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做人。除却身份地位外,就个人才情和社会关系而言,与其他兄弟几个相比,兰陵王也必须低调。老大河南王高孝瑜不但长得“容貌魁伟,精彩雄毅”,而且“谦慎宽厚,兼爱文学,读书敏速,十行俱下,覆棋不失一道”,可谓才貌双全。更重要的是,高孝瑜和九叔武成皇帝高湛一起在祖父的神武宫中长大,“同年相爱”,关系很不一般。待高湛即位后,对高孝瑜是“礼遇特隆”,到晋阳巡幸时,还不忘远在北齐都城邺(今河北临漳西南)的同岁族侄,写信告诉他:“吾饮汾清(山西名酒)二杯,劝汝于邺酌两杯。”两人关系如此亲密,连史官都不禁要赞叹“亲爱如此”。老二广宁王高孝珩也颇有才情,有着“爱赏人物,学涉经史,好缀文,有伎艺”等诸多优点,特别是绘画技能非同一般。他曾在自家大厅墙壁上画了一只苍鹰,“见者皆以为真”;还画过《朝士图》,“亦当时之妙绝”。另外,高孝珩还有着出色的行政才干。北齐的皇帝走马灯式地变换,可他却一直都担任高官要职,历任司州牧、尚书令、司空、司徒、录尚书、大将军、大司马等要职,辛苦地支撑着北齐摇摇欲坠的高氏江山。老三河间王高孝琬虽说才干不如两位兄长,可性格率真,胆识过人。当初,突厥与北周军攻陷太原,武成帝高湛为避敌军锋锐,准备东撤,他拉住皇叔的马头不让撤,并光着膀子出阵,誓要与敌军死拼到底,后来北周军败退,他也因此被拜封为并州(今太原)刺史。另外高孝琬还有一大心理优势,那就是他的母亲是文敬元皇后,并因此“骄矜自负”。身为差点就要做皇帝的文襄世嫡,人家骄傲也是有资本的。老五安德王高延宗,虽说身世和兰陵王相比也高不到哪里去,可他“命好”,从小被二叔高洋(文宣皇帝,北齐实际第一位皇帝)收养,很受宠爱。12岁的时候,高洋还让他骑在肚皮上,甚至纵容到“令溺己脐中”的荒唐地步,尿完后高洋还欣然感叹道:“可怜止有此一个。”老六渔阳王高绍信年纪太小,自不需再做比较。兰陵王夹在这些兄弟中间,上不得,下不来,颇有几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心理孤苦和地位尴尬。如果细究兰陵王不被疼爱、不被重视的缘故,除却母亲身份低下外,我想也与他的相貌有关。史载他长得“貌柔心壮”,用今天的话讲就是个皮肤白皙,眉清目秀,颇有“中性”之美的“花样美男”。可无论是与“目有精光,长头高颧,齿白如玉”的祖父高欢相比,还是与“神情俊爽”的父亲高澄相比,兰陵王的长相都缺乏一种必要的“英武之气”。在这个崇军尚武的皇族家庭里,他这样既不魁伟,又不雄毅的“小白脸”,肯定不符合皇室的审美情趣。因此,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为何他二叔偏偏喜欢“坐则仰,偃则伏”的超级大胖子高延宗了。兰陵王低调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可能还与他童年时遭遇父亲横死的变故有关。作为把持东魏命脉的大丞相高欢的长子,他的父亲高澄从小就得到政务上的历练,16岁时便任京畿大都督,入辅朝政,加上其“器识不凡,机略严明”的才华,很短时间内就使得“朝野振肃”。29岁时,他更是以大将军身份兼相国,封齐王,并加殊礼,即“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可谓登至人臣的最高位置了。可年少得志、野心勃勃的高澄并不满足,把控军政大权的他早有取而代之的想法,也因此根本不把
