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擦了宝玉的眼泪,心疼的说道:“我的宝玉,可不能再闹了,反倒让你的哥哥姐姐笑话,你要想了,去住些时日也是可以的,大家都在京城里,你老子也不敢说什么。况他们不比别家,有家有业的,也有丫头奴才的要管教。可不许再闹了,让你老子知道了,可不得了。”
宝玉仍眼睛红红的,但已经被她们说动了。
薛夫人笑道:“我的儿,这又什么,你想来,尽管来就是了,可不能哭了。”虽嘴上这么说,不过薛夫人却坚定了宝玉不是宝钗的良配,且不说如今这一出,真正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也太没出息了,想蟠儿在他那般大时,早就已经管理家业,沉稳担当起来了。
探春等在旁见了,也是叹气。薛蟠要走了,以后相见当真是不容易了,他殿试之后,姨太太必是要为他寻门好亲事,以他的才貌门第,什么样的贵家小姐没有呢,想到此,心中真是无限酸楚,乘着大家都在关注宝玉,忙偷偷地用帕子擦了泪,却转眼看到宝钗看了她一眼,似有一种了然,顿时羞红了脸。
大家一团好劝,才收了宝玉的泪,宝玉才接受了薛家要搬出去的事实。
看着宝玉,贾母也是一叹,这蟠哥儿也不知怎么的,就是投了宝玉的缘,也常听宝玉说起蟠儿,像是真的把他当做亲大哥看待了。想来也是,这贾府,大都是比宝玉小的辈分,也有尊卑之别,和宝玉一辈的呢,年纪也毕竟大了。有个亲大哥吧,在宝玉还不记事的时候就死了,如今来了这么个好的,又是表兄弟,竟比亲兄弟还好些,怎么不让宝玉亲厚呢。
叹了口气,贾母对着薛蟠说道:“蟠哥儿得空也多带着些你这弟弟,他在这也寂寞,他老子也是个严厉的,和旁人一处,保不准被他老子知道了不好,和你却不怕,你当他是你的亲兄弟,多教导他才好。”王夫人也是点头称是。
薛蟠虽不愈与贾府深交,可毕竟是有亲戚的情分在,又怎么可能真正不交往呢,也只得点头,好在也是有这一层亲戚的情分,反而在交往中不那么受人诟病,谁也不能说亲戚家多走动有什么不好,不对的,只要不牵扯进那些危险的朝廷斗争中就是了。
“我向来就是把宝玉当亲兄弟看待的,老太太放心。 ”
贾母欣慰的点了点头。
王夫人拉着薛夫人的手道:“好在还有这蟠儿在,我这混账孽胎才有些管束。”
薛夫人笑道:“姐姐放心,蟠儿和宝玉处的一向很好,宝玉想来,只管来就是了。宝玉是姐姐的骨血,又是这样的品貌,我看了也亲,也疼他的紧。”
又是叙了一会子话,薛母才带着薛蟠、宝钗出了来,薛蟠又向贾政等辞了行,才登上准备好的马车,向着薛府驶去。
没过一会,就到了一处大宅子门前,上面赫赫写着薛府两个大字,虽看着没有贾家门前的气派非凡,但也是大户之家。
进的内来,真是别有一番洞天,处处透着典雅精致,干净整洁自是不用说了,一些器物摆放也是恰到好处,别具心思。
薛母和宝钗下得车来,一路行来,也是新鲜地紧,宝钗笑着说道:“真正是好,处处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舒服,看来哥哥是花了不少心思了。”
薛母也是点头,“虽没有贾府的大气,可是却精雅的很。”旁边的顾嬷嬷才笑道:“真是的,怎么就被收拾的这样好,我虽瞧着贾府的豪华,可还是喜欢我们家。”
薛蟠在旁听了,笑道:“嬷嬷,那俗语不是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顾嬷嬷哈哈笑道:“哥儿是在打趣我们呢,这要是狗窝,那我们住的就比棚子还不如了。”
宝钗拿着帕子,笑道:“哥哥也真是的,才老太太还夸你是好的,现这会子连这些粗俗俚语也说出来了,可见是人不可貌相。”
薛蟠也不回驳,嘿嘿笑了,反倒是薛母笑了,“原来我以为我儿是个厉害的,今才见着,原来宝钗才厉害,把他哥哥也说的没辙了。”
宝钗一听,看着周围的丫头婆子都笑着,羞红了脸,倚在母亲身边,气道:“娘亲还是偏心,看着哥哥吃亏了,就来编排我的不是。”
薛母哈哈笑起来,搂着宝钗:“我的儿,我哪是偏心你哥哥,我是偏心你啊。”
正说笑着,才走进了内院,这内院又比外院更精巧几分,薛蟠住的还是金陵时命名的“知明院”,薛母住的是“庆安堂”,宝钗住的是“灼华阁”,另还有内客住的,外客住的院子,还有为薛蝌母子来时准备的“桂香苑”,还有好些个院落,亦还没有命名,只待以后再放匾额上去。
院子等之前都已经命人打扫过了,只待丫头媳妇等把东西放好,在清扫一番就可以住人,忙忙碌碌一上午,也就基本收拾停当。
科考
搬到了新家,终于可以摆脱贾家的桎梏,薛蟠也是心情舒畅。在府里悠闲的过了几天,除处理了些日常事务,倒也没有旁的事打扰他,薛蟠也是仔细地复习了一下,看了些书。
转眼进入了四月,通过了复试,终于要到殿试的时候。
