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见着如此,笑道:“你们可给我听仔细了,这京城可比不得金陵,随着你们横行。你哪知道这路过的就不是个皇亲国戚?小心生事得罪了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众小厮见着薛蟠严肃的表情,忙收了心神,点头应了。
薛蟠又道:“这可不是吓唬你们,你们见着这贾府的辉煌权势,可他们家的奴才也不敢在那些皇亲面前横行,岂不知有这样一句,说在这京城,砸块砖下了,都可磕到个皇亲。这话我只与你们说,你们也别外传,自个儿当心着才要紧。”说着严肃的说道:“如若让我知道,你们在外惹事,仔细了你们的皮,倒时,三四辈子的老脸也丢在那儿,可别怪我。”
三儿等众小厮忙说道:“爷放心,我们省得,定不给爷惹事。”
薛蟠点了点头。
到了户部街北街,这里住的俱是国公、官吏的府邸,倒是比刚过的街要冷清些,人来人往也俱是些穿着体面的人,薛蟠忙停了马,三儿会意,下马问街上一个穿着藏青长袍的人道:“请问这位爷,张府怎么走?”
那人见着薛蟠等人穿着非凡,也不敢倨傲,问道:“哪个张府?这里有好些个张府?”
“就是张笃庆,张大人的府邸,其兄长是礼部尚书张筑贤大人。”
那人一听,忙笑道:“原来是这家,你过了这街口,往北就是了。”
三儿忙谢过,上了马,随着薛蟠等去了。
转过了接口,不远处,就看见门外两个石狮子,上面赫赫挂着匾额,上书‘张府’二字,大门大开,门外站着些许小厮门房。见着薛蟠等人下马,衣着不凡,也不敢放肆。薛蟠上得前来,问道:“这位小哥,请问张笃庆张大人是住这吗?”
那小厮说道:“回这位爷,这正是我们二老爷。”
薛蟠忙递上拜贴说道:“那麻烦小哥通传一声,就说学生薛蟠前来拜见恩师。”说着,三儿忙从袖中拿出了一块银子来,偷偷的塞给了他。
听着是二老爷的学生,那小厮更是不敢怠慢,也不敢要他的银子,笑道:“既是二老爷的学生,这小的可不敢要,您且稍待,我这就进去通传。”说着就忙跑了进去。
没过多久,只见张起跑了出来,见着薛蟠说道:“大爷,您来了,老爷正等着呢,随我来吧。”
薛蟠见是张起,笑着说道:“本是早要来的,只是这应酬实在是多,方拖到了今日,老师没怪我吧?”
张起笑道:“哪能啊,前次老爷还说呢,大爷这些天应酬多,可别累了身子才好。”
薛蟠听了,放下了心,对小厮们说道:“你们在这等着,三儿带着礼物随我进去。”说着带着三儿进去了。
张起笑道:“大爷您这是越发客气了,老爷还稀罕您的东西,您来了,就够老爷高兴的。”
薛蟠知道老师疼惜他,说道:“也只这一次,我亦知老师不爱这些虚礼,这次就全了我的礼数吧。”
张起笑了,带着薛蟠等进了书房。
一拉门帘进去,只见除了张先生,还有一个老者赫然在坐,薛蟠也不知道是谁,亦不敢称呼,只得先跪下,给张先生行礼道:“学生薛蟠,前来给老师请安。”
张笃庆多日未见薛蟠,也是怪想的慌,这十年来,真可谓是日日相见,待得薛蟠不在眼前晃了,还真是闷得慌。一听他来,忙让张起去迎了来,如今见着,比往日瘦些,想是旅途幸苦,又多了些应酬。
张笃庆哈哈笑道:“蟠儿起来,和我还整这些虚礼,来人,上茶,看你这一路来,歇歇吧。”
旁边的老者看着如此的张笃庆,哈哈笑起来,说道:“我说庆弟,你这是越老越有趣了,当年也不曾见你对侄儿如此,如今却越发的婆妈起来。”
听了老者此话,张笃庆也是无奈一笑,说道:“我和蟠儿相处十年,正是在我最伤心之时,是他抚慰了我丧子之痛,看见他,就像是看见了我的儿子了。这些年来,我亦是把他当我的孩儿一般看待,悉心教导,眼见着他大了,又为他的前程操心。”
说着,笑看着蟠儿说道:“这是我的长兄,你叫他大伯就是了。”
原来这老者正是张笃庆的大哥,当今天子的太傅,现任礼部尚书的张筑贤大人。听了张笃庆的话,又是笑道:“正是,你是庆弟的学生,就和我的侄儿一般,叫我一声大伯正可。”
薛蟠听了,跪下说道:“薛蟠见过大伯。”
张筑贤笑着点头,说道:“难为你伴着庆弟多年,如今看来,仪表堂堂,真正是个好孩子。”说着又笑看着张笃庆说道:“怪道你这么多年都不舍得回家,原来是藏了这么个佳徒。”
薛蟠说道:“我可当不得大伯称赞,能伴在老师身边,是晚生的福气。”
听了薛蟠的话,张筑贤笑道:“你叫薛蟠,可有字没有?”
