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任何人都要爱他,言听计从,慢慢的,每一次看到她心甘情愿的付出,都让他忍不住想,这一次她竭尽全力,那下一次,她又能付出多少——当然,她是属于他的,无论她付出多少都好,只要是为他付出。
她付出得太多,他知道。
她天生厌恶血腥,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却绝对顺从他的意志,为他做出沾染血腥的事,即使痛苦的浑身发颤,也不拒绝他任何一次要求。
这样驯服的她让他无比满意。他想,他就是要看到这样一个完全服从自己的妻子,看到她服从,背后的那些眼睛射出的贪婪的光芒才会黯淡一些。
他当然不讨厌她,但是爱么?好像也没有,只是相处得越久,就越是想看到她的极限,想知道那很久以前的那句话,到底能让她撑多久。
他并不以此为乐,却停不下手。
“皇祖母只能把她指给我!”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远得像从未发生过,只存在于脑海中。
面对她,术清也希望自己是当年的他,这样也许他可以不只是贪婪的汲取她的爱,而是可以回报她的爱意。
然而很多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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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海珠满面倦容,终于回来,身后跟着同样神情憔悴的王乳母,一进门,便见三王爷睡在贵妃椅那淡淡一道阴影中。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王乳母拿一床薄被,看了看王乳母,决定还是自己去拿,王乳母红着眼圈,海珠轻声道:“乳娘,你去休息,这里我来照顾就好。”
王乳母没有拒绝,今日她实在是心力交瘁,鞠了身便退出去。
替三王爷盖好被子,海珠坐在他身侧,痴痴的望他。
今年他整二十岁,睡熟的样子还像个孩子,小时候一同午眠,他就是这个样子,神情几乎没一点变化,那样单纯的表情让她心软软的,然而他睁开眼睛,一切就不一样了。
“怎么?舍得回来了?”
“……臣妾让王爷久等,王爷,用过晚膳没有?”
“还没有。”他捏捏鼻梁,睡着了,谁敢过来叫醒他用膳?
“我去吩咐开饭。”
“慢着!”他抓住她一只手,三王爷阴沉着面孔,“我不饿。我来是要问你,为什么他没死?”
“……王爷……”海珠欲言又止,嗫嚅半晌,终于鼓足勇气:“臣妾斗胆相问,不知曹骑尉犯了什么错?”
她说错,未说罪,只因她知道,王爷让她杀的,绝大部分都不是有罪之人,而是犯下了过错——招惹了三王爷,挡了他的路,便是死罪一条。
“你从未问过我这些。”三王爷撑起身体,半躺在椅子上,和侧坐的她平视,“为什么这次要问?!”
“臣妾只是觉得,曹骑尉,并不……”
三王爷打断她:“并不怎么?并不是奸恶之人?你在跟我顶嘴犯脾气?怎么?你忘了,你替我杀的这些人,有几个是大奸大恶?”
“王爷!”海珠惊愕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与平时态度完全不同——他明知道这是她的心头刺,平日他从不在自己面前提到这些!
“你现在有了主意,是么?我这座永乐斋容不下你了么?”三王爷阴沉着面孔继续,“或者,是你想住进强弩营房,做一个骁骑尉夫人?”
海珠顿时面色惨白,眼眶通红:“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他一时语塞,他是什么意思?
