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角一松,面上都化了柔,想起负雪对我说过的话:“木尽风原在江湖上,顶的是冷面公子的名号,不言,不笑。别说对手,即使属下,但凡一点差错,都毫不留情。他能这样对你,若是真心,已是千年难遇。”
当时我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因为自己无才无貌,没什么能让人心动的地方。何况若即又是那般的才华相貌,只怕自己变了那自作多情的角,宁愿缩着头当什么都不知道。真是自私又矫情。
负雪似是了然地一笑:“喜不喜欢,也只有你自己心里知道,多说无用。”
我盯着他的脸,心中一紧,更是攥上了他的衣服。
怎么可能不喜欢。如不喜欢,怎么会当初走时甩了一切,却只带着他一起;若不喜欢,又怎么会在他身份戳穿时,只是犹豫些许,终又留下。
即使原来心中不甚明爽,但是对他,总觉得不一样。何况如此地被人抱在怀里,能不排斥的,怕也只有他了。
刚想说话,却觉得他的速度突然慢下来,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他却说:“真是慢,才追过来。”
我一惊,向后望,一个灰蒙的身影追得来,再靠近,我才看见,那个素衣人,竟是楚冉。
心中顿时一咯噔,我原以为楚冉是断不会功夫的,不然怎么会伦得在那风尘地里受人气。可那明明是他,冲我笑着,似有些意气风发地,与以前完全不同。
他追到齐平的位置,眯眼舒眉一笑:“多久没有练,把功夫都疏忽了。”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双眼移了望向前方,满满地都是光彩。
再想他以前的事,心中猜出了七八。那样藏着掖着地窝在清风楼,定是有二王爷的原因在里面,他现在出来,这样的面貌,莫不是下定了心要脱开原来的事了?
这样想着,浑身的血都要翻起来,若能同着这些知己,潇洒快活游一趟红尘,不枉我这世间一回。
立刻展眉开眼对着楚冉一笑:“你既然出来就随我们一道,将来有的是要你保全的地方,还是将武功都熟练了才好。”
若即闻言却变了脸色,抱着我的双手紧缩了一下。我随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居然是一艘巨大的兵船,破开雾向着这边航来,不知是乘风还是什么,速度竟然惊人。再靠近一点就发现它居然不止一艘,从薄雾里破开来,断断地有无数的船头桅杆冒出来,笔直笔直的纤纤叉叉,在雾里若隐若现,竟然全是黑色竖直的影子。占着整个水面,缓缓地向我们推进,密密地立在一起,显得我们连一点突围的机会都没有。
我一抖,只能攀紧了若即的脖子。他不说话,沉了眼,面上全是我未见过的神色,楚冉也绷得紧紧地,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
他们没有放慢速度,我们几乎是冲着船队冲过去。到了约还有三百米的地方,我听到头船上传来一声清亮的号角,浑厚的音质随着水面四散滑开,暗暗地回响。整个船队像是得到了什么号令,竟齐齐地慢了下来。
若即带着我仍是急速向前,面上还是没什么明显的神色。我甚至开始后悔,自己逞了一时的口舌之快,弄得现在这个尴尬境地。这个社会,地位高低不明,终是没有公平的说法的。
正咬着唇懊恼心中没主意,霹雳般凭空传出来个男子的声音:“若小姐一路劳苦了,可要到在下陋船上歇脚喝杯茶水?”
不光我,楚冉和若即都听得一愣,速度也放慢了许多。头船上隐隐显了个人形出来,迎风站着,被江风吹得衣诀飘飞,称着后面庞大的船队,生出好几分霸气来。
还离得远,何况隔着愈来愈浓重的江雾,根本看不清人的面貌。我一看那熟悉的身影,心中就一颤,更何况那七分带笑,三分冰冷的声音,世间除了安昭文还有什么人?
