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钰擦了擦泪水，冲王平点了点头。
两个人沿着河岸，走到了下游。已经出了肖家村老远，他们还是没有发现李氏的身影。
随着时间推移，肖钰的心中愈来愈不平静。
看向远处平静的河水，她想平复一下烦乱的心绪。突然，发现河面上有一抹白色的东西在移动。
肖钰拉了拉身边的王平，“王大叔，你看那里是什么？”
王平把右手搭在额头，仔细的看了半天，突然对着肖钰大叫，“丫丫，是一个人！”
想到李氏今早出门似乎没有换衣服，还是穿着白色的中衣，肖钰双腿一下子软了下来，整个人跪坐在河边。
最后，肖钰和王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河里的人拉了上来。
看到那人的面容，肖钰最后一丝侥幸也被绝望湮灭了。
王平探了探李氏的呼吸，发觉已经停止多时了，不禁用同情的目光望向肖钰。
此时的肖钰没有了刚才焦急心慌，冷静的让人有些害怕，她对王平说：“王大叔，麻烦您帮我把我娘带回家。”
王平看着这样的肖钰，反而不知道如何劝说，心中叹了口气，帮她把李氏的遗体送回了肖家。
第一卷 肖家村 第十四章 誓不为妾
家里东西能当的都当了，才刚刚够买两口棺木。肖之山与李氏的灵堂，在王平等村民的帮助之下，已经简单的搭设好了。
可是，做法事的钱还没有着落。现在肖家已是家徒四壁，根本拿不出多余的钱来。肖钰环顾空荡荡的房子，心中一阵凄凉，回想这五年的种种，悲伤不已。
独自跪在肖家夫妇的灵堂前，肖钰的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可是脑子却异常清醒。
爹娘这最后一程，她必须要送他们走好，可是钱从哪里来？家中银两全部被偷，她没有听从王平的意见报官，因为就算报了也无事于补，爹娘不会活过来，家中的银两短时期也不会被追，那么一切就没有任何意义，还要浪费很大的时间和精力，她耗不起。那么，现在最快的方法就是找人借钱，肖钰打算明日起就这么做。
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肖钰拖着疲惫的双腿走了一家又一家，可是借到的钱却寥寥无几。一般人家，看到肖家仅剩一个孤女，心中虽有些同情，但是真正要拿钱出来，也是有诸多顾虑的。
一天下来，肖钰看着手中不足一两的银钱，心中既着急又无奈。
正在走神，突然听到有敲门的声音，肖钰收好手中的银两，起身出去开门。
“你们找谁？”肖钰看到门外是两个陌生的婆子，心中有些奇怪。
“你就是肖钰？”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婆子，上下打量着她。
被人当成货物一般评估，肖钰心中有些恼怒，但是来者是客，她压下心中的厌恶，再次开口询问，“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是呀是呀，肖家闺女，有件大好事！”另一个婆子笑着对肖钰说。
我还能有什么好事？肖钰看着面前的两人虽不顺眼，但是估计也不会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于是把她们让进了屋子。
“肖家闺女，这位是镇上庞家公子的奶妈，我们是前来提亲的。”笑的很灿烂的婆子，坐下后就开口说明了来意。
提亲？庞家？庞子然？！肖钰越想眉头皱得越深。
“像你这样，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子，现在又成了孤女，按理说配不上我家少爷，但是谁让少爷看上了你呢，现在我家夫人已经同意了少爷将你纳进门，你的好日子快来了！”庞家奶妈看着肖钰，神情中有些不屑。
纳进门？肖钰听明白了，原来庞子然想纳她为妾！瞬间她有些哭笑不得。
“肖家闺女，你这算是答应了？”媒婆看到肖钰的表情，心中有些拿不准，按理说能被庞家看上，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不应该是高兴激动吗？怎么这样一副表情？
“恕不远送！”肖钰看着二人，冷冷地道。
“你，你不要不识好歹！”庞家奶妈看到肖钰这样无礼，气得跳起脚来。
“肖家闺女，这么好的亲事，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成亲那天发生的事情，全肖家镇都传的沸沸扬扬，现在你爹娘又同时没了，人们说得更难听了，这时候庞公子还顶着压力将你接进门，你应该感恩才对！”媒婆不想事情弄僵了，赶忙开口劝说肖钰。
“滚！”耐心已经用完，肖钰指着门口，冷冷的盯着二人。
“肖家闺女，有话好好说，现在你不是需要钱安葬你爹娘吗？只要你同意了这门亲事，庞公子一定会让你爹娘风风光光的下葬。”庞家奶妈已经气得拂袖而去，媒婆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滚出去！”
