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几经犹豫还是没有说出口,只道:“若是能永远住在娘家就好了。”
昕悦握住她的手:“彩云,等你有了疼爱你的夫君就知道成亲的好处了。女孩长大了,就要有自己的归宿,有夫有子才是完整的家呀。爹娘、兄弟姐妹的疼爱和夫君的疼爱是不一样的,你看我现在就觉得很幸福哦。”
彩云看大哥、大嫂脸上幸福的神采,自然是羡慕的不得了,心中暗暗期盼自己也能有如此好运。
昕悦没敢说些出格的话,毕竟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像齐云庭一样纵容自己的女人,还是让她沿着古人既定的路线走吧,这样才能保证她的幸福。
第二天,红日当头,金光普照大地。
当地的规矩,婚礼前一日便要运送嫁妆。
上百条系了大红花的船队一字排开,果真是十里红妆,蔚为壮观。
云海带队押送嫁妆,翩翩少年立于船头,倾倒了若干江南美女。
“家财万贯就是好啊,可以这样风光的出嫁。”昕悦小声赞叹。
额头猛地被人一点,“傻瓜,成过亲的人了,还像小丫头一样直愣着眼。”
“哼!我成亲的时候哪有这样风光么?”昕悦撅起了小嘴。
“要不我再娶你一次?”齐云庭暗笑。
“谁稀罕。”目送船队离去,昕悦转身进门。
“你敢说不稀罕,看我……”
大少爷与大少奶奶小声私语着离去,围观群众便窃窃私语开始了。
甲:见过恩爱的,没见过如此恩爱的。
乙:你没见当日齐大少成亲时,亲自抱着媳妇上岸么,便是那时开始的吧。
丙:可见成亲当日尤为重要,可窥见一生的远近啊。
丁:若男人肯如此迁就媳妇,恩爱也就不难了。
八月二十六,艳阳高照的好日子。
一大早,女眷们便齐聚飞玉阁。昕悦进门的时候,老夫人正在给彩云梳头:“一梳举案齐眉,二梳白头到老,三梳儿孙满堂!”望着镜中女儿娇嫩的脸庞,老夫人暗自落泪。
“娘,女儿不愿离开娘。”反身扑进母亲怀中,失声痛哭。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皆暗自抹泪。
葛妈上前劝开,只好重新梳妆,穿好凤冠霞披,盖上龙凤呈祥的红盖头。
小丫头进来报:“杭州迎亲船队已到,大少爷问是否收拾好了?”
老夫人摆摆手:“让他们进来吧。”
迎亲队伍只到门前,进来的齐家的几个男人。
齐老爷、齐夫人在主位落座,彩云拜别父母,紧咬着唇怕自己再哭出来。出门时满脸泪痕是不吉利的。
宛州风俗,父母不能送出门。由兄长背出门,再自己走到船上。
齐云庭俯下身子背起彩云,二老含泪送至前厅。
齐府门前早已是鼓乐喧天,人头攒动。王家迎亲的船队也有上百条,且每条船上都有两名盔甲锃亮的士兵护卫。当然,新郎官王骁的父亲是江南水军都督,志远侯,调动点自卫队还不容易。
宛州人算是开了眼,昨日是齐家的百条送亲船,今日是王家的百条迎亲船,皆是姑娘小伙们想过、梦过却没有见过的。
齐云庭背着彩云出了门,便把她放到府门口,等待一段欢喜乐过后再抱她上船。
昕悦悄悄拉了他的袖子,小声道:“我们去试试新郎官?”
那披红挂彩的新郎官果然是英挺不凡,将门虎子。
昕悦上前道:“妹夫,早就听说你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然英俊伟岸、气度不凡,我们彩云可是找到好人家了。”
王骁见她与齐云庭神态亲昵,便也猜了个大概。抱拳道:“齐大哥,这位想必就是大嫂了吧。小弟有礼。”
齐云庭含笑还了一礼:“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骁弟不必客气。”
昕悦厚着脸皮说道:“彩云她不习水性,尤其上船下船更是艰难。妹夫一路赶来也很累了,若不介意就让你大哥替你把媳妇抱上船吧。只是这也是我们最后能为彩云做的一点事了,今后还要仰仗妹夫你多疼惜小妹才是。”
她微微侧目看着齐云庭狡黠一笑,却换来他无奈的轻轻摇头。
你以为都像我宠你一样么?
眉目流转间宠溺无限。
王骁会意,爽朗一笑:“我听说,大哥与大嫂成亲时,便是由大哥亲自抱大嫂上下船,才有今日夫妻恩爱。此事已在坊间传为美谈,今日我便效仿又何妨。既是我自己的媳妇,又何须大哥代劳。”
司礼官高呼一声:“吉时到!”
