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翠玉冰凉刺骨,却有些隐隐的松动。我心中暗喜,微一使劲,它居然往下微沉,只听见“嗒”地一声,银盒应声而开!
文昕子默大喜,叫道:“还是小姐聪明!想到这里还有个开关!”
我将银盒小心地打开,好奇地查看。盒里果然放了两本手抄小册,另有两张皮子一样的东西,薄如蝉翼,却不知是何物。
文昕翻看那两本小册,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连声道:“小姐!此书真的是《百草经》!”
我好奇道:“是吗?你见过《百草经》?”
文昕道:“我只见过一次,不过这书中所记载的各种药草之性能、用法详尽无比,应该是《百草经》无疑!”她看了一会儿,又疑道:“不过,有一点奇怪。如果是《百草经》,为何每条记载下面都有简短的补充和说明?”翻看到最后,她的眉头皱了起来,叹道:“真是奇才!”
我正在好奇地翻看那两张薄薄的东西,听她说到奇才二字,不由得问道:“谁是奇才?”
文昕道:“千手观音苗一岚!这本书是《百草经》没错,可是很多药草的记录下面都更为详尽的描述补充,这本书比《百草经》更加珍贵!想必是苗一岚从凌宵宫逃出后,将《百草经》默出,又加以仔细地研究,才得出这一本更为详尽的《百草经》!”
我暗自叹道:“难怪他说这是他毕生的心血。唉!文昕,这本书还是还回凌宵宫吧。当初他杀了凌宵宫那么多人,这本书,就当是还债好了。”
文昕应了一声“是”,才又拿起另一本书来,仔细地翻看,看了一会,惊叹连连。叹道:“苗一岚真是用毒的高手。这里面记载了很多用毒的方法,以及各种毒物相生相克的药理。世上恐怕再没有人写得出如此详尽的用毒方法了。嗯,有些毒药,竟是凌宵宫秘制的,也有记载……天呐……幸好这本书不曾流落出去,不然凌宵宫恐怕会有灭顶之灾!”
我皱了皱眉,叹道:“这种害人的东西,还是不要的好。”
文昕道:“小姐,此话不然。用毒固然是害人的,但是也有救人的。毒物之间的相生相克,便是解救之法。此书既能害人,亦能救人!你看,这里记载的一种伏涎草,本是剧毒之物,但它毒性极为缓慢,通常几天才会发作。但是如果与我们凌宵宫的符魂散混用,人立刻全身麻痹,呼吸心跳全无,就和死人无异。七天之内,再用伏涎草灌入人体内,毒性则自行消解,人则复活如初……天啦,这真是太神奇了。”
我心头乱跳,假死?!回真大师说置之死地而后生,难道……当下将那书拿过来仔细地查看。书上所记载的伏涎草有图样为例,看上去倒不是十分特别。抑制不住心中的狂跳,问道:“文昕!你知不知道哪里有这种草?”
第71章 绝世之作(2)
文昕看了看道:“看这种草的样子倒不是十分罕见,悬壶殿应该能找到。”
我心头一动,连声道:“好。你拿灵通紫玉去,让他们把这种草找来。”
文昕应了一声“是”,又继续翻看那书册。我则拿起那两张薄薄的皮子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由得喃喃道:“这又是什么东西?看上去倒是精巧。”
子默拿起皮子来仔细地瞧,眉头微皱,叹道:“这是人皮面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有这么精巧的人皮面具!”
我一呆,人皮面具?难道是人的皮做的?却听文昕惊道:“苗一岚的人皮面具?”连忙拿过那皮子仔细地看,叹道:“果真是人皮面具!我只听说这种面具制作极为复杂,都是从真人身上活扒下来,再用七七四十九种药物浸泡,得以百年不腐,鲜活如真人。想不到……今日居然亲眼见到!”
我皱了皱眉,心想这苗一岚生前果然心狠手辣,居然活扒人的面皮来做面具,当下叹一口气,顿时对那面具失了兴趣。叹道:“这东西……也太残忍了些吧。”
文昕道:“小姐有所不知,苗一岚精通易容之术,扮男扮女,无人能识破,就全靠这人皮面具。若是戴上它,就算是老爷站在小姐跟前,也未必认得出小姐是谁!”
我心中一动,连声道:“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借它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文昕道:“当然!当年千手观音苗一岚纵横江湖,无人识得他的真面目,在悬壶殿杀人之后,又能十年不被凌宵宫发现,都是全仗着这人皮面具啊!”
我感叹道:“这苗一岚当真是个奇才!”
大家沉默半晌,都没有说话。苗一岚与凌宵宫有深仇大恨,如今虽然死了,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可是看到这些东西,却难免令人感慨。
只听文昕又道:“小姐!无生这些遗物,究竟如何处置?”
