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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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 下-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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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被人这般贬低,遗玉并不觉得气恼,一个人和一幅画,她不觉得有什么可比性,眼下,叫她更在意的是:“因为我像……那画上的人……所以把我弄到这里?”

  “嗯?”姚一笛收起了笑容,少年秀气的脸上,带着疑惑和不解。

  遗玉捂着喉咙,手上的冰凉,让颈部舒服许多,她用着难听的嗓音,断断续续道:“你认得我,必知晓他不是常四,你样子和声音都变了,是易容,沈大哥他们都以为你是姚一笛,僵绳断了,马受惊吓,都是你……你到底是谁?你这样做,有何目的?”

  “啧啧,”姚一笛凑近闻了闻已经变了颜色的烤鱼,嘴里嘀咕道:“你这不是不傻么,怎么就偏被李泰给骗了。”

  右眼皮使劲儿蹦跳了几下,遗玉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傻子,都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姚一笛拿着烤好的鱼,绕过火堆,在她平躺的草堆边上坐下。

  “你说错了一点,我是姚一笛没错,但我还有别的名字,别的样子,眼下我是姚一笛,你便当我做姚一笛好了。”吹了两下烤鱼,他张嘴便咬在热气腾腾的鱼腹上,咀嚼了几下,混着鱼刺,一起咽了下去。

  “你知道红庄对吧,我和一笙都是那里的人,不过那丫头是个杂血的,是族里的男人同外头的女人生的,生长在外庄,是没资格进碧浮山红庄的姚家人。李泰和沈剑堂他们就不一样了,他们虽也是杂血,但是血脉纯正的族女所诞,所以才有幸在碧浮山待了几年,学了不少的本领。”

  若说韩厉是为遗玉掀开了红庄的一角面纱,那此刻姚一笛字里行间透漏给她的讯息,就太多了。

  “可杂血归根到底还是杂血,红姑照着族规,让他们在山里待够了三年,便将他们撵走,因为承过族祭,倒不怕他们出山后,会将碧浮山的位置泄露出去,坏了山庄的清静,可是,这杂血的族人,族祭后,除了不能向外提及红庄外,因人而异,还带些不一样的副作用,比如说——”

  正说到关键地方,姚一笛停下又啃了几口烤鱼,一边嚼着鱼肉,一边盯着遗玉的眼睛,喉头滚动后,道:“沈剑堂的运气要好些,他是滴酒不能沾,否则便会睡死过去,李泰的运气要差许多,我记得他比我小两岁,刚来红庄的时候,是九岁吧,族祭后,这小子的眼睛差点瞎了,好好的黑眼珠子变成了绿色,最有意思的是,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看什么东西,都是一个颜色,哈哈……”

  这看似十六七岁的少年,竟比李泰还要大上两岁。

  喉咙太痛,吸一口气都是辣的,辣的胸前发闷,遗玉使劲儿想着昨晚露宿时候,李泰告诉她,他的眼睛从前也是黑色的时候,是怎样一副神情,可除了那对青碧色的眼瞳,她再想不起来别的。

  “后来呢……”后来怎么恢复的,李泰的视力现在很正常,这点她很清楚。

  “后来啊,”姚一笛活像是十年都没同人说过话一般,她问什么,他便答什么:“你知道姚晃吧,碧浮山最好的大夫,也是有史迟来最厉害的毒师,喏,就是他多管闲事,给沈剑堂下了一道毒,让他不用闻到酒味就睡上好几天,又给李泰下了一道毒,让他能看见别的颜色,不过,你可别当姚晃是发什么善心,呵,沈剑堂是不怕酒了,可他却一辈子都再离不开酒,李泰的视力是恢复了,可是等他不经意,却见不了光,如此,要一双眼睛,又有什么用,哈!”

  笑得姚一笛乐不可支地把剩下的鱼骨都啃了个干净,舔舔嘴唇上的肉屑,继续道:“等他们发现的时候,也已经晚了,姚晃从红庄叛逃,李泰和沈剑堂便和这天下中了‘不治神医’毒术的人一般,四处寻他,那时他们还不知道,毒解之后,不出半年,他们一个会重新惧酒,一个会再回到世间一色的生活。”

  心跳猛地加快,在听到这番详解后,遗玉再抑不住,沾着泥灰的脸,因为心中的惊颤而怔仲。

  “李泰的梦魇,是被你解的,算来快有半年了吧,想必他已察觉到,他的眼睛又生了变化,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地出门寻药——去年腊月,姚晃是被李泰逮着过一次,这便供出西南丛林里一种药物来脱身,睛明草,有的时候,当真相被一件件摆在面前,你才会现,你更希望被蒙在鼓里。”

  姚一笛脸上露出一抹诡笑,“那玩意儿泡水是能明目,这是对常人来说,可李泰若真是用了,我保准他会变成瞎子。”

  后脊升起一缕缕凉意,遗玉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理智告诉她,姚一笛的话是真是假,尚待分辨,她轻眨了几下眼睛,哑声道:“我还是不懂,你告诉我这些,为何?”

