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点点头,“认得出来,她老了很多,比大伯母还要老相了。但是原来的模样还在,能看得出来。那是我亲娘呢,又哪里会看错了?”文昌的神情有些郁郁的,但还是把当时的经过说了出来。
那时文昌被派到了榆树县,正好就是有人闹事之后,文昌带人去平息了动乱。那时有个妇人就在那哭,说是她的丈夫已经病的要死了。文昌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注意起来那个妇人。
仔细打量之下,文昌却是心惊不已,那妇人的样貌,竟然与记忆里的母亲十分相像。文昌不敢贸然上前相认,就派人去打听这妇人的来历。
等到手下人打听完了,回来禀报。说是这妇人姓魏,大概是十年前来到这里的,当时是跟着一个姓赵的男人来的,两个人说是夫妻。那姓赵的男人,在来到榆树县后不久,竟然得了急病死了,这魏姓的妇人,又改嫁了如今的这个男人。
如今的这户人家姓刘,男人原来的妻子死了,留下两个女儿。魏姓的妇人嫁过来,又生了两个儿子,本来日子过的虽然不富裕,却也不至于受穷。那两个女儿都大了,嫁了出去,只剩下两口子带着两个儿子过日子,这小日子过的到也算是温馨和乐。
哪里想到这一场洪水,毁了他们的家,男人又染上了瘟疫,已经病的很厉害了。
文昌听了这些,心里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后来终于忍不住,傍晚的时候,找到了魏氏。
魏氏被叫了出来,看着眼前这位英姿挺拔的年轻官员,又哪里会想到是自己当年抛弃了的儿子呢?她战战兢兢的就要给文昌跪下,文昌上前一步,搀扶起了魏氏。
说起来,魏氏走的时候,文昌才七岁多点儿,能够记得魏氏的摸样已经很不容易了。也是由于年纪小一些的缘故,对于魏氏的出走,文昌不像文成那样的愤恨。这么些年过去了,文昌也早就忘了当年因为母亲的出走,自己所受的屈辱。如今再次见到母亲,血缘的天性,还是让他忍不住喊了一声母亲。
魏氏愣在了当场,她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人,脑子里却忽然浮现出志勇的模样来了。说起来,文昌长的,大概能有一半像志勇,而文成则是八成都随了志勇的。但是魏氏还是从这一半里,看到了当年丈夫的影子。
魏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当初被自己抛弃的那两个孩子,如今还能认自己。她颤声问文昌,是不是许家的孩子,眼泪却掉了下来。
文昌点头,告诉魏氏自己是文昌,然后也哭了出来。母子两个,就这么面对面的哭着。后来魏氏停了哭泣,询问起来文昌这些年的经历。文昌倒是也没有隐瞒,就把家里的情形都说了。
魏氏得知大儿子如今已经娶了媳妇,而且都生了两儿一女,并且文成已经过继到了三房的名下。而面前的小儿子,竟然考上了状元,如今在皇帝的跟前当差。魏氏听了这些,心里也是替两个儿子高兴的。
文昌想要把魏氏接走,可是魏氏却不肯,“儿啊,娘不能跟你走。你已经是朝廷的官员了,又跟在皇帝的身边,你不能有一个跟人私奔了的娘亲啊。娘当年糊涂,抛下了你们跑了,娘后来也后悔了。可是这天底下,又哪里有后悔药可吃啊?如今你大哥已经是三房的儿子,你也这么有出息,你爹就是在黄泉之下,也是该高兴的。我是个抛家弃子的罪人,哪里还有脸再跟你回去?就这么样吧,以后你也不用再想着我了,也别跟文成说起来我。就当根本没见过娘,也就是了。”
魏氏这些年没少吃苦,如今性子早就不是当年,倒是能够为别人着想了。再者还有两个儿子在这边呢,那一样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又哪里能够扔的下呢。
“娘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了。那两个孩子,他们都还小,也没有别的亲人,娘不能再扔下他们跟你走了。是娘对不住你和文成,娘也不敢奢求你们的原谅,以后就当是没了我这个人好了。”魏氏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文昌的脸颊。
“这些年,娘没能看着儿子长大,哪里有脸去跟着儿子享福呢?好了,知道你和你大哥都还好,娘也就放心了。”说完了这些,魏氏就转身回去了。
文昌心痛不已,却没有阻拦魏氏。他可以原谅魏氏当年的错误,也可以接走魏氏,但是却没法接纳魏氏的男人和那两个孩子。
后来正好志明他们研究出了药方,文昌就赶紧的让人先去给魏氏的男人治疗,好歹的从阎王爷的手里抢下来了那人,也算是没有让魏氏再次守寡。等到那男人的病好了之后,文昌又去见了魏氏一次,留给了她五十两银子。
“二姐,你说我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我哥啊?从那之后,我倒是旁敲侧击的打探了一下,我哥对于当年母亲的出走,十分的愤恨,他恐怕是不能原谅母亲的。”文昌有些苦恼的说着。