肖钰一把把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吓得媒婆拔腿就跑了出去。
赶走了二人，肖钰蹲在地上，把头埋在了双腿间，整个人觉得寒冷刺骨。
王平赶到肖家时，正好与慌忙逃走的媒婆撞到了一起，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他急忙赶到里屋，“丫丫！”
肖钰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压根没听到王平的呼唤。
看到好好的一个孩子被折磨成现在这个模样，王平感觉到有些心疼。“丫丫！”蹲在地上，他再次出声。
闻言，肖钰抬起头来，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
“王大叔！”肖钰试图挤出一丝笑容。无奈，笑着比哭让人心中更难受。
“好孩子，难为你了。”王平觉得鼻头酸酸，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肖钰，“这是大叔的一点心意，你不要嫌少。”
肖钰打开布包，里面是半吊钱，心中十分感动，“王大叔，谢谢您！”她站起身，深深的向王平鞠了一躬。
“不用，不用，快点去准备你爹娘的后事吧，还有什么需要你就开口，大叔能帮多少是多少。”
“王大叔，您知不知道哪里能做工挣钱？”肖钰踌躇半响，终于问了出来。
“你这是？我这钱不急用。”
“我家田地都已卖与他人，家中值钱的东西也都当掉了，我必须赚钱赎回来，我知道王大叔您不着急，可是我还借着其他乡亲的银子，总不能长时间赖着不还。”
“唉！真是个苦命的孩子。”王平叹了口气，“咱们这个山沟沟中哪儿有什么工做？”
肖钰听到王平这么说，心中很是茫然，出路到底什么地方，她看不到尽头……
难道真的要嫁与他人为妾？不行，死也不要！肖钰决定以后就算是讨饭吃，在这点上，她也绝不屈服。
傍晚，就在肖钰拜祭完肖家夫妇之后，王平又急匆匆的来到肖家。
“丫丫，丫丫！”
“王大叔，什么事？”肖钰听到动静，从屋里走出来。
“我为你寻到一个差事！”
“真的吗？”肖钰激动得看着王平。
“我有一个远房堂弟，当年寄养在我家，现远在京城大户人家当差。今日下午，他正好回来探亲，顺便让我帮他从村中找一个两个老实的孩子，同他去京城当差。我特地向他说明了你的情况，他让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王大叔，谢谢您了。”肖钰听完王平的话，心中的激动平复不少，原来是去大户人家当差，不是个好工作！她宁愿去做苦力也好过伺候人。可是，她现在这个状况，伺候人的工作总比做人小妾强得多。
第一卷 肖家村 第十五章 卖身为奴
理了理褶皱的衣服，肖钰随着王平来到了王家。
一进王家院门，肖钰就看到了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坐在院中陪着王家老爷子说话。她心中猜测，这名男子应该就是王平口中的堂弟。
“忠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丫丫，大名肖钰。”王平把肖钰带到了王忠面前。
“王爷爷好！叔叔好！”肖钰向王家老爷子和王忠分别福了福。
“好，好，你们聊，我回屋歇会儿，人老了困得也早！”王家老爷子知道他们有事情要谈，站起身来回了屋。
“肖钰是吧？今年多大了？”目送老爷子回屋后，王忠把目光转向了肖钰。
“回叔叔，今年十五。”肖钰老老实实的回答。
“可曾读过书？”
“读过，读过。丫丫可是咱们肖家村有名的小才女。”王平迫不及待的夸奖肖钰。
“只是读过两年学堂，识得几个字。”肖钰谦虚的对王忠说。
“呵呵，好！进退得宜，不骄不躁，是个好苗子！”王忠满意的夸奖肖钰。
“本来我只想找两个小子，回去跑跑腿什么的。后来听堂哥说起你家中的情况，我也着实同情，所以我同意带你回京，你可愿意同我前往？”王忠接着说。
“不知去京城哪座府邸当差？契约怎样签？工钱如何算？”肖钰觉得应该把所有事情问清楚，要去至少也要明明白白的去。
听到肖钰处处都问到了点上，显然不像一个山沟中没见过世面的俗女子，王忠不禁高看她几眼，当下便如实告知，“我是京城宰相府的一名管事，你随我入京，当然就在相府当差。至于契约有活契也有死契，想签哪种可以随你。工钱嘛，你刚去资历尚浅，最多一月一吊钱，吃住全在相府。现在，看在你急需用钱的份上，我可以预支你两月的工钱，，这样你还满意？”
两吊钱还完借债，也所剩无几了，家中的物品看来已经不能赎回。但是，这已经是很高的工钱了，爹爹在世时，每月亦不过是三吊钱，肖钰心中暗自琢磨。
思索了一阵，肖钰终于下定决心，“活契最少签几年？”