  “你不觉得,一出好戏,只有一个人看,太无聊了吗,”姚一笛随手丢掉树枝,揪过她的衣摆抹了抹手。

  “你了解李泰是个什么样的人吗?”遗玉抿着唇,没有作答,而姚一笛本来也不期她的答案。

  “一个太过随性的人,一个目的性太强的人,”他缓缓道,“因为情欲寡鲜,所以本能才比常人更强烈,他几乎从不抑着性子,一旦确定了目的,就会不惜任何代价,任何手段,哪怕中途会受伤,会丢了性命,也只有达到目的时,才会停下。比起人,他更像是生在这深山里不知名的凶兽,就算你再无畏,直面他时,也会生出一丝退意来,所以,我实在是很讨厌他。”

  遗玉看着他脸上闪动的火光,听着他充满诱导的声音,突然觉得他口中的李泰,同自己认识的那个,渐渐交错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有些陌生的人。

  她使劲儿挤了下眼睛,闪去脑海中这荒谬的错觉,再睁开眼时,便见一只手伸到她脸上,拨开她额头粘连的发丝。

  “看来你还是不大清楚自己的处境,我再告诉你明白些——你当他为何待你不同,当年沈剑堂偷了那幅红姑视若珍宝的肖像,只有我们三人看过,你像那画上的人便罢了,姚晃又莫名其妙地把锦绣毒卷给了你,李泰能不多想吗?沈剑堂对他有用,所以他变着法子把醉江南送给他,又费力给他弄来抑酒毒的丸药,让他能够四处远行。”

  “你对他来说也有用,你是看过锦绣毒卷的,又得姚晃教习,你这次随身的药囊我翻看过了,在医,你还有些分的,这便不难解释李泰把你放在身边,还下功夫培养你,假以时日,你能变成另外一个‘姚不治’,也说不定呢。”

  山洞内的光影变幻着,遗玉的眼神也恍惚了起来,缓缓抬手抓下他悬在额头的手,一点点握紧他的手腕,语调艰难地问道:“还……还有吗……我不知道的事。”

  “晤……暂时是想不起来了,”姚一笛挂起了懒洋洋的笑容,道:“怎么样,这林里都是瘴毒,李泰许会试着进来找你,但寻不到,他肯定会把你弃掉。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勉强别人,给你两条路,一么,天一亮,我就送你出山,让他们这群人闹去,二么,你跟着我,咱们走在他们后头看热闹。”

  “咳……你……擅使毒吗?”遗玉轻咳了一阵,突然问道。

  “毒?为何问这个?”

  “没什么,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擅使。”

  “嘭!”

  “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遗玉松开握着他的手腕,转动了一下左手上的戒指,将内侧突起的比针尖还细的小刺收起来,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伸手推开倒在她腿上的姚一笛。

  新卷 第8章 又少了一个

  李泰一行当晚过了沼地后,一夜露宿,第二日,这支来时八人减做六人的队伍,照常前行。

  少了姚一笛,这一路上惊动了不少野兽,难免速度慢下,少了遗玉,这支队伍除了气氛有些古怪外,并无什么差别。

  李泰面罩覆眼,看不见神情,加之他话本来就少,根本无从得知他此刻心情怎样。

  心中负疚的沈剑堂,就连同姚一笙斗嘴的心思都没,余毒未清的他,恹恹地坐在马背上,中午停下用干粮时,萧蜓帮他号了脉,见他啃了两口烙饼便不再吃,无奈地低声劝道:

  “公子,您别自责了,虽说你有错在,可谁也不清楚唐姑娘现在是否就真出事了,那林中虽有毒瘴,但是常四爷进去找了几趟,都没寻见人影,说不定她是同姚公子躲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沈剑堂瞄了一眼坐在巨石上换水的李泰,小声道:

  “也说不定是被野兽叼走了。”

  “公子,说福莫言灾。”萧蜓皱眉。

  “老四,”沈剑堂有些烦躁地扯了扯衣襟,喊了一声李泰,道:“要不,再回去找找,那马载着人,并未跑远,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歇够了就上路。”

  李泰就像是没听见沈剑堂的声音,把水壶塞好,挂在马背上,环扫了众人一眼,牵着僵绳朝前走去。

  “走、走,早点找到那山谷,也好回去。”

  何少知催了两嗓子,便跟了上去。

  姚一笙绕着耳畔垂下的一缕发丝,加快了几步,走到李泰身边,侧头看他一眼,讥道:

  “怎么,想想会觉得心疼吧,好个乖巧的小姑娘,就这么着弄没了,早知道,还不如不要带出来。”

