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uran…dot
第一卷
第一章
楔子: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冬日。
低沉的女声在耳边轻泣,仿佛那个说话的人儿就在睡在我枕边。任凭我用枕头捂住脑袋,那声音也能顺着缝儿往耳朵眼里钻,一遍又一遍,叫我不得安宁。
每次都是这样……我懊恼的想,不情愿的睁开双眼。
闹钟不偏不倚指向十二点。
没错。
我总是在凌晨时分听到一个女子哀怨的低吟。
我不知道她是谁,但似乎她与我相识甚早--从我记事以来,约是两三岁,她就热衷以这种方式提醒我她的存在。
不限我睡与醒,每到夜半十分,在一天最末与一天之初交界的时刻,那声音便准时在耳畔响起,立体得叫人堪比最高级的音响。
小时经常被吓醒直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还被父母训斥一顿,后来慢慢发现这声音只有自己听得到,并且只是哭声而已,没有披头散发的头颅,没有铁青的面孔,没有尖利的指甲,只是哭声而已。
慢慢也就习惯了。
真习惯了倒也是没什么事,最直接的后果就是这位小姐的子夜哭诉,导致我后来不管看什么鬼片都毫无感觉,当年几个同学挤在一起看午夜凶铃的时候,在那音效下我居然面不改色大吃薯条,被誉为女中豪杰。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也该有十多年了吧?
我跟着她轻声背,这同一首诗,一听就是十多年,再不会背我就太该死了。
开始听不懂她念的是什么,只是懵懂觉得她悲切,94年我上小学二年级,看那部《天龙八部之天山童姥》,两个飞来飞去的女人,念着我熟悉的诗,又哭又笑,那痛苦异常的脸看得我真是倍感熟悉亲切。
等到识字多了,开始乱翻那老爸那堆破书,才晓得那诗是唐代一个叫做元稹的男人写给他离世爱妻之诗--“充满离思之情”--书上写的。
又长大一些,知道爱妻的含义,她再来吟诗我便很囧。
再大一些,看言情小说知道了些前世今生的故事,我更囧,难道我前世是个男人?抑或是我前世喜欢女人?
我摸摸咪咪,45度望天,会不会太离谱了?
所以高中时我曾担惊受怕了好一阵,生怕前世的性别或性取向影响到我对男人的态度,偷偷查阅了不少资料,得到的结论是,1若我前世是个正常取向的男人,则我今生很有可能爱女人;2若我前世是个非正常取向的女人,我今生更有可能爱女人。
总之都是搞百合!!
难道要服从命运么?!我悲怆的想,我觉得还是隔壁班的班长端木子清更帅一些呀……
曾经尝试着用爱慕的眼光望着死党那张女人味十足的脸,呕--不行,好想吐。
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烦死了,我阴暗的目光落在摆在床头柜上,端木子清在相框里笑得温文尔雅,旁边一个娇小的身影被我用马克笔涂得漆黑。
这张照片是高中毕业那天,我借来了老爸的高级货,冒着生命危险身子探出八楼楼顶外,拉长焦距偷拍来的,要知道我恐高,这很有可能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了。
可恶,怎么还拍到了旁边的女生,猪猡,你在侮辱子清的美知不知道……我胡思乱想,眼睛闭起来,不去看子清那张美玉般温润的面庞,那充满少年人柔韧秀挺的身姿,纤尘不染的神态,眼睛湿润起来。
“你喜欢女人,为什么还要跟我交往?就为了帮你打掩护?找我做幌子?!”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发火的子清,脸色苍白,毫不带笑,因为一个连我都解释不清的离奇误会——
可恶可恶可恶!!!
王八蛋,我什么时候喜欢过女生,我喜欢的是你,高中暗恋你三年,大学才鼓起勇气跟你表白,为什么不听我解释,转身就走……
分手两年了,你一直不肯见我。当初还信誓旦旦要找个比你更好的男朋友气死你,结果直到上个月大学毕业我都没找到跟你一样,干净素淡得能让我心动的人,都怪你,你把我的品味培养得太高了。
叹气……不知道现在你,是不是像从前一样呢?
