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明笑着对我说道:“碧落师叔不在,小侄们都万分挂念,幸得天尊遣我来带话给师叔这才能见得师叔一面。”
师父冷哼一声。
澄明不减笑容:“师叔,前因后果您已大略知道,这已是天赐福泽,过则无益。是福报还是别的,总归是您自己来承担,天尊叫澄明带话给您,忍耐片刻便是海阔天空。知道太多于您无益。您只需记着报了水官大帝的情分便可,守得水官大帝的平安便是您的福泽。”
脱口而出的便是压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我只知道雍正朝不过十三年,元初叫我保得胤禛百年,我如何能保得他的百年?”
澄明笑道:“师叔,尽人事听天命。”
心中不满,口气自是难掩不快。“能否给我一个痛快?总是含糊其辞我如何能够懂得!”
师父说道:“别的你别管,你只记得……”
澄明提高嗓音:“师祖不可。还记得人间的一句俗语否,叫做——拔苗助长。”
师父涨红面孔牢牢的看着我,终究没有再开口。
澄明对我施礼,恭敬的说道:“师叔,请您忍耐,不记得前世如何,不知前路又如何。这世上又有什么称得上顺遂的事情?为了不辜负我家师父的一片苦心,请您务必坚持下去,您哪里也去不得,不管您去到哪里澄明仍旧将您送回。”
师父暴喝一声:“大胆澄明!”
澄明跪倒:“师祖,这是灵宝天尊要澄明带到的话。请师祖明鉴。”
终于人神共愤了。
无意识的说道:“若是我死呢。”
澄明答道:“自哪里死送回哪里。请师叔珍重。人间情爱过眼烟云。”
忍不住大笑:“好,说得好。”
师父拉过我,牢牢的抱住。
澄明说道:“请师祖回去吧,师叔历劫归来自可与师祖朝夕相见。”
忍不住对着澄明说道:“那我这个刘氏的命运如何?”
澄明答道:“您已知道太多,师叔,尽心力即可。”
“既然不可叫我知道,缘何又叫我知道?”气闷难抑中,师父握紧我的手。
“这是天大的福泽。”
“这不是我要的福泽!”
“师叔,事到如今可由不得你。”澄明再次长揖,“请师祖随我回去吧。”
师父抚过我的头,松开我。
澄明笑道:“请师祖替师叔回复抱恙之身。”
师父勃然大怒。
澄明笑了:“门外站着水官大帝和胤禩,他们听到了师叔说的话,却没有看到师祖和小侄。若是师叔身子骤然转好与常理不符。”
“好,那你叫他们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澄明问道:“为何?”
“听了我泄露的天机会有折损。”
澄明这次没有笑:“这是师叔种下的因,师叔自然要偿还。小侄不能从命。师叔珍重,师祖,请。”
师父正要挥袖,忽然顿足,拉过我的手:“你记得替他生个儿子!”
澄明大惊失色:“师祖!这句不可说!”澄明抢手来捉我。
师父念一个口诀竟将澄明缚住,她对我笑道:“乖碧落,记得生个儿子。澄明无事不可擅来人间,你不用怕。”
轻烟袅袅,师父的笑容逐渐隐去。
长拜在地,泣不成声。再抬头,香炉中香烟缭绕,方才一幕竟是恍然如梦。
院门忽然被撞破,我知道,胤禛和胤禩都来了。
头晕目眩,心悸难平,站起身转过去,脑海中很隐约的闪过类似的画面,淡得叫我看不清。
面对着我的,是胤禛,还有胤禩。
张口欲言,却忽然腹痛如绞,一股热流顺着大腿根部喷涌而出。
漫过鞋面的是殷红,那红弥漫过我的脚下,难道是往事重演?恐惧袭来,仓皇中听见胤禛的悲鸣:“碧落——”
福祸难辨
长拜在地,泣不成声。再抬头,香炉中香烟缭绕,方才一幕竟是恍然如梦。
院门忽然被撞破,我知道,胤禛和胤禩都来了。
头晕目眩,心悸难平,站起身转过去,脑海中很隐约的闪过类似的画面,闪得太快淡得叫我看不清。
面对着我的,是胤禛,还有胤禩。
张口欲言,却忽然腹痛如绞,一股热流顺着大腿根部喷涌而出。
漫过鞋面的是殷红,那红弥漫过我的脚下,难道是往事重演?恐惧袭来,仓皇中听见胤禛的悲鸣:“碧落——”
恐慌之中看见了胤禛更为慌乱的神情。
殷红的色泽刺痛了我的眼睛,腿下一软,跌坐在地。
胤禛和胤禩几乎是同时扶住我。
胤禛握着我的右臂暴喝道:“放手!”
