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夜哥哥,我不能再随意的流泪了。我不知道哭泣之后,会不会再有人轻轻地拭去我的泪水,告诉我他在我身边,不用害怕。
请你回来,失去你,我真的真的承受不起。
“哥哥,没关系的,我一个人完全可以。”景颐无奈地看着跟在身边寸步不离的迹部景吾,“我只是想来看看精市哥哥,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
迹部景吾没有答话,微蹙的眉透出浓浓的担忧,为她虚弱的身体,和濒临崩溃的精神状态。
坚持将她送到幸村精市的复健专用房间,迹部景吾再三叮嘱后,才不太放心地快步离开去接一个重要的电话。
景颐推开房间门,刚抬眼就被吓到了,幸村精市在她面前重重地摔倒在地。
“精市哥哥!”
景颐快步跑了过去,伸手想要扶起他,却没想,
“让开!”
幸村精市一声厉喝,景颐的手僵在那里。
“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幸村精市慢慢地扶着墙站了起来,因为疼痛,脸色微微发白,可是面上却是一片平静,只有额角细密的汗珠透出几多辛苦和痛楚。
“我、我只是想要帮帮你……”景颐垂下手,喃喃地说道。
“所以我说,不需要。”继续向前一步步地慢慢走,半天没听到声响,幸村精市还是忍不住但心地悄悄回头。
憔悴的女孩子还蹲在地上,神色落寞,像是被吓到了,看起来呆呆的。
心被揪得生痛。
幸村精市眼中闪过一丝尖锐的痛楚,无关乎身体,只为她的憔悴,她的惶然。
咬咬牙,狠下心转过头,继续慢慢向前走,平静无波的声音悠悠地充斥着安静的房间。
“你先出去,没人告诉你么?我在这间屋子里的时候,不许任何人进来。”
景颐手一颤,垂下头,默默地起身走到房门口。手放到门把手的时候,轻轻地说:“对不起。”
银灰发色的女孩子轻轻走出去,合上房门,没有看到她身后扶墙而立的少年漂亮的眼睛里,那令人心痛的凄惶哀伤。
是眷恋,是不舍。
宽敞的房间重归宁静。
幸村精市顿在那里,蓝紫色的发还带着晶莹的汗珠垂落脸侧,一片阴影下,看不清楚神色。
许久,他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默然颓唐。
景颐,抱歉,用这种方式赶你出去。可是,我的女孩儿,我已看到了你的心,即使你自己还没有察觉。
这双手,抓不住你的心,你的灵魂早在我出现在你生命中之前,就已经归属于另一个人。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愧疚,即使你还不清楚你对我的眷恋来自何处。我只想要你开心地笑,哪怕让你欢笑的人,不是我。
幸村精市抬起头,望着窗外风起云涌,再也扯不出微笑。
“凤镜夜,我把景颐还给你,你一定要让她幸福……一定要幸福……”
似是祝福,又似祈愿。
喃喃低语夹杂着多少心伤情痛和默然不语的深沉守护,魔咒一般萦绕在满身孤寂的少年周身,一世哀伤。
☆、傻瓜
景颐低着头站在门外。
这是自认识以来幸村精市第一次这么对待她,如果是平常,她一定会很伤心,很难过。可是现在,心里木木的,好像已经受到了最可怕的打击和伤害,心已经痛得麻木,再无法对其他的事情掀起丝毫的波澜。
“景颐。”
一双手扳过她的身体,映入眼帘的是须王环满是担忧的宝蓝色眼睛。一向笑嘻嘻的漂亮脸蛋上难得的一片严肃:“我们谈谈。”
还是那个花墙迷宫,还是那个白色的精致凉亭。
忧心忡忡的少年和憔悴失神的女孩儿。
“我听说了镜夜的事情。”开门见山,须王环没有半句废话。
景颐抬起头盯着他,银灰色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希冀。
须王环在她的注视下几乎不忍心说出否认的话。缓慢地摇摇头,眼睁睁看着那双眼睛重回黯淡无光:“我也找不到他。镜夜的行踪,如果他要瞒的话,是不会留给你哪怕一点点痕迹的。”
“景颐,这些天来,你感觉怎么样?”
景颐一愣,感觉……垂下眼帘,空洞,寂寞,左胸被生生挖空,留下狰狞的血迹斑斑。
“景颐,相信我,镜夜的痛楚绝不比你少半分。”须王环面色如常,放在桌下的手却渐渐握紧,竭力忍住想要将她揽在身边细心安慰的冲动。“他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想离你远去的人。”
不行,不能干扰到她,必须要让她想清楚。她已经迷了路,需要有一个人引她去看自己的心。
“那他为什么还要躲起来?让我找不到他?”