静涵叹了口气,这世间的事真是难料,没想到他们母子竟然这这里遇见了。当初的事情,许家对魏氏也算是仁至义尽了,陈氏已经同意了魏氏改嫁。只是没想到,魏氏竟然跟一个有妇之夫勾搭在了一起,最后偷偷的跑掉。留下了两个儿子,成了别人口中的笑柄。
“文昌啊,这件事暂时先别说吧,以后有机会再说。文成哥哥那时已经大了,在外面没少被人嘲笑着,他受的苦比你多,不能原谅魏氏也是情有可原的。”静涵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二姐,我也知道的,就是心理有些难受。倘若当初我娘没有走,如今她应该过得很好吧?有我哥和我两个,根本就不会让她受苦的。说不定,我娘还能得个诰命呢?这人啊,还真是不能做错事,如今这样,也算是对她的惩罚了吧?我心里并不恨她,她也是个可怜的。连着两个丈夫都死了,这一个也差点儿。一个女人,总得有依靠才行,更何况还有两个孩子呢。”文昌就是心里有事憋得慌,跟静涵说了出来,心里也就敞亮了。
“二姐,这里离着榆树县不远,你和姐夫要是有机会,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她?毕竟是生我一场,我不求她过得多好,平平安安到老也就罢了。”文昌终究是不忍心,就拜托静涵照看魏氏。
静涵想了一下,这才点头。“罢了,我就成全你的这份心思。我抽空让人去看看,要是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就伸把手。不过,要是那些人得寸进尺,想要赖上你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啊。”如今文昌和文成都过好了,难保那些人知道了,不会起什么心思呢。
“二姐也不用太照顾了,差不多就行。他们有家有地,只要肯干,以后也不能过得太差。要是自己不肯努力,只想着依靠别人,那样的人,不理也就是了。”文昌想了一下,才这么说道。
“你能这么想就好,我就怕你舍不得血缘亲情,到时候再被他们拿捏住了。咱们暗中的帮衬一点倒是不算什么,但是却万万不能让他们再来纠缠。”静涵点头,不是她心狠,当初魏氏既然能够跑了,就说明她的心里就没有许家,没有两个儿子。这样的女人,说起来真的不值得可怜。看在文昌的面子上,照看一二也就罢了,别的她可不愿意。
文昌和静涵在这边说了好半天的话,那些人可是都喝了不少的酒了。铭宇看见静涵一直都在跟文昌说话,就走了过来,问道,“二姐,你跟四哥说啥呢?聊得这么热乎?”
静涵就笑了,“我们再说文昌的亲事呢?这家伙,都二十了,却还不想成亲。你要是有那合适的人选,就帮着张罗张罗。”“这个还不简单?我可是还有几个妹子的,只要四哥能够看得上,随便哪个都好。”铭宇开玩笑道。
☆、第二百五十五章安排
子轩也看出来了一些,就搂着静涵,一个劲的安慰,说是今年一定能够回家去。静涵也不是那种特别爱钻牛角尖的人,所以不多时也就放开了这些,去哄儿子了。
如今子轩已经是知州了,公事更加的繁忙,而且下面的县又都是新分出去的,各种事物繁杂。除了当初的赵县丞和刘主簿之外,朝廷派来的另外四个知县还没到,所以还得子轩操心。
正好那赵县令和刘县令要去任上了,临走之时,过来感谢子轩。
“两位,此次能够升任知县,也是两位踏实肯干的缘故。本来朝廷的规矩,是不可以在家乡为官的。不过咱们喜州乃是初立,一切事情尚未完满,皇帝也是体谅咱们,所以才会让二位就在喜州下辖的县任职。两位在任上,一定的好好的做事,才不辜负朝廷的一番苦心。”子轩见了这两人,自然是少不得叮嘱一番的。
赵知县和刘知县二人给子轩躬身施了一礼,“多谢大人的提携,我等定然竭尽全力,为百姓做些实事。不会叫大人的一番苦心白费掉的。”
三个人又寒暄了几句,赵知县和刘知县就告辞了,他们得赶紧的去赴任才行。
子轩送他们到了门口,又嘱咐了两句,这才转身回去,继续处理公事。今年的这场大水,各地粮食都减产,虽然喜州这边并没有被洪水淹没,不过粮食产量也是下降了不少的。朝廷已经减免了今年的税赋,百姓好歹能吃饱饭。
好在喜州这边经过子轩夫妻四年来的经营,各家各户的,算是有些底子了。一年的收成不好,倒也不是过不去。况且还有那么些个牲畜呢,多少的都能换些钱回来,到时候再从外面收些粮食也就是了。
也幸亏这边养的是牛羊等比较多,一般不需要吃多少粮食,要是养猪多的话,这一次恐怕也要损失不少呢。
十月初,已经是开始下雪了。这个时节,本来就是人们在家猫冬的时候,不过有了那么多的作坊,人们就在这农闲的时候,都到作坊里做工。
静涵的酒坊,已经停了好长的时间了,这回也重新开始酿酒。虽然今年粮食收上来的少了些,可是南方并没有遭灾的,静涵已经派人到南面去收粮食了。这酿酒的利润还是很大的,即便是从外面收回来的粮食,也还是有很大的利润。
酒坊里热火朝天的干活,织坊那边则是往外出了好几批的布匹。如今的织坊,规模已经很大了,里面的女工也是很多。还有一些女人都是把羊毛拿回家去纺纱,到时候再送回来,这样能够照顾着家里,还不耽误挣钱。
在织坊里干活的女工,工钱都非常高。她们每天在织坊里干活,回到家里,家人真的是对她们都好的不得了。要知道,一个月二两多银子,逢年过节的还有不少的分红,一个女工一年能够挣回来六十多两的银子。大男人都比不上呢,家里人又怎么能够不好好对待呢?
