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亦有道,我不忍断了人家的财路,乖乖地排了一天的队。
让我无名火起的是,他妈的我就算做人规规矩矩,也他妈的买不到票!还有天理么?还有法律么?!目光穿过各色人群,落在了黄牛的身上。
他善意地对我微笑。然后告诉我,小姐,去往帝都的车票,已经卖完了。
我两眼一黑。已然明白,在这个国度,我连自然旅游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可是司马动还在帝都。他掌握着唯一的线索——丁坚。
我给他打过电话,不过他的手机号码已经是空号了。一张车票难倒英雄汉,我不禁振臂高呼:车票,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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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是不太相信天无绝人之路的。我以为,路有走完的那一天,好运有用光的那一天。未雨绸缪,倒霉的时候,就可以不用太绝望。
忽然,脑袋里灵光一现:爹爹救了祖老儿一命,那是莫大的恩情。他神偷门财大气粗,为我找个司机、找辆车,送我去帝都又有何不可?
怀着这份心思,我来到了神偷门的所在。
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嗅着这里的空气都仿佛还蕴着血腥味儿。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两旁站着接引的弟子。他们不记得我,我也不便自报名号,于是拱手道:“在下成玉,有要事找祖先生帮忙。请二位小哥代为通报一下,可好?”
两个少年人警惕地看着我,竟直接将我拒绝了。我微一错愕,便明白过来:现在神偷门上下敏感得很,有生人来访,自然会想到是来寻晦气。所以面有敌意,不愿放行也是情理之中。
我又好言相求一番,少年二人只是不允。
我急了,大小姐脾气上来,痛斥道:“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敢拦本大小姐!快快的让开,耽误了大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俗话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眼前二人被我的气势吓住了,竟至说不出话来。
我洋洋自得。不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你们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可是慢慢,我就觉出不对了。这两个人,哪像是吓着了呀?明明就是装聋作哑,干脆理都不理我了!
无功而返的事情我向来是不愿意做的,所以思索着别的主意。
透过大门,神偷门的大院儿里有二十几个弟子在练习拳脚。整齐划一,呼喝有序。我仔细瞧着,看看能不能看到熟识的面孔。
当真是三生有幸,我竟在他们之间看到了韩雪。开心地叫了一声:
“韩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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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韩雪引荐,那两位接引弟子就不再为难。随韩雪进门途中,我觑眼瞧她面色:苍白少许、落寞少许。但除此之外,却别无变数。
我暗中钦佩这位姑娘的定力。想来也是,半生的逆来顺受,任谁都能养出这一番的波澜不惊来。
我问过韩老爷子的现状。韩雪说,他爷爷被韩冰气出了病,目下仍在神偷门内疗养。
我道:“那你听说韩冰被人掳走的事情了么?”
韩雪点头道:“听说了。”
这时我们走进了大厅,祖老儿正在喝茶。见到我连忙坐了起来,堆起笑容道:“哟,是杜小姐。来来来,上座。”
我笑道:“不用了祖叔叔。我这次冒昧前来,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祖老儿爽快道:“有什么难处尽管提,只要我做得到肯定会帮你。”
我呵呵一笑,便将今天的来意跟他说了。祖老儿答应下来,但非要我在他神偷门内留宿一晚,以尽地主之谊。
这种感觉很奇妙。
不久前还是世仇的两家人,到了今天却客套起来。人与人的关系,还真是瞬息万变,不可思议。
祖老儿问道:“丑丑,昨儿晚上你爹说要带你回去,怎么……你没跟他一起走么?”
我说我先不回关村了,祖老儿便不再追问,只是抚掌笑道:“若不是知道留不住你,我真想让你参加我跟韩雪的婚礼呢。”
我惊讶道:“你们要结婚了?!”
祖老儿笑道:“不错,雪儿怀了我的孩子。我得给他一个名分。”
我忙恭喜几声,心中却暗暗叹息。韩冰啊韩冰,你处心积虑那么多年,就是为了给姐姐讨回一个公道,可是任你聪明过顶,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们两个人会结婚吧?而且孩子都快要生出来了。
我的本意是今天动身,但祖老儿欲言又止耐人寻味的模样让我还是决定留一个晚上。
他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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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江湖渐趋没落,习武的人已经很少了。毕竟现在的社会,个人武艺高低,已经不能成为评判成功与否的标准。但神偷门是一个异数,这里不但教授武艺,还能赚钱,所以在大势所趋之下,仍然保持着兴旺。
整个建筑分为大院、议事厅、外院、内院、后花园,占地颇庞。真个是财大气粗。
韩雪伴着我,于神偷门内参观着。一圈儿下来,我不由觉得关村爹爹的住处,是在是寒酸了点儿。
君子圣手杜渐鸿,那可是比祖老儿还要有名气的人物啊!
