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之后便启程。”曹丕连忙低头作答说。
曹昂在打量了一下曹丕之后,突然问道,“怕吗?”
少年抬起头看着兄长,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不怕便好。蔡安贞是人,不是妖怪。”曹昂走进花圃拍了拍曹丕的肩膀安抚道。
曹丕显然没料到曹昂会如此表态,不禁诧异地仰头问道,“兄长不怪阿丕?”
“吾为何要怪汝?”曹昂侧头反问道。
“家仆都说兄长喜欢蔡安贞。”曹丕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曹昂耳听尚带童音的曹丕谈起自己爱慕蔡吉之事,不禁怅然一叹道,“喜欢又能怎样。吾身为曹家子须继承家业,而汝身为曹家子必须去联姻。”
“兄长……”从未见兄长如此袒露心声的曹丕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罢了,患得患失非大丈夫所为。”曹昂言罢,回过头冲着曹丕语重心长道,“子桓此番只身远赴东莱,虽身负维持曹蔡联盟之重任,但也切记莫要坠了曹家子的骨气。”
“嗯。”曹丕使劲地点了点头,脸上终于也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曹昂与曹丕的这段对话,通通都被不远处的曹操与荀彧看在了眼里。话说自打袁绍将官渡大营委任给袁谭,自己赶赴邺城照看身患重病的幼子袁买之后,曹军的压力一下子就减轻了不少。当然面对袁绍军在兵力上的绝对优势,曹操目前依旧无法发动反攻。不过保持两军对峙的现状倒是绰绰有余。因此在休战的间隙,曹操特地回了一趟许都,一来是向许都的皇亲公卿们彰显他曹操尚有余力,二来也是为了曹蔡联营之事。却不曾想,曹操这边刚面见完汉帝回到府中,就碰上了眼前这兄弟谈心的一幕。
而陪同曹操入府的荀彧见此情形,更是适时地向曹操祝贺道,“恭喜主公,昂公子已然想通也。”
“孤就知晓昂儿一定不会让孤失望。”曹操手撸着长须微微含笑道。其实曹操之前也曾担忧曹昂不能接受事实,甚至就此意志消沉下去。但身为一代枭雄的他终究也只能做到点到为止,不可能将更多的精力分散到儿子身上。好在如今看来曹昂似乎已经认识到了自己身为曹氏继承人所肩负的责任。曹操心口悬着的那块大石总算是放了下来。
荀彧见曹操心情不错,不由顺势问起了之前面圣之事,“主公,而今联姻之事已置办得差不多了,不知陛下是何态度?”
一提起汉帝刘协,曹操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了一丝轻蔑,却听他冷哼一声道,“陛下自然是巴不得孤即刻就将子桓送去东莱联姻。不过孤也向其进言,要让羽林郎中李达与大夫吴硕一同去送亲。”
“让李达送亲?陛下答应了?”荀彧诧异地问道。须知刚满二十岁的李达而今已是刘协身边的一员重要将领。由于李达为人正直、自律,因此曹操虽几次三番想要将其调离禁军,却都没有能够成功。难道曹操能凭这次的联姻将李达调出宫去?
“当然答应了。”曹操说到这儿脸上的轻蔑之色不由更为露骨起来,“刘协小儿一心只想着算计孤,何曾想到孤会乘机反客为主。”
荀彧耳听曹操如此蔑称刘协,心头由不得微微一堵。虽说荀彧在朝堂上一直都以曹操马首是瞻,也并没有像吴硕那般将刘协视作大汉真正的统治者。但刘协终究是汉室的正统象征,曹操越看不起刘协,就代表他越轻视汉室,甚至还可能会因此而萌生取汉代之的想法。毕竟经过袁术、袁绍两兄弟陆续称帝之后,大汉原有的禁忌已然被打破。倘若再有人趁势称帝,想必天下人也会有所准备。然而荀彧在内心深处终究还是忠于大汉的,他之所以会全力辅佐曹操,也是希望能借助曹操的才智武勇为汉室平定天下。可要是曹操成为另一个袁绍的话,那自己的所作所为岂不是在引狼入室?
曹操见荀彧一时间没了声响,以为他是在考虑刘协所作所为的用意,于是便抬手拍了拍荀彧的肩膀道,“文若无须忧虑。陛下等人一心想着借曹蔡联姻分化曹氏一门,其为了促成联姻必会不惜一切代价。先前在宫内,陛下还亲自向孤许诺,一旦子桓与蔡安贞订婚,朝廷便会封子桓为关内侯。想当年卫青、李息、苏武都曾因各自的功勋而受封关内侯。而今一个十二、三岁的黄口孺子未立寸功竟也能受封关内侯。文若汝说此事可不可笑?”