自他从二王爷那里救过我一次,我对他就与官场中人不同,何况他从不在我面前摆架子,也不同着二王爷做那些强权逼迫的事情,我对他的好感,远大于另些同行权贵中人。
我转头细细地打量了安昭文身后,快要停下来的船队排得整整齐齐密密麻麻,都有天罗地网的架势,单凭我们几个人是断断冲不出去的。
抱着若即的脖子,咬牙思索了半天,终还是说:“算了,就去他船上。毕竟也是救过我一次的人。”
若即一皱眉:“我冲得出去的。”
我摇摇头:“单你冲得出去,后面的人要怎么样?先上去,他要是为难,后面再说。”
若即看了我几眼,还是转身向头船去,速度突然提起来,把楚冉都甩了一截。
直直地盯着船头雾中模糊的身影,直到若即靠近看得愈来愈清,他的面貌才慢慢显露出来。年轻将领一身戎装,驻剑站在空无一人的甲板上,头盔提在手中,顶上的红缨被江风吹得飘舞。身后的船队齐刷刷地排开,每块甲板上都挤满了甲胄的士兵,全是整装待发,意气洋洋。
即使现在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下一秒的事情,我还是忍不住心猿意马,伸长了脖子向后面的船队看,那般雄浑的士气扑面而来,压得人都喘不上气。若生在现代,怎么见得这样的场景,看得这般气势。
若即见了竟笑出来:“别再伸了,有什么好看的。”
话音还未落,他一个跃身上去,轻轻地落在甲板上,停在安昭文面前。
我一揪他的衣领,眼睛却看着安昭文:“放我下来。”
安昭文满面都是笑,似是同以前一样,眼内神色却深了三分。
若即仍将我抱了一会,就那样僵持着,直到楚冉跟上来落到了甲板上,若即才轻轻将我放下来,却仍抓着我的手。
安昭文看了半天,才眯眼笑道:“蒙若小姐美意,送来那几筐鲜物,昭文正愁无以为报,谁料此次北征,竟然这么巧被我撞到。若小姐可要在船上多留两日,让在下尽尽异乡地主之谊才好。”
十里荒凉之胭脂泪 正文 一春梦雨常飘瓦,尽日灵风不满旗
章节字数:1707 更新时间:08…04…06 02:57
现在这种状况,我能做什么?
坐在船舱的里间,四面都没有窗户,对面就是安昭文老神在在地喝茶,戎装未卸,双眼盯着茶盅,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
被和若即他们拆散了,单独带到这里被安昭文对质。心里乱成一团,渴、饿的感觉一概没有了,哪还有闲心思来想这个。
刚上船时大家好好地说了两句话,都客客气气笑眯眯地。我虽起了一身鸡皮,却也知道安昭文不想给我们难堪,只是不晓得他在打什么算盘。
我一直以为他是同二王爷一党的,可碰见皇上那次,却是他豁出去帮我瞒着,又听了若即说原来的事,觉得他同皇上里头也不简单。原来以为马上要脱了这些事,也不仔细去想,混一天日子算一天,总是离麻烦越远越好。谁知今日,非但逃不开,反而被深卷进去。
我们站在甲板上说了没几句话,就从船舱里跑出来几个老朽文官,见了我们这些不速客,愣了下,又仔细地打量。其中一个看了半天,突然指着我跳起来:“贼人!这不是二王爷放榜捉的贼人么!狗胆包天居然摸到官船上来了,来人啊,给我抓住了,二王爷有赏!”
另一个也眯着老花眼看了半天,脸色突然一变,赶紧伸手捂了那人的嘴,一脸慌张地斥了几句:“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哪是什么贼人,这是二王爷发了话要迎进府里的若小姐,亏你还特意赶过去看了那五十大箱的定礼,这点见识都没有么!”
他说完又赔笑转向我:“若小姐,你可真是祖上积了德了,嫁入王爷府,那可是三生三世的荣华富贵,享都享不尽。”他见我不搭理,又堆上一层笑:“那就是大粗人一个,若小姐您千万别介意。到时候王爷面前,还有劳美言几句。”
我铁青着脸听着,安昭文却突然笑出来:“你们还指望这样去拍马?看看清楚了,别失手拍错地方给踢飞了。”
两人一听一愣,还要说什么,却给安昭文挥手退了下去。他笑盈盈转过来:“这么长时间未见,在下想和若姑娘单独聚聚,不知道各位能不能行个方便。”
孤男寡女的,什么名头都没有,要单独聚算是什么意思。
若即一听马上便了脸色:“安尚书有话何不直说,小若与我一路同行,想也无什么需要隐瞒了。”
安昭文脸色一闪,复又笑着说:“公子此言差矣,二王爷提亲送礼一事,想必各位都已知道,不论若姑娘想不想嫁,在下都有几句话不吐不快。公子等人一路劳累,何不去客间洗漱一番,稍加等待。在下自会安排宴席为各位接风。”
我听他这样说,心里也不再悬着,这种态度,铁定是不会把我卖给二王爷的。
捏捏若即的手:“安大人有话要说,我跟得去听听就是,你们先去洗漱,我随后就来。”
若即不动,沉眼看我。我笑,在这里还逞什么强,若不顺着他,当真要冲破后面的船队出去么。
终是劝得他们先走,我随着安昭文进了里间,丫鬟敬了茶后退出去,,屋里就再没有半个杂人了。
安昭文沉眼盯着我打量了半天,突然哈哈的笑出声来。我一愣,想莫不是脸上沾了什么东西,赶紧用手去摸。
他笑了半天,终于停下来:“亏他想得出来,高福荫定是被你骂了个狗血喷头。”
一听,知道他是在说二王爷的事,瞪了他一眼:“还好意思笑,也不知道是哪个磋人想的主意。”
他笑眯眯笑眯眯地:“不管是哪个磋人的主意,总不是二王爷的。”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在那里,他便接着说:“他多少玲珑心思的人,能摸不清你的脾气?这样还硬是要收你做侧室,说出去谁信?”
