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见柳湘莲点头,方看了眼三儿,三儿明白,让人照应着柳湘莲。薛蟠感觉自己越来越昏昏沉沉起来,不仅仅是因为中毒,更是因为失血过多。
三儿虽不敢拔箭,但已经在伤口附近撒了伤药止血,不过恐是因着毒的特性,效果不是很好罢了。
三儿虽表面沉稳,其实心里比谁都慌张和自责,这次随着主子出门,竟是没有保护好,反而让主子受伤了,要不是主子伤势要紧,三儿此时恨不得立马去审问那个还活着的刺客,定要把这幕后的黑手活活打死才甘心。
幸好这一队人马训练有素,刚才这一系列的举动亦不过是片刻时间,众人就已经疾驰在了去往济宁城的路上。
乌景天看着马车中的薛蟠,虽然马车内由帘子挡住,看不真切,但是乌景天也知道薛蟠伤的很重。想起刚才薛蟠的表现,不由得生出了一股子敬佩的感觉来。这薛郡马倒不是和他想象中一样,是个软弱的书生,刚才杀敌,那股子狠劲和利落的身手,可以看出平日里也是刻苦用功过的。
对于他们这些武人来说,只有同样武艺高强之辈,才受他们尊重,在他们心里,强者是值得尊敬的,而薛蟠今日的表现,却是符合他们的要求。
看着薛蟠带来的这些护卫,各各步伐有力,不是别人家三脚猫功夫可比。众侍卫对薛蟠等人更是多了份信任感和认同感。
幸好这里离济宁城不是很远,官道上的路面也不是很颠簸,才能保证行进的速度,不过如此,薛蟠躺在马车上也很是不舒服。三儿忙用厚垫子,为薛蟠垫了些,又不敢碰到背上还插着的箭头,只能很小心的伺候。
薛蟠自己也是会些医术,虽不是很精通,但总比旁人要强些。趁着自己还不是很迷糊的时候,勉强抬起了自己的手,按在另一只手的脉搏上,细细地感觉起来。通过自己中毒后的反应和脉象来看,可能乌头刚给他吃的那里解毒丸似乎起了些作用,毒没有很快地扩散到心脉,但即便如此,这箭伤也是不容小觑了。虽然让他避过要害,但似乎还是伤到了肺部,让他呼吸也有些困难起来。
晕眩更加明显,但是薛蟠不断提醒自己,不能晕倒,因为一旦丧失意识,对于自己和众人来说将更加麻烦,有可能自己将不再醒来。用力地咬了下嘴唇,顿时满口血腥味传来,但是剧痛却也唤回了薛蟠朦胧的意识。
薛蟠虚弱地说道:“三儿,把马车上的那个药匣子打开,那瓶墨绿的,打开。”
三儿手略微有些颤抖,虽然有武功在身,但他和薛蟠一样,哪经历过今天的事,又见薛蟠已经满目苍白,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黑紫。急急地在马车上一阵乱找,终于找到了薛蟠说的那个匣子,打开了其中墨绿的小瓶子,倒出了一些晶莹的药丸,不过米粒般大小。
这些都是以前从王太医那儿要来的,解毒疗伤甚是灵验。这宫里的太医,谁没有一手绝活,而薛蟠常去和王太医讨教医道,久而久之也和他混得极熟,薛蟠才能死皮赖脸地从他那里要了那么一瓶。据说这些是他们王家不传之密,世代相传的良药。
勉强自己把一些药丸吞了进去,自己的神志也开始迷迷糊糊起来,但是却能感觉到从伤口处传来的阵阵清凉。
“不要告诉家里,我受伤之事。”也不管三儿是否听见,是否应答,薛蟠微弱地说道。
迷迷糊糊之间,似乎有人把自己抬了出来,又把自己趴着放在了软软的地方,薛蟠松了一口气,知道已经到了镇上,就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这无边的黑暗里,薛蟠觉得自己一下子走进了火山,燥热难当,一下子又掉到了冰雪中,刺骨寒冷,这忽冷忽热好是难受,隐约似乎有人在自己身边走动,叫自己的名字,为自己擦身灌药,又有开门关门之声,但薛蟠却没有一点力气醒来,一根手指头也没法动弹。
因为是趴睡着的缘故,感觉胸口总是有些刺刺地疼,呼吸也不是很顺畅,但是薛蟠现在口不能言,实在是没有人能帮他,迷糊间又沉沉地睡去。
待薛蟠又一次醒来,发现自己有些子力气了,慢慢地睁开干涩的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好一会子,才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薛蟠才四处打量了一下。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厢房,没有薛府的精致,也没有贾府的华丽,不过是放些简单的摆设,但是却很干净。光线从打开的窗外斜射进来,带来了些许凉风,知了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可想而知,这个地方是如何的安静,透过窗子,可以看到些绿意盎然的树木花草。