经过会试和复试后通过的生员,还不能够称为进士,只有通过了殿试才算真正的进士及第。而殿试最高级别的科举考试,是由皇帝亲自主持。所以殿试取中的生员又称“天子门生”。薛蟠参加的这次会试一共取士有三百一十六名之多,但是还要经过复试和殿试的搏杀,中间少不得还要淘汰一批人,剩下来地这些命运的宠儿才有资格称为进士。算是走完科举之路,完成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漫长之路。
新贡士们已经在礼部堂官和读卷官的带领下,鱼贯进入太和殿,而薛蟠则走在了最后一个,殿试将会是新贡士们最后一场角逐。
天还蒙蒙亮,现在应该是皇上早朝的时间,亦只有等皇上和各位大臣处理完了,才会开始考试。可能是因为皇城的墙特别高的缘故,太阳还不能完全射进来,四周虽有人,但是大家都大气也不敢出,只听得些轻微的脚步身,反而更显得庄严肃穆起来。薛蟠走在最后一个,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以前也游览过紫禁城,也在电视里看过多遍,但是永远也没有此时让他觉得心惊动魄,觉得那么难熬。
心中默默的想了老师临来说的各种规矩和叮嘱,一再的告诉自己,要冷静,殿试的策问不过是崇学、吏治、民生、靖边等大而空泛的题目,他和老师,张大人等都详细的谈过,倒也不向旁人一般没底。
太和殿为皇朝正殿,朝廷每一次的大典与庆贺毫无例外的都会在太和殿举行,而在国家政治生活中占举足轻重地位的殿试,同样也是在太和殿中举行。
等到了太和殿,领事太监在这里站住,大家方按着规矩站好,队伍掉了个儿,薛蟠正好站在了最前面,那太监回头轻声地说道:“杂家刚说过的规矩,望各位不要忘记才好,现在这等着皇上传召。”
听了此言,大家更是屏息细听起来,其实也实在听不到什么,这里人人都是那股子庄严样,行走间都是轻手轻脚,地方也是实在大的很。
薛蟠四周打量了一下,却也没看见彭浚的身影,想是一直在后面,可他却留意了身旁站着的人,此人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长的虽是普通,却有种高傲之气,想必此人就是老师说的今年会试第二名,现吏部尚书周傅之侄,廉亲王福晋的内弟,周茗。师傅说到过,此人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只因身体不是很好,才拖到现在才考。这也是薛蟠不在时呼声最高的会元人选,可惜被薛蟠这黑马得了。如若是心胸开阔之人,必是没有关系,可此人眼中却有股子阴郁之气,看着薛蟠的眼神也有一丝不善。如若是旁人自是看不出来的,可薛蟠毕竟跟随父亲多年,又管着家业,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叹了口气,真正是招谁惹谁了,如若今次又得了状元,这周茗恐怕吃了他的心都有吧。其实薛蟠有一点时猜对了,这周茗确实很恨薛蟠,不过现在就已经有吃了他的心思了。周家也是京城里的望族豪门,他姐姐是亲王妃,叔父也是身居显位,从小没有人敢跟他说个不字,也没有他得不到的。他可不比那吴有良,是个蠢货罢了。
本次科举他势在必得,可是却在会试时杀出了薛蟠这个无名之辈,生生夺了他的会元之位,怎么不让他暗恨在心。
且不说众人有什么样的心思,只听得一急促的脚步声从内里跑了出来,尖细的嗓音喊道:“宣各位考生觐见。”
各贡生忙整理了衣冠,低着头,方进了去。待站好,行了三跪九叩大礼,三呼万岁。听到一生磁性的声音从上方高台上传来,“免礼。”
薛蟠等方站了起来,薛蟠眼前余光看到上面用帘子遮盖着,隐隐绰绰的有一穿着黄色龙袍的人高坐再上,想来应该就是皇上了,听着声音,必也是个年轻的人,想来也是,皇帝登基时,才刚满二十四岁,如今也还不到三十吧。
虽是百转心思,亦不过几息之间,待薛蟠回过神来,已经坐在了殿里设着的考桌旁了,忙收敛心神,暗道怎么如此情况还有走神的时候,幸好也没出什么岔子,亦暗中警惕起来。
拿起考卷,细细的看了看题目,又想了一阵,薛蟠方提笔写了起来。