我愣了一愣,沉思道:“你先收起来,不要告诉任何人。找个恰当的机会,再交给宫主。”
文昕应了,将面具、书册重新放进银盒中收好。各自休息,一夜无话。
我在宝光寺中住了三日,始终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对付阮修之的“任务”,如今他以我娘为要挟,要我做为内应,替他去扳倒东方汐,却不知我已然失宠,如今连东方汐的面都见不着,如何能再博取他的信任?
文昕见我整日愁眉不展,甚是着急,几次欲言又止。我只得浅笑道:“文昕有什么话就直说,你可是我最信任之人。”
文昕想了半晌方道:“小姐如今在王府中的处境十分不妙,虽说小姐不喜争端,但王府情况复杂,需要早做筹谋。”
我叹了一口气道:“这个道理我懂。只是……我根本就不想在王府呆着。我倒想让他休了我最好,实在不行,也只能……逃跑了。”
文昕急道:“不可!我们每次秘密出府,都瞞不过东方汐的耳目,那辅政王府,恐怕远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我苦笑了一下,却听子默忽然道:“小姐!王府中有暗哨。”
我一愣,连忙问道:“暗哨?什么意思?”
子默道:“王府中各园各岗均有侍卫站岗,此为明哨。其实还有一些人隐藏在暗处站岗,此为暗哨。我们秘密出府,以为躲过了侍卫就不会被发觉,其实早已经有暗哨盯上我们了。”
我吃了一惊,细想之下,也的确可能。我自入王府,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东方汐的眼睛,他在王府中布了暗哨,一为保护,二则为监视。想到此,心头不禁一阵慌乱,幸好没有盲目地乱来,否则我恐怕还没出天京城就会被他抓住。况且……如今娘还在阮修之的手中,纵然我能易容改装跑掉,那我娘怎么办?到时候昭然碧叶、文昕子默、凌宵宫、甚至阮府恐怕都会受到牵连。想到此,心中暗沉,愁绪满怀。
走到山脚,便见武吉备了车一旁等候,见了我便恭敬道:“王妃!属下奉王爷之命来接王妃回府!”我回头定定地看着山顶处的宝光寺,闭了眼,终于决定将自己放下。今日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得到明日重生的自由吧!
第72章 邀宠(一)(1)
回了王府,东方汐不在府中。我径直回真意园安置,一切如故,没有丝毫改变。那天我回了阮府不过才一个多钟头,东方汐就得知消息过来,这王府之中,机关重重,恐怕不是表面看来那么简单。如果我想万全地逃出去,还需要从长计议。
想起我娘,心中烦恼又生。我之所以处处受制于阮修之,就是因为他笃定我不可能置我娘于不顾。这一步棋,恐怕早在十七年前他就已经算好。如今我不能随便回阮府,又不知我娘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可如何是好?只得唤了文昕过来商量,叹道:“想不到阮修之居然拿娘来要挟我,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他没人性呢?还是太老奸巨滑?”
文昕惊道:“老爷果真如此?可是……”
我望了她一眼,苦笑道:“世人都只道阮修之疼爱我这个女儿,却不知他只当我是颗棋子!他要我尽快取得东方汐的信任,唉!如今,娘在他手中,我倒是处处忌惮。”
文昕沉思道:“老爷心机如此之重,恐怕就算我们将桂姨娘救出府来,也未必能救得了她的命!”
我心头一惊,是啊,如果只是抢人出府,有子默就够了,他不可能想不到。复又想起那次做的梦,心头乱跳,沉声道:“文昕,我娘身边的丫环,可是叫惜人?”
文昕道:“正是。惜人十岁就跟着你娘,你有多大,她就跟了你娘多少年。”
我想了想道:“你想办法找人混进府去接近她,了解清楚我娘到底是什么病!”
文昕走到门口,转身欲言又止。想了半晌,方道:“小姐,如今想要得回王爷的宠爱,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如果实在不行,不如……”
我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心里有数。你去吧。我吃的亏还少吗,总之这一次没有万全的把握,我绝不会挺而走险。”
文昕无奈,只得去了。自顾在院子里想了半日,唤了碧叶进屋,道:“碧叶,如今你可出得了这园子?”
