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京鄙见呢。说来也巧,才走了位总督大人,这才空出了这些个房间,今日两位大人一来,又给住满了。”
薛蟠在旁暗暗听了,方随着冯百岁去了另一院子的厢房。
待大家酒足饭饱之后,薛蟠才传来了三儿,吩咐道:“你带着我的名帖,去拜会梅大人,就说金陵薛家薛筱之子,薛笙之侄,薛蟠拜上。”
三儿忙应了出去。
没过一会子,就见着三儿领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进了来,那管事看着不过四十来岁的样子,见着薛蟠,忙行礼道:“大人有礼,我家老爷请大人过去一叙。”
薛蟠方整了整衣冠,随着去了。
其实薛蟠去见梅翰林,也是想要看看梅翰林那小儿子的意思,毕竟他这一去江南,何时归期还不一定,对于宝琴的婚事他却是很在意的。本来没有见到梅翰林一家,薛蟠就很是遗憾,如今竟是在此巧遇,薛蟠哪有不拜会的道理。
随着这管事去到另一个院子,此时明显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忙乱,院子中一片清净之声,可见这梅翰林家教之严。
待管事通传了一声,就见着梅翰林哈哈笑着走了出来,说道:“原来是贤侄在此,我竟是不知道,快请进。”
薛蟠这才第一次见着这梅翰林的样貌。虽不过是中人之姿,既不是英俊人物,也没有一身霸气,只淡淡的有着一丝儒雅,倒是显得和蔼可亲起来。
薛蟠忙上前拜道:“晚生见过梅大人。”
梅新元忙扶着薛蟠道:“我和你父亲,你堂伯都是好友,如今见着你更是感到亲切,就叫我一声世伯吧,大人可不敢当,这些虚礼就不必了,快进来叙话。”
薛蟠才随着梅翰林进了屋子。
屋子里不过是些寻常的摆设,到没有显出些特别的,毕竟不过是个小小驿站提供的住处,也就不用那么计较了。
才进的屋里,薛蟠才注意到梅翰林身边伴着的两位年轻人,站于右侧的明显要年长些。
梅翰林指着年长的那位说道:“这是我的长子,梅汉东。”又指着左侧的青年说道:“这是我次子,梅向南。”
三人又是互相见礼,才在椅子上坐了。
梅翰林笑着说道:“我记得没错,薛贤侄如今应该十九了吧。”薛蟠称是,又听得梅翰林说道:“他们两个,只汉东比你年长些,向南倒是和你同岁,只他生日小,却是要叫你一声大哥了。”顿了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不过他叫你这声也不算冤枉,当年和子节就约定了亲事,他那闺女,你的堂妹,嫁了过来,他可不就要叫你一声大哥。想到此,方感叹道:“如今那孩子恐也是长大成人了,我们此次进京,也是该要为小辈们做打算了。”
提起妹妹,薛蟠脸上更是带上了笑意,说道:“我临行的时候,母亲还聊起过世伯,算来世伯一家也该要到京了,可巧今日竟是让我在这里碰上。”
“老夫虽人在广东,但是却也知道些京城的消息。老夫在这里还没有给贤侄道喜呢,如今贤侄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你父泉下有知,定也是安慰了。”说着感叹道:“得子如此,死也瞑目了。”
薛蟠忙说道:“世伯何须如此,我看着两位师兄都是人中龙凤,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以后定是要光耀门楣的。”
说着,薛蟠却用余光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两兄弟,两人都沿袭了梅翰林的相貌,倒不是很出彩,只书香门第出身,一副书生打扮,自带着一股子儒雅之气,看着倒是都有些书生意气。而长子明显要稳重些,次子身形虽看着有些娇弱,但眉宇之间的气劲却很是不弱,看出此人也是个极有主意的人物,薛蟠看到此,在心里点了点头。
看人先看眼,这梅向南眼中清澈,没有世人的浮躁之气,倒也是难得,只这样的人太过单纯,却也是难成大器。不过作为宝琴的夫婿,却也是足够了。薛蟠也不求宝琴以后能多么富贵,只要能够安心过活就好。况梅家这样的人家,只要没有行差踏错,现在也不会潦倒到哪里去。再者,还有薛家在,宝琴定也是不会受什么委屈。
虽然薛蟠心思急转,可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和梅翰林寒暄。
“但愿如此吧,他们能有你一半的出息,我也就满足了。”虽如此说,但是梅翰林还是表现出了自豪感,可见对自己的两个儿子还是很满意的,“贤侄此次是正好回京呢还是出京?”
薛蟠谦虚地说道:“如今晚生在户部仍主事一职,今次不过是奉命出京办差,恐是要有些时日不能回来了。”说着遗憾地道:“我见着两位师兄都是少年英才,本也是想要多亲近些才好,只可惜,时机不对。”
“我也是和薛兄一见如故,等薛兄回来,我们再聚也不迟。”梅汉东笑着说道。
梅翰林听了此言,哈哈大笑起来,道:“说不定等你回来,我们都已经快成了真正的亲家了。”说到此,又问道:“可惜两位世兄去的早,老夫想起当年之事,真是不甚嘘嘘。”
“对了,你堂叔的家眷,可还住在金陵?”