水澈透过重重的帘子,看着殿上奋笔疾书的众人,虽看不太真切,但也许是背光的缘故,也有三四分的清晰,他一眼就认出了薛蟠,今日他穿着淡青色的长袍,一身书生打扮,倒很是潇洒斯文,站在人群里,一眼就可以见到他,他就像是个散光体一般,那么醒目。他之前看过薛蟠的考卷,确实是才华横溢,满腹经纶,而且他还是张笃庆的唯一弟子。水澈虽贵为皇帝,可世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在皇宫里长大,他早就学会了取舍之道,他舍弃了兄弟之情,舍弃了许多,才坐上了如今的位子。薛蟠虽是让他心动不已,那已经是他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悸动,但是薛蟠更是个可造之才,如果历练的好,他亦可以成为他以后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如果薛蟠不那么优秀,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把他收录后宫,或者作为近臣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可是他看了暗卫收集来的信息,知道薛蟠是薛家唯一的嫡子,又是个极孝顺的儿子,又怎么可能同意和他在一起。他是可以通过权力,用家人来威逼于他,旁人他都会这么做,可是水澈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能容忍自己这么去对薛蟠,就像是去亵渎最神圣的东西一样。也许让薛蟠一辈子做自己的臣子,也是永远在一起的一种方法吧。
水澈心惊于自己既然会对只见过数面的人有如此激烈的感情,这是他以前永远不会想到的,可如今却真实的存在。帝王是不可以有弱点的,他也有多次想要杀了薛蟠,如此就可以消除一切的隐患,可是他的骄傲不允许,更是自己想到如果是自己杀了他,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心中就会疼痛无比。
水澈也曾自己想过为什么会这样,也只能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既然不能如他所愿在一起,那么就让他永远留在身边,成为臣子也是不错的,至少可以时常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
不论水澈是何种心思,但幸好他没有真的杀了薛蟠,而正在答题的薛蟠也不知道自己的小命曾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其实这位子是郭公公特意安排的,方便皇上就近看着薛蟠,皇上的心思,他虽不能猜全了,也有七八分,这就已经足够了,作为奴才,永远不要去揣度主子的心思,但也永远要做主子满意的事情,这就是学问。他能从一个小太监一步步走到如今,成为皇上身边的红人,也是有他的处事之道。
虽然他也很困惑于陛下这次没有急着把人收录进来,可能还有着别的心思吧,不过这贾元春的进位却是板上定钉了。想起贾元春,郭公公心里就觉得可笑,这个傻女孩以为用前太子女儿的消息就可以邀功得宠,亦不过是黄粱美梦罢了。这贾家也真正是糊涂的很,怪道是有这样的女儿。岂不知道,这天子之尊,最恨的就是些背信弃义之辈。如今这贵女还死了,就连他也不知道皇上现在是什么心思了,毕竟那小姐是皇上的嫡亲侄女。
这贾元春能够在后宫得意多久,贾家能够风光几时,郭公公算是看透了,可是这薛蟠,这薛家他却还不能说准了。前次,他报告说薛蟠卖给了贾家一口棺材,木料严格说来也是逾越了,可陛下听了也没说什么,亦不过说是亲戚的情分,可见也是不怪罪的。如若这薛公子真能把握好了方向,站对了地方,再有这张大人等的襄助,前途真正是不可限量。郭公公想到此,倒是决定要和这薛公子好好相处才是。
且不论殿试各人的心思,只说等所有贡生的卷子都交了上去,再由殿内的各大臣品评分类,到了水澈手中的不过是前三名的卷子了。
只听得张筑贤大人上前一步,鞠躬说道:“启禀陛下,本次殿试三甲等级都已经完毕,只前三名众位大人意见不一,望陛下定夺。”
水澈拿着手中的卷子,分别是薛蟠、周茗和朱伯庐,文采俱是一流,但仔细看来,薛蟠的文章更加大气,亦更加条理分明,言之凿凿,更实用有根据。不比另外两个的,总有许多过于理想化。但是水澈想着,如果点了薛蟠做状元,三元及第,就过于锋芒毕露了,这对薛蟠如此年轻来说不好,也不利于以后历练。
水澈笑道:“三位的文采俱是一流,朕也是难以定夺。不如,就请殿上众位出一题考校一二如何?”
既然陛下都说了,众人无不应承的。
“既然各位卿家都说好,那么请几位大学士出题吧。”
此话一出,方有一老者走了出来,笑着说道:“回禀陛下,既然之前考过策论八股,臣等现在也不为其他,不如就对对联,既轻松有趣,也可看出三位的文采来,岂不是好?”
水澈一听,笑道:“还是国老说的对,那就请各位卿家出对子来对。”
张筑贤只得先走出来,说道:“如此,就从臣开始吧,臣考朱公子,‘游西湖,提锡壶,锡壶落西湖,惜乎锡壶’。”
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