唉……爹爹素来淡薄,如今,也只有忍把浮名,换了低吟浅唱罢了。
神偷门的后花园景色宜人,虽是在这百花枯萎的时令,但小桥流水、假山石子路,自由一番宁静的气氛。
我看了一眼韩雪的肚子,那儿微微隆起。我问她,“怀了几个月了?”
韩雪笑道:“四个月了。”
我算了算,距离孩子出生还有六个月。那时春暖花开,小小生命不至受罪,也替她欢喜。
忽然,韩雪的眼神一亮,便踏入鹅卵石小路旁边的草丛之中。矮下身去,抱起了一只雪白的兔子。
那兔子耷拉着耳朵,嘴巴里还叼着一叶小草。吧唧吧唧吃着,竟是不怕人的。瞧那旁若无人的模样,令人发觑。
韩雪一脸的母爱,轻柔地爱抚着。
其时她的背后,有蓝天和白云,有假山和流水。真真是一副有爱的画卷。
我呆呆半响,心说快要当母亲的女人,果然是与旁人不同的。若让我做出这样的表情动作来,那还不要了我的亲命?
因为知道韩雪凄惨的身世,所以对这个女人,我的怜惜与宽容便多了一点。
不忍将她打扰,我自在草坪上找了个石凳坐下来。
不一会儿,韩雪抱着小兔子坐在了我的身边。我笑问道:“韩姐姐,刚才我说了韩冰被别人掳走的事情,你好像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啊。”
韩雪逗弄着小兔,闻言笑道:“我这个弟弟,从小儿古灵精怪,智计百出,让他吃亏那是千难万难。我还要为掳他的人祈福呢。”
我看了她一眼,随即视线又回到上面的天空,两只手用力向后张着,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
“不错,吉人自有天相。昨天他闹的事情太大,祖先生没有难为你么?”
韩雪摇了摇头:“都那么多年了,他怎么会难为我呢?而且,因为我,他也对我家的人心怀愧疚。如今,便算还了这份人情,大家两不相欠了……”
我呵呵一笑,“是啊,昨天还真是凶险的很。要不是我爹及时出现,可能你家相公,我那世叔,就要人头落地了。”
韩雪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我:“你说他那里有一双绣花鞋,是什么样的绣花鞋?”
我纠正道:“是一只,不是一双。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个中缘由我也是不太清楚的。不过,那是属于他跟爹爹的恩怨,昨天看他们老哥俩没那么大的仇怨,这件事情,我也就不管了。如今,我对祖老儿,只剩下一桩事。”
韩雪抬起眼眉,“哦?是什么?”
我便将大师兄断臂的事情告诉了韩雪。
韩雪问道:“你大师兄,可是上俞下冲,江湖人称妙手空空的那一位?”
我点头道:“正是。”
想不到韩雪竟然娇呼一声:“这是哪里话来,三年前火车上,我神偷门与你圣门一战,大家顾忌着本源一脉的脸面,斗斗法也就算了,根本没有人伤亡。这件事情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们神偷门,根本就没有砍下你大师兄的手臂!”
我的脑袋“嗡”地一下,就炸开了。
神偷门没砍大师兄的手臂……
没砍大师兄……
大师兄……
他、他究竟还有多少事情将我瞒着?!
一个乞丐
由韩雪道出的这一桩陈年往事,与大师兄所言大相庭径。一时间,我难断谁真谁假,不过仔细地想了想,好像圣门之内,还真没有亲眼看到大师兄断臂的。
我喃喃问道:“韩姐姐,此话当真?”
韩雪坚定地点头道:“当真。我又何必骗你?”
我便信了韩雪的话。可是,大师兄的手臂,不是被神偷门砍的,又是被谁砍的呢?他为什么要栽赃陷害?
此时,内院的后门,祖老儿走了过来,道:“丑丑、雪儿,原来你们在这里,可让我好找。”
既然大师兄的苦难,非是由神偷门而来,我对祖老儿便不再怀有什么敌意。起身笑道:“祖叔叔,你找我们有事?”
祖老儿笑道:“我是找你有事。不过我家雪儿,你未来叔母怀有身孕,不能常常走动。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
有这么一位体贴入微的男人关心,换了是哪家姑娘都是欢喜无限的。韩雪娇俏地走了过去,被祖老儿揽在了怀里,两人咬着耳朵说了些什么,韩雪便跟我告了别,脸红耳赤地离开了。
看到这甜蜜一景,我羡慕极了。利用这短短两分钟的时间幻想了一下我的真名天子。
我的天子……
我的天……
这边儿正飞着呢,祖老儿一句话就让我迫降了:
“丑丑,你……癔症了?”
