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耗子?……花魁?!”云十一喃喃低语,忍不住蹙眉思考起来。她本来就怀疑那狗耗子大有来头,他来沧海帮当内奸也绝非偶然。看来,这其中应该还另有隐情。不过,那狗耗子如今仍下落不明……
“大哥!大哥!”一人在大门口呼唤着,快步走了进来——正是吴德林,只见他神色紧张,脸上汗滴点点,似乎十分着急。
刚一进来,他对着云十一抱拳施礼:“帮主。”接着,走到任天聪身旁,焦急说:“大哥,你……快去看看四弟吧!他……不肯喝药——”
任天聪听完微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瞪,胡须抖动,大声喝道:“不喝就算了!他以为他是谁?!现在还想闹啥折腾啥!不必理他!”
一想起因为他,整个沧海帮负债累累不说,兄弟们受伤受累,还让青峰派借机上门挑衅,他就差点儿怒火中烧!
吴德林闻言一叹,擦去额前汗水,轻声说:“大哥,四弟受了棍刑……那手再也接不上了……他醒来后听说他的赌债差点儿害了三弟和其他兄弟,又听说了青峰派闹上门的事。他一直流泪不停,说是他害了大家……说他这样的人不该活着,也就不肯喝药了。四弟一向最听你的话,你去劝劝吧!”说着,眼眶里隐约有水雾闪动。
任天聪眼睛微眯,好半晌也没说话,脸绷得紧紧的,一直没开口,身子也没动。
记得从母亲手里抱过他的时候,他就对他这个亲大哥咧嘴一笑,天真可爱。母亲去世后,他是唯一的亲人……但正因为这个,自己才会如此宠爱信任他。
可他却拿着鸡毛当令箭,恃宠而骄,隐瞒自己干了那么多的坏事,还差点儿毁了整个沧海帮……下手打他时,他是毫不留情的,甚至是狠狠地……
“大当家,走吧!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他。”身旁的白衣少年突然开口道。
任天聪意外地侧头,脸上满是不敢置信,就连吴德林也是愣住,似乎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语。
云十一却爽快一笑,眼神清澈如星辰,声音清脆:“人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如果继续胡作非为,残害民众,那他就算四肢健全,也只能算是恶魔一个。但——他如果能浪子回头,即便他没了手,能重头再来,还能重新为人,可谓新生啊!这样的话,你应该高兴,高兴你重新拥有这个弟弟,不是吗?”
任天聪听着,苍老的脸上突然泪流满面,哽咽道:“是……我应该高兴……其实,我也有错……我一直太宠溺他……”。
云十一点了点头,迈开步伐,道:“走吧!你是他的亲哥哥,也只有你能让他振作起来!我刚好也有一些话要问他,咱们一起去吧!”
吴德林在前方领路,三人走进“二星居”的大门,往另一侧的房间走去。因为任天男伤势过重,需要人一直照料看顾,吴德林便把他弄到他的药房来,由药童日夜轮流照顾着。
云十一打量周围——
“刺啦——!”一个刺耳的声音响起,竟是碗摔坏的声音!
三人互看一眼,脚下的步伐加快。
“呜呜呜……”隐约哭声传来,带着悲痛,带着宣泄,带着懊悔,低低地传来……
☆、80。第80章 骗财骗色
三人互看一眼,脚下的步伐加快。
“呜呜呜……”隐约哭声传来,带着悲痛,带着宣泄,带着懊悔,低低地传来……
药房里一片昏暗,一根蜡烛点燃在窗边,带出周边一些光亮。药房一边搁着几张大桌,并成一排,上面摆放着许多瓶瓶罐罐。另一边则放着一张小床,上面躺着一个红色“木乃伊”,此时正“呜呜……”低低地哭着。
“四当家,你怎么还是不喝药……”一个十三四岁的药童俯身,伸手捡着地上的瓷碗碎片,口里劝着。
“呜呜……让我死吧……不必喝了……”床上的“木乃伊”喃喃说着,脸上满是泪水,胸口也湿了一大片。
药童嘀咕:“你这样不吃不喝……离死也不远了……”自己辛辛苦苦一个时辰熬的药,就被他这么一扫,直接泼地上了。想起早先的辛苦也是这样白费的,心里难免有气,口气也有些冲。
“小耳,不许乱说!”吴德林出口训了一声。
药童——小耳吓了一跳,转身看到门口的人,立刻慌张行礼,嘴上“我……我……”心想要解释。
云十一抬手,亲切一笑,示意他先下去。药童松了一口气,赶紧收拾碎片退了下去。
吴德林上前,坐在床沿上,拿起一块白布,小心帮他擦去脸上的泪水,轻叹:“四弟,你这样……二哥很痛心啊!”