  见他不语,她目光闪了闪,抬手朝他胸前探去,只是尚未触及他身上衣料,手腕便是一麻,心知厉害,她飞快地缩回了手,揉着后觉发痛的腕子,冷笑道:

  “没变嘛,还是这般讨厌让人碰,我当你改了脾性呢,那小东西不是你的丫鬟吧,她到底是你什么人?为何不答话,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你的心思向来异于常人,说来听听,这么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究竟有哪里不同。”

  “询问同你无关的事,是因为太闲了吗。”

  “咯咯,”喜怒不定的她侧头笑了一串,引得身边几人侧目,待她笑声落下,一行便没了声音,继续安静地前行。

  出了大沼地之后,又过三日,一行六人连翻了两座山,越深入山林,四下的野兽出没就越频繁,好运在入沼前用光,这三日来,刚入山时沈剑堂嘴说的几种野兽,他们都见了个遍。

  除此之外,一时大意,六人还招惹上了一股狼群,被上百只半人高的恶狼追赶,想想就知有多狼狈,多少都受了伤,其中以何少知最严重,左膀被狼群头领狠撕下一块肉来,只能丢了些行装,坐在唯一的马上继续前行。

  入山第五天,将近黄昏,身体疲乏的六人,总算又被好运眷顾,他们在一处丛林外,寻到了一座部族的村落,这生长在深山中的人,穿着语言皆同山外之人迥异,但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当中,竟有年迈的老者会讲蜀中的方言,虽怪腔怪调,可也足够交流。

  人迹罕至的山群之间,这个名为朴桑族的小部落存在巳久,年头无据可靠,也有人试图离开这里,但每年离走的族人,除了一两个,都没再回来过,渐渐地,他们便安于此地,自给自足地维系着朴桑族的血脉。

  何少知腿是伤了半条膀子,但商人本色不减,一番交流,拿出一路没舍得丢弃的一袋子精盐和糖粉,愣是从这小部族的村长口中,橇出了一处山谷所在,闻着描述,同他们此行的目的,竟不差厘几。

  在听说他们要前往那座山谷后,村长很是劝说了一番,道是那山谷里生有只巨蟒,尾能断树,口能吞人,这些年来,村里有不少人命丧他口中,侥幸活着回来的,都不愿再踏足那里。

  村长,让人腾出了三间木屋给这群伤患休息,又准备了一席当地的食物招待他们,虽味道淡了,可对这群人来说已是美食。

  “那山谷就在这村子西北方向,大概要走上一个多时辰,咱们今晚就好好休息,明日天一亮,就带上家伙去挖药,”何少知搓着手,难掩脸上的兴奋之色。

  从村中去过山谷的朴桑人口中,他们都知道,那里的确是生有不少稀奇古怪的药草,其中几样能描述来的,经姚一笙对校,都是些稀珍,几乎囊括了六人所需的各种药草。

  是夜,当宁静的小村落沉睡时,一道人影从木屋中走出来,朝着村南的小林走去,没过多久,又有一道人影出了屋,在木屋前站了片刻,便也朝着南边的小林去。

  第二天,一早,当众人穿戴好,在木屋前集合,准备出发时候,才发现,六个人,少了一个。

  “咦,老何呢?”沈剑堂左顾右盼,没见着何胖子人影,便问昨晚与他同房的柳关,“早饭时没见他,你不是说他小解去了,小解需要这么久?”

  柳关平凡的五官上也露出纳闷的神色,闷声道:“我早起就没见他,只当他是去小解了。”

  “哼,昨晚叫的最欢的就是他,这会儿却跑没影儿,死胖子。”姚一笙一手叉腰,口气不耐烦道。

  “行了,咱们还是去找找吧,别跑迷了才是,这村子外头可不安全,他又受了伤。”萧蜒将从村中借来的竹筐放下,带头去找人。

  五个人在村子里问了个遍,又分头跑到村外寻了一圈,只是这林周多有朴桑族人来往,脚印到处都是,辨不出谁是谁的。

  “这么大个人,是凭空飞了不成,”沈剑堂抓抓头发,道:“该不会是老何见财起心,想占个头先,一个人先跑去采药了吧。”

  “你脑袋是倒着长的吗,”姚一笙讽刺道,“他东西都在屋里放着,又是个一条胳膊的残废,那山谷里还有条大蟒,就胖子那骨子里的胆小劲儿,你们当他是有胆子一个人跑去?”

  少了何少知,今天的采药之行是耽搁了下来,姚一笙在提议先去采药,无人附和后,只能留下和他们一起找人,到了傍晚,还是没寻到何胖子。

  “你们说,会不会是这当地人在作怪?”晚上饭后,五人聚在一屋,沈剑堂压低了声音提出猜测,此话一出,当即招来几双白眼。

  “这里的人半点武功都不会,何胖子断了胳膊,都足以杀他们一半,更何况,他们图咱们什么?依我看,八成是他自己存了什么心思,才跑出去。”姚一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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