我收起自己的囧态,灿灿笑道:“祖叔叔别取笑我,只是看你们一对鸳鸯郎情妾意,就不自觉的幻想了一下我的如意郎君。呵呵,呵呵呵呵……”
祖老儿拍拍我的头,笑道:“傻闺女,动春心了?你看上了哪家的公子?我去给你做一个大媒人。哈哈!”
我乖巧地坐了下来,“祖叔叔别取笑我了,我才多大啊就要谈婚论嫁,才不呢。对了,您是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吧?”
祖老儿神色一肃,道:“不错,是有一些陈年旧事,想要跟你说一说。唉……一恍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你也出落成了大姑娘。”
我提起了兴趣,道:“祖叔叔,是什么事?你快告诉我吧。弄得这般神秘,真叫我急也急死了。”
祖老儿道:“这里太冷,走,跟我去我的书房。叔叔亲自为你泡一壶好茶,咱们边品边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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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老儿的书房是一处及幽静的所在。屋子算不上大,可是一边的墙壁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对面墙壁的中央开了个采光极好的床,明亮极了。
我们脱了鞋子,走上柔软的地毯。在屋子的正中央,摆着圆形茶几,两边各有一个坐垫。
盘着腿坐下来,祖老儿泡上了茶,缓缓道:“这件事情,还得从你没出生时说起……”
我静静地听着他说出那些二十多年以前的恩怨情仇。
祖老儿的神偷门,与我爹爹的圣门本属同宗。可是后来两位师兄弟相处得不太和睦,就此分开,各立门户。祖老儿的祖师入世,我爹的祖师则出世。一来一去,神偷门旺盛起来,而圣门一直顶着仁义的高帽子,不见好,也不见坏。
后来,两家的恩怨随着时间就消解开了。再见面时,仍然以师兄弟相称。
祖老儿与我爹爹的感情,那也是极好的。两个人都是少年得意,人又都长得英俊不凡,本来是江湖中人人钦羡的知己好友,直到我娘的出现……
二十多年以前,我娘生得花容月貌。可是,她却不以美貌名震江湖。
江湖都说,李者李女侠豪气干云,忠肝义胆,端的是巾帼不让须眉。她本与祖老儿认识多年,祖老儿对她也是一往情深。奈何,我娘对他却一点都不感冒。直到认识我爹,两个人看对了眼,很快就如胶似漆,并结了婚。
结婚的那天晚上,祖老儿喝了很多酒,大闹婚宴,跟爹爹大打出手。
我娘那时也不会做事。她本已跟了我爹爹,又似乎对祖老儿有那么一分挂念。于是他们两个决斗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干预。
最后,当然是爹爹赢了,将祖老儿赶出关村。
可是,我娘又追了出来,送给祖老儿她的一双绣花鞋。
我爹是深爱着娘的,所以,对这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两家数年不曾往来,没有冰释前嫌的机会,于是就越来越瞧对方不顺眼。
祖老儿恨我爹抢了他的至爱。我爹恨祖老儿对我娘余情未了总想着打岔。
说到这里,祖老儿轻叹一声,“昨天你爹救了我一命,我们两个人的恩怨,也就算是消了。呵呵,本来就没有多大事。何况,我也快要结婚了。”
我笑道:“恭喜祖叔叔,找到这样一位姑娘。眉目如画,知书达理,也足慰平生了。”
祖老儿抬起了头,却凄然一笑,“可是,我等你娘,等了足足二十年啊……”
我噎住了嗓子,剧烈地咳嗽一声。心想这些老怪物,怎地如此常情?
忽然想到娘曾问我的那个问题:这世上,可还有常情的男子?
登时回过味儿来,难不成,娘说的人,娘一直牵挂的人,竟然就是这位祖叔叔么?
唉……果然是陈年旧账,陈年旧账啊……大人的事情,我这个小孩还是少参合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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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祖老儿就让他的司机将车开到了神偷门的大门口,并亲自将我送上了车。末了,还摸着我的手说,丑丑,有空的时候,多来看看祖叔叔。带着你娘。
我一个哆嗦,赶紧将手伸了回去,敷衍地说了两声好。
汽车开下了山。
我坐在后排,欣赏着两旁飞速掠过的风景,心情也慢慢变好了。
这次来湘西,虽然没有偷到那一只绣花鞋,可是宿怨得解,那只绣花鞋要不要,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就像祖老儿说的,给他留一个念想吧!
我想,祖老儿现在肯定还对娘念念不忘。身为一个女儿,我十分大逆不道的得意了一下。
不愧是我娘啊,魅力就是大!
车开下了山,我跟司机师傅闲谈几句,可他不是个健谈货,木讷得紧。自觉无趣,我便不理他了。自顾自筹划着这一次重返帝都要做的事情。
首先当然是找到丁坚,只有通过丁坚,才能知道地图的下落。
然后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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