东魏的孝静皇帝放在眼里。有一次,他不怀好意地拿了一大杯酒,强行给孝静皇帝劝酒。孝静不高兴地说:“自古无不亡之国,朕亦何用如此生!”高澄一听便大怒,大声喝道:“什么朕!朕!狗脚朕!”骂完竟还让身边的侍臣崔季舒打了皇帝三拳,然后“奋衣而出”。这还不算完,事后高澄让崔季舒“入谢”,孝静觉得惹不起,只好忍气吞声赐其彩帛。那么赐多少呢?崔季舒还得请示高澄,高澄说那就取一段吧。孝静给了400匹,可高澄还说:“亦一段耳。”由此观之,高澄是那种“得势不饶人”、飞扬跋扈的主儿。这种太过“高调”的自负性格,也让高澄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一日,他与几位心腹在城北东柏堂里密谋如何受禅当皇帝时,一个叫兰京的厨子奉命进食,高澄也不知为何看他不顺眼,就顺口对身边人说道:“昨夜梦此奴斫我,宜杀却。”兰京可不是一般的奴才,他是梁国将军兰钦的儿子,因战争为东魏所虏。兰钦想用钱财赎之,可高澄不许。可能在他看来,他要的就是一种胜利者的骄傲感,想看的也是失败者的屈辱相。因此兰京求请好多次,高澄都不准许,后来还打了兰京一顿,并威胁他“更诉当杀尔”。此次高澄的命令,使得绝望的兰京不得不铤而走险,他集合六名同党闯进堂里,将高澄刺杀。对于这一蹊跷的刺杀事件,因为太多的巧合而令后人一直存疑。譬如在事发前几日,城里就有童谣四处流传:“百尺高竿竿折,水底燃灯灯灭(澄字的拆解会意)。”另外,还有侍臣崔季舒在诸大臣于北宫门外等候上朝时,竟无缘无故哭诵鲍明远诗句:“将军既下世,部曲亦罕存。”因此,高澄的死,最大的可能是缘于一场蓄谋已久、计划缜密的政治谋杀。那些看似迷信的谣言,恐怕只是政敌精心筹划的心理战罢了。父亲的横死,对兰陵王的性格形成和处世态度的影响是深远和巨大的。无论做人,还是处事,若太过张扬、太过高调、太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时,都有可能让自己随时陷入“绝地”。由于身份特殊,估计也尝尽世态冷暖炎凉,所以兰陵王很懂得体谅别人,正因如此他将军做得不像将军,王子也当得不像王子。史载他“为将躬勤细事,每得甘美,虽一瓜数果,必与将士共之”。这说明他是那种能与将士同甘共苦的“亲民型”皇家干部,并且兰陵王的宽厚仁义,绝非只是摆摆样子。最能说明问题的就是他对“政敌”的态度。当初他在瀛州(今河北河间)时,行参军阳士深上表告发他贪赃枉法,他也因此被免官。等到他东山再起,引兵进攻定阳时,阳士深刚好在他的军营中,因此很害怕兰陵王会借机杀了自己。但兰陵王却为此安慰他说:“吾本无此意。”可阳士深心里还是不踏实,央求惩罚,兰陵王只好找了一个小过失,打了阳士深20板子,好让他安下心来。《北齐书》还记载了一个关于兰陵王很“平民化”的动人细节。说是有一次他上朝时,跟随他的“仆从尽散,唯有一人,长恭独还”,事后兰陵王竟不以为意,“无所谴罚”。由此观之,他平常对待下人,也一定是非常宽厚仁慈的;要不,奴仆是不会有这么大的胆,敢把他这样的王子不放在眼里。在君臣有别、等级森严的封建王朝,特别是北齐那样“不把人当人”、动辄砍头的疯狂时代,兰陵王温情和宽容的一面,焕发出温暖的“人性”光辉,更显得难能可贵。
雄奇的将军
