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惜胡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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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惜胡乱- 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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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适心里明白,因此微笑道:“动了很多人的财路,这事不易。急不得。”
  喻胄眼看着其他三个的眼睛都不怀好意地往他身上瞟,他作为官僚系统里的大员,最容易从混乱的统计数据中获得好处的一员,只得悻悻地道:“这事,我倒是有个想法。我这边军队是谋出身的好地方,尤其如今打仗不多,几乎每天都有大小世家门阀官僚求我给他们的子弟在军中给养部门谋个职位,混上几年之后,就比较容易转到有油水的衙门做事。这些人有一个好处,识字。你们可以从这些人入手培训,以后只要规定这些人如果通过培训考试,才能进军中谋职,我都可以清净许多。”
  宫新成听了,当即想到姜锵说给他听的罗马贵族子弟需要从军中财务官做起,再做到检察官,做足规定的若干年,然后才能有资格进元老院,甚至做执政官。他心中一动,“这个提议好。以后无论是世袭,还是举荐入仕,都必须先从账房做起,再习律法。唔,是个好思路。果然需要集思广益。”
  白适冲姜锵笑道:“若如此,贵族学校的雏形可以出来了。”
  姜锵点头,“没想到啊,学校的问题竟然在这儿解决。我再抛砖引玉说说城镇人口密集导致疾病的问题,希望谙熟处理人口更密集的军营疾病问题的喻兄补充。”
  喻胄今天一天下来早已清楚皇后的见识深不可测,哪里敢大剌剌点头补充,很是客气地道:“天气热了,本来也正想拜会殷兄议论这件事,正好今天谈起,我洗耳恭听。”
  姜锵一笑,“在深目国以北有个历史最悠久的国家,那个国家有个中央医学院,他们早在千年之前已经通过解剖尸体,以解析病理。因此,周边几十个国家希望学医的都将该学院视作圣地。他们提出的理论是:疾病,重在预防。但将该理论实践得最好的是另一个国家,罗马。那个国家的预防工作主要是四条,一是通过教育教导所有人养成良好个人卫生习惯;二是由官方集中引入活水作为饮用水,集中排放污水,使之无法与饮用水混合;三是居住地通风通气通光,以致他们甚至拆掉城墙,连京城的围墙都拆了;四是锻炼,他们的学生都是早上读书,下午去竞技场练武。再加上该地比较有特色的饮食习惯,就是多蔬菜多鱼少肉,那地方的人活到七十岁的很多,而不是这边的人生七十古来稀。”
  白适等姜锵说完,就道:“城外那家孤儿院的设计,看起来基本上贯彻了这四条思路。喻兄可以跟我去看看,现在我在管。”白适压根儿就没打算让喻胄发表高见,他觉得在这方面,喻胄的见识比不过皇后。当然,也得是他有资格,才能这么对喻胄说话。
  喻胄也是一听就明白人家说的比他高明,因此爽快地道:“好,明天早上再来扰烦白兄。”
  就这么,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没有什么明确的主题,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也没什么拘束。又是有好酒助兴,一聊,竟聊到半夜。都还觉得很畅快,不仅有棋逢对手的快意,还有心有灵犀的快意,大家互通有无,集思广益,一顿聊下来,都觉得思路开阔许多。
  宫新成发现自己手边酒壶已空,就顺手拿姜锵的酒壶,一看她似乎顺便练字练了不少,他这练字师傅当然要抽了来检查。一看,是一首长诗,看完,不禁惊到:“你也会写诗了?式晖教得不错,你学得太快。”说完便递给喻胄,“比你强,哈哈哈。”
  姜锵抢回已经来不及,只得一脸尴尬地笑。这诗当然很牛啦,李白的,顶级的,《将进酒》,顶级中的顶级。只是她将“黄河之水”改成“通天河水”,“岑夫子,丹丘生”改成“白适子,喻都督”,再把“陈王”那句削掉,“主人”改为“店家”就轻易剽窃了。她心中汗颜,嘴上只能道:“没押韵,不懂押韵,字数也不对,惭愧。”可既然改了字,就不大容易否认。
  喻胄简直要愤怒控诉:“谁啊,谁白天说不会做诗只懂吃?这等潇洒姿肆,酣畅淋漓,如通天河水,飞流直下,简直天人意境。”