碧叶道:“只要周管家同意,我有个缘故,还是可以出去的。”
我立刻拿出剪子,剪下一小缕头发来,碧叶吓了一跳,惊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我用丝线将那头发扎好,找来笔墨,思索半天,方才写道:“花自漂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我用丝绢将那头发与纸签细细地包好,交给碧叶道:“你找个机会将这个交给珏儿,让她瞅准时机交给东方汐。”
碧叶愣了一愣,却是没动。我笑道:“你这是怎么了?平时不是老劝我不要跟王爷呕气?我这个是和解书,他看了自然就明白。”
碧叶看了我两眼,叹了一口气道:“王爷待小姐如何,奴婢一直看在眼里。要说王爷对小姐无情,却又不是。只不过……如今府中主子多了,是非就多了。小姐再是心宽气广,也该为自己筹谋打算。”
我心里一动,叹道:“好碧叶,我知你是一心一意为我好。我心里明白。如果有一天……我能离开这里,一切重新开始,你……可愿意跟我走?”
碧叶略略一惊,却是四下张望了一下,方才轻声道:“小姐去哪里,奴婢就去哪里。别说什么重新开始,就算是刀山火海,奴婢也一定跟着小姐去!”
我心头一热,握住她的手道:“好!你有这份心,也不枉我们好一场。你先去将这件事办了,再去看看文昕回来没有,若已经回来了,立刻来见我。”
碧叶应声去了,我整了整妆容,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阮心璃,这一次你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不一会儿便见文昕进了院来,见了我,低声道:“已经办妥。”我方才松了一口气,道:“去把我的琴拿来。”
文昕略略一愣,笑道:“小姐好久不曾抚琴了呢!”说着将我的琴取了出来。我回了回神,仔细回想那些梦中所练之曲,慢慢地抚来。文昕凝神听了半晌,方才说道:“小姐久未练琴,技艺倒不曾生疏。那原本定在百花盛宴所弹之曲,小姐倒是记得流畅如初。”
第72章 邀宠(一)(2)
我顿了一顿,往事又涌上心头。当初我千方百计,不想让自己成为后宫嫔妃,却阴差阳错,成了明南王妃。只是如今在这辅政王府,又与在后宫有多少区别?!当下停了手,叹了一口气。
抬眼一望,见碧叶走了进来。淡淡道:“小姐好久不曾弹琴了,奴婢这次又饱了耳福了。”我凝神望她,见她微微带笑,知道事已办妥,心头却是万般滋味,感慨丛生。见天色已晚,让昭然传了饭来,用过之后,遣了她们下去,独自一人坐在院中。我不能保证东方汐今晚一定会来,但也只能赌一赌。
虽然已经立春,夜里仍然有些凉意。我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思绪竟然有些乱了。定下心神,轻轻抚琴,在这清冷的夜里,琴声悠扬婉转,令人心弦颤动。我努力摒除杂念,却掩不住一丝忧愁。一曲弹罢,心中惆怅,愣愣出神。却忽听人道:“怎么不弹了?”
我心头一跳,慢慢地站起身来。东方汐一身月白的锦袍,正站在院子里,目光如常,神情平淡。我动了动嘴,却没说话,半晌只得低头轻轻叹道:“妾身扰到王爷清静了?”
他慢慢地走到我跟前,手指在古琴上轻轻拔动,发出悠远的清音。只听他叹道:“本王还是第一次听心璃弹琴。想不到你的琴艺如此精湛,真是令本王惊叹。”
我没有说话,他抬起头来凝神望向我,轻声道:“心璃还有多少惊奇,是本王不知道的?”
我淡淡笑道:“让王爷见笑了。妾身小小的技艺,哪里入得了王爷的眼。”抬眼去望他,我知道自己此时的眼光定然柔和万分,三分愁绪是真,三分情意是真,三分作秀,也是真。唯有一分心事,深深地隐藏。
他眸光微闪,却是转过身去,边走边道:“夜深露重,你早些歇着吧。”
我微微一愣,他已经出了院门。心头思绪混乱,只得坐在琴桌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夜浅眠,仍然猜不透他为何突然离去。早上起来用过饭,刚在院子里坐一会儿,忽见容罗带了个小丫头走了进来。不由得一愣。我被禁足,任何人都是进不了这园子的呀,正在疑惑,却听她笑道:“恭喜姐姐了!王爷今日一早就撤消了姐姐的禁足令呢!”
我怔道:“王爷已经不再将我禁足?我怎么不见通报?”
容罗笑道:“昨天夜里王爷就跟我说,让我来通报的。周管家那边也已经吩咐过了。要不妹妹我怎么进得来真意园?”
我心中一沉,昨天夜里?莫非昨夜东方汐宿在和意园里?却不动声色,叫道:“那可真是谢谢妹妹了。碧叶,倒茶来!”
容罗道:“姐姐不必客气了,我也只是来传个话。以后姐姐有用得着妹妹的地方,就尽管开口。”说着,眼光直直地向我望来,别具深意。我知道阮修之必定是已经传了话给她,当下也不作声,只点了点头,不经意往她身边的丫头看去,那丫头圆脸青衣,竟是绿冬。
她淡淡笑道:“如此,妹妹就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