薛蟠现在只能趴着躺在床上,感觉背后的箭已经被人拔了下来,伤口也得到了很好的处理,可能是上了药的缘故,虽有些刺痛,但比刚受伤那会子,却已经好了许多。
趴在床上,薛蟠对此次的刺杀很是不解,这些人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可是到目前为止,他似乎还没有触动到谁的利益,若是到了江南,真正开始查到些什么,这还有些可能,可是薛蟠这一路而来,不过是做戏罢了,难道这样也要惹来杀身之祸,薛蟠有些想不明白。
薛蟠明白,正如老师所说的,他这次来,主要的目的,不过是吸引众人的注意,分散张大人那边的压力,又能利用自身在江南的优势,给张大人一些辅助,好让他能够顺利地查案罢了。而他自己,能查到些什么固然好,但是查不到也没什么勉强的。
毕竟这次甄家一案,老师还是不希望薛蟠摄入地过深,还是避些嫌好。那么会是谁主导了这一切,又是谁要置他于死地呢。
薛蟠实在是没有头绪,不过今次捡回一条命,等回了京,还真得好好谢谢王太医才是了。
薛蟠正在想着有的没的,就听到开门的声音,“大爷您醒了。”三儿和顺子端着药碗和水盆走了进来,看见薛蟠张开了眼睛,激动地惊呼道。
见有人来了,薛蟠终于松了口气,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嘶哑地厉害,“水”,破锣般的声音从薛蟠的嘴里冒了出来,还真是吓了自己一跳。
三儿忙放下了手中端着的药,在茶壶里倒了些茶,顺子忙给薛蟠下面垫了些垫子,好方便薛蟠喝水。
就着三儿地手,薛蟠迫不及待地喝了几口,才觉得好些。整整喝了两碗,薛蟠才觉得自己的嘴唇不那么干涩,嗓子也好些了,才问道:“这里是哪里?”
“大爷,这里是济东城的客栈。那天您晕了过去,乌头就就近找了家客栈住下,又找了城中的大夫,才救回了您。您这一昏迷就整整三天,我和顺子半步都不敢离开您,才我们去拿药,您就醒了,早知道我就守在您身边了。”三儿见薛蟠醒来,这心才真正地放了下来。这三天来,薛蟠一直就在断断续续地发烧,大夫都说如果再不退烧,可就真的有生命的危险。
好在在今日早上,薛蟠的烧退了下去,大夫和众人才松了口气。三儿见薛蟠醒来,这一激动,就更是劈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边上的顺子虽也高兴,但看着薛蟠明显的疲色,忙打断了三儿的话,说道:“大爷还是先喝药吧,这药要乘热喝才好。”
三儿这才想起来,嘿嘿笑着端过放在桌子上的药碗,喂着给薛蟠吃了。
薛蟠本就舌苔发苦,这药虽也很是苦涩,但薛蟠却并无多大感觉,只皱着眉把药都喝了下去。
为薛蟠拭了拭嘴边的药汁,三儿才把碗放在了旁边,和顺子一起为薛蟠擦拭起身子来。一直跟着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极爱干净的人,最是忍受不了自己身上的汗渍,三儿也是每日为薛蟠擦身,服侍地周到体贴。
薛蟠毕竟已经做男人十多年了,见三儿和顺子帮他擦身虽有些觉得别扭,其他的倒也是没什么了。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东西。
徐让天
从新换了干净的衣服,三儿和顺子又帮着换了新的薄被,薛蟠觉得全身都舒爽起来,之前身上粘腻的感觉也没有了,闻着薄被上散发出来的阳光的气息,薛蟠觉得自己又从新活了过来。
三儿小心地喂着薛蟠喝粥,依薛蟠现在的身子,也只能先喝些流食,因为毕竟伤了肺,薛蟠总是会感觉胸口的疼痛,每一次呼吸起来,总是伴随着一阵阵的痛楚,好在这箭头本身就不深,只要小心调养,就能恢复如初。
“我昏迷这几天,可有告诉家里?”
三儿边喂着边说道:“大爷昏迷前吩咐,不让告诉,所以至今奴才们都瞒着呢。好在大爷您现在没事了,否则就算赔上奴才这条命,也定要把那幕后的黑手找出来不可。”
看着三儿又咬牙切齿,又是责怪愧疚的,薛蟠就觉得好笑。“咱们的人怎么样,可有受伤的?”
三儿摇了摇头,道:“咱们带来的人,只四个受了些轻伤,吴大人那里都没有什么事,不过大家一说起大人受了伤,就恨不得伤在自己身上了。”
叹了口气,薛蟠问道:“那个活着的人,我记得是带了来的,现在还活着,有没有问道什么?”
