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来自哪里?”
“二月二十七,道长曾在扬州。”
张太虚大吃一惊。
我苦笑:“当时您和一位先生走了,禄海买走了我和另一个姑娘。我来自扬州温红小阁。”
“之前呢?”胤禛冷漠的开口。
“我不想吐血。道长,”我不理胤禛,我只看住张太虚,“有的话我不能说,一说就吐血。”
“一派胡言!”胤禛低头,仔细的搜寻我脸上的每一个毛孔。
我由得他看,反正无处可退。
“你说,有我在,你死不了。”他的口气凶狠。
“说什么?”我问他。
他盯住我的眼睛,我们两人的面孔几乎贴到一起。“你是谁?为什么来?来找谁?”他咬牙切齿。我有种他会咬到我的肉的错觉。
应该我咬他才对吧,让我说这些,枉顾我的感受,我会吐血,我会疼啊!
“快说!”他大吼。
我不由自主:“我叫苏小曼,神仙让我来康熙四十九年找胤禛,我以为是找你,可是十四说他也叫胤祯……”
好了,头开始疼了,我愤恨的把血吐在他脸上。
“不要敲锣了,不要敲!疼死了!”我拼命的大叫。
有冰凉的东西滑进我的嘴里。
锣鼓声矮了下去,可是额头还是一跳一跳的痛。
张太虚大声问我:“是什么锣鼓声?有没有人在说什么?”
“归去、归去。”我低低的说道,“把药给我,我头疼,耳朵疼。”
“张太虚,把药给我!”胤禛夺了张太虚的药丸。
“吃了也无用。”张太虚叹道,“王爷给姑娘吃清心散吧。让她睡一会儿。”
胤禛接了张太虚另给的药丸,喂到我嘴里:“我自有定夺。”
睡着总比疼死好,我捂住疼痛的耳朵,可额头还在疼。胤禛冰凉的手按住我疼个不停的额头,睡着前我听见他的叹气声。
玉宁
我醒来的时候,常寿伏在床边打盹。
我想叫他,可是喉咙发不出声音。我用了全身的力气,说出来却只是微弱的声音,连我自己都不大听见。
常寿却听见了,他爬坐起来,看我的脸:“你醒了?”
他扶我起来,拿枕头靠在我背后。
然后端了温在小炭炉子里的药给我喝,一股子腥气。
我对他摇头。
常寿的声音发抖:“快喝,不然师父要骂我。”
我只好就着他的手喝了那药。
腥气得很,可喝下去,立即觉得有了力气。我说:“我饿了,常寿。”
常寿点头:“我去拿吃的。”
不多时常寿端了粥来。我吃了两碗。
很香。
常寿又端了药给我。
“干什么?我刚喝过。”我皱眉。
好大的腥味!
“师父说一定要喝。”常寿很坚持。
我只好硬着头皮喝下去。
“有没有糖?”我伸着舌头问常寿。
他退后一大步,很害怕的看我:“没有。”
“那就再给我一口粥。”我喝了粥过了过口里的药味,“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常寿只是叹气。
我觉得身上粘得很,便下床。常寿一下子退到门口。
“你在害怕什么?”我朝四周看看,没有什么东西啊,难道是因为我身上都臭了?我低头看自己衣服上的血迹,“我想梳洗一下,你能带我去吗?”
“跟我来。”常寿打开房门。
阳光刺眼得很,我拿手遮着眼睛。定定神发现常寿已经跑到我身后了。
“常寿,你在干什么?”我转身看他。
他也仔细的看我:“有下巴。有影子。不是鬼啊!”
“胡说什么?”我拍他的头,“你说谁是鬼呢!”
“常寿!”张太虚的声音从炼丹房里传出来,“请玉宁姑娘过来。”
常寿慌慌张张跑到我面前做一个请的动作,我暂时放过他,先见了张太虚再说。
张太虚念一声:“无量寿佛。”
我对他福一福。
张太虚说道:“请坐。”
我坐到小圆桌旁,张太虚坐在我对面。常寿立在张太虚身后。
“道长,”我对他说道,“我不是玉宁。”
张太虚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我思考了一下:“我知道有些话我不能说,但是我真的不是玉宁。我无意假扮任何人。”
“给她看。”门外传来胤禛的声音,我扭头,他已走了进来。
“失礼了。”张太虚对我说道,“姑娘莫怕。”
张太虚示意常寿取了一只小瓷瓶过来。
张太虚将紫色的粉末在桌子上洒成太极的图样。然后左手一挥,一簇蓝色的火焰点燃了粉末,粉末燃着火缓缓的飘起来。
那火焰竟向我飘来,我拔腿要跑,被人硬生生按住。
“放开我!”我扭头对胤禛大叫。
火焰飘到我的面前。
“要烧到我了!”