当然,低调只是兰陵王以求自保和安定的一种人生态度。在看似柔弱面貌的背后,他还拥有一颗“奔腾”的心。毕竟,他所处的时代,他所在的位置,都不允许他柔弱,否则人生的格局太过狭小,成功的机会也太过渺茫。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北齐政权所处的客观大环境使然。除却在中原地区,与南陈、北周形成三足鼎立局面外,北部库莫奚、东北契丹、西部山胡、西北部柔然等其他少数民族政权,也都是虎视眈眈,不时骚扰其边界。这就使得层出不穷的战事成为北齐政治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何况这个靠军功起家的家族集团,更是以骁勇善战著称,并一直野心勃勃,希望通过战争来不断扩充实力和地盘。另一方面,身为崇尚武力的高氏皇族的后代,兰陵王要想在众多的族室兄弟中脱颖而出,最好的办法就是建立军功。实际上,北齐王朝的建立者是兰陵王的二叔高洋。兰陵王祖父高欢、父亲高澄的皇帝称号都是后来追认的。虽说高洋从东魏皇帝手里夺得皇位,也只是顺势摘取了其父亲和兄长苦心多年经营的胜利果实,但这位“鳞身重踝”、长相奇特的二叔,却颇有治军本领和领兵才干。在他即位后,先是向北方蛮族用兵,连破山胡、契丹、柔然、突厥;接着登碣石山,观临沧海,颇有昔日雄主曹孟德的英雄风范。他行军时露头袒身,打仗时亲冒弓矢;“屡犯艰危,常致克捷”,后又率劲旅向梁,兵锋直抵建康石头城下,可谓“征伐四克,威振戎夏”,军威盛极一时。然而,不知是文宣皇帝太过强势,还是兰陵王年龄太小,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文宣皇帝在位的十年(550年至559年)间,兰陵王一直都不被重视,军事才华也就不为人知。耐人寻味的是,高洋在东魏孝静帝武定八年(550年)五月受禅即位后,七月份就分别诏封兰陵王的两位兄长孝琬(嫡出)为河间王,孝瑜为河南王。而兰陵王直到560年,才被堂弟高殷(废帝)封为广陵王,和他一起受封的,还有老二广宁王高孝珩。而且他的这次受封,并非受军功赏,而是新皇帝即位后的按例行赏罢了。好在是,真正英雄的人物,从不缺少展现锋芒的机会。北齐武成帝河清三年(564年)冬十一月,北周联合突厥,举兵20万,大举攻齐,先是围困洛阳,久攻不克,后又分兵直犯晋阳(今太原)。晋阳是北齐的军事重镇,皇帝每年总有一半的时间在这里驻留办公,其战略地位之重要可见一斑。因此,晋阳告急时,当时北齐的武成皇帝高湛亲自率军,从邺都出发,“倍道兼行赴救”。那么,时为并州刺史的兰陵王扮演了什么角色呢?《北齐书》上记载不详,只是略述道:“周军与突厥寇晋阳,(兰陵王)尽力击之。”但我们不能因此推论这场战役是他初次上阵,或者以为他在这场战役中发挥的作用并不重要。理由有二:一来由于这场战役是他的皇叔御驾亲征,所以其他将领的重要作用只能一笔带过,“尽力击之”可理解为身为执掌地方军政大权的他不但非常配合皇叔的“英明领导”,而且这场战役也肯定打得漂亮、打得痛快,事实正是如此:“大破之,敌前锋尽殪,无复孑遗,自余通宵奔遁。”二是晋阳反击战成功后,武成皇帝立马诏令段韶、斛律光、兰陵王为帅,领精骑1000,解洛阳之围。段韶和斛律光都是北齐最杰出的重臣名将,功勋卓著,战绩赫赫,年轻的兰陵王能与他们相提并论,一起统率三军,其军事才华自然非同小可。