还不待薛蟠说话,张笃庆说道:“还没呢,他父亲去的早,我本是打算他高中了再赠个给他,如今既然兄长问起,不如就赐个字给他吧。”说着狡黠的看着兄长。
听了此话,张筑贤又是笑道:“原来庆弟是在这等着我呢,也不待你这样护短的。”又说道:“既如此,我就赠你一个字吧。”
说着,捋了捋胡须道:“你这名中的蟠,自是有屈曲,环绕,盘伏之意,可见是根基稳固,亦可解为盘龙之意,但龙乃天子的象征,如若用此字,则太张扬,岂不知过犹不及。”
说着在屋中走来走去,又说道:“当年唐太宗曾对魏徵说过一句话,‘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亡;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镜,可以知荣辱。’这蟠字已有稳固之意,而少知明理,不若就叫镜心如何?”说着又摇头道:“此字太阴柔,不如换个谐音字,景星二字,正好。”说着一拍手,越想越觉得妙极。
张笃庆在旁听了,朝薛蟠眨眨眼,说道:“妙极妙极,蟠儿,还不谢大伯赐字。”
薛蟠亦是知道老师的苦心,忙鞠躬谢道:“谢大伯赐字。”
张筑贤笑道:“你是有了个好老师。得空也常来,你老师的学问不错,岂不知还有我的一份功劳,你有什么不懂的,也可来问我,旁的不会,这做学文,还是可以的。”
张笃庆笑道:“能得兄长指教,这是蟠儿的造化。”
张筑贤见着薛蟠如此年轻,说道:“还是他自己知上进才是,如今见来,不过弱冠之年,他的文章辞赋,吉弟也拿给我看过,当真是好的,可见是进益了,也不枉你这么多年的悉心教导。”
薛蟠听了,忙谢过,口中直称自己还有许多不足之处。
张笃庆见着兄长亦称赞于他,笑道:“他甚合我意,此次回来,除了他科举之事,亦也是要为他安排一门妥当的亲事才好。”说着叹了口气道:“我从不曾对人提起,薛公在世时,亦托我留意此事,恐薛夫人有所不周之处,如今他也快及冠的年纪,也是时候准备此事,方了薛公对我的托付。”
又对薛蟠说道:“我知你的舅舅京营节度使王子腾王大人,也会为你留意此事,你若有中意的,也可来告诉我,我们一起看顾着,我也放心些。”
薛蟠听着是谈自己的亲事,感叹自己也这般大了,终要到了议亲的年纪,只得点头应了,说道:“学生还是先以学业为重,这些顺其自然便好。”
张筑贤点头笑道:“方是此理,不可太儿女情长了。”见着自己的弟弟待他如此好,就像是自己的亲儿子一般,况薛蟠又是仪表堂堂,言谈恭敬得体,也是喜欢,自是更亲近了一份。
张笃庆说道:“既是如此,为师为你留意就是了。这明年开春就是会试,你要好生读书才是。”
“学生知道,定不负老师的厚望。”
张笃庆笑道:“以后要常来,有不懂得尽管问,我不在,还有兄长在,亦可问你的房师。我等会子吩咐门房,你来就不用通报了,直接进来就是,只当是自己的家才好。”
张筑贤笑道:“正是这个理。”
薛蟠自应了。
薛蟠聆听着老师的教诲,告诉了老师这些时日读了些什么书,又吃了中饭,又和老师下了会子棋,老师还要留晚饭,薛蟠辞了,才出来时,却已经是夕阳西下,三儿等忙迎了上来,这门房的小厮亦更加殷勤,想是已经得了吩咐,看薛蟠更是不同。
三儿说道:“我的爷,您真是让我好等,快回去吧,这会子太太都摆饭了。”
想是母亲也要等急了,忙应了打马回了。
悠闲的早晨
终于,忙忙碌碌地过了这些时日,走亲访友也告一段落,薛蟠也可闲下来安静地读书,练字,锻炼身体,回复了往日的作息习惯。
早晨,练习了海正教授的五禽戏,想是好久不练的缘故,这一次,薛蟠足练了半个时辰才算完,这时已经满头大汗,但全身却说不出来的清爽,这连日来的疲乏都消散一空。待都打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接过茶香递过来的帕子擦了,又喝了口温茶。就见着宝钗已然从房内走了出来,见着薛蟠在院子里,笑道:“哥哥好勤奋啊,这大清早的就出来锻炼身子。”
薛蟠在石凳上坐了,笑道:“有段日子都不练了,都有些生疏了,海师傅说的对,这是个长久的事情,是万不可怠慢一日的。”
宝钗亦接过了诗香端来的茶,正想在石凳上坐了。
诗香见了,笑道:“这大早上的,雾重天凉,姑娘在这大冷的石凳子上坐着,仔细身子。”说着拿出了垫子,在石凳上盖了,才笑道:“姑娘姑且这样坐吧,但还是早些进去才好。”
薛蟠在边上看着,笑道:“好丫头,自是要如此仔细才好。”
诗香笑着说道:“什么好不好的,爷这话说的好没意思,奴婢不过是做了本分罢了,哪能担待了爷的夸赞。”说着,自进了屋去。
宝钗在旁笑了,说道:“这些个丫头,如今越发的没规矩了。”
薛蟠摇了摇头道:“自家人,平日如此才好些,否则也太闷了些。”说着看着宝钗眼睛有些微红,说道:“昨晚又绣花了?”