胤禛一只手将我的脸扳过去,另一只手牢牢的按住我。
常寿取了铜镜站在我面前。
火焰在我额头上方漂浮,铜镜里面我的额头上显出血红的两个字。我的头开始轻微的疼痛,那两个红字在我的额头上跳跃,由红转紫再由紫转红。
我害怕极了,拿右手轻轻的去摸我的额头。一跳一跳的,灼热的两个字。
“这是什么?”
“这是‘胤禛’”。胤禛说道。
我劈手去砸那镜子。
张太虚说道:“不可!”他快速的收了火焰。
我站起来,胤禛仍旧捏着我的脸。
“不,”我看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江湖术士,他是个江湖术士!”
我退后一大步碰到常寿,常寿抱着镜子立刻跳到墙角里。怪道!怪道常寿以为我是鬼!
胤禛看住张太虚:“可有法子叫她记起来?”
“王爷请恕罪,姑娘的身子折损太深,能不能养好身子还是一问,”张太虚说道,“家师闭关日久,贫道决定前去寻找家师,同师父一道商议如何解开姑娘身上的封印。”
“当日你们并未说会如此!”胤禛的眼神将我钉在原地。
张太虚道:“师父当日坦言即便将人带回身子也要慢慢调养。如今姑娘身上至少有两人的封印,是以师父的朱砂紫气被完全封住。”
“另有人在她身上动了手脚。”胤禛沉默片刻,“是谁?”
“暂时看不出是谁,若是贫道能看出,当日在扬州就会认出姑娘了。”张太虚说道,“常寿留下,每日给姑娘煎药炼丹,先吊着命。贫道尽快回来。”
张太虚对常寿说道:“此后每隔九天一次,用王爷的血做药引。方子同今日的一样。紫金丹一日三次,你要盯着姑娘服下。”
“何时能回来?”胤禛的目光不离我的面孔。
“如若师父无恙,”张太虚皱眉,“两月之内我必回来。”
“有无法子都要回来。”胤禛说道,“顺子与你同去。”
“我并不是玉宁。”我打断他们的自说自话,“各位如此尽心我无福消受。”
胤禛迈进一步逼视我:“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我回视他:“我是有病不错,可我不是你们口中的玉宁。病症不同医法自然不同,你们用错了的方子治我,必会断送我的性命。”
胤禛不可置信的望着我。
“玉宁姑娘。”张太虚说道,“方才姑娘亲眼见着了先师在姑娘脸上写下的印记。”
“从前为何没有发现?如今又怎知你不是为了邀功?”我对他说道,“我的性命只剩这一次……”我脱口而出,自己先吓了一大跳,摸摸心口、耳朵、额头、唇角,很好,没有反应。
“姑娘体内的另一封印已被我暂时止住,姑娘不必担心。”
胤禛打断张太虚:“你先走。不必理会!”
“贫道告辞了。常寿你来,师父有话对你说。”
师徒二人相携离去。
剩下胤禛和我。
胤禛皱着眉头:“你全部忘记了?”
是,你完全陌生。
情节离奇我无法相信。
胤禛一步一步逼我进墙角,我看见他低下头来。
我大叫:“不行!我会吐血!”
敛蛾眉
胤禛的鼻子抵住我的鼻子。
他冷冷的说道:“是谁?”
我把头侧一侧:“谁是谁?”
胤禛固定我的头,看住我。
这么危险的目光,拜托,我们完全陌生好不好?我想动,没有成功。我只能陪笑:“我不是那个玉宁,承蒙王爷错爱,苏小曼只怕耽误了玉宁还有我自己的性命。”
胤禛冷冷的哼一声:“是老十四。”
对话跳跃太大了吧?
我慢一拍想起,他是问是谁吻过我导致我知道我一吻就会吐血,是这样吗?
这厢胤禛的气息已经覆了上来。
我情急:“我没有梳洗,小心玷污了王爷!”
他不管不顾的咬住我的唇,是真的咬。
我痛呼,推又不敢推,生怕他把我的肉咬下来。只能用喉咙闷哼。
痛到没有感觉的时候,胤禛松开我,我的眼泪噗簌簌的往下掉。
“痛吗?”不是温柔的询问,绝对不是。
我点头,拿手指轻轻的点嘴唇,会不会一碰就掉?
“不及我心头万分之一。”他冷硬的说道。“安分的呆在这里,既然你不是玉宁,也用不上对你客气。”
他拂袖而去。
我坐到地上拼命的哭。疼死我了!