终还是忍不住睁眼望着那张照片。目光落在他那张干净清雅的脸上。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女声渐小,我叹了口气,任自己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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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半夜惊醒唯一的缺点就是……一旦醒了,后面再睡就轻了,一点动静都能把木筠吵醒。
吱呀。
有人进门。
是小偷么?木筠惊恐的睁大眼睛,迅速回忆进门时有没有锁。
结果是,锁了,不然她睡觉这么轻,为什么没听到撬锁的声音,是从窗户进来的?想了想窗户外簇新的不锈钢铁栏杆,好像也没听到割栏杆的声音啊?
现在小偷的技术这么好?!
悉悉索索。
鬼鬼祟祟的脚步渐近……
木筠纠结,是继续装睡,还是起来大喝一声?
还是装睡吧,万一人家本只想要财,这一喊又要命怎么办……
闭紧眼。木筠回忆家里有没有什么没值钱的东西。
2手家具一套,包括桌椅床板和小柜子,是房东留下来的;2手电器若干,也是房东留下来的,都不值钱;颜料画架画笔,更不值钱……
在床边写字台上PC一台,手画板一个;床上还有笔记本一台,睡前还用来着。勉强那么值一点。
要命!这些是木筠吃饭的家伙,拿走怎么办?!她一小插画家,下个月房租都要交不起了,等着稿费救命!求求你,小偷先生,求求你……她在心里祈祷。
悉悉索索。
脚步放轻,向床边走来。
木筠闭眼装死,手悄悄伸向笔记本,好歹也要就近保住一个……
笔记本……笔记本……笔记本?!
你跑到哪去了,明明放得好好的,十二点听女鬼吟诗时还不小心碰到,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见鬼,没错!见鬼!!
上帝保佑笔记本是掉在床下了,不要让人那么容易发现……木筠放弃了寻找本本的念头,僵硬着身体不敢再动。
悉悉索索。
衣料摩擦,似是有人脱衣。
脱衣?!
这一定是一个没有职业道德的小偷,没财劫你就滚蛋,还要劫色?!她想用辈子捂住头,又不敢乱动,只好抱紧被子,瑟瑟发抖。
抗,还是不抗?
容不得她多想,感觉到一个重量上了床铺,她的床垫下陷一块,黑影投在头顶上方,一只手伸过来,开始扯她的被子。她死抱被,终于忍不住放声尖叫:“PC笔记本我不要了!!床头柜抽屉里还有300多块!!你拿了赶紧走别碰我!!”
“……”那人停下了动作,没吭气。木筠咽了口吐沫,颤声提议道:“真的,我很合作……我真的只有这么多,全部给你……我刚工作没什么钱的……你……放过我……钱就在床头柜里……你拿……拿走了就不要伤害我……”
这人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她很怕他手里提着把刀,一个不满意就直捅过来,十几二十下扎她个透心凉。
她发誓她从来没有动过死的念头,她还没活够,如果这次逃过一劫,以后一定不再拖稿,不再乱许愿,不再腐烂下去,她要重新做人,做一个有大志向的有为青年,让每天痛苦爬字仅仅换得温饱的日子成为过去吧!
那人好半天不动,木筠的心像是悬在半空,终于,他起身,转向床头柜。
见小偷听了她的意见,木筠有种劫后余生的的轻松。
她听见抽屉被扯开,小偷翻找东西的声音,纸片在手中揉搓的声音--那一定是仅剩的三张粉红人民币--小偷先生找到钱,可以走了,求你,快走吧……
没动静。
嫌钱少?!木筠咬牙开口:
“我……再多我没了……还有电脑……你把电脑搬走……虽然不新,但是还至少能卖一点……"
这么点钱似乎完全打动不了小偷。凹陷的重量又回到床铺,贼手又开始撕扯她的被子。
木筠放声大哭:
“求你,不要!我还没结婚,以后我怎么嫁人啊?你这样会遭天谴的,你放过我吧!!!呜呜呜……”
撕扯被子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企图进行性侵犯的小偷发出一声轻蔑的笑,熟悉的声音让木筠身躯惊恐的一震。
是他?!
一定是幻觉、一定是。
为了证明是她的幻觉,小偷再次开口:
“你在发什么疯?”
抱紧被子的手渐渐松懈,木筠不由自主的回过头,望着黑暗中的影子。
“子……子清?!”
错不了,是子清,声音可以像,可是连轮廓都像也太巧合了!一定他没错。
子清……你现在的职业是小偷么?
木筠一时反应不过来,两人在黑暗中静静对峙。
直到灯突然亮,刺得她泪水直流,勉强睁开双目。
面前的人漠然的看着她:
“嫁人?你怎么了?还未睡醒么?”