在军事配置上,段韶率200骑为左军,斛律光领300骑为右军,兰陵王独统500骑为中军。在古代的排兵布阵上,中军是主将统率的部队,也是军队的主力,两位老将如此“抬举”兰陵王,除却他皇室王侯的身份外,想来肯定也与他在军中以“低调”姿态积累起来的“声望”和实力有关。那么,这1000精骑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呢?如此数量的部队,又怎么能与十几万的北周军抗衡呢?根据合理的猜测,这支军队应是一支“甲骑具装”的重装骑兵。虽说就远袭而
言,轻骑部队有着更好的机动性和灵活性,可这支部队的目的不是搞偷袭,而是和大军团作战。特别要注意的一点是,当时的北周军是以轻甲步兵为主,因此,与这样的兵团作战,人披两当铠、马披具装铠全副武装的北齐军重骑兵(我们今天还可以通过湾漳村高洋墓里出土的骑兵俑,探知北齐军的细节、风采),犹如“钢铁猛兽”的“古代坦克”一般,就更具威慑力和杀伤力。骑士的组成,也应该是北齐最有战斗力的“百保鲜卑武士”,他们个个都政治合格(鲜卑人)、军事过硬(以一当百)、作风顽强、纪律严明,自然是一支不怕苦、不怕死、撼不动、打不散的精锐劲旅。以兰陵王为首的北齐大将率1000精锐铁骑,日夜兼驰,五天后南渡黄河(从太原到洛阳,也不过千里,按此行军速度推算,也不应是轻骑兵),直抵洛阳,并在芒山(又名邙山)驻扎下来。芒山为黄土丘陵地,海拔250米左右,东西绵亘190余公里,是洛阳北面的一道天然屏障。北齐军熟悉地势,马上抢占了山坡,居高临下,养精蓄锐,“结阵以待之”。与北周军对阵时,北齐军先是以语言激之,再故意且战且退,引诱北周军“上山逆战”。由于当时北周军以步兵为主,北齐军以骑兵为主,所以等北周军步兵奋力往山上攀爬、累得气喘吁吁之时,北齐军再从马上下来,借地势之便,释久蓄之力,大肆砍杀。另外北齐军两翼精锐也适时从阵后掩杀过来,北周军阵脚顿时大乱,慌乱之际,“投坠溪谷而死者甚众”。此时临高观望战场的兰陵王一看出击时机成熟,就果断挥舞帅旗,再率500精骑杀入重重敌阵,以锐不可当之势,直奔金墉城(洛阳附近屯兵之城)下。当时北齐军服尚红,北周军服尚黑。试想一下,500红袍金甲的铁骑,如一股红色的怒潮,在“四合如黑云”的北周军重阵里席卷而过,那阵势是怎样的震撼,其场面又是何等的壮观!且说这500铁血男儿如疾风般杀至城下时,醒过神来的北周军依仗人多势众,将他们团团包围,一时杀得是难解难分。城上的人此时还没醒过神来,不知这支从天而降的部队是何方神圣。危急关头,兰陵王好面相、好人缘的优势又显现出来。他不顾危险,一把摘下兜鍪(头盔),“仰面示之”。北齐军士兵一看:乖乖,这不是我们人见人爱的美将军兰陵王么!弓箭手,还愣着干吗?快快放箭,保护我们的小王爷!一看是援军来了,而且众人倍加仰慕的兰陵王又是如此神勇,守城的北齐军士气顿时大振,犹如集体打了“兴奋剂”一般,个个都以一当百,奋勇杀敌。再看北周军这厢,虽仗着人多势众,可士气低迷,底气不足。因为这场战役北周军本来就不占理。当时北周的宰相宇文护的母亲阎氏因动乱被流放在北齐的中山宫,后来宇文护听说母亲还活着,便向北齐皇帝移交文书,希望能够把阎氏送还,并且结为邻好。北齐倒是很守信用,如期送阎氏归周,可宇文护却恩将仇报,老娘刚到家,他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