嘴唇上的血管突突的跳,又疼又麻。我咧开嘴巴使劲的嚎,一双皂角色的鞋子停在我跟前。
我抬头,胤禛皱眉看着我。
“哭得这样难看,长相变了,性子也难缠。”
我气得跳起来,一边哭一边吼他:“要不是神仙说不和你一起就得死我才懒得理你啊——”
胤禛居然笑。
“那就乖乖的呆在这,要什么跟常寿说。”胤禛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我差点被他捂死。“得空我来看你。”
我推开他。也没有面纸,只能用袖子擦了脸。
“玉宁。”他叫我。
我不理他。我疼着呢。
胤禛说道:“日头不早了,我先走。”
我大声说道:“苏小曼恭送雍亲王。”
他的脚步只顿一顿,便快步离去。
常寿迟疑的走进来看我。
我恶狠狠的看住他:“有没有热水?”
“有。”
“有没有干净衣服?”
“有,呃,没有。”
“究竟有还是没有。”
“姑娘您的没有,常寿的有。”
“先拿一套来将就一下。”
真的是要将就,这两个道士平日大概邋遢得很,木澡桶上又黑又粘。我嫌恶的说脏,常寿一个劲儿的叹气。
我想了一下,拎了一桶冷水去了厨房。常寿已经烧了一锅热水,我对他说道:“把衣服拿给我。”
常寿叹着气把衣服递给我:“我们这儿只得那一只木桶。师父临行前说,请姑娘将就将就,这里不宜有过大的动静。但凡已经有的,就不必再添置了。”
我把他推了出去,插上门。
把锅里的热水和桶里的冷水掺一掺,然后把小木凳放到锅里。
总算可以将就了,铁锅总比木桶干净吧,我坐在大铁锅里洗得很畅快。
真够抠门的,什么叫但凡已经有的就不必再添置了?也就是说不会有任何人为我改善生活条件喽!
我可真是够倒霉的,在胤祯那儿差点送了命,在胤禛这里也指望不上有什么好日子过。
也许我该索性承认我就是玉宁?也许承认了就会有好饭好菜的招待?
但是也许会有更多的法术施展在我身上。
我在穿衣服的时候忽然想起,我还要住在这里直到张太虚找到什么劳什子的解药,也就是说,我也要吃这口锅里煮的饭菜?
我的心情一下子很糟糕。
常寿的心情不见得比我好。
我喊他进来看我的犯罪现场。
他气愤的指着我的鼻子:“有伤风化!”
“仔细洗干净了!”我也指他的鼻子,“还有,给我找衣服来,你的我嫌小!”
常寿的手一直在抖啊抖。
我捞了脏衣服走路:“我饿了!”
“等我洗好了锅!”常寿的牙咬得咯吱吱滴。
我也觉得恶心,只好老老实实的去院子里的井旁边洗衣服。
有人敲门。
我站起来,想一想,跑去厨房叫常寿:“常寿,有人敲门。”
常寿叹着气去开门,我躲在厨房。
我很害怕那两个杀手回头找我。
常寿很快回来:“你要什么?”
常寿递给我一个包袱,我解开,是换洗衣裳。
我想一想:“要一匹布,颜色要素的。还有针线。”
常寿又问:“想吃什么?”
“想吃肉。”
常寿去门口复命。
傍晚的时候有人送来了我需要的东西,没有多,真的只是一匹青色的棉布,另外有针线若干。也没有补品,什么也没有。我睡的床是常寿的,常寿睡的是张太虚的房间。
晚饭是粥。
如果丹药算是菜的话,那么我还吃了菜。
因为我不是玉宁,所以没有好的招待?
常寿的任务是炼丹药,而且他气得不轻,根本不同我说话。我预备用布给他做一身道袍,毕竟我是有点过分。
只把布扯了几下,我就觉得累。
于是上了床。
一个人,忽然觉得害怕。
希望这是个梦,却又分不清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如果我承认我是玉宁,那么胤禛爱上玉宁是不是就等于爱上我?
可是他拿救玉宁的法子治我,并且他相信那个牛鼻子道士,我天天吃这些为玉宁准备的丹药,会不会提前就挂了?
那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摸摸嘴唇,皮都没有了,跟这种偏执的男人谈恋爱还要让他爱上我,真是难于上青天啊。
神仙让我找的就是胤禛吧,胤祯吻我时额头上面疼得直跳的便是张太虚解开的“胤禛”二字吧。胤祯看见了,所以才写“胤祯”给我看的。但是当时我似乎也叫了“胤禛”的名字,我的额头上面是不是真的有“胤禛”的封印?
张太虚的话有几分可信?
也许都是为了混淆我的视听?
张太虚的丹药会不会根本就是为了控制我?
我是不是要停药试试?
如果停了药我也没事,那么我就不是他们口中的玉宁。
主意拿定了,我一下睡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