荀彧被曹操如此一问,不禁回过了神来。却见他恭敬地向曹操躬身作揖道,“主公明鉴,而今主公与袁绍相持于。正是因为主公手握汉廷,占着天下大义的名分,故而各方诸侯才会按兵不动。倘若主公与陛下萌生间隙,则会令朝中居心叵测之徒有机可趁。值此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主公切不可因一时之气,而丢了大义啊”
曹操听罢荀彧这番苦口婆心的进言,当即收敛起了脸上不屑地笑容,转而郑重地向荀彧作揖还礼道,“文若言之有理。孤受教也。”
荀彧见曹操如此虚怀若谷,先前的忧虑也随之一消而散。心想曹操刚才之所以会对汉帝有诸多微词,恐怕也是被吴硕等人的奸计给气的。一旦认清了大局,曹操定然不会想袁绍那般去做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思虑至此,荀彧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关曹操统治的要事,于是他跟着便向曹操进言道,“主公,豫州阳安郡百姓穷困,且其临近郡县皆已叛变。朝廷若继续向阳安郡加紧征收绵绢怕是会引起民变。故彧恳请主公暂缓征收阳安郡税赋。”
“孤又何尝不知百姓困苦。可文若汝也知晓,如今官渡军粮告急,孤不得不非常之事。”曹操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不过面对曹操的大吐苦水,荀彧倒是循循善诱道,“主公明鉴,自古以来君王将赋税分为九等,以距京城的远近作为标准,而且根据归附早晚与治乱的情况订立了轻典、中典、重典三种不同的刑法标准。彧认为阳安郡应该按照归附较晚的边远地区施行法律,赋税从轻,法令从宽。民间的小事,由地方官员因地制宜,自行处理,上不违背朝廷正法,下可顺应百姓之心。等到三年以后,百姓安居东业,然后再推行朝廷的统一法令。至于眼下的困局,主公可先以朝廷的名义向蔡安贞征收粮草与陪嫁,以解王师的燃眉之急。”
曹操听完荀彧一番有理有据的进言,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须知为了支持官渡之战曹操特意制定了新的一系列新法令,颁下各州、郡执行。这些法令不仅比以前要严厉得多,而且征收绵、绢也十分急迫。倘若曹操接受了荀彧的进言,免除阳安郡的税赋,无疑是在朝令夕改,自扇耳光。可若是继续加紧征收税赋,又极有可能会像荀彧所言激起新的民变。最终曹操艰难地做出了决定道,“罢了。就按文若所言行事,将已征收的绵、绢一律退还给阳安郡百姓,就说是为了庆祝曹蔡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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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关于草皮的各种传言,偶只能说这就像向人解释公瑾不是被气死的一样,是桩很坑爹的事~~~。。。
“都没下聘,就要嫁妆。 ~曹孟德还真是急不可耐啊。”黄县的侯府书房内郭嘉咋舌着将曹操以汉帝名义发下的诏书合起摆在了案牍之上。
坐在首座的蔡吉面对郭嘉的揶揄也只得苦笑了一下,回头向端坐一旁的黄珍询问道,“黄从事,进贡给朝廷的粮草准备得怎样了?”
“回主公,五万斛粮食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启程发往许都。”黄珍连忙拱手应答道。汉代的斛有两种意思,一是重量单位,一斛为一百二十汉斤,折合现在六十斤,三十公斤。二是体积单位,一斛为一百汉升,折合现在的二十升,一斛的粮食折合成重量约为二十公斤左右。当然不同的粮食也有轻重区别。蔡吉所提供的粮草不可能是纯的小麦或粟米,但就算是参合了杂粮,五万斛粮食也相当于后世七、八百吨粮食。这在汉末可不是个小数目。须知当初袁术就曾向前庐江太守陆康索要过三万斛粮食,结果被陆康一口拒绝,这才爆发了后来的孙策讨伐庐江之战。而蔡吉一次性就输入五万斛给朝廷,无疑是解了曹操的燃眉之急。
不过曹操固然是借着这一次联姻的机会暂时解决了粮草短缺的困境,但如此大出血却让蔡吉手下的僚属们看着直犯牙疼。这不在郭嘉讥讽过曹操之后,刘义逊也忍不住在旁发怪音道,“主公如此慷慨大方,却不知曹操那边会还多少聘礼。”
“这五万斛粮食权当上交朝廷的贡品。至于聘礼嘛……”蔡吉说到这儿停了一下,环视了一番在场的僚属,继而傲然地伸手一拍背后挂着的牛皮地图道,“还是需本府亲自去取。”
众僚属眼见蔡吉的手正拍在地图上青州的位置,心中顿时就燃起了斗志。却见太史慈一个抱拳向其请战道,“慈愿为主公拿下青州!”