“堂叔死后,晚生就把婶娘以及弟弟妹妹接了来,如今正在京城薛府里,世伯以后定要常来往才是,伯母得空,要多去府里坐坐才好。”
梅翰林捋着自己的胡子,听到此消息,更是满意。笑着说道:“正该如此,都是世交好友,定是要多走动才是。”
大家又聊了会子,薛蟠才婉拒了晚饭,从梅家的院落里出来。
才回到住处,就见着两位点校已经恭候多时,薛蟠忙笑着迎了上去,说道:“两位大人怎么不通知一声,我竟让两位在此等候,真是不应该。”
两位点校忙起身回礼道:“大人严重了,是下官二人不请自来,打扰了大人才是罪过。”
待三儿又上了新茶,薛蟠才说道:“不知二位大人找在下有何事,不妨直说。”
两位点校中,柯鼎明显是两人中的领头,方说道:“此次大人与下官一同办差,下官等深感荣幸,亦谢顾大人提拔知遇之恩。此次前来,顾大人亦有交代,一切以大人吩咐为准,下官二人,悉数听大人调遣。”
见薛蟠点了点头,却什么话也不说,柯鼎才又说道:“下官虽没有什么别的本事,但只要大人交代的,我等定尽力完成,大人竟可放心。”
薛蟠听得此言,知道他是在暗示他,他也是顾大人或者更上层的人派来的。薛蟠方笑着说道:“如今我们一同出来办差,没有尊卑,只有职责不同罢了。我们共同努力,把差事办好才是要紧。”
“不知顾大人有什么交代没有?”
柯鼎知道,薛蟠现在还不会完全信任于他,毕竟在这件事上,还是谨慎些好,也不在意。忙说道:“大人说,我等去了江南,有何困难的,自可去寻杭州亨通赌坊的姚老二,这是我们在江南的探子,他或可帮忙一二。其余的就不得而知,只吩咐了听大人的吩咐行事。”
薛蟠暂时信了他们的话,也只能再观察,毕竟这事太艰难,稍有不甚,身家性命也难保。
经过一夜的修整,薛蟠等人收拾了行装,薛蟠拜别了梅翰林一家,两队人马一南一北的分道扬镳而去。
谋定
薛蟠去往两江府,一路虽偶有露宿野外,但更多的却是住在各地的驿站内,倒也算是舒服。他这一路而来,各地方府衙倒很是照顾,有孝敬的,薛蟠也收下,众人见这郡马爷如此,更是放下了心,以为又不过是一个来打秋风的主,也就不甚在意他,只伺候好就成。
至于账本就更不是问题,只要找人把帐做平了,常人也看不出毛病来,况薛蟠也不过是应付场面一般,随意翻翻,大家就更是放心起来。
此时,薛蟠已经来到了济南府的驿馆之中,看着天边升起皎洁的月色,心中却是一片惆怅低迷。这一路行来,这些州府官员的心思,哪还有他不知道的。那些账本,不是薛蟠不想要好好核实,而是如果没有问题,薛蟠就算再认真也找不出错来,如果有问题,又怎么会让薛蟠等人轻易找到,恐手上拿的也不过是事先做好的账本罢了,不看也罢。
“大爷,这是到今日为止收到的礼物和银票,小的已经登记在册,请您过目。”三儿拿着薛蟠出发的时候就吩咐他登记的账册,走了进来,放在了薛蟠的桌子上。
薛蟠转过身来,随手拿起了账册翻开来,只见上面林林总总不下上万两的贿赂银子,何人何年何月何地,何时送多少银子、古玩等,三儿倒是记录地周全,看到这些,薛蟠实在只能摇头叹息。还只到济南地界,就已经有了这样丰厚的孝敬,那离两江越近,岂不是要更多。真正是应了那句话,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果真是如此。
不想再看下去,薛蟠把账册合上,仍递给了三儿,吩咐道:“这个你收着,这以后我们有用。那些银票等也要妥善地收好。另外,把这些另抄一份给我。”
三儿应了,方恭敬地退了出去。
看着窗外的月色,薛蟠叹了口气,方坐到书桌旁,仔细研磨,提笔想了想,方写了起来。
且不说薛蟠那里如何,只说京城贾府之中,又是一番新的气象。
自贾政外放江西粮道之后,贾宝玉因父亲不在,薛蟠又外放督察使,更是整日里在内帏厮混,连学堂也不上了,贾母等人爱惜他,疼宠于他,竟也不管他如何,这更是让贾宝玉逍遥自在起来,只王夫人见宝玉整日里和林黛玉厮混在一起,连功课都耽搁了,更是看林黛玉不顺眼,就寻思着要为宝玉定一门亲事,也好安她的心。
这日,史靖侯史鼎之妻,史湘云的婶子薄氏来访,,只因老太太正在午睡,众人也不敢叨扰,王夫人便在旁陪着说笑,正说着,只听薄氏笑着说道:“我家姑娘也到了该聘嫁的时候了,可巧前老爷看重一家,是江西卫家的公子,听说模样也是周正的,老爷看着倒是很好。若姑娘能够找一个好归宿,我和老爷也就对得起死去的哥哥和嫂子了。”
王夫人心中倒是一动,这史湘云虽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姑娘,但好歹是公侯之女,现她叔叔袭了爵位,以后也是个依靠。况嫁婿嫁高,娶妻娶低,若是撮合了史姑娘和宝玉在一起,一来,史湘云是老太太的侄孙女,老太太也不好反对,二来,史家门第不比贾家,这媳妇也不能高过了她,三来,既是嫁了贾家,亲戚之间,史家就算再不愿意,这嫁妆定也不能寒酸,这又是一笔,岂不比林姑娘要强地多。况这史姑娘看来就是个有福之人,身体也好,看着甚是好生养的,怎么着也比那一吹就破的病西施要好。
正想着,王夫人笑着说道:“这事可成了?”