王骁大步上前,抱起佳人稳稳上船。
岸上一片唏嘘声响起。
彩云早就紧张的手心出汗了,蒙着盖头不敢借着缝隙看外面。以为是大哥将自己抱起,想到今日离家,便是王家的人了,心中便又多出几分眷恋。
于是将手臂轻轻放到他肩上,把头倚靠在他胸膛,依恋之情不言自明。
其实她好想说:大哥,小时候我扭了脚的那一次你就这样抱着我;而今,妹妹长大了真的不想离开你们。
可是,最终她没有说出口,因为怕自己止不住泪如雨下。
王骁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儿,嘴角噙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十里相送,宛州城外作别。
云树、秋霜夫妇殷殷嘱咐:“彩云,尽心侍候公婆,出嫁从夫,从此你便是王家的人了。凡事顾全大局,克己忍让,贤良淑德方是妇人本分。”
彩云低声道:“是。”
齐云庭终究不太放心:“彩云,记得常来信。”
若是有什么事,你这个当大哥的还能出面摆平么?昕悦暗暗摇头,上前小声道:“彩云,记住,女人靠赢得男人的心赢得天下。”
67.盼君归
齐府里,管家正在禀报门口的情况。因老爷、夫人等长辈照规矩都不能送出门,只好在前厅坐着。
“小侯爷是抱着大小姐上船的。”
三姨娘抿嘴偷笑,现在这些年轻人呀!
二姨娘则要嚣张的多,一语道破玄机:“是你家大少奶奶挑唆的吧。”
老爷欣慰的点了点头:“王骁肯屈尊如此待我女儿,也是彩云的福分了。”
齐夫人的脸色却黑了几分,碍着老爷的面子没有出声。
兄嫂送行完毕,回来复命。齐老爷说了几句,便让大家各自回去休息了。
齐夫人单独把齐云庭叫到主屋问话,半个时辰以后才回到暖玉汀。
“你娘神秘兮兮的叫你干嘛?”许是累了,昕悦歪在榻上昏昏欲睡。
齐云庭正色道:“悦悦以后不可以再这么说话,那是咱娘。”
“可是,你知道,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你看,她刚才就只叫你一个人。”昕悦把小嘴厥的高高的。
“你呀,”齐云庭把她拥进怀里,在她嘴上啄了一口。“其实娘也没什么事,不过是叫我闲话了几句。过几天我再出趟门,把一些重要的事料理一下。而后天冷了就都在家陪你可好?”
“又要出门啊?”昕悦委屈的小脸像苦瓜一样。
“别这样,宝贝!笑一笑?”
“带着我好不好?”
“这次要去很远的北方,带着你不方便。放心,我会快马加鞭的,一定在半个月之内赶回来。”
心情不爽,便不再理他,歪在榻上睡着了。
齐云庭临走前,又千叮咛万嘱咐,让昕悦多陪陪娘亲,稍解她思女之痛。还与她讲好,凡事等他回来再做打算。
昕悦只得答应,并说好趁着半个月的时间,好好研究一下如何改造温泉,让这个冬天暖暖的。
他走后,昕悦信守承诺每天去给老夫人问安,可她不是冷言冷语,就是一副我懒得见你的样子。
秋霜本就是冷淡的性子,如今又要养胎,自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没了彩云,云海也不好独自去找大嫂聊天,只好每日出去找人切磋武艺。
昕悦一个人也没意思,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就每天在躺椅上晒着太阳睡一下午。晚上吃完饭接着睡,这样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半个月过去整个人圆了一圈。脸膛红润,肌肤丰盈,娇艳更胜从前。
齐云庭来了书信,明日晚间或后天一早就到,昕悦一激动就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掌灯时分,才见他风尘仆仆的赶来。
见到等在门口的爱妻,抱起来便往里闯。
“怎么这么着急回来?”是想我想的受不了吧?
“明日舅舅要来,我自然赶回来接待。”
“哼!原来不想我。”昕悦挣扎着落地。
他笑道:“怎么会不想你呢?傻瓜。”
“云庭,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一会儿再说吧。”说话间已到主屋门口,齐云庭拉着昕悦的手进屋:“娘,我回来了。”
“嗯。”齐夫人不知在和谁生气,脸都绿了。
“娘,明日迎接舅舅的事可都安排好了?”
“先别说你舅舅的事,这是彩云来的第一封家书,你且看看。”书信被摔到齐云庭身上,昕悦不忿,哪来的邪火,干嘛往我老公身上撒。摆明了还是拿我当外人,彩云来信怎么不给我看。算了,我还懒得看呢。
齐云庭快速的把书信扫了一遍,脸色冷了下来。
“怎么了,彩云过的不好么?”
他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昕悦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他说,就摇了摇他的手臂:“云庭,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他不耐烦的甩开:“别胡闹,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我……”昕悦委屈的嘟起嘴,“我怎么就没有重要的事?”