任天男听此,哽咽说:“二哥……我对不起……你们……都是我害了大家!我……罪不可赦……死不足惜啊!二哥,你别再费心救我了……让我死了……一了百了!”
“胡说!你还年轻!只要你悔改……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吴德林绷紧脸,低低训道,手上动作轻柔,眼里满是慈爱。
记得当年他们结拜时,任天男还只有十岁,调皮捣蛋得很,嚷嚷着他也要一起结拜。任天聪哈哈大笑说:“你是我的亲弟弟!他们两人与我结拜,从今以后他们都是我的弟弟,也就是你的哥哥!从此我们就是四兄弟了!”
一晃眼,二十多年过去了……
“二哥……我没脸活下去了……是我害了你们……活着也是废人一个……呜呜……让我死了吧!”
“说什么昏话!死不死的!你要是敢再乱说,不喝药,二哥我就……我就……跟你断绝兄弟关系!”吴德林脸色铁青,胸口一涨一涨,似乎气得不轻。
“二哥……我这样的人……不配做你的兄弟啊!”床上的“木乃伊”伤心欲绝,嚎嚎大哭起来。
吴德林闻言,重重地“哼!”了一声,甩了一下衣袖,径直走开。
床边的人刚走开,任天男便看到了后面的任天聪,泪眼模糊中,他看到自家大哥魁梧壮实的身影,灰白的发丝……
这是疼他宠他三十多年的嫡亲大哥啊!而他却背着他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辜负他不说,还差点儿害了沧海帮所有人!
“大哥……大哥……我错了!大哥……”任天男激动地晃着身子,拼命地向前挪,身子突然一悬空,他一下子从床上摔下来!
“扑通!”一闷响,“木乃伊”掉在地上!他移动起来,一点点,一寸寸地挪动,慢慢地,慢慢地往任天聪的方向挪——
“大哥——大哥——我错了……你杀了我吧!杀了我!”
红色的绷带渗出血来,流在地上,拉出一道明显的血迹,任天男却丝毫不感觉疼痛一般,拼命地,努力地往任天聪的方向挪,一寸一寸,缓缓地,越来越靠近任天聪的双脚——
突然,任天聪魁梧的身子压低,一把抱住地上的红色“木乃伊“,几个大跨步,动作轻柔地将他放在床上。
任天男被放在床上,脸上眼里满是不敢置信——接着,眼泪滴答滴答往下掉。
“好好养伤!要喝药!赶紧好起来!”任天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瞪着他,大声喝道。声音响亮,却带着明显的关心。
任天男一愣,呆呆地盯着眼前的大哥看。接着,他喜出望外,惊喜问:“大哥,你原谅我了吗?大哥……大哥——呜呜!!”话刚出口,他却又大哭起来,伤心不已。
“大哥,我是沧海帮的大罪人啊……我哪里值得你原谅……像我这样的人,就应该以死谢罪!哪里需要养伤啊!”
任天聪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凶道:“只要你改过自新,将功补过就是了!说什么死不死的!你死了,难道这些事就会跟着一了百了!难道你死了,沧海帮就不用负债了?!死有个屁用!”
他任天聪一生没有娶妻,也没有一儿半女在身旁。他是他一手辛辛苦苦带大的,还指望他能为任家传宗接代,他做错事不说,还想着一死了事,怎么对得起他这个亲大哥,怎么对得起任家的列祖列宗!
“大哥!我……”任天男刚又想开口——
“住口!你再乱说我就劈死你!”任天聪也是一个急性子的主,一听到他左一句“不活了”,右一声“让我死吧”,心里就有气!要不是看他如此伤得体无完肤,说不定他真动起手来!
“大当家,你先不要动怒,让我先劝一劝四当家吧!”云十一在后面看了半天,觉得这两人来劝人,可照这架势,劝着劝着自己似乎——也需要别人劝!
大当家立刻转身,眼神闪烁地瞄了瞄云十一,似乎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好。低头感激道:“帮主,有劳你了。”
云十一轻轻“嗯”一声,错开身子走了上前——对上任天男目瞪口呆的表情,她嘴角微翘:“四当家,意外吧?”
任天男眨巴眼睛,老脸一红,一会儿后,怯怯开口:“帮主……”
当他醒来,听到新任帮主竟是他从山下抢来的美少年时,他吓了一大跳!后来,他也听说新帮主力挽狂潮,单身匹马闯跃龙帮救下三哥和兄弟们,又斗智斗勇羞辱青峰派,不仅将那浩浩荡荡的一对人撵走,还为沧海帮获来了一副崭新昂贵的黑檀木大门。今天,药童还告诉他,新帮主拿出自家的巨额银票,为他还债……
“四当家,你可知道,死有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云十一挑眉问,
任天男点头,刚想回答,不料云十一却自顾自地说起来,“我看你啊,也最多三十多岁!十岁之前是小孩子一个,懵懂好奇,甚至调皮捣蛋。你想一想,那时你干过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吗?十几岁到二十岁,少年轻狂,年少无知,日子一晃眼也过了,你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吗?二十岁到三十多岁,也就是过了而立之年,算是思想上身体上的成熟时期了。在这段年轻到成熟的时间里,你可做过有益自己或有益他人的事?”
