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去,门随即又关上了。
元初目瞪口呆——好。。。。。。老套的机关哪!拜托,那里藏的可是很重要的人!难道古代人类的智慧就一直非得用这种让人喷血的方式出现吗?
话说回来,他现在是确实知道元晰在哪里了。可是,那个传纸条的人始终没有出现,这个人究竟是谁?这么做有什么目的?总之那个人应该不会是皇帝,虽然他很确实皇帝其实监视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并且完全有可能知道颜世轩、宣德二人的行动时间,但是皇帝若真想让他见元晰,大可在见面的时候告诉他,何必偷偷摸摸又那么麻烦地传什么纸条,不是天子行径啊!
还有,那个“合气散”是什么东西?从刚才他们说起这东西的语气判断,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才是。可是,既然不是好东西,为什么要给元晰吃?并且照他们的意思,元晰吃了以后似乎可以马上醒来?这种描述,令元初想到了记忆中的一样东西——海洛因。
算了,先不管。进去看看再说。元初打算等宣德出来后,他便找机会摸进去。
只是不知道那道机关门进去后是否还有别的机关?比如利箭什么的?他可不希望自己进得去却回不来!
宣德从里面出来的时间,比元初预料的要快得多。大概就只有半个小时的样子。
元初在角落里早就蹲得发慌,宣德一离开,他便迫不及待地摸进屋子,想也不想,开了机关便进去了。
最先出现的,是长儿狭窄的甬道。运气不错,墙上都点着油灯,有灯,不仅可以解决黑暗带来的烦恼,主要是--火能正常燃烧说明这里面有足够的氧气。看来,这里的空气是流通的,元初暗喜。
他向前走去,拐了个弯,还是一条甬道……二十分钟过去,元初仍旧是拐在好像怎么也走不完的甬道里……
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升上来,这种不好的感觉使得元初抑制不住地颤了一下。
他扯下衣服的一角,将它撕成根根条状,接着取一条来绑到右墙上的第二盏灯座上。继续往前走,进入下一个甬道,又取一根布条来绑在此墙右面的第三盏灯座上。再走下来,进入再下个甬道,不等他取出布条来,他就看见了--墙右面的第二盏灯上已经绑着布条了!
也就是说,他回到了他第一此绑上布条的地方!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他之前走了二十分钟,之间左右拐数次,所以他本来猜这条像迷宫般的甬道,因该是类似凹字或者凸字的形状。但是,但是诡异的是,他明明只走过了两个甬到到达第三个,并且他是先左拐再右拐,而这些道路的转折处均是九十度,如此怎么可能在第三条道就转回起使点?绝对不可能会有这样的物理存在!
更糟的是,他再也没有找到最初进来的原点,现在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四面石墙,元初曾仔细察看过,完全没有可以开合的痕迹……于是证明,他彻底被困住,回不去了。
现在别说找到元晰,他自己都自身难保。
也是此时,元初忽然觉悟到,适才他心中升起的那股奇怪感觉--正是生物所特有的,在面临危机便会跑出来的--恐惧!是他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恐惧。
从前,长期占据他情感的,总是无尽的愤怒与怨恨,还有闲暇之余对人类的鄙视和讥笑。他之前一直“生存”在超越人类能力极限、没有什么能令他害怕至恐惧的环境里,故此,他一直觉得恐惧那种东西是不堪一击的懦弱生物身上才有的产物。如今,他自己也尝到了。并且,他也意识到--自己居然为此害怕了!
靠着墙滑坐下来,元初渐渐感到窒息。两条以九十度角并列的甬道,是绝对不可能形成一个回路的,这点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而现在的情况说明什么?
一,机关的设计者是奇才,他能用一种诡异并且是常人无法理解的方法建造了这里,专门用来对付偷摸进来的人,甚至外边的最佳偷窥视角和机关门的老套设计都是引人掉以轻心的诱饵。
二,有外力介入。就是说,有很在操纵这里,甚至是操纵自己的行动,比如--其实这里只是普通迷宫,有人故意换了他绑上去的布条对他进行错误引导。并且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给他纸条有意指引他“到此一游”的幕后神秘人。
一?二?又是讨人厌的选择题!
令他觉得窒息的最主要原因其实是--“从这里走不出去”的强烈暗示让元初产生了“这里是密闭空间”的想法。所有的不好感觉,令他仿佛回到那个曾经用来装他小小尸骨的盒子里,而他虚弱的灵体想要破茧而出却又无能为力的时光。估计,这就是传说中的“幽闭恐惧症”了,但元初也是如果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毛病!