那些没成亲的女孩,家里人都舍不得让她们早出嫁。而那些年龄到了,该是说亲的女孩,也是很多人家争相求娶的。谁家娶回来这么一个能挣钱的媳妇,不都得高兴坏了啊。所以这些在织坊里干活的女工,倒是一个个过得还算不错。当然了,也有那种不如意的,但毕竟是少数。
这个时候,那些养大了的鸭鹅也该杀掉了。如今在不少地方都养了鸭子,不光是那种肉食的,还有专门下蛋的。静涵想出来了松花蛋的制作,另外也从月亮泡村的一个老妇人那里买回来了腌咸鸭蛋的秘方。那秘方腌出来的咸鸭蛋,外皮清润如玉,里面的蛋黄金黄透红,油汪汪的,吃起来也是味道十分的鲜美。这两样,在其他的州县卖的非常的好。
这次铭宇也看中了这松花蛋和咸鸭蛋,觉得这东西在厩也能够好卖。不过,从这边制作了再弄过去显然不可能,静涵就把这两样的方子给了铭宇,并且派了两个熟手的工人过去,到那边也弄个作坊试试。
另外的一些油坊啊,糖坊啦,也都正是忙碌的时候。虽然今年略微减产,比往年稍微差点,可是架不住当时种的比较多,所以总量上,比以往也不算少。
就这样忙忙活活的,日子也就过去了。今年说好了要回松江河那边去过年的,所以进了冬月,静涵就让各个庄子还有牧场、作坊等都把账目送上来。静涵一一的看了,把各处的赢利什么的算清楚,另外也把该发下去的红利等都按照以往又加了一成。
“今年大家伙干的都不错,虽然说是收益没有以往的好,这不怨你们,是老天爷的缘故。等过年的时候,给大家伙都多发点工钱,让大家也都过个好年。”静涵跟各个管事说道。
那些管事自然是高兴的很,静涵从来都是大方的,在银钱上面,从未亏待过下面的人。这些人心里都是有数,所以也都很感激。
“今年过年,我跟大人要回家乡去,所以你们更要好好的看顾咱们这边的这些个产业。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知道了么?”静涵不放心的叮嘱着。
“这边各个作坊腊月十四就停工,让他们也都回家准备过年去,年后还是正月二十五才开始上工。都累了一年了,该是好好歇歇。都回家跟亲人好好的团聚一下,经历了这么些事情。”
“多谢夫人,夫人这样为大家着想,大家伙以后一定好好干活,一定帮着夫人把这些个产业都看管好。”那些管事都纷纷表示。
静涵点点头,“那几个牧场的情形如何啊?”她看着牧场的管事问道。
“回夫人,咱们听了夫人的话,前年去年就开始修牲口的圈舍了。今年已经完全弄好,那些牲畜白天放出去啃些干草什么的,晚上全都回到圈舍里,这样倒是挺好的。今年冬天比往年冷了不少,有了这圈舍,倒是没有冻死牲畜的情形出现。”几个牧场的管事说道。
“这就好,我还一直担心着呢。今年的天气实在反常,夏天不热,冬天却死冷的。一定得注意,可别把那些牛羊的给冻死了。”静涵一直都担心这个。
“不会的,咱们都记着夫人的话呢。晚上的时候,那些牛羊都挤在一块儿,不用担心的。”那些人回道。
静涵点头,然后又说了些别的事情,就让这些管事的都回去了。
今年所有的收益粗粗算下来,大概能够剩下八万两银子。比起往年来,就要少了一些,不过这也挺不错的了,静涵倒是也挺高兴的。“春柳,赶紧的把东西都收拾收拾,咱们过些日子就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