见他一再摇头,沉思呆定,云十一没意外地点头,继续说:“都没有!那你觉得你现在死了,你是轻于鸿毛呢?还是重于泰山?”
任天男头低了低,不敢吭声。
云十一甩了一下雪白衣摆,道:“你既然知道你错了,而且错得离谱,那你就应该振作起来,好好养伤!等你的身体好了,将功补过!把你以前没做过的益事,把你没做好的事情一一做好,一一补过!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普通人一生大约有六七十岁吧!你还有一半的人生没有过完。你难道想在你的人生错误点上为你的人生画上句号?让你的人生结束在错误上?”
顿了顿,瞄了瞄那低着头不动的人,回忆道:“我见过一个人,他出生的时候虽然没有四肢,但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坚持,学会了走路,还学会游泳,滑冰。他能自力更生,能自己去上学读书,能赚钱养过自己。他乐观向上,虽然没有四肢,但却有着环游世界的梦想。你猜他最后做到了吗——他做到了!通过扭动滑板,慢慢地滑动,一点点地,一个地方接一个地方,坚持不懈地去实现他的梦想!你看看你,只不过没了一条手臂,还能走能动能拿,哪一点比不上他,但人家能怀着梦想去环游天下,你却连活下去的勇气也没有!”
“……帮主——真有那样的人吗?”那个一直低着头的任天男突然抬头,满是不敢置信地盯着云十一问。
云十一点点头,给他十分肯定的眼光。
“你的债务暂时帮你还上,但你必须赶紧养伤好起来,赚钱还给沧海帮。你每个月的用度还跟以前一样,不会少一分一毫。但如果两个月后你还无法为帮里服务谋利益,那么用度就会减少,甚至取消。你想赚钱还债吗?”
任天男点头如捣蒜,大声回答:“想啊!想啊!可我——能干些什么……?”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身侧,他迟疑起来。
云十一微笑,朗声道:“肯定还能干很多事!只怕你到时忙不过来!接下来,我们要一起努力赚钱还债,赚钱让大伙儿过上更好的生活,让我们沧海帮成为武林中最强大富裕的帮派!只是——你们可别嫌忙,更别怕累才行!”
话语刚下,任天聪和吴德林赶忙凑过来,异口同声道:“不会!不会!我们不怕累!”眼睛里闪烁期待希翼光芒,脸上激动连连。
云十一点头微笑,大声说:“好!这才是我们沧海帮的当家们!”顿了顿,低头,问:“你呢?四当家?”
“我……我也不怕累!不怕忙!”任天男下唇动了动,咧嘴笑起来,满满的肯定和坚定。
任天聪看见他眼里的光芒,知道他终于振作起来,炯炯有神的眼睛闪过雾气,伸手放在他肩膀上,道:“天男,赶快好起来!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大哥……和帮主都等着你!”
任天男霎时泪流满面,拼命地点头。
云十一见他们如此,退开身子,迈开步伐刚想出门——
“帮主!请等等!”竟是任天男喊住了她。
“嗯?”云十一疑惑挑眉。
任天男皱眉,紧张开口:“帮主——那混账狗耗子可有什么消息?”
云十一微微蹙眉,摇了摇头,本来打算改日再问他,现在见他主动提起,她便问起来:“四当家,那狗耗子是什么来历?什么时候跟在你身旁?平日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任天男听完,认真回答:“他是去年夏天开始跟着我的……我问过他是哪里人——他说他是后唐北方人士,因为乡里闹饥荒,他便逃到了这边,说只要混口饭吃,什么事都肯干。起初我奇怪他竟有南梁的口音,他眼神躲闪地说——他的母亲是南梁人,有一阵子曾跟他母亲住过南梁。”
云十一想起他们抢劫她时候的情景,挑眉又问:“他常常去外面溜达吗?帮里的人有好些都跟他不熟,对吧?”
她问过沧海帮好些人这个狗耗子的消息,发现他跟大家都不怎么熟稔,获得的信息也是寥寥无几。
“他常常出去,偶尔一去就是好多天。不过,他也常带一些消息给我——那天在青城外——也是他说瞧见你身上有巨额银票……真是对不住啊!”任天男歉意连连说。
任天聪“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
云十一倒也没怎么在意,疑惑问:“他跟跃龙帮有什么关系?平日里跟那跃龙帮来往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