其实明明知道甬道一定是通的,空气也是流通的,可是他已经被强大的心理暗示所束缚,无论怎么安慰自己也难以摆脱那层恐惧的阴影。
该死的设计者!下了最无赖的饵!用最简单的设计骗人掉以轻心,再用最无耻的设计击溃创入者的心理防线……
最可恨的是自己!居然会上这么可笑的当!正是由于“前世”的行动自如,他对墙啊门啊这类东西一向很忽略,所以进来之前也只有短暂的考虑,然后就不顾后果了。再然后,就吃大亏了。
元初挣扎着爬起来,又将四周细细查了一遍,一无所获。没有找到机关或者疑似机关的任何东西。只好再次靠墙坐下,呼吸的不畅使他头昏脑胀。
不会就这样再次死掉吧?那他的人生也太窘了。再死一次是变回以前的样子还是烟消云散?太可笑了,难得再世为人,还是一个难得的时代有难得的机会,还什么都没有做,既然让他再生了,就不能让他也壮壮烈烈死一次?这样的死法很耻辱啊!元初开始胡思乱想。
这时候,更加恐怖的事发生了!
墙边灯座上的焰火慢慢跳动了几下就开始转弱,接着,一盏接一盏相继熄灭。元初不是怕黑,而是他发现--原本流动的空气被阻断了!这下真正成了密闭的空间,甬道里开始缺氧。心理阴影造成的窒息转化为真实的生理窒息,能吸入口的氧气越来越稀薄。这样下去,用不了十分钟,元初就会因为缺氧而死在这里。
要怎么办?
当元初两眼发黑,意识模糊,生命稍纵即逝的时候,熄灭的灯火忽然重新亮起来,瞬间呼吸就顺畅得多了,元初大口大口地吸气,突然从致命的窒息里获得空气的惊喜马上将他对密闭空间的恐惧冲得荡然无存。
眼睛又开始适应光线,故此,他看清了出现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一双白色帛布鞋。元初的应变极快,几乎在看到鞋子的同时他就抬头去看站在前面的人。
待他看清来人的脸,他却极不自在地微微一颤--那是一张能令他有瞬间恐惧的脸。
初见
这张脸令元初想起,当初,他便是利用那张同哥哥一样的脸,带着恶毒与戏弄日日出现在哥哥面前,欣赏他的惊讶、欣赏他的恐惧、欣赏他的绝望。最后他又是用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将哥哥逼上绝路……
如今,那个一身白衣、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却是拥有与此世的他相同的脸!回想来,多少有些惊悚。
他相信,来的人,也看到了他眼中那一瞬间的呆滞和恐惧。
“初儿?”站在那里的人开口说话,语气温和声音温润,脸上的微笑清淡却无恶意。
“元……晰?!”他不是病得快死了吗?!
“嗯。”他的笑与元初相似,味道却不一样。他说:“我找了你好久。”
“找我?”元初皱眉,受之前不安情绪的影响,他的判断力有所失常。一时半会,居然无法对眼前这人做出判断。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元晰又笑:“你随我来。”
元初有些疑惑,明明只是个相貌普通的孩子,那一笑,怎就有一瞬的媚态?摇摇头,元初告诉自己:一定是刚才缺痒眼花了!
同样是七拐八弯,偏偏元初是走得迷了路,而元晰则不一会就带他来到了一间布置得相当华丽的屋子--确切的说,这本应该是间石室,不过明显是被人精心布置过了,因而看起来更像是一间华贵的卧房。
里面的东西很齐全,该有的都有,烛台、茶具、桌椅……桌上还放着新鲜的水果。
元晰没让元初随便找椅子坐,而是自己顺手倒了茶递给元初,然后示意元初来床边和自己并排坐着。
“我是你的兄长哦。”元晰笑着说。
元初冷冷一哼,只顾一口气将茶水灌进肚子,才说:“你不是病得快死了?”
元晰淡淡一笑,转过脸去,却不正面回答:“你是不是望我早日死去?”