“若是你不喜欢海珠,专情倒无须,但是,必须尽责。要知皇子与内阁重臣之女成婚,虽然是互利好事,然而到底身份敏感,无论太近或太远,都少不了会被人说道。你要把握好分寸才是。”
把握好分寸么……把握好分寸……
三王爷扯开嘴角,缓和了语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气你自作主张——别哭了,是我不好,话说太重……”
迟了一步,海珠的眼泪还是滚落下来:“我不是有意放他生路,只是……”她顿了顿声,小声道,“只是突然手软——大约是最近练剑,太过用力扯伤了筋骨。”
她对他说谎了,他完全没有发现。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以“王妃”的身份杀人,对于曹适,她无须用王妃的身份接近并,只需掩饰,她着了轻便软服,蒙着面,进了强弩营,摸进曹适的屋宇。
当她干净利落的一剑劈下时,才发现曹适身边坐着一个相当熟悉的身影。
居然是王乳母……王乳母瞪大眼睛看着她,眼神锐利,即使知道自己蒙着面,她仍害怕乳娘会认出她,海珠惊恐的闭眼,紧急关头,她下意识的收势,力道减弱了几分,但因太突然,曹适仍躲避不及,生生挨那一剑,叫也未叫便倒了下去,耳边传来乳娘凄厉呼喊:“适儿——”
她不敢也不能再继续,第一次了落荒而逃。
“算了,反正……我突然发现他还有些用。”三王爷含糊的说道:“只是,不要再有下次了。”
“是。”
“那……你累了,早些休息吧,我回去了。”
“……”海珠站起身子,送他离开。
三王爷随口说道:“苏尔氏那里有下人照顾,你不必操劳的。”三王爷突然停下脚步。
海珠笑了笑:“这点小事,谈不上操劳。”
“还有……曹适,我会差最好的大夫救他,你不必担心。”
三王爷终于把话说出口,头也不回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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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适被救活了,然而面上那道疤留了下来,疤痕纠结着皮肤,原本周正的面孔已如鬼面罗刹一般。万幸的是没有别的伤口,三王爷请了名医来诊治,待他恢复过来,仍是强弩营统领,只是愈发的沉默。
王乳母还是王乳母,不是他的母亲,至少明里不是。
她说:“你兄弟三人虽是我生,我却未尽到做母亲的义务,实在不配让你唤一声娘,再说我已不是曹家人,你……就不要再当我是你母亲了……”
八岁那年她离开时他没有哭,二十年后,二十八岁的他,一句话不说,哭得凄惨如孩童,他几乎流干了二十年积攒的眼泪,声音嘶哑。
王乳母泪流满面,她何尝不想认回儿子?尤其是亲眼见到曹适几乎死在她面前,又听闻她离开后,三个孩子的悲惨遭遇,她恨不得马上把他搂在怀中,补偿二十年欠他的。
但是……
曹适现在身份不同,是王爷的左右手,而自己是王妃乳母,这事若是让别人知道,定会扯不清楚,同家侍同主,地位都不算低,有霸利之嫌,王妃倒是不在意,王爷向来疑心病重,恐怕他一个疑心,便没好日子过。
“我对不起你,好孩子,你再唤我一声娘吧……之后你要同别人一样,称我一声王乳母——为娘心里记着你是我的孩子,就足够了。”
“娘……”
“再叫一声吧……”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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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下手还真是准,只需再多一毫,我便会头颅尽开,没命活到现在。”曹适道,听不出情绪,“有时我真想切开你的脑子看看,到底是什么控着你的手,力道能这样拿捏精准。”
“不要!不是我!”木筠吓坏了,脱口而出。
“不是你?我不是傻子,我有眼睛会看,有脑子会想……我认得你的眼睛,你离我太近,我看得出你在害怕,于是我想,一个有百分百胜算的杀手,怕什么?你既然能来杀我,不会是怕我罢?那么,你是在怕谁?那时我房里……”
曹适突然把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认才听得到,“……只有我和娘。我娘一向老实本分,一个杀手,怕她做什么?除非……”
“除非那个杀手跟你母亲很熟,怕你母亲认出她。所以呢?你就凭那一眼,就认定是我了?那根本是你临死前的幻象罢了。”木筠装作不屑,其实心里在想,他娘?他娘是谁?跟海珠很熟悉……年龄又符合的……到底是哪个老婆子让海珠留下破绽……难道是……
曹适摇头,指指自己的脸:“我没有说完,我有下属,会替我查,我娘是王府乳母,接触不到王府之外的人,身边也就那几个,查起来倒是很方便。”
“你娘……是王乳母?”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做什么还装出这副模样?”
“现在你想杀了我泄愤么?”