片刻的僵持后胤禩松开手,胤禛快步将我抱到床上。
“你怎样?”胤禛语气急促。
“我——”忽然想起了师父的话。自我成为碧落来到这里后,葵水就一直没有来过,按捺住心底的恐慌,细心的回想一遍师父刚才说过的话,师父嘱咐我生一个儿子,那么这难道就是我久违了的好朋友?
师父,师父,碧落何时才能偿还您的恩德?
鼻子酸痛泪水止不住的喷涌而出。
胤禛大惊:“碧落,你别慌,我这就找张太虚来。总有法子的,总会有法子的。”
轻轻的对他摇头:“我没事。”
胤禛笑着点头:“自然自然,你自然是无事的,没事,碧落,你没事。”
拉住他的手,认真的对他说道:“这次是真的没事,胤禛,我真的没事。”
他笑得那样紧张,叫我心酸。却是碍着他身后的胤禩又不能将话说得透彻,只得说道:“你们来找我有事?”
胤禩走近一点,面露担忧:“是不是小产了,要不要找太医来瞧瞧?”
胤禛的牙齿忽然咬紧:“放屁!”
难为他竟然爆粗口,我只能死死的拉住他的手:“胤禛,胤禛你别这样。”
胤禛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面挤压出来的:“老八怎么你竟不知我的刘氏得了皇阿玛的赏赐是不能生育的吗?”
胤禩的眼睛忽然瞪圆,而后又平静下来。这事他定是一早知道。
胤禩仍旧是问出了他的问题:“四哥你这样紧张,碧落究竟哪里不妥当!”
我与他对视片刻,不是这样的,可惜我不能告诉你,也不会告诉你。
胤禛僵硬的别传面孔,我轻声的说道:“我不过头晕,发烧了几日。”
忍住裙子里湿濡的感觉,努力的坐直一点,胤禛坐在床边紧握住我的手,而胤禩一直站在那里,很僵。
“您请坐。”没有称呼,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胤禩。虽然知道他不得志,但并不知他的确切官职。我宅太久与社会脱节。
胤禩缓缓坐下,而胤禛则牢牢的看着我的面孔。
“刚才,我不知道你们听到了什么,也不知道你们知道什么,但是,从这一刻起请全部忘记。”胤禛的手指动了一下,我叹口气,“从前的无法改变也不会改变,我只求平安度日。”
胤禩站了起来,淡笑道:“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我先告辞了。”
胤禛身形未动:“不送。”
急冲冲的闯进来的大妞和胤禩撞了个满怀,大妞不迭的叩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胤禩转过身来。
不知为何我怕他开口,可是他仍旧是说道:“若是觉得无法忍受我会帮你。”
这句话是说给我听的。是对我的承诺吗?在他说了会放弃之后。
难道是因为刚才听到了我说要离开吗?
命运滚滚向前,一路压死了若干微不足道的感情。时间紧迫,或者是机缘错过。
然而天赐福泽或是祸端,皆是人力不可违抗的。我深刻的体会这种不可违抗的天命,所以我不会去理会胤禩的情感。
自玉宁那一站错过后,我们便再无可能。
何况我并不爱他。即便有略微的感动,但那不是爱情。
胤禩立在那里。胤禛吼道:“滚!”
胤禩只是一直看着我。
大妞跪着直打哆嗦。
若是再不说点什么胤禛只怕是要发飙了。轻轻的叹口气,感觉到他们都在看着我,然后我慢慢的说道:“大妞,替我拿衣服来。”
再然后,我对胤禩抱歉的笑道:“身子不适不能招呼,请您回避一下,好吗?”
胤禩的嘴角牵扯了一下,而后快速的离去。
胤禛掀开我身上的被子:“给我看看。”
面孔有点红,按住他的手,对大妞说道:“大妞你起来吧。”
大妞这才敢站起来,怀里抱着两张大饼:“主子,您要的饼。”
胤禛敛起眉毛,我赶紧对大妞说道:“把饼放着,去给我弄点粥来,我肚子饿了。”
大妞显然被胤禛的冷面孔给吓到了,站在原地竟打起颤来。
咳嗽一声然后给她使个眼色:“还不快去!”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得了敕令的大妞拔腿便跑。
胤禛叹气:“被你弄得没了规矩。”
没好气的答他的话:“是,我原是个痴人。”
胤禛拿开我的手:“给我看看。”
“哎,真是的。”连忙按住他的手,“羞死人了。你能看个什么啊!你又不懂的!”
胤禛怔住了:“那,叫谁来看?”