宝钗笑着,说道:“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正好,我在探春妹妹那得了个好花样子,忍不住想把它绣出来,就昨日睡的晚些。”
看着宝钗的眼圈,薛蟠说道:“何苦来着,就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你若喜欢,就让丫头们做了,也是一样的,看,黑影都出来了。”
“若真爱的,哪有假别人之手的道理,就是自个儿绣的才好。”宝钗笑着说道,却看到薛蟠不赞同的表情,忙急着说道:“我以后仔细些就是了,再也不晚上绣了,哥哥放心吧。”
看着宝钗讨饶,但薛蟠还是故作严肃地说道:“如若还有下次,我就命人把你的那些什么绣架、针啊、线啊的都收起来,看你如何绣的成。”
宝钗嗔了眼哥哥,笑着说道:“再也不会了。况且,女孩家的,哪有不绣的。”
“我们又不等你的东西使,绣着不过是消遣,玩罢了,哪还真当正经的事做了。你若因此不好好休息,岂不是本末倒置了。”看着宝钗,又说道:“今日午觉也别睡迷了,仔细晚上又睡不着。”
“知道了,哥哥。”
旁边的茶香笑了起来,说道:“爷平日这看起来挺威严的,怎么遇到姑娘的事,就婆妈起来。”
宝钗听了,也笑了起来,反倒是薛蟠,亦没有不自在的,“我只这一个妹妹,她在家的时,我不关心她,等她哪日嫁到别人家去,也就用不着我操心了,自有人操这份心。”
茶香一听,更是笑的起劲,宝钗听了,嗔道:“哥哥,你就整日用这话消遣我,可见是盼着我出门子才好。可我偏不,就让哥哥一辈子这么操心,烦你。”
茶香缓过气来,又笑道:“这话姑娘可错了,我们爷怎么会烦姑娘呢,就一个亲妹妹,疼还疼不过来呢,一辈子在眼前也不嫌烦的。只怕是倒时,姑娘自己住烦了,嚷着要出门子,可如何是好。”
宝钗羞得站了起来,一跺脚,“好啊,这一大早上,你们主仆二人,只欺负我一个,拿着我取笑,好没意思。”又看着茶香,笑着说道:“我治不了你,自有人治你。”
有笑了起来,转眼说道:“等我的嫂子进了门,自把你们治得服服帖帖才好呢。”
见着茶香眼神一黯,薛蟠也知道这正是他房里的几个丫头的心思,薛蟠从来都很是洁身自好,也不沾染房里的丫头,这谁也没占着头里,倒也是相安无事,可如今薛蟠也大了,眼看着考完了试,就要议亲,这主母奶奶也不知是个什么脾性,什么身家,若是好的,自是她们的造化,若是小性些,立时打发了也算是好的,怕是倒头来还得受委屈,可就难说了。
宝钗也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看着茶香的表情,虽只是一瞬,可宝钗也管了这么些年的家,看人的眼色还是有的,呼一想,笑道:“哥哥这以后是个怎么打算,还成日里读书,以待考试?”
薛蟠笑道:“也就这样了,都已经考到了现在,自是要努力些才不枉我用功一场。”
“哥哥的屋里,除了早年就跟着你的倩雪、昭雪,现如今还有书香、茶香、墨香。在这屋里进进出出,岂不是打扰你看书,她们说话也不方便。”顿了顿,“今日,我要去三春妹妹们那儿,不如除倩雪、昭雪在这伺候,其余的就同我房里诗香、莺儿、文杏一道去,既给了你清净,她们也松快一天,也可和那里的姐妹们玩耍,岂不好?”
茶香一听,心思又活泛起来,反正大爷在读书时总是要安静些,又不用那么多人伺候,如若是在薛府,地方也大,她们哪里不可去得,偏这里,也不好随意走动。
薛蟠看着茶香的表情,笑道:“既如此,你们就随着姑娘一道去,只伺候好了姑娘,也别野了性子,倒时收不回来。”
“谢爷恩典。”茶香忙一礼。
看着薛蟠刚运动还有些汗渍,笑道:“哥哥也别只说我,出了这些子汗,还是回房好生梳洗,在这招了风,反倒不好。”说着自己也站了起来,又对茶香说道:“我吃罢早膳就过去,你们一会子来找我。”
茶香忙应了。
薛蟠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