“不会,我替主子办事,没有命令,不会擅自行动,再说你——”曹适恢复原本音量,微微顿声,手指摩挲着木筠的脸,“即使这张脸就在眼前,我多么想用刀刮花她,也不能做——”
“别碰我。”
曹适收回手,继续低声道:“我警告你,你莫想着找机会杀我,我今日既然能困你,自然有我的把握。绝对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再者,我不杀你,但不是因为你伤我并非本意,而是,我答应过我娘。”
手一松,木筠猛的被扔在地上。
鹤舞已先三王爷一步,扶抱起木筠,目光深沉,看不出在想什么。
三王爷背过身不去看他们,平复心情,似是开始思考。
檀夏默默咬紧下唇,看着木筠揉着胸口,表情凝重,好一会儿鼓足勇气走近,鹤舞冷冷一瞥,她便不敢上前,又退了回去。
这场景,很熟悉。
裪儿走掉的那天,王乳母也是这样看着她,嘴里却客气的叫她以后少来打搅王妃。
因为那次她抢走了佑赫理氏的丈夫。
王乳母不在,苏珍成了代替,她的眼神同样警告自己,不要接近佑赫理氏。
因为这次她让佑赫理氏丧失了自由的机会。
她伤了佑赫理氏。她是故意的。
王爷说要给佑赫理氏一个教训,让她老老实实呆在王府里,不再胡乱想心思,她不想让佑赫理氏走,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三王爷——“你只要让她走出永乐斋,强弩手自会瞄准苏珍,苏珍一死,你的佑赫理氏,自然没了指望,乖乖留下。”
“强弩手?!拦住王妃……需要强弩手?”
“此事关系重大,自然要小心谨慎,绝不可轻看。”
“可是……如果苏珍死了,她还是不愿意……”
“她不会不愿意。”三王爷柔声道:“等到她父亲老泪纵横的站在她面前,她会跪下来求我不要赶她走,保她父亲的名声。”
——檀夏明白了,三王爷根本是想拿这件事打压他的岳父,集修院大学士……
这样做一定是错,佑赫理若是私奔成功,任谁看也不过是王妃跟婢女一同失踪,谁会想深?加上上回王妃遇刺,更多人只会认为王妃又出意外罢了,这样王爷不但抓不到把柄,没有证据,更在佑赫理家人面前太不起头——女儿交到他手中,居然数次受伤,一个皇子王爷,有何脸面?
但若是赶在她走时拿下,情况便完全相反。
按实说,那是私通之罪,再说轻些也是个私自出逃之罪,那么,怕丢面子,来求他的可就是佑赫理家了。
要做么?她犹豫。
“……可是……”
三王爷笑着捏她起下巴,亲亲她:“现在才犹豫?你怎么忘了,是谁把你和术诚的事……”
檀夏心头一黯,是她,是她。
“苏珍么……我本想六年前既救了她一命,她若老老实实也不至于送命。谁知她如此不顾廉耻,阴阳颠倒,假凤虚凰,哼,再不下手治她,怕是丑事传出去,我三王颜面何在?”
杀苏珍,治王妃,压学士。
一石三鸟,三王爷算盘打得精明,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曹适!
第二十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朋友跟我说用手机上XX网能看到这文的下载,然后我发现居然还有评论,基本围绕两个主题,1没完结上当了2看不懂,望天……其实我想说有人下载来看我还满欣慰的,宽恕我吧!!! 这是一间普普通通的房间。
不大,不小,不简陋,也不华丽
有桌,有椅,有柜,有床,床上挂着细白纱的半透幕帐,隐约看见里头有人,长发披肩,盘腿而坐。
房间门轻轻开了一条缝,一个丫头手捧茶托,进来添水。有风吹进,掀开幕帐一角,床帐中人露出一只手,将微开的幕帐掀得更大一些,本来隐藏在帐幕中的身影清晰起来,这是一个老者,年纪不小,岁月在他脸上留下深刻印记,眼角已有皱纹堆砌,两鬓如霜,嘴角已然有下挂趋势,然而如何老态,也掩盖不住他眼中锋芒,强悍而咄咄逼人,不输任何一个青年男子。
这样的人,年轻时往往有着着勇往直前的热情,不认输的秉性。年纪大了,热情少了些,秉性仍在,却多了份世故,懂得刀不外露,为人需谦的道理。
所以他面对外人的时候,一向是谦恭的,沉着而内敛。
譬如此刻,即使是一个添茶水的丫头,他也微微笑着道谢,毫不做作,仿佛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抱着感恩的心态。
他确实是在感恩,感恩老天让他多活了这么些日子。
他是朝廷位高权重的臣子,是为主上出谋划策,夺回江山的元勋之一,年事已高,不代表他已无效忠之力,他仍是皇帝的智囊,仍是集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