“不用看,没事。”见他仍旧不信,我只得想了一下然后说道,“不像很多血的样子,我自己心里有数。”
“和上次……”
按住他的嘴巴:“我的祖宗,快别说了,有折损,我真没事。”
胤禛拉下我的手:“你面色难看。”
拍开他的魔爪。“难看就别看。”
“我担忧你的身子,”胤禛摸摸我的额头,“还烫着。我去请相熟的太医来替你看看。”
“我这个是心病,大罗神仙也没法子。”
胤禛的脸色一下煞白:“你刚才拜的是谁?”
“是神仙!”两手上前,拉住他两边的面孔,用力,这才泄恨。
“碧落——”胤禛轻轻拍我的手。
“行了,别问了。问了也不能说。”放过他的脸,然后很认真的对他说,“你要对我好,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真的没事吗?”胤禛低声问我。
“应该是的。”师父不会骗我的。“我这个大概是葵水。自我来了这里葵水一直没有来过,这次应当是有葵水了。有了葵水,就可以生个孩子了。”
胤禛并没有如我想象当中的开心,他甚至拧起眉毛:“这个暂时不能说,谁也别说。”
“已经告诉你了,怎么办?”
胤禛叹气:“别闹,这事儿不能被皇阿玛知道。”
“是,”我点头,“命运多舛就是用来形容我的。”
胤禛抿紧嘴唇。
“看我不爽就走吧,我看你还难过呢。身上带着脂粉味儿,姑奶奶嫌弃。”立刻火大的想起发烧前他骂我“贱人”。敢骂我!混账!
胤禛扶住额头叹气。
我可不是苦情戏里的倒霉蛋,所以用力的打他的胸口,可惜很快没有力气并且觉得手疼,于是改用捏的。
胤禛皱着眉毛,盯着我看。
很大声的答复他的注视:“看什么看?不愿意看就走!”
结果换回一个大力的拥抱。
要命。我的眼泪被挤出来了。
胤禛低声的说道:“碧落,不要离开我。”
然后是吻。
害我没有表态的机会。
唔,我想换衣服。
唔,松口。
唔,唔。
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流出来的那一瞬间,心里忽然变得柔软。
我与胤禛只有这一世的纠缠吗?
如果两人皆是功成身退,那么以后见面就如同那些天人一样无爱无欲形同路人了吗?
原来竟是倒计时的爱情。
主动加深了这个吻,泪水打湿了两个人的面孔。
胤禛将我的脸按在他的胸口:“别哭了,我定不负你。”
“骗子。”大声的吼道,然后是撕心裂肺的哭。
一直哭到天荒地老。
只可惜,不能够。
天荒地老啊,那样的虚无缥缈。
荷花湖畔
康熙五十九年五月,年氏生下了福宜,这个好消息迟了一个月才传到我的耳朵里。并且是由弘历带来的。生于皇家的孩子,从来都逃不脱身世所带来的荣宠与责任。即便弘历只有虚龄十岁。
所以对于他我并没有过多的反应。
只是淡淡的招呼他,然后继续侍弄我的栀子花。
终究是个孩子,熬不住,蹲到我旁边看着我。
“这是什么?”弘历问道。
“栀子花。”
“花?并不像。”
“等它长大了就像花了。”
“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
弘历怀疑的看着我:“你心里难过?”
好笑的同他对视:“我为什么要难过。”
“年侧福晋生了孩子。”弘历眨着眼睛,很天真的模样,“你没有孩子,所以你难过。”
并没有将他当成孩子,所以言语之间也就很直接了:“我并不喜欢孩子。所以谈不上难过。”
弘历皱了皱鼻子:“那你看着花干什么?”
“无事可做,打发时间。”笑着站起来,弘历跟了过来。
“刚做的豆沙粽子,要尝尝吗?”
弘历摇摇头:“我不吃。”
继续喝我的茶。
“你也不吃?”这小子一直不肯放过我。
“这是用来招呼你的。”小屁孩略微变了变脸色,没想到我会这样直接吧,所以我笑着说道,“脸上怎么忽然白了?”
弘历勉强笑了一下。
下次你就不会来烦我了。很好。
弘历犹豫了片刻问道:“为什么故意说容易曲解的话?”
“因为我喜欢清净。”他明确的摆出我不信的神情,于是我补充道,“我是修道之人。”
“修道之人应当无欲无求。”弘历说道,“可是你不。”
“因为我注重男色?”
弘历的面皮忽然发红。
忍不住笑道:“我也是偶尔听见有人那样说我。”
弘历咳嗽两声。
“其实最初的时候修道之人是可以成亲的,姜子牙那个时候修道之人都是可以成亲的。那是历史上天神们最后一次大规模的出现。”师父也在封神演义中扮演过角色吗?也许我也曾经参加过那一役,也许没有,也许那时我只是一个小童子。
弘历又咳嗽两声。
“你在想什么?”弘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