这个人,叫木筠愕然得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才喃喃开口:
“子清,你的头发……”
一定是做梦。
而且是很诡异的梦。
一定是。
木筠看着面前这位长发几乎要垂地的男人,不断的进行自我催眠。
“子清不会半夜到我家,即使到我家也不会搞成这副诡异的模样,即使搞成这样也不会这么冷冰冰……”
“你在说什么?”他背手而立,看上去有些不耐烦。对了,子清永远不会对我不耐烦,除了那一次的误会,他从来没有对我不耐烦过。
深呼吸,木筠确定自己身在梦中,决定向梦中这位从未见过的“异世版”子清告别:
“子清……再……”见字还未出口,便被他硬生生的打断。
“子清?”
“子清?!”他居然反问她?
你在质疑我的智商,还是在质疑我对子清的感情?
就算你是梦里的人也不行!!!
木筠突然很气,一把拽过枕头,跳起来向他那张充满怀疑的脸砸过去:“你!TMD就是你!半夜闯进我家吓我的,就是你端木子清!!”
枕头不负她所望,稳稳砸在他那张俊脸上,缓缓落下。
“你砸我?”那人皱眉,脸色更加阴沉,缓缓走上前。
气氛顿时凝固起来。
木筠看着欣长身躯逼迫过来,吓得跳回床上,鸵鸟般的把头蒙进被子,瑟瑟发抖。
梦,这是在做梦。
闭紧眼睛,然后用力张开,掀开被子,你就回到现实世界!摆脱噩梦的方法就是这样。
快来吧!
她试着闭眼,又睁眼,眼前是漆黑一片--她还在被子里,下面只要把被子掀开,你就自由了,木筠!
唰!
被子掀开了,光明回到眼前,不是灯光,而是柔和的阳光,那个诡异的男人已不见踪影,房间出人意料的安静。
木筠轻吁了口气,紧绷的身躯慢慢放松,躺在床上任阳光暖暖的覆上她的脸。这个噩梦太奇怪……梦里只不过一瞬间,现实居然已经过了一夜,冬天天亮得晚,现在天光大亮,大概已经快中午了吧……木筠烦躁的抓抓头发。
“不知道是不是跟女鬼有关?看来改天要去庙里请个大师帮忙除鬼,省得以后被她害死……”木筠狠狠说。
不过,那个真的是梦么,为什么那么真实……怎么会做这种梦,一定是想念子清了。木筠扯嘴苦笑,子清……好真实的梦,还以为真的来了小偷……小偷?!
睡觉时听见电视里吵架,会梦到吵架;闻见煎饼香味,会梦到吃煎饼;跌下床,会梦见被暴打得倒地不起,那么……梦见小偷……
“我的本本!!!”木筠摸摸身边,没有!
手忙脚乱,掀被子,可恶,被子窝成个筒,压在身下,根本掀不开,不会在里头的!
难道是脚下?也没有!动动脚,很遗憾,也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整张床都没有!
真的被偷走了,很显然。
“我的稿子……我的房租……我的生活费……"无力的抱头呻吟。
不想饿死,不想被赶出去就赶快起床,赶稿子!
“打起精神来!木筠,委屈谁都不能委屈你的肚子,懂吗?”她对自己说。
“懂!”
“好!开工!”奋力捶床,展开一个最有活力的笑容,是对自己最好的鼓励。
鼓励个屁呀!辛辛苦苦收集的资料全部在笔记本里,PC里没有备份。拿什么开工?
捶床。
捶床。
又捶床。
早知道就该掉东西乱存的坏毛病!
不对,有点不对劲,不对,不对……木筠停止捶床,笑容凝固在嘴角。
缓缓低头。
“这……这是我的……床?”
勉强称它是床,因为她睡在上面,根本半点她概念中“床”的样子都没有,她的软绵绵蚕丝被,软绵绵抱枕,一切软绵绵床上用品呢?!这是个什么东西?
抬头。
四根木头小柱抵着个华丽的吊顶,复杂的要死人。
低头。
锦缎褥子,华丽得睡在上面都会遭天谴。
她知道这是复古风格的床,可是她一向是简约现代风格的支持着,家里哪里有过这么复古中国风的东西?
光看着就够累的,一张床,睡觉的地方而已!干什么要做得跟个箱子一样。
除了右面靠墙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