  宫新成得意洋洋地道:“有人这天资,学什么都快。”
  姜锵一脸僵硬,“那啥,夸太厉害了,会捧杀一棵好苗子。诸位下手轻点儿。”
  白适看得倒抽冷气,道:“字字千金。殷兄可以直接把式晖踢了,或者改由他向你学诗。福贵,取我写字的桌子来,我替殷兄誊写。”
  喻胄扑上去道:“白兄,今晚一定要为我写一幅,要不然赖你家不走了。”
  白适一字难求啊,难得他给好诗刺激得兴起泼墨,在座的谁肯放过他。宫新成也目露凶光地盯住白适,“白兄也给我写一幅,明天裱起来挂御书房。”
  姜锵顿时大牙疼,抄袭抄成才子,这太违和,“那个……不好吧。真要誊写,白兄也好歹替我改改韵脚,这么传出去,我丢脸事小,反正我不会写诗,你把关的人更丢脸。”
  白适果断地道:“一字不易。尤其‘白适子’三字,啧啧,可以借光流芳百世了。喻兄,只要你为诗谱上一曲,我就誊写一份给你。完全是看在你的名字也在诗里面的份上。”
  “那个……贵地不是说闺阁文字,传出去不好吗?”姜锵依然弱弱地阻止他们将诗流传出去。
  宫新成眉开眼笑,两眼弯弯,温柔得都能滴出水来,“你岂是寻常闺阁女子。”
  白适索性道:“殷兄其他练习诗作,不如都拿来,让我替你誊写。”
  “没——底——气。”姜锵钻到宫新成身后,整张脸都闷在他背脊上,再不肯钻出来。这下是洗不清了。
  姜锵向来神采飞扬,满目自信,如此没底气的姿态,在外还是第一次。别说是白适与喻胄,连宫新成都笑不可仰。
  “阿三,你写得真的很好,是那种一看就让人忍不住拍案叫绝的好。你别没底气。”
  姜锵依然装死。
  而那边,白适已经铺开足有三尺宽的雪浪纸,一边吟咏,一边龙飞凤舞,一手狂草飞流直下。一时,那好听的声音,引得姜锵都忍不住钻出脑袋,看着白适且诵且写,那样子真是帅极了。而喻胄站在白适身后,不敢出声打扰,但嘴唇张合,其实默默朗诵,脸上俱是沉醉。
  “……与尔同消万古愁。”白适写完最后一个字,一声长长的呼气下,将笔搁起。微一凝神,忽然一跃而起,抓起整幅字跳上桌子。于是,洋洋洒洒的一幅字整首诗展现在大家面前。
  连姜锵这种自诩没文化没审美认不出狂草的人都看得倒吸冷气,这是怎样一幅气韵流动的狂草啊,似乎有一股气韵从第一个字流到最末一个字,整幅字一气呵成,已然如有神光。
  早听得喻胄抚掌长叹,“好诗,好字,相得益彰。只怕白兄得休息两天,养过神来,才能写第二幅了。”
  姜锵心说,这是用绳命在写字啊,只怕写字的时候,白适整个人投入到诗的意境里,将诗的意境渲染到纸上。此刻,站在桌子上的他依然两眼发直,仿佛魂魄还未归来。对这幅字,其他再华丽的辞藻已无以形容,只有一句诗,姜锵脱口而出,“飞流直下三千尺。”
  “没错!”宫新成一声轻喝,“白兄这幅字已达化境,放眼望去,竟浑然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风流。”
  姜锵意识到自己又剽窃了,只好又将脸闷进宫新成的背脊。
  “福贵,上来替我。”
  很快,白适跳下桌,第一次完完整整地欣赏自己的一幅字。看了会儿,回头对众人道:“当时写得做梦一样,两翼生风,一鼓作气。只怕往后再也写不出同样的第二幅了。殷兄,这幅字全因你的好诗而来,理所当然归你。喻兄,等我歇几天,再找找感觉。”
  姜锵从宫新成手臂处露出两只眼睛,“这幅字是你的儿子,我们不能夺你所爱。”
  白适想了会儿,爽气地道:“好,我且收着。白适诚挚希望此后与各位兄弟经常聚会于此亭子,喝酒聊天,顺便看看这幅字。”
  “我也正有此意。以后喻兄回京的日子,便由白兄发帖邀约聚会,如何?”
  四个人干了杯中酒,由此定下约定,这是属于朋友间的约定。
  回去的马车上,姜锵累得睁不开眼,但很是由衷地对着宫新成道:“白天在谢王府,我玩得高兴的时候总是很遗憾你不能去,你的身份制约了你,害得你少了许多自由和欢乐。晚上这样的清谈真让我欣慰,不仅是解决很多大事,而且让你放松。你带着一丝激动侃侃而谈的时候,真美。”
  “我看到你当时两眼直勾勾看着我,后来又为一首诗躲到我背后,你说你像个殷兄吗?”但宫新成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和温柔。
  “断袖!”
  “哈哈。白适这个人,确实是个人才。他不做官也好,否则没法跟我们如此超然地清谈。他相当护着你。”宫新成抚摸着姜锵的眉眼,“有时候错觉你们是同一种人。朕真担心。”
  “不是错觉,而是直觉。但他比我温润而克制,我更散漫自在。”
  宫新成拉着姜锵大辫子的手微微一顿,“如果白适哪天邀你去探索通天河源头,你也正好有空,你会去吗?”