“其实相府的主子们待下人极好，吃穿用度从不克扣，逢年过节还会有赏赐。你现在孤身一人，不妨签个死契，到时让主子们帮忙找个好人家，后半生也算是有了着落。”王忠看着肖钰小小年纪独自一人也不容易，于是开口劝说。
肖钰对王忠的第一感觉不错，此人说话办事虽有些圆滑，总之不失为一个善良的人。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着想，但是肖钰也不敢苟同。
她虽是古人的身子，灵魂接受的却是现代教育，去大户人家为奴为仆实属无奈，她可不想这样过一辈子。等到有点积蓄之后，她还会回到肖家村，买上一块田地，自由自在的过一辈子。
于是，肖钰对王忠摇了摇头，“还是签活契吧。”
看到肖钰主意已定，王忠也不再勉强，“活契最少签三年，你的户籍不用动，只需把契约拿去镇上的府衙办个登记，备注一下即可。”
“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肖钰对王忠说。
“你说。”
“您可不可以多等我几日，等我爹娘头七过了，我再随您入京。”
听到肖钰的要求也合情合理，王忠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事情谈妥之后，肖钰回到了家中。
明日就是肖家夫妻去世的第三天了，按照当地风俗，要请和尚前来超度。肖钰带上了所有借来的钱，连夜前往邻村的寺庙请人。
等回到家时，已经过去了大半夜，此时肖钰才想起，她还未用晚饭。肚子已经饿得没有了感觉，肖钰也懒得开火，直接倒到了床上。
身体明明已经累得动不了了，可是脑子却越来越清醒，肖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无奈，披了衣服，坐起身来。
回想起前世今生，种种的事情历历在目，这些事情像是放电影一般在肖钰的脑子里回放了一遍。
最后肖钰简单概括了她这两辈子，用一个字是‘惨’！用两个字就是‘真惨’！如果再加上一字，那就是‘太惨了’！
苦中作乐，肖钰想起了这几个字，竟然不自主的笑了出来。
拿出贴身放置的玉石，这是她现在最值钱的一样东西了，由于先前对它有承诺，所以在肖钰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她也没有拿出来卖掉它。
“其实做人挺烦的，被你困在里面的那三年虽然很无聊，但是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烦心事。凡人，凡人，就是烦人！”肖钰对着玉石自言自语道。
烦归烦，日子还得继续，在孤儿院的十几年，肖钰最先学会的便是向生活妥协，在艰难的生活中过得怡然自得，是他们这类人的最高境界。生存不易，生活更难，是肖钰从小便懂得的道理，现在的生活虽然绝望，但是还没有到绝路，她没有权利说放弃，所以就算再苦，就算再累，肖钰也会坚定的走下去。
第五日，做完法事后，肖家夫妇下了葬，到此为止，所有的事宜就算是结束了。
肖钰顶着红肿的双眼，来到王家与王忠签订契约。
王忠拿出盖有相府大印的契约，递给肖钰。肖钰仔细看了一遍，并未感觉有何不妥，于是签字画押，契约正式成立。王平按照约定拿出两吊钱递给肖钰，肖钰坦然接过，向王平道了一声谢。
随后两天，肖钰用这两吊钱还清了所有欠款，最后还剩下200文，肖钰贴身放好，以备不时之需。
转眼，肖家夫妇的头七已过，肖钰坟上拜祭完之后，回到家中。
看着这个生活了五年的家，肖钰心中充满了不舍，在这里她重温了家庭的温暖，在这里她体会到了父爱和母爱，在这里她度过了一段幸福的时光。
可惜，美好的时光过于短暂。一眨眼，她又成为了孤身一人，还要漂泊在外。
唉！叹了口气，肖钰收好失落的情绪，开始收拾行装。
所有的衣物都已打包收好，肖钰盯着手中的木牌，不知如何处置？
想起大牛递给她木牌时说的话，句句都透着离别，肖钰不禁骂了自己一句，“真是头猪！”
如果那时她能够坚持一下，坚决不同意成婚，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肖钰有时不光恨大牛，也恨自己。
想了半天，最后，她还是把木牌扔进了包袱。
肖钰希望她卖身为奴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离开时，只有王平前往送行。
跟随王忠一起离开了肖家村，看着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一个小黑点的村庄，肖钰滋生出浓浓的不舍。
以后我还会回来的！肖钰暗暗在心中安慰自己。
其实，前方的路上到底有什么在等待着她，最终她还能否回到这里，肖钰心中也没有底。
第二卷 宰相府 第一章 初到京城
肖钰被代步的马车颠簸得快要散架了，她不禁怀念起前世的火车，汽车，甚至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