一说起这是,三儿就恨得牙根痒痒,“那人我们好不容易带了来,又让大夫给瞧了,好不容易捡回条命,如今醒了来,却宁要做哑巴,半句话也不说,才乌大人已经去了,我就不信不能从他嘴里翘出些什么来。”
又看着薛蟠道:“大爷您就好生休养,这些事,交给奴才们就是了,这回大伙都气极了,誓要找出那人,我们都要为大爷报这一箭之仇不可。”
薛蟠自己也知道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恐怕也只能躺在床上了。点了点头,默许了三儿等人的意思。
正说着,就听到顺子在外面说道:“大爷,柳大侠来了。”
薛蟠点了点头,三儿才放下了东西,到门口把柳湘莲迎了进来。现在薛蟠的护卫们都很是感激柳湘莲,要不是他出声提醒,恐怕薛蟠的命也就交代在这里了。况且这几日,柳湘莲和大家相处下来,见其很是豪爽,人又长得好,又没有架子,大家也喜欢和他切磋一二。一来二去的,也就颇是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薛大人可是好些了?”
柳湘莲笑着走进来,薛蟠那日受伤严重,着实没有仔细地看过柳湘莲,今日仔细端详,才发现柳湘莲真是长的仪表堂堂,今日穿着儒衫,没有了那日的英姿飒爽的大侠风范,倒很是多了些翩翩俊公子的味道。从门口走来,举步之间,自有章法,举手投足中,可以看出出身也是不俗。
薛蟠扬起了笑脸,说道:“什么薛大人,柳兄如不嫌弃,只管称我一声薛兄就是了。那日之事,我还没有好好谢过柳兄,等我好些,定要备下厚礼以谢救命之恩。”
柳湘莲一挥手,道:“既然薛兄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就不用提一个谢字,不过是凑巧罢了,况我也并没有帮什么忙,还是薛兄自家的运气好。”
薛蟠见此人如此豪爽洒脱,更是投意,笑着说道:“柳兄果然是豪爽之辈,对了,我记得那日柳兄说过知道我,不知是何缘故,我那日昏昏沉沉,实在是有些记不得了。”
柳湘莲在三儿放在床边上的椅子上坐了,方笑着说道:“说来我们还真有些缘分,我和荣国府宝二爷贾宝玉很是熟识,和琏二爷贾琏也是相熟,常听他们说起你,说你如何的文采风流,为人洒脱,本有意结交一二,只可惜你那时在准备科举,我们也不好打扰,只得作罢。后薛兄独得探花之名,轰动京城,我有心结交,又恐唐突攀附,这就耽搁了下来,后来我又出外云游,就一直对薛兄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了。如今在此相遇,想来也是缘分一场。”
薛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薛蟠觉得此人的名字耳熟,原来是红楼梦中出现过他,虽然薛蟠已经不记得此人在红楼梦中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有他却是一定的。
“原来如此,如果我早知道竟有柳兄如此人物,何至于此时才相识于此,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是此时相识,恐我此次性命也难保,岂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合该我们要相交一场的。”
和柳湘莲相谈起来,薛蟠却觉得有种畅快的感觉,虽然此人识文不多,但是见识却是非常广博,天南地北,各地风俗民情都是了若指掌,往往能口出妙言,引人惊叹。而且武艺超群,对一些武学见解也是有其独到的地方,而薛蟠虽没有那么多见闻,但是却也是博学多才,况在现代也是见多识广,两人相谈很是投兴。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两人看着窗外射进来的晚霞红晕,才恍然大悟,竟已经谈了如此之久,两人都哈哈笑了起来,相约明日的拜访,柳湘莲才意犹未尽地走了出去。
待柳湘莲出去,薛蟠还回味着刚才的喜悦,总是有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直感叹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毕竟是伤病之人,体力总是不如从前,又是谈了一下午,刚才不觉得什么,但是一旦休息下来,一阵阵困意疲乏就席卷而来,薛蟠随意地用了些晚膳,三儿就伺候着睡下了。
这样一连几日,柳湘莲总是会乘薛蟠兴头好的时候来拜访,虽不会像第一日一般呆那么久,但每次聊天或下棋,总会让两人愉悦,不过几日,两人就互相引为知己,言谈也是亲密许多。
而那刺客终于在乌景天的拷问下,交待出了实情,原来他们的主子原是江南甄家的一个管事,名叫徐天让,后来不知为什么,凭了什么手段,自己买断了奴籍从甄家出了来,在家养了这些人,一心要找薛蟠报仇。如今听薛蟠出了京,就一路打听了行程,伺机下手。至于为什么,那人却也是不得而知。本来他们这些人,如果活着回去,自能够拿到赏钱远走高飞,若是不幸死了,家人也已经被安顿好,而且赏钱翻倍,主子自会交到他们家人手中。
这人也是个硬汉子,要不是乌景天从来都是有训练这个的,折磨人的手段端是厉害毒辣,他也不会招,但就算如此,这人也是死扛了好多天,实在是受不来了,才招了出来。
听了三儿和乌景天的回话,薛蟠实在是疑惑,他并没有听说过有徐天让这个人,就更不用说和他结仇,想了许久,薛蟠才说道:“此次我受伤昏迷,乌头不知是怎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