薄氏笑着摇头道:“岂有那么快的,怎么着也得过几个月,两家才好商定妥当。”
“既是如此,你看我们家宝玉如何,配你家姑娘可使得?”
薄氏心中一灵,脸上却笑了起来,道:“太太家宝玉自是好的,模样就不用说了,光这园子中的匾额对联,就得了不少的夸赞,可见学问也是极好的。贾家这样的家世,又是老太太身边疼着长大,大姑娘又是宫里的贵妃娘娘,这家世人品,打着灯笼也没处找,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只怕是我家姑娘粗野,配不上才是。”
王夫人听别人夸赞自己的孩子,自也是万分开心,笑着说道:“我看云丫头却是极好的,性情也随和,又得了太太这么些年的调教,哪有不好的道理。太太只管说,他们两家,可使得?”
薄氏当然是想要和贾府结为姻亲的,老爷和她也没少合计过,只想着老太太似乎有打算要把自己的外孙女,那个林姑娘配个宝玉,才打消了这个心思。毕竟是史家的老姑奶奶,夫妻俩也要给她这个面子。
想到此,便犹豫着说道:“太太,他们两个能结为连理,我和老爷岂有不满意的,只是,”顿了顿,方笑着说道:“太太不要怪我说话直才好。只是,我听老姑奶奶的意思,像是看中那林姑娘,要把她留给宝玉。我是见过林姑娘的,真正是画里走出来的美人,那通身的气派,岂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可比,我们家姑娘就更是不能比了。”
听她提起林黛玉,王夫人就有些不高兴了,心里也怪老太太瞎张罗,她生的儿子,还要旁人来给她找媳妇,想到宝玉从小就被抱到老太太处养着,对老太太反而比她这亲娘更亲,心里就甚是不痛快。
脸上讪讪地说道:“老太太有没有这样的意思,我是不知道,只是,宝玉毕竟是我的儿子,是我和老爷唯一的嫡子,以后定是要靠他奉养与我,开枝散叶才是。”
说着笑了笑,才继续道:“太太既是见过那林姑娘,定也看出她身上有不足之症。”
薄氏心中倒是活络起来,笑了笑,才说道:“虽不肯定,但是我也隐约听过,说是娘胎里就带出了来的病症,自小不吃饭就先喝药,如今也是每年请医吃药不断。隐隐绰绰地还听那些爱嚼舌根子的下人说道,是什么肺痨之类的。可惜了这样的标志美人,既是宫里的娘娘,也没有几个能比得了的,却是如此的身子。”
王夫人见薄氏松口,更是满意起来,笑着说道:“不就是这个理,既使不是什么捞舍子的病症,可她身子也太薄了些。为娘的,又怎样让这样的姑娘做了儿媳妇,岂不是要害了孩子不成。”
王夫人叹了口气,才说道:“老太太心疼她,念着是姑太太唯一的骨血,这点我又怎会不体谅呢,况她来贾家,不过带来些薄产,又能值几个钱。每年吃穿用度,一律供给,都是和自家姑娘一样,又是请医,用掉多少好药材,常日里又要配着人参养荣丸以供她服用,这些哪样不是花费,我又何时怠慢过她,可有一句说嘴的?”
薄氏听了,感慨地点了点头,道:“也难为你这舅妈了,如此地待她。”
“我们贾家,况又是侄女来投,岂有怠慢的道理,也就不差这几个钱了。”顿了顿,又说道:“这些也就算了,只宝玉这件事上,我是万万不能应了老太太的。”
听了薄氏的叹息,王夫人方说道:“自我嫁入荣国府以来,共为老爷生下二子一女,如今就这样一个还在我身边,又怎能让旁人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