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市哥哥,你的身体恢复的还好么?”实在不想再这样沉默下去,景颐轻轻地问道。
“恩,复健的效果还不错,我已经开始做一些基础的训练了。医生说,顺利的话,应该可以赶上全国大赛。”幸村精市答道,谈起梦想,蓝紫色的眼睛总是格外的明亮。
景颐看看他,沉默地点点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再一次的沉默。
幸村精市垂首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微卷,掩映着那双顾盼生辉的明眸。淡色的唇微抿,皮肤瓷白,精致的仿佛是一幅精工细作的画卷。
幸村精市渐渐出神,心底不可抑制地翻涌而上的是那样柔软而深刻的情感,席卷了他的每一寸身体。他太想念她了,这么近的看到她,就好像他得病前的那个毕生难忘的夏日祭。
那个时候,他陪在她身边,她为他起舞,他们在漫天繁星下相拥,亲吻,那么幸福。
“景颐。”
月色太好,景颐在银色的月光下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幸村精市停下脚步,被蛊惑一般伸出手,轻柔但不容拒绝地牵住她的手,指腹细细摩挲她细白的皮肤。
景颐被他一拽,停住了脚步,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等他说话。
夜晚的白雾渐渐迷绕了过来,静湖,睡莲,月色,雾气,一切都仿佛是至深的梦境,带着几乎不可奢望的梦幻。
幸村精市立在她面前,挺拔颀长的身姿,月神一般的容颜。隐隐的威势被收敛起来,此刻的他只是一个面对着心爱女子的普通男子,那双美丽不可方物的蓝紫色眼睛里因为回忆而温暖,因为深情而醉人。
景颐隐隐有些不安,轻轻扯了扯他的胳膊,小声地唤他:“精市哥哥……”
“景颐,”还没等她说话,幸村精市再一次开口打断她,“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
景颐摇摇头,那时候她还太小,记忆很是模糊。
幸村精市转头看向湖对面那片浸浴在月光下的鹤望兰,唇角微勾,表情轻柔地像是面对着易碎的珍宝,珍爱而怜惜。
“那时候你还那么小,漂亮的好像是个娃娃。你坐在树荫下编花环,看到我的时候笑得很开心,你说菖蒲很配我。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么可爱的娃娃,如果能够一辈子看着她,会有多么幸福。”
他轻笑出声,似乎看到了当年年幼的自己和年幼的女孩。幸村精市牵着她慢慢地向前走,绕着湖边,清朗的嗓音洒落他们走过的路。
“后来,你见到了景吾,你很开心呢……”
“有一次因为淘气受伤,被凤镜夜责备,你跑过来委屈的把眼泪统统抹在我身上,后来还因为害羞死活不肯承认……”
“我陪你去游乐园,你那么乖,明明很想多看看,却还是跟在我周围没有离开半步,小脑袋却忍不住的左看看右看看。我给你买的棉花糖你一直握在手里,舍不得吃呢……”
“那天晚上你为我跳舞,美得几乎让我以为看到了花中的精灵,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跳舞。小坏蛋,之前一直瞒得死死的,就是为了产生这种效果么?呵呵,我很喜欢……”
景颐跟在他身后,听他一桩桩一件件地说着他们过去的事情,心里莫名的情绪涌上来,几乎要把她淹没。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为过往的十四年,祭奠。
手指不自觉收紧,指甲陷进他的掌心,幸村精市却好像没有感觉到痛一样,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睫微垂,看着清澈的湖水。
“这么快,那时候的小娃娃已经长大了呢……”
长大了,再也不会是我的。
幸村精市看着身后的女孩子,她一天比一天美丽,一天比一天自信,像是一支在寒冬中压抑已久的鹤望兰,储蓄了足够的能量,终于在春天里向着天空抽枝成长。
他知道凤镜夜今晚会向她求婚。这份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美丽,今晚会属于另一个人,一个爱她不输于他的男子。
蓝紫色的眼睛似悲似喜,细细地看着她,每一丝每一毫。
景颐,我不能阻挡你奔向幸福的脚步。
我知道,你爱他。
可是,原谅我的任性,就这一次,我想为自己做一个了结。
为这一段痴狂的爱恋,亲手划上永恒的静止符。
幸村精市深吸一口气,面色沉静庄重,面对着他心爱的女孩儿,拿出了在手心里暖的温热的精巧小盒子。
在月色下,在湖水边,在女孩儿震惊的视线中,单膝跪了下去。
景颐彻底愣住了,完全被眼前这一幕定在原地,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美丽男子。
幸村精市此刻反倒不紧张了,唇角微勾,展开一个深情温柔的微笑。
他单膝跪在景颐面前,仰头看着他的女孩儿,将精巧的戒指高举,目光眷恋,明润而又哀伤。
“景颐,我爱你。”
安静的夜色,星辰点缀在深色的夜空,高远的苍穹下,一个男孩儿在向他最爱的女孩儿吐露心意。
“我知道你和凤镜夜彼此相爱,我不该这样做。但是无论怎样,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我的女孩儿,我看着你长大,我那么爱你,倾尽一切。
“这是一枚尾戒,我希望你能带上它,那上面凝结着我最纯澈的情感。”