景颐终于开口了,委屈,难过,急切,甚至还有一丝怨。
“景颐,你明白自己的心吗?”须王环没有回答她的话,甩出了另一个问题。
什么意思?景颐蹙眉,不解。
“镜夜之所以离开的原因,你想过吗?”
想过很多,每一条都像是答案,但是每一个又都好像站不住脚。
“他之所以离开,是为了你。”须王环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把镜夜的心思说给她听。至少要让她知道,凤镜夜无论做什么都只是为了她。只有她,唯有她,
“这段时间以来,你的焦急难过他看在眼里。他认定了你对幸村精市的感情,他希望你能够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可是他的心底里,根本不愿放手,他不想失去你,也不能失去你。
“镜夜很强。我一直觉得,他有一种隐忍的犀利和锋芒,只要他想做,绝对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这样一个拥有足够力量的人,想要他放弃他最想得到的东西,会有多么困难。所以,他选择了远离。
“远离你,然后让自己渐渐习惯没有你的日子。也许一年,也许五年,总有一天他可以和原来一样,微笑着看你和别人在一起,然后告诉自己你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
“这是最折磨自己的方法,可是他对自己一向狠得下心。
“景颐,他看不清楚你的心,所以他在赌。赌这十多年来的点点滴滴,赌他究竟有没有可能,占据你的心,从此再不分离。这是他给自己的最后一个机会,他已经忍到极限了,再也耗不起。
“景颐,该是时候选择了。
“无论你选了幸村精市还是他,他都会出现在你面前,再不会离开。差别只在于,是心如刀割,还是如置天堂。”
须王环走了,景颐还是呆坐在原地,脑子里满是刚才须王环临走前说过的话。
“景颐,其实我们都知道他的心思,却也都没有告诉过你,包括幸村精市。我们希望你能自己发现,去感受,去选择。可是现在我觉得,至少你应该知道,凤镜夜为了你付出了些什么,否则,对他很不公平。”
“景颐,镜夜真的是用尽生命来爱你,他的爱太深沉,反而让你看不到。”
“我一直觉得,爱到放手是一种奇迹。而凤镜夜,正在完成这个奇迹。”
傻瓜,傻瓜。
我们都是傻瓜。
一直干涸的眼泪终于苏醒,肆意坠落,撒满一地心伤,一地情浓。
我的镜夜哥哥。
对不起,是我太笨,没有看到你的伤口,没有看懂自己的感情,任由你伤口撕裂强自微笑,却还怪你疏远,怪你远离。
我懂了,这一个月来,我真的懂了。
我离不开你。
你之于我如同水之于鱼,无论鳞片如何美丽绚烂,如果离了水,连呼吸都会做不到。
傻瓜,还谈什么选择。
我的灵魂已经染上了如同夜色的墨,那是你的色彩。
你是我生命中的最初。柔和安宁的墨色,早已渲染了我的生命,夜幕般的黑,是我此生唯一安心的所在。
镜夜哥哥,我去找你,我马上去找你。
找到你,然后,我们在一起。
十指相扣,再不分离。
“呦,这不是景颐吗?很久不见了啊!”略带讽刺的优雅声线。
景颐抬起头,凤雅人,凤镜夜的二哥。
“雅人哥哥,你好。我还有点事,先失陪了。”
景颐一愣,顾不得失礼,急忙站起身就想去找凤镜夜。
“看样子,你已经想明白了啊!”
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到凤雅人这么说。
蓦然回身,景颐皱眉:“什么意思?”
“呵,”凤雅人倒不着急,不紧不慢地坐在石凳上,一手托着下巴,隐含锐利的视线打量着她,几乎要看到她心里,“景颐,我还真是佩服你。我那个弟弟,从小就是个异类,哪有孩子会那么冷漠的?我从没看到过他流露出哪怕一点点对亲情,友情的渴望,我这个二哥,在他心里恐怕也只是一个流着相同血脉的陌生人。
“可是你,却是一个例外。镜夜拿你当命来看,你就是他的宝,旁人连看都不能看。
“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把他伤到这个程度。你知道这些天来,他都做了些什么吗?”
没等他下一句说出口,景颐已经扑上来焦急地问:“你知道他在哪?他怎么了?受伤了吗?”
“恩,受了重伤,”凤雅人玩味地看着她,“心伤。”
“他已经很多天没好好睡过觉了,日夜不分地工作,简直就是在透支生命。谁都劝不住,连爸爸都不行。最后只好打晕他,可是他一醒来,还是那个样子。”
“所以我来看看,”凤雅人锐利的视线几乎要刺穿景颐,“你到底有多狠心,才能这么生生磨死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
“他在哪里……”景颐几乎站立不住,一把抓住凤雅人的衣袖,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他在哪里?求你带我去见他,求你!”