  “不会去,太苦,吃不消。但会向白兄索要日记。”
  宫新成在姜锵背后微微一抿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想到姜锵去阳水路上每天的笔记,那内容真是五花八门,精彩纷呈,都是用姜锵的眼睛看到的世界,比寻常人深奥了不知多少倍。这样的人,自然是不会将其他人的游历笔记放在眼里。但她说她会索要白适的日记。恐怕白适回京也会第一时间将游历日记整理出来,交给姜锵。这两人,是高山流水遇知音。想到这儿,宫新成心里丝丝的不快。
  回到凤仪宫,姜锵扎进被窝就睡,被子还是值夜宫女给她盖好。
  宫新成想了一下,坐到旁边罗汉床上打坐练功。他想尽快练成曲先生教给他的内功心法。眼看着连喻胄看向姜锵的眼睛都满是欣赏和纵容,他这做夫君的却也只能看,无法表现出特殊化,他简直急死,憋闷死。再这么无法接触,只怕姜锵的心要飞到别人身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5 章

  宫新成心里深知,他的皇后不是个拿守妇道当回事的人。再说,这个白适与那个正始国的宋自昔太相似,都是年轻英俊才华横溢的人,都是各自国家顶级世家的弟子,都是大有作为到可以暗中与他抗衡又不肯入仕的人,而且,都是他除了暗杀,别无其他办法对付他们的人。宫新成心中真是烦恼。
  其他人走后,白适独自在亭子里闷声不响地坐了许久,他面前桌子上摊放着姜锵很不好看的手迹,便是这很不好看的字写出令他刮目相看的《将进酒》。纸上,涂涂抹抹遍地。白适不知姜锵这是抹掉简化字,改成繁体字,或者看着写出来的繁体字不顺眼,似乎是错别字,便又改成正确的。白适以为这是姜锵在字斟句酌。这种行为正是新手写诗的惯有毛病,务求字字推敲,反复心底吟咏以保语句顺畅。
  白适到底是个学识渊博的人,以往虽然已经对皇后简直犹如天人的见识叹为观止,非常喜欢,可还没到倾心的地步。只因皇后不懂琴棋书画,不懂琴棋书画的人在白适眼里到底是粗俗了点儿。可下午皇后手敲架子鼓表现出来的对音律的认识,已经令他意识到皇后并非俗人,她肯定懂琴棋书画,只是懂的不是南诏国这边的琴棋书画。想不到晚上喝酒畅聊,人家就给了他一首练手之作《将进酒》,这字句,这心境,这全诗酣畅淋漓的意境,无不令他喜欢备至,更是,白适深刻地领会到,此诗全面而透彻地写出了他仗剑游历天下时的心境,是他掩盖在世家偏偏佳公子面目后的真相。
  看此诗,难道,这首诗写的正是同样热衷游历天下的皇后的心境?
  垂首间,白适想到皇后错以为练手之作很不怎么样,没底气地钻在皇帝背后贴着的小女儿状,他微笑了,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扭头,是桌子上铺的他写的《将进酒》,耳边响起皇后说的话,“这幅字是你的儿子,我们不能夺你所爱。”“你的儿子”!,有儿必有父母,这幅字,诗是她写的,字是他写的……
  喻胄几乎才睡下,就被小厮叫起,闭目梳洗了上朝去。他这一身酒气一脸倦意,怎么都掩饰不住。他也懒得掩饰,就这么公然地闭目呆在等候上朝的官员群里,谁都不理。
  只有谢安这个如今规矩上朝的才敢走过来一拳打断喻胄的睡眠,“喂,昨晚居然敢潜出去花天酒地,还敢留下证据,小心我家夫人上门揍你。”
  喻胄一脸被打断睡眠的不耐,“谁说我昨晚花天酒地?”
  谢安将手中帖子打开,“这里的‘白适子,喻都督’,不是你是谁?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与朋友喝酒吟诗,居然敢不叫上我?”
  喻胄这才眨巴一下眼睛看帖,居然是昨晚皇后写的《将进酒》,怎么会一早就落到谢安手里?喻胄很是不解。他指着上面的“殷三”道:“你没看见这个名字?她相公想叫上谁,不想叫上谁,我有什么办法?”
  谢安愣了一下,才一拍脑子回过神来,“对了,是她。我昨天是累晕了,到现在还没睡醒。她写的诗?这等大气磅礴,难怪适之兄爱不释手,亲手誊写了,连夜递来我府上。”
  喻胄道:“岂止适之喜欢,我一睡下就满脑子都是月夜站船头捧着酒杯弹着船舷唱这首诗的画面,满脑子只想给这首诗配个最好的曲子。”
  谢安沉默片刻,附耳轻问:“你们昨晚几个人?巴巴儿的喝酒做诗?这不是那人的风格啊。”谢安拿眼睛示意一下皇宫内院。
  喻胄轻道:“就四个人。至于那人,你小看他了,他是个极风雅的人,他的一手古琴极好,一手小楷也是极漂亮,鉴赏个画儿字儿什么的从不走眼。只是轻易不露而已。据说正在教皇后写字。”
  谢安想了会儿,点头道:“掩盖得真好。也是,要不怎么跟你们这帮丘八混。”
  喻胄横了谢安一眼,谁丘八啦,谁不知道他喻胄能文能武,风流倜傥,才抢了京城第一美女,乔家的小乔