整整十四年,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深厚感情,没有一点瑕疵,满满都是情。
“我不奢求你的回应,我只是想让它陪着你。无论什么时候,看到它,你能够记得,曾经有这样一个人,这样深的爱着你。”
幸村精市仰头痴痴地看着呆掉的女孩儿,目光隐忍,近乎哀求。
不要拒绝我,景颐,这是我最后一点点卑微的愿望。
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爱你,能够记得这份爱,这对我来说,已经是能够紧握手中的最大的幸福。
景颐看着他,咬紧下唇,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幸村精市笑了,开心地像个孩子,郑重的托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尾戒套上了她的小指。
“真好。”幸村精市看着那只手,轻声道。
从容起身,一举一动中都是深入骨髓的优雅,绅士地在她手背上一吻,最后一次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景颐,景颐……”用尽全身力气地拥抱,几乎弄疼了她,景颐咬紧牙关,拼命忍住汹涌而上的泪意。
“精市哥哥,我……”努力张开口,却是如此破碎不成言的声音。
“嘘,”幸村精市食指点在她的唇瓣上,那么温柔,“不用说,景颐,我明白的。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只是无法像我期望的那样来爱我。”
“呐,景颐,我走的时候,看着我,好么?”轻的近乎呢喃的声音,在景颐耳边响起,“我想让你看着我离开。”
感受到她轻轻点头的动作,幸村精市慢慢地,慢慢地松开她。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刻进心底,然后昂首挺胸,头也不回地走回前厅。
景颐,这是最后一个晚上,我用这样的心情来爱你。
请原谅我今晚的任性,从今以后,我会以一个表哥的心情来关心你。
这份爱,在你爱上凤镜夜的那一瞬间就不应该再出现。是我,不忍心将它泯灭。
不过没关系。
今天过后,我会将它深埋心底,再不会放任它打乱你应有的脚步。
我爱你,是我的事。
而你,只要幸福就好了。
景颐看着他远去,唇角几乎被自己咬出血来,握紧手上的尾戒,仿佛还带着他刚刚温热的体温。
“精市哥哥……对不起……”
☆、求婚
晚上八点一刻,爱丽斯庄园的宴会正式开始。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宾客渐渐安静了下来,时不时的抬头望一眼旋转梯,等待着主人宣布宴会的开始。
上最大的起居室里,迹部谦曜再次整理了一下已经十分笔挺整洁的礼服,站起身向外走去,管家恭敬地跟在他身后。
忽然,已经放到门把手上的手猛地握紧,死死攥住冰冷的金属,管家一惊,连忙上前去,却见迹部谦曜脸色煞白,额头隐约见汗,眼中满是痛苦。一手死死地抵在腹部,永远挺直的脊背微躬,颤抖如同虾米,显然是腹内剧痛。
“先生……先生!”管家被他突如其来的痛楚之色吓到,忙扶住他,就要将他扶到沙发上坐下,迅速拿出一瓶药,帮极力忍住痛呼的迹部谦曜咽了下去。
拿起电话,管家正要拨通自家少爷的内线电话,却忽然被一只手缓慢却坚定的拦了下来。
“先生!您这样不行的,我去通知少爷……”声音隐隐慌乱。
“不行。”迹部谦曜强忍住剧痛,挣扎着开口,声音微弱,却如往常一般带着令人不得不臣服听从的威慑,“今天是景颐最重要的日子,我不能拖后腿。”
“可是……”
“没关系,”迹部谦曜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止痛药已经渐渐起作用,腹部虽然还是很痛,却已经没有刚刚那么难以忍受,“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还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这个药效果很不错,很快就好了。”
“可是,先生!”管家急切地想要再劝他,却被因为痛楚而满是冷汗的手拍了拍手背,止住了他的抗议。
“放心,我不会倒下的,”迹部谦曜苍白的脸上居然带上了笑意,“我要看着景颐嫁给最爱她的男人,要亲手把她交到她喜欢的人手上,我还要替幸子看着她幸福,那么多事情没有做完,我不会倒下去的。”
“……是。”管家呆呆的看着他,最终咬了咬牙,垂首应是,垂下的额发挡住了眼底隐约的水光,“我扶您去休息一下。”
这个提议再度被仰靠在沙发上的男人否决。迹部谦曜摆摆手,闭上眼睛:“不用了,我再歇一下就好,底下还有那么多客人等着呢!景颐的十六岁宴会,可不能出差错。”
像是累极,迹部谦曜深深地陷于沙发里,不再说话,呼吸时而急促时而轻缓,显然是在调节自己的身体状况。
管家默然,再不能说半句劝解的话,只能立于一旁,安静地陪着他。
八点半,古老的落地钟发出当的一声响,迹部景颐的十六岁生日宴会,正式开始。
迹部谦曜站在高处,即使隔着台阶,宾客们还是看得到他脸上几乎毫不掩饰的喜悦,这份对迹部景颐的宠爱落在众人眼中,又留下多少隐秘的心思。
迹部谦曜目光向下一扫,并不理会那些。
今天晚上是他小女儿的生日庆典,其他事情,都没这宴会来得重要。
清了清嗓子,迹部谦曜微笑着开口:“各位,欢迎大家来到爱丽斯庄园。对于大家能来赏光参加我小女儿的十六岁生日宴会,我表示万分感谢。”
话音刚落,立刻引起底下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女儿?!不是位小少爷么?”
