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它们为“食物”。它们大部分没有思想不会思考。而他面前的这个--竟笑了!
不仅仅是笑了,元初还感到了它笑里嘲讽的味道。
“你不像是普通死灵,难道你是生灵?”生灵的产生率是亿万分之一,生灵是在肉身未死的情况下出现的,要产生生灵,其本体非得有超凡的执念不可,所以生灵百年难得一见。与死灵比,生灵自由得多也健全的多,在思想、情感、相貌上它们更贴近人类,基本就是整个本体的复制。
元初也从没见过生灵,他知道的这些来自于曾被吞噬消化的记忆。只是,就单以此灵相貌来说,实在不该是生灵所有--就它那颗丑陋的脑袋就是低等恶灵的象征,这也是元初打心眼里就一直拿它当低等灵的主要原因。
“何谓生灵?”它的茫然是真实的。
“就是问你是否肉身未死。”他忘记了它是个古代的灵,对它使用形容词要与这个时代同步。
“怎会?肉身早腐了不知多少年了。你又是何人?为何能见我身形?”
元初在心里叹气:“既然不是因为你恨我,那么我现在也想知道我为什么能看见你。我是当朝皇子,此地为我府邸。”
“府邸,你的?”此灵忽然从房顶上跳了下来,到了地上,习惯性地保持单膝着地的半蹲姿势。
元初才看出来,竟只是个童灵模样。自然,从它奇如异形的五官自是无法判断其年纪,但从它的身形上看,依稀可以断定它是十多岁就死了的短命鬼。
这下疑惑就更多了,死于非命的人,死时年纪越小怨气越重,灵力也就愈强。并且幼灵随着能力的增强也会渐渐“长”到成年的模样,元初自己就是那样。可是他现在看到的童灵,却还是形成初始时的模样,难以理解。
“不错,我的,现在。”元初回道。
怨灵有滞留死地或仇人身边的习惯,如果这个怨灵在这里不是为了来找他报仇的话,那就是有可能是原先死在这的,也有可能——这里原来是它的住处。灵不是不能去别的地方,只要它们喜欢,哪都能去,只是怨气本就多半是因执念所成,正是由于执念所在,灵体们才会对生前的许多东西恋恋不舍,迟迟不肯离去,直至执念完成或者消散。
那童灵似乎很喜欢偏脑袋,又问了一个不大相干的问题:“元珉行可是做了皇帝?”
元初觉得它现在的目光有点寒,那是怨灵发怒前的征兆。元初一面努力在脑海里搜索“元珉行”这个人,一面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跑我屋里来做什么?你若不是生灵,又为何与一般死灵大大不同?你若全告诉我,我才答你。”
童灵用同初见时一般的死鱼眼死死盯住元初,元初则微笑着与它对视——这是灵体间衡量对手强弱的方式之一。
很久之后,脑中的那个声音才又响起:“此地本为我府,此屋为我屋,我何以来不得?我本是冤死之鬼,何谓‘生灵’又何谓‘死灵’?我不懂,如何答你?”
“你胡说。”元初像抓到它什么把柄似地笑起来:“本朝皇子十六岁才建府,就算你从前是个皇子,看你此时模样,死时也不过十二、三岁,何以有此府邸?其次,‘生灵’之说,我已同你解释过,相反也可知‘死灵’之意,你且说不懂,分明是在说谎!还有,你说自己是冤死之鬼,却无怨恨戾气,于常理不合,难以取信于人!”
童灵有偏头:“你懂阴阳之术?”
阴阳他不懂,他懂的只是一般高等灵应该具备的知识罢了。可是元初对它的答非所问已经非常厌倦:“算了,你不老老实实回答的的问题就算了,马上滚蛋!别来烦我,否则要你立刻魂飞魄散!”最后那句自然是吓唬之语,就像普通的灵无法轻易杀死一个人一样,普通人同样无法轻易消灭一个灵体。
“年纪轻轻,暴戾不下恶鬼,非有福之相!”童灵不屑地如是说。
元初怒,居然挖苦起他来了!老子本就是比你高等一万倍的灵体,暴戾之气胜于你本就应该!
“立刻滚!”被一个低等灵挖苦,是真的很生气哪!
“罢罢,我不与你小毛孩一般见识。若不是我被邪物压制,力不得发,如今也不会让你讨了好去。”
元初怒极反笑:“您这是多大了啊,喊我‘毛孩’?”