其实此时此刻,元初早已明白自己会在皇帝面前穿帮的原因。两人的气质太过悬殊,元初身板子小小的看似柔弱,却偏偏一股子戾气,不装模作样的时候又任性得可以,往往很难让人生出好感来。
元晰却恰恰相反,纵是笑起来也云淡风轻,偏生得这“淡”又没有超脱出世俗去让人觉得飘忽不定抓也抓不着,他的“淡”让人感到生动真实、就在眼前,那一笑,似是隐了心中众多愁绪,让见着的人不免心下生怜。又是一身柔和的气息,似乎想讨厌他也很难。
这太过迥异的气息,确实不是光装着就能像的。于是,元初重新怀疑起颜世轩、宣德二人的居心来。
“见你之前是。现在不是。”
“为何?”元晰显得很惊讶,用一种极古怪的眼神打量元初。
元初却一反先前的敌意,咧嘴冲他一笑:“我原以为,只要你死了,我就有办法名正言顺地占用原本属于你的一切。如果你不死,我就随时会死,就随时会被人像无用的废物般处理掉。”
他顿了一顿,望望元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接着说:“可我现在发现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哦?说说看,不简单在哪?”没有被元初尖刻的目光吓住,元晰懒懒一笑,问道。
“一,你本该病着,而且是病得快死了,至少颜世轩和宣德也认为你快死了。但,你现在好端端坐着同我说话。二,我和你差太多了,虽相貌相同却明明不可能瞒过皇帝,他们还是让我去了,他们费这么大周章弄我进宫难道只为碰那几乎不可能成功的运气?三,为什么有人会故意设计我来这里?是什么目的?而你似知道我会来,那么让我来此的人是你吗?明知我见了你,会恍然明白许多不对劲的地方,如果是你,此举何为?”
元晰轻轻一叹,伸手拍拍元初的脸,爱怜之意溢于言表。此举也令元初愣得不知该如何反应。从来没有人对他这样,元晰明明白白写在眼中的怜意也并非有假。
在愣了数十秒之后,元初才知恼怒地狠狠甩开他的手,冷冷道:“你还没有资格来怜悯我!”
元晰不恼也不辩,又是轻淡一笑别看脸去,眼神也不知望向哪里:“不是我支使你来的。可我却猜到你会来。你说的没错,这宫里的事永远都不会有简单的,所有人皆必心中深怀鬼胎。初儿,我劝你脱身,你若愿意,我定全力设法助你离开。”
元初偏头,讥讽地勾唇:“谁说要走?这皇宫是凶险,可这世上哪不凶险?皇宫里的人个个心怀鬼胎,宫外的人就纯朴善良?况且,我有说我不喜欢这吗?”
元晰回过眼来对上元初的眼睛,里面竟是深深的哀绝:“初儿,你不会喜欢的,日后你便明白。”
“我更不喜欢那需要卖了自个还笑嘻嘻被男人压着才能生存、一辈子只有贱名的男娼馆!哎,算了,你高高在上的五皇子又怎么会懂?”凉凉的话语、冷冷的嘲笑,是他对元晰自以为是的反击。
“我不懂?”元晰露出古怪的笑,想了想,才又说:“好罢,你便当我不懂。”
这话元初听得别扭,却又无可反驳,想想还是罢了。
“那个,‘合气散’是什么东西?”耐不住沉默的寂静,元初先示了好。
元晰“噗哧”一笑,道:“还真是个孩子。你倒是不记仇。”他是指刚刚发生的不愉快的辩驳。
“切,你大多少?”不知怎的,元初自己也发现了,他对着元晰,居然就是会少掉一份与生俱来对人类的戒心。
元晰没再和他计较,倒是仔细回答了他的问题:“是一种禁药。本朝初期太祖便严令查禁的,民间流传不多,你不知也不足为奇。”
顿了顿,他自己倒了杯茶喝了,才又说:“此药初用之时,能使得将死之人恢复生机,与常人无异。但只得数月,服用之人便会暴弊而亡,死状惨烈,药石无医。发作之日长短,皆系个人自身体质。”
靠!原来就以为是白粉之类的,一听,这东西比白粉变态多了!
颜世轩居然要拿来给自己外孙吃,而宣德竟然也答应了!元初的脸色变得极寒。
他倒不是有多正义多为元晰抱不平,而是在他眼里,为一己之私去伤害至亲的人最是该死!哪怕他从前是怨灵也从来没有对不相干的人出手,而人类,却往往能因为利益去加害亲近的人!
元晰也瞧见他的脸色,却也没太大动容,只道:“你是不是听见他们商量要给我用此药?”倒是像在谈论别人的事。
元初冷冷点头,还没有从适才的愤怒里超脱出来。
“好了,我知道了。无妨,我们不说这个。初儿,你对这的机关可感兴趣?”
“还好,你想说就说。”元初闭闭眼,告诉自己别人怎么做不干自己的事,尽量消气,然后懒懒地赖到床上去了。
看他意兴澜姗的样子,元晰干脆打住:“是不是累了?那便躺下歇会,时辰到了我喊你。”
“时辰?什么时辰?”元初闭着眼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就些含糊了,看来今晚果真是折腾累了。
元晰无奈地笑:“你总该回去吧!且不说时辰到了这里侍候的人便会来,你若没在天亮之前回去,泰合宫真要乱作一团了。
“哦……你还一直没有告诉我……你不是病着吗……你……”这床真软。。。。。。元初说话的声音愈来愈弱,最后就完全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