“迹部景颐不是男生么?难道在学校里的档案是假的?!”
轻击掌,迹部谦曜笑容不变,见宾客们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下来,这才再次开口道:“景颐一向活泼,我也不想拘束了她,所以,在学校里也就任她胡闹了。景颐天性率真,说话做事全凭本心,如果有曾经得罪各位的地方,我这个做父亲的就先代她向各位赔个不是了。”说着,竟然微微欠身,似是真的要鞠躬道歉似的。
众位宾客一惊,这话摆明着对自己女儿毫无原则的宠溺纵容。以景颐的性子,平日又哪里会得罪人。况且,就算真的得罪了谁,以迹部家的雄厚实力,又有谁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真的要迹部谦曜低头道歉?
于是连忙打着哈哈:“迹部先生真是多虑了,令千金如此活泼,应该是喜事啊,又道什么歉呢?”
“就是啊,迹部小姐平日里一看就是教养极好,哪里会做出得罪人的事情?迹部先生真的是多虑了。”
迹部谦曜本就是做个样子,他和幸子的女儿,先不说性情教养极好,即使犯了错又怎样?景颐合该无拘无束地做她想做的事,任何人都不能干涉!
“呵呵,谢谢各位不予计较。我这个女儿从小没有能够在我身边长大,我一直觉得很对不住她。如今她已经长大成人了,我也很是欣慰,总算没有辜负她母亲对她的一片深爱。今天晚上,也是想正式介绍她给大家认识,以后,还请大家多多指教了。”
话说到这里,接下来就该正主出场了。迹部谦曜看了看身后,却不见景颐的身影,微微皱眉,不免升起一份担忧。这么重要的场合,景颐绝不会无故缺席,莫非是有什么不舒服么?
宾客们已经开始有些窃窃私语了,大厅里的气氛一瞬间有些尴尬。
迹部谦曜挥挥手,示意管家去看看怎么回事。管家颔首,正要转身去找小姐,却听见一道清朗含笑的声音:“迹部伯父,景颐在庭院里,有一份惊喜等着您。”
众人诧异地循着声音望去,引人失神的漂亮外貌,骄傲张扬的气势,赫然是常陆院家有名的那对双胞胎。
光和馨对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目光流转,一一看过一旁显然没有料到这段插曲的迹部景吾和凤镜夜,最终将视线定格在迹部谦曜身上。同时开口,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响彻大厅:“迹部伯父,众位宾客,请随我们来。”
说完,兄弟两个并肩大厅外走去,迹部谦曜紧随其后,然后是或不屑,或好奇的宾客。
“你知道么?”凤镜夜也随着往外走,景颐竟然有另外的布置瞒着他们?
迹部景吾摇摇头,事先他完全不知情,也想不出景颐要做什么。
“是吗?”凤镜夜抬手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墨色凤眼隐约含笑,“算了,反正马上就会知道了。”
迹部景吾侧头瞥他一眼:“安排好了么?”
“放心。”凤镜夜唇角含笑,竟满溢着期待幸福。
迹部景吾见状勾了勾唇角,也不再问他。
铺着睡莲的湖面上,月光洒下,镜面一般宁静的湖面中心有一个水晶圆台,远远看上去和湖水完全融为一体,人站上去就好像立于水上一般。
很久没有再来这里了,迹部谦曜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景色,百感交集。
水边栽着几棵垂柳,柳叶轻拂水面,漾出一水纹。月色正好,睡莲静开,那般纯净的花瓣绽于清澈的冰凉的水面,美得令人屏息。
这里曾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