“我已死二十余年。我说过,若不是有那等邪物在,我也不是此般孩童模样。”童灵的死鱼眼睛斜了斜,这话倒是说得认真。
“压制?邪物是指什么?”压制他倒知道,有一些奇怪的人会一些奇怪的本事,能做到用一些奇怪的东西压制灵体。只是不知道它说的“邪物”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童灵再次翻眼,却是不答,只道:“我已答你,我是原住于此的皇子。信不信由你。元珉行可是做了皇帝?”它还真是执着。
“不知道元珉行是谁。没听过这个人。”他没说谎,他扫了一遍脑袋里有关皇家宗室的名籍资料,就没出现过这几个字。不过,他也知道,他不知道的人并不代表就不存在。皇室每一次的斗争结束,就会有更多的事实真相被掩埋,自然也包括一些人——一些失败了、失去存在资格的人。
太学
“你父为何人?”
“元闵。”说出这个名字,元初无一丝尊重之意,也不避讳,对一只鬼有什么好避讳的。
谁知道童灵闻后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天低下最好笑的笑话,那种张狂的笑声在元初的脑子里轰轰地响:“元闵!元闵!哈哈哈。。。。。。”
元初几乎要满面黑线。。。。。。有什么好笑的?可是那一瞬间,就只那一瞬间,元初感受到了极强的怨怒——那才是一个怨灵该有的气息——可是只有一瞬间,那股强烈的恨意马上消失,童灵的身上闪过一道白光,然后它就硬生生地倒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便消失不见了。
元初愣愣地,此时就连他也发觉了,那个童灵确实不是没有怨气,而是真的被压制了。刚才那种怨气突生又突然消失的状况,确实是灵体被压制时会出现的。元初曾经见识过,有人类可以做到这点,这也是他从不伤害不相干的人的原因,因为随便伤害人类,会引来那种有奇异能力的人,碰上个厉害点的,就会在报仇前就惹得一身腥,很是麻烦。
元初有些后悔,不知道次去那个童灵会不会就此消失,他也没趁机多问些东西出来,特别是才聊到他感兴趣的地方——皇帝元闵!要是不同它磨蹭,早些告诉它就好了。它似是知道不少不为人知的东西,特别是有关帝位的——那将会成为他将来对付皇帝的最佳利器。
可惜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遇到它,就算遇到了,不知自己是否还能看得见。
罢罢,好运气果然不是常常有。想清楚了,元初决定安心睡觉,顺便调时差,以便将来白天活动。对于自家屋子里有只恶灵的事,也没放在心上,就当多了只宠物,反正不会对他的生活有多大影响。
此时,元初还没有发觉,自己真的是把今天发生的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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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元初是被皇帝的圣旨给硬挖起来的。
他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鸟笼子了。
元邺朝,皇族子弟五岁入少学,教导他们的老师称师傅;十岁入太学,老师谓之保傅;十六岁成年后入大学,老师就是太傅了。
所以,元初今天要见的,会是一堆已经成年的皇子和皇亲国戚,还有一些当朝重臣家的少爷们。
他倒是颇期待会发生什么。
只是,当走出这个院子。一路上,发生了连元初都觉得有点惊悚的事。他看到了什么?那些飘在空中奇怪的东西是什么?揉揉眼——不是幻觉。元初苦笑——他很想知道昨天的生辰加月圆究竟改变了他什么!
他看到了时不时飘在空中的灵体!而且全都是低等灵的模样。如今,元初已经知道,这些未必就真的是一些低等灵,只是大概都是同昨天他见到的那个一样,被什么东西压制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看见?人类的肉眼只有在灵体刻意现形时才能看见,这是白天,太阳高照,一般灵体都很难刻意现出形来,他为什么会看见?
一直跟随在他身边侍候的了玄神色并无异常,也就是说,了玄并没有看到什么。路过的侍卫神色也没有异常,也说明他们没有看见什么。于是——真的就只有自己看得见!
不由得苦笑连连,看到一些灵体开始注意自己并且有的已经故意晃到自己面前来试探自己是否看得见它们,元初只好尽量装做若无其事不再理会它们。
在这富丽堂皇的皇宫里,还真是有不少冤魂。行至大学所在的常心殿,元初见了不下十个。他记得,在昨天之前,他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差别。虽然他也很想知道昨天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他现在没有机会再去细细研究,因为他已经看到有人向他迎面走来。
三皇子元逸,就大了他半年的“哥哥”,皇帝的嫡出子,正一脸和善亲切地朝他走来。
“五弟,病可是好全了?”