齐夫人突然发作了:“那日我就说彩云迟早被她害了,你还护着她。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你看她那副贱样子,还要我去教训不成。”
齐云庭脸色铁青,额上青筋暴突,一旁的云海都吓得悄悄退了几步。
“你说,你有什么重要的事?”他转身盯着昕悦。
“我只想先让你一个人知道。”那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甜蜜啊,要回到自己房中才有情境,他一定会高兴的抱着她转圈的。
在这说?保守秘密这么多天,不就是为了让他第一个知道,看他开心的样子么。
“我们回房去说吧。”她脸上扬起兴奋的红晕,不顾他难看的脸色,拉起他的手就要往外走。
可怜的小妹正在王家受苦,你却在这喜笑颜开?
齐云庭愤恨的甩开手,高高扬起,怒喝道:“你除了会添乱还会做什么?”
他紧紧握成拳,指节嘎嘎作响,又颤抖着展开成掌:“你知不知错?”
昕悦懵了,日日盼,夜夜盼,总算把他给盼回来了。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迫不及待的想要把那个喜讯告诉他。可是,他竟高高的扬起了手,要打我么?
“我有什么错?”
云海咬着后槽牙,不敢吱声,偷眼瞧着。
老夫人怒目而视,已经气得身子发颤。
“啪!”电光火石之间,一巴掌落在了昕悦的左脸上。
力道不重却也不轻,半边脸瞬间通红了。
她愣愣的站着,忘记了疼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就那样静静的看着齐云庭,清澈的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
是震惊,还是伤心……我曾那样急切的盼着你回来,而今你回来了……
许久……两颗泪珠掉落。
“悦悦……”他伸出手来。
昕悦转身疯狂的跑出去,门外小妍惊呼:“少奶奶,您怎么可以这样跑,注意身子啊。”她惊惶追去。
齐云庭紧走几步追到门口,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齐夫人冷笑一声:“若不是你从开始就骄纵着她何至于有今日。”
齐云庭叹了口气,似乎是说给别人听,又像在安慰自己:“也该给她教训了。”
接下来,谈了谈彩云的事,齐云庭想去杭州看看,又觉得成亲不到一个月,娘家去人也不好。彩云信中也说了,再过两个月爹爹五十大寿的时候就回家来看看,刚好三个月归宁,那就再等等。
舅舅升了官,上任途中经过宛州,自然要进来看看娘亲。齐云庭与娘细细的商定明日接待舅舅的各项事宜,就是后半夜了。
他听了娘的话,就在这院里休息,没有回暖玉汀。
这间厢房是他以前住过的,倒也住的习惯,只是满心烦躁。
齐兴推门进来,想给大少爷倒茶,却发现那茶杯还满满的,他根本没动。
“她怎么样了?”声音竟微微有些颤抖。
齐兴如实答道:“回去以后就哭,后来就边哭边骂,在后来就呕吐不止。”
他惶然起身:“我去看看。”
“这会儿刚刚睡下。”
他停住脚步,“那就让她歇歇吧。”我若去了,少不得又要大闹一场。
黎明即起,安排人洒扫庭院,门前净水泼街。带着人接到城外,迎来了舅舅一家。
兄妹见面,必然痛哭一场。齐云庭陪立一旁,侍奉周到。
舅母问道:“庭儿不是成亲了么,怎不见甥媳呢?”
齐夫人面色一冷:“那个蠢东西不见也罢,三兄弟家的女儿如今也有十八岁了,我准备让云庭休了那贱人,娶葛佩为妻。”
齐云庭看了母亲一眼,没有说话。
68.离君去
下午,戏台上正唱的热闹,齐云庭见父亲、母亲与舅舅、舅母相谈甚欢。
自己却无心看戏,招手叫来齐兴,小声道:“她可吃过饭了?”
“早晨醒来,少奶奶憔悴的不得了,又不停呕吐,直吐到胃里酸水都出来了。中午想是饿极了,勉强吃了一点。吩咐下送些糕点进屋,这会儿已经插门睡下了,说是昨晚没睡好,要补觉。晚上不要叫醒她吃饭,饿了就吃些糕点。”
齐云庭点了点头,接着看戏。散场时,却见有人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抬头望去,是一个满脸油彩的戏子正转身离去,那背影竟有几分熟悉。
转眼人已不见,齐云庭暗笑自己傻了,宛州城也就那几个有名的戏班子,看来看去,自然眼熟了。
晚上家宴,独缺昕悦,齐云庭心里不是滋味,饭也没吃几口。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一早,送走舅舅一家,又在母亲屋里坐了会儿便起身出来。
吴妈带着小妍慌慌张张的过来:“大少爷,您去看看少奶奶吧,从昨天下午就睡,直到现在一点动静没有,奴婢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