凤雅人仔细地打量着她的脸庞,站起身:“他在凤财团总部的副总裁办公室,跟上来,我带你去。”
凤财团总部大楼。
前台客服MM刚接待完一个苛刻的客人,还没松口气,就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冲了过来,直奔电梯。
很漂亮的女孩子,虽然神色憔悴,身体看起来也不怎么好,眼角甚至还带着泪痕,可是却掩不住那一身与生俱来的耀眼。
忙拦住她,客服MM露出标准的微笑:“不好意思小妹妹,那边是总裁专用电梯,你不可以进去。你是来找人的吧?先告诉姐姐,姐姐帮你叫下来好不好?”
景颐根本没有精力去应付她,焦急地就想快点找到凤镜夜。
“让她进去。”忽然一声命令,让客服MM愣在那里。
凤雅人单手插兜,缓步走了进来,没再多理会愣住的漂亮小姐,对景颐吩咐道:“副总裁办公室在第47层。”
景颐点点头,绕过还在呆愣中的客服小姐,进入电梯。
“哼,折腾这么久,也该够了。还真要霸占我的办公室当家么?”凤雅人看着合上的电梯门一声冷哼,眼底却还是透出一抹如释重负。
47层,总裁办公室和副总裁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凤财团绝对的权力核心。
人很少,准确的说几乎没有,只有几个精明干练的秘书和助理在忙碌着,看到景颐进来,都惊讶的站起身。
“小妹妹,请问你是……”一个年龄稍长,看起来应该是有一定资历的秘书走过来问道。
这么小的孩子,是谁家的亲戚么?是谁带来的,怎么就这么跑到47层了?客服也不拦住她?
隐隐皱起眉,田中打量着这个神色慌张的女孩子。很漂亮,即使误闯47层楼,也让人不忍心责备她。
谁知女孩儿根本不理会他们,环顾四周,径直就往副总裁办公室冲。
“哎?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赶忙拉住她,田中隐隐升起怒气,“怎么没头没脑的就往里冲啊?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景颐哪里听得到他在说什么,她现在只看得到副总裁办公室,那里,有她的镜夜哥哥。
“你放开我,放开我!”景颐挣扎着,田中抓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手臂隐隐作痛。
“静空桑,通知保安,让他们上来处理一下,顺便查查,到底是谁违反公司规定把孩子带到办公场所。”回头吩咐愣住的同事,田中一手依然死死地抓住景颐的手臂。
那位少爷在这里,可不能打搅到他,这位三少爷明显心情不好,若是惊扰到他……
已经晚了。
“怎么回事,在吵什么?”不耐烦的声音传出,凤镜夜从办公室踱步而出,暗沉的黑眸扫向这边,顿时愣在那里。
“景颐?!”
泪水,潸然而下。
镜夜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定情
双黑少年立在那里,挺拔俊雅,还是那夜幕一般深沉的黑眸,以及看到她的第一眼时永远不变的,那汹涌而上的温柔。
整个世界开始在视线中模糊。
尽全力伸出手臂,纤细的手指在空气中抓出回归的痕迹。一切在景颐的世界里飞速消退,只余他,唯有他。
“镜夜哥哥……镜夜哥哥……”浓浓的哭腔,像是竭尽全力的呼喊,想要挽回,想要救渎。
凤镜夜的心在那一瞬间痛得不可自抑,黑色的眼睛满是撕心裂肺。
景颐,不要这样哭,不要这样哭。
我会心碎。
景颐拼命地想要朝凤镜夜的方向扑,田中早就被这一幕惊呆了,握着景颐手臂的手下意识地猛一使劲,景颐被这一拉扯倒在地。
“景颐!”
摔倒在地上的女孩丝毫没有在意自己,仰头看着他,眼泪肆意流淌。
凤镜夜早冲过去将她扶到怀里:“怎么样,有没有摔倒哪里,是不是很痛……乖,不哭,不哭……”
所有的言辞机敏都消失了,凤镜夜只能轻轻地抹着她的眼泪,心急地重复着“不哭”,什么都记不得问,什么都舍不得问。
她在哭,哭成这样,这么伤心,这么自责。
“三少爷……”田中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滚出去!”锐利阴狠的凤眸扫过去,带着无匹的怒意和威严。
“是,是……”田中连忙和别的同事一起退出,冷汗湿透了后背的衣服。完了,他似乎,触到了镜夜少爷的逆鳞?
“不用担心,镜夜现在根本没心思想着处置你。”雅痞的声线,隐着游戏人间的蛊惑。
田中转过头,凤雅人依靠在墙上,眼波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