元初依礼一辑,答道:“谢三皇兄挂心,身子是大好了。”他倒也不怕元逸看出不妥,依元晰的说法,与他最不熟悉的便是元逸,而且近日言行学得多少有些像了。只是,既然元逸于元晰最不熟,可如今不仅是头一个同他打招呼也是唯一一个同他友好得打招呼的人。
元初自然不会以为那是他的三哥比较善良的缘故。
“如此便好。”元逸笑着点点头:“赶紧进去吧,闫太傅脾气可是不大好的,莫迟了去。”他居然没再说点别的什么,转身就走了。
元初皱皱眉,也跟了进去。
大部分人看来是都来齐了,听元徵行讲过,他们的太傅闫无脾气耿直刚硬,连皇帝都敢顶撞。学识却是极好的,所以皇帝干脆让他来教导这些皇家子弟,一是自己眼不见为净,二是也可好好磨砺磨砺他的皇子们。也算是一举两得。
元徽行当初说的时候元初就大笑,原来皇帝也有头疼的人。
元逸也如是说,看来他的新太傅果然的个难缠的人物。
他自己的那些“亲”兄弟,成年入太学的也就他的四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大皇子元宓,二皇子元聿,三皇子元逸,四皇子元成,和六皇子元剑。其他都是堂兄表弟,就记不得那么多了。
没上课前,这里一直都会有小太监侍候着,所以元初不必费心去找自己的位子,自有小太监引路。
大部分人对元初的出现都选择视而不见,那特意为他安排的角落位置也正如所有人的态度一样正显示着元初目前的低位。
元初不在意地坐下,是好戏就终究会上演,人倒是不必过于费心,况且他不是也并不想是这出戏的主角。
坐定后,才看见坐自己前面的人正转过身来,冲元初微微一笑,颇有安慰的味道。
他笑得元初一愣——那双眼睛很干净,干的得不见任何人类该有的欲念。那一笑也很真实,真实到元初很难相信这样的笑容会出自那个人——大皇子元宓。
传闻中的元宓,是一个极没有关注度的人,他大了老二四岁,在曾经最早的四年中是当时还是皇子的显帝唯一的儿子,但是他依然没有得到任何的关注,直至二皇子的出生,他和他的母亲立刻就失去了唯一能够争宠的筹码。
并不讨皇帝欢心的元宓,平日行事小心谨慎,稍与人有所冲突都尽可能地退让,然后默默地、艰辛地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如蝇虫般努力生存着。
元初上次见他,也只的隔这纱帐匆匆一瞥,记忆中的他总是低着头,说话有礼而生疏,没有必要时就绝不开口。元初从不注意他也没有兴趣注意这样一个人。在元初的想像中,在这样的背景环境里长大的人,多有一双阴鸷而怯弱的眼睛,生命中充满了不甘、愤恨、阴险却又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是极端与懦弱的矛盾综合体。无疑,对这样的人,就连元初也是心生反感。
可是现在元初发现自己想错了。
元宓竟不是想像中的人。他很干净,虽然没有阳光和煦的味道,但身上不见一丝阴鸷。他没有阴阳怪气的眼神或表情,没有对别人受难时的幸灾乐祸,亦没有对无能为力的事情装聋作哑、视而不见。虽然他不热情也不温暖,但他就是干净得如同一道清新的空气令人身心舒畅。他的关心也不张扬,他本就是一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若不是他主动回过头来笑,谁也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确实很令元初诧异,同时也立即对他充满了好奇,这是元初自有意识以来就从未有过的。
深陷在思绪里,却不知何时已然开始上课。
闫太傅果然的个不好对付的人,似乎就是刻意挑上初次来上他课的元初,命他把《戒训》背出来。《戒训》是当时最古老的一本经书(注:此经非佛经,是指四书五经的那个经书),几乎全是生硬难懂的古文,就是已经进入太学五年、年纪最长的元宓也未必就能背全。此举分明就是为难。
顿时同情里夹杂着嘲笑的众多视线一下子全部集中到元初身上。就连元宓也再次转身,给了元初担忧一瞥。
元初带点挑衅地勾唇,环视全场,引来不少惊异的目光。
不错,元晰便是受宠之时对人也是谦和有礼,如今出了事、失了势倒有此张扬之举,确实引人诧异。
微微闭眼,《诫训》从头到尾二十四章七十二节,元初竟从头一一背诵,顿时满堂鸦雀无声。直至背完,已是一个时辰以后。众人似乎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元初的嗓子却已有些沙哑:“闫太傅,学生已将《诫训》诵出,不知可否让奴才送茶水上来?”
元邺朝重师重孝,即便是皇子,在正式上课的时候,也要对老师谦称学生以示敬重。
“可。”闫无仍是面无表情,眼睛里也无甚波动,只是简短地许了元初的请求。
元初现在有些知道皇帝为什么会头疼这个人了。
其他人这才有些反应过来,不愧都是皇族子弟,马上就若无其事地坐好坐直,其间纵是心中惊讶,面色却不露半分,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