象纠纠,睁眼往前面一望;庞大的身形,比左梦云高半头。众镖客看到左梦云细瘦的身材,不由寒心。三江夜游神苏建明忙劝俞剑平:“把令徒叫回来吧。比武较拳,必须量力,这一位个儿太壮了。”
俞剑平也不无惴惴,但是不愿输口。智囊姜羽冲也知不敌,正要提出换人。左梦云把腰一挺道:“打不赢,还打不输么?”熊伯达早已看准对手,抱拳道:“在下熊伯达,我是袁老师的一个不成器的徒弟。今天愿跟十二金钱俞镖头的高足请教请教!”竟往前扑一步,发拳打起来。左梦云并不惧敌,潜存戒心,连忙上掌,出力应敌。
熊伯达来势很猛,竟将左梦云冲退一步。左梦云急急一伏腰,欺敌还搏。熊伯达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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