细细一想,果真是这样,心里反而更加没主意了。
二王爷什么样的人,即使想要什么,也不会这样没趣地强夺,有的是其他的手段。若不是王爷一时起兴,就只可能是朝廷上纷争的事情,愈加的麻烦。
我只是想不通,怎么会扯进这种事中,我一无权势二无背景,有什么能让他们利用的?
安昭文抿了口茶,缓缓地转了眼,盯着我说:“我手下得的消息,定亲的事情,是从宫里传出来的。”
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地盯着他。他放下茶盅,倾身过来:“就是说,要二王爷纳你为妾,是皇上的意思。”
我心里一颤,刚端起来的茶盅从手中一滑,啪地摔在地上,碎成一摊。
十里荒凉之胭脂泪 正文 蚌胎未满思新桂,琥珀初成忆旧松
章节字数:2435 更新时间:08…04…06 03:00
脑中几近空白,手还僵在空中,却什么都握不住。
皇上,那个和我一起听琴看景,在我屋后浴池里泡过的绝代男子,现在要安排我去做别人的小老婆么?
还记得那日他在月下花雨中的面貌,月光穿过竹林,照在他脖子上温柔的侧影。靠在浴池上时,平凡的面貌,清绝的眼睛,疲惫的眼角。
早知道,上位之人,没有不舍。君王无情四个字,并不只是写给人看的。我再不济,起码也同他相识一场,竟是什么分量没有,落得这么个地位么?
安昭文一把抓住我的手:“普天之下,能逼着二王爷的人能有几个?他好不容易得了个挑拨我和二王爷的机会,定是不会放过的。”
我听不懂他说话,愣愣地抬起头来,撞进他的眸子里。他面上退了嘻嘻的笑意,定定地看我。少有几次没有被灿灿的笑脸呛到,看清了他的面貌。青年的清爽,一点不带稚气,清秀的眉眼,不像是能上场杀敌的将士,但是又一身戎装,英姿勃发。
眼神向下滑,盯着他抓住我的手,沉了眼角。他却没有一点要放的意思,不松不紧地握着。一丝一丝的暖意不断地从他手上传来。
他似是微皱了皱眉:“你的手怎么这样凉?”
我舒眼淡笑:“若即一直这样说,平时都是他给捂着的。”
他的手一紧,却随即放开,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端着茶盅浅抿一口:“那你什么打算?”
我回了神,笑道:“能什么打算?不跑的话,真的等着去做人家的小老婆?”
他又回了嘻皮样的脸,却半天不接话。
我沉眼想了会,冷笑一声:“真要我嫁去做妾,守着那些东西一辈子,老死在那种地方,到还不如死在这里干净。”
安昭文手一抖,面上都僵了,将茶盅顿在茶几上:“说什么话!就那样学泼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志气都到哪里去了?”
我眯眼笑笑:“这么久,你可见我哪句话是随便说说的?真要让我一生都浪费在那帮人中间,还不如没到这乱世里头,拼个热血死了也好。”
他眼睛猛地一缩:“不就是皇上要把你给二王爷,犯得着把我们都看成那样么?皇上是九五至尊,眼里该有的,只有这一片江山,你本就不该奢望什么。现在说这些话来气我们做什么?”
被他一言击中,脸上的笑都撑不住,垮了下来。垂下眼,心里乱的一片,什么头绪都没有。
就在这时,门被人一把拉开,早就关照了不能打扰,安昭文面上一顿,刷地站起来。
当头进来个全副武装的兵士,昂首阔步的。后面畏畏缩缩跟了个侍卫,想拦又不敢拦的样子。
安昭文仍然是满面笑容的,默默地看着他一直走到跟前。
头盔遮去了他一半的面貌,我看都看不清。他直直走到安昭文面前,一抱拳:“临阳五百里加急,请将军过目。”
说着,他递过去一个简桶装起来的东西。安昭文撕开上面的封条,拉出一封信,走到后面读起来。
那人突然转过来,对我一抱拳:“若小姐,好久不见了。”
我一愣,不知是什么事:“阁下认识若离?”
他似是一呆,随即释然,笑着脱下了头盔。我见着吓了一跳:“将暮?”
他笑着点点头:“没想到若小姐也在这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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