“请主公准许云为先锋一同出战!”赵云也跟着请命道。南征吕布一战,让赵云赢得了蔡吉军上下的尊重。同时蔡吉及时与袁绍分道扬镳的做法也令赵云放下了心中的疑虑。因此赵云并不想错过这次既能取得军功,又能为公孙瓒报仇的机会。
然而就在一干僚属众志成城地打算发动青州之战的时候,一旁的贾诩却突然冒出了一句道,“不过大婚之际不宜起战事啊。”
蔡吉经老谋深算的贾诩如此一提醒,当即露出了会意地微笑道,“文和公言之有理。【叶*子】【悠*悠】本府既已为曹公提供了粮食,就犯不着如此急着为曹军分担防务。”
“确实如此。袁绍对曹操的执念可非常人能比。”郭嘉亦跟着点头附和道。
郭嘉此话一出,在场的僚属们顿时就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声。原来蔡吉早先曾预言袁绍为了与曹操一争高下,不会绕过官渡去奇袭许都。起先众人对蔡吉的预言还不怎么相信。但随着官渡之战陷入焦灼阶段,袁绍的所作所为终于应验了蔡吉的预言。而众人在惊叹于蔡吉善于掌握人心的同时对袁绍的这种执着嗤笑不已。
不过为人谨慎的蔡吉倒并没有因此而轻视袁绍。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抱着这一想法蔡吉不由欠身向众人告诫道,“但也须谨防袁绍军偷袭我部,毕竟本府已与曹公结成联盟。子义,而今驻防潍水一线的袁绍军由何人指挥?”
“回主公,自打袁谭领兵驰援官渡之后,青州的防务便由其部将汪昭接手。”太史慈拱手作答道。
“汪昭?”蔡吉回味了一下这个名字,觉得似乎有点熟悉,可又想不起对方是谁。
太史慈见状不由微笑着向蔡吉提醒道,“主公,汪昭就是当初在马颊河畔夜袭主公,后反被主公施计火烧的那个袁谭部将。”
“啊,是那人啊。”蔡吉经太史慈如此提总算是想起了对方是谁,于是忍不住释然一笑道,“说起来这位汪将军还是第一个品尝火药滋味的人,他可是吾等的老对手也。”
然而眼见蔡吉对汪昭颇为轻视,刘义逊倒是适时地又向蔡吉提点道,“主公,汪昭此人虽脾气暴躁,难当重任。但留守平原郡的辛氏兄弟却都是精明之人,不可不防。”
蔡吉听郭嘉提起了辛评、辛毗兄弟,不禁收敛起了先前的笑容。的确,相比名不见经传的汪昭,辛氏兄弟可是在汉末三国的历史上留下了不少记录。不过让辛氏兄弟特别是弟弟辛毗出彩的却并非袁绍而是曹操。再一联想到去年辛毗来黄县谈判的情形。蔡吉不由回头向郭嘉问道,“奉孝如何看待辛氏兄弟?”
面对蔡吉的询问,郭嘉悠然作答道,“辛氏兄弟乃颍川名士。长兄辛评为人忠诚不二,且一直以袁绍长子袁谭为尊。但辛评智短,不辨忠义,一味愚忠袁氏,日后必无善终。(叶 子·悠~悠 相较之下其弟辛毗刚亮公直,正谏匪躬,虽身处袁营,却对汉室仍存有敬畏。”
郭嘉对辛氏兄弟的分析,正应和了后世史料对这两兄弟的记述。蔡吉旋即点头附和道,“奉孝言之有理。汝与辛氏兄弟同为颍川人,不知可否在辛毗身上做做文章?”
“嘉愿出面一试。”郭嘉欣然颔首道。
“善,此事就交由奉孝处理也。”蔡吉在向郭嘉报以微笑之后,又回头向贾诩问道,“文和公,不知本府的婚事置办得如何了?”
“回主公,媒妁已完成纳采、问名、纳吉、纳征之礼,且下了聘书,眼下正与占卜请期。”贾诩拱手作答道。
贾诩所说的纳采、问名等一些列婚嫁步骤指的正是自周朝便传承下来的“三书六礼”。所谓“三书”,是指奉行“六礼”应具备的三种文书,即聘书,男女双方在订婚时男家交予女家的书柬,用作确定婚约;礼书,男家在过大礼时女家的书信,详细列明过大礼时的物品和数量;迎亲书,迎亲当日,男家送给女家的书柬。此“三书”是古时保障婚姻有效的文字记录。
而“六礼”则是指:纳采,男方请媒妁往女方提亲,得到应允后,再请媒妁正式向女家纳“采择之礼”;问名,男方遣媒人到女家询问女方姓名,生辰八字,取回庚贴后,卜吉合八字;纳吉,男方问名、合八字后,将卜婚的吉兆通知女方,并送礼表示要订婚的礼仪;纳征,亦称纳成、纳币,就是男方向女方赠送聘礼;请期,又称告期,即男家派人到女家去通知成亲迎娶的日期;亲迎,又称迎亲,即新郎亲自去女家迎娶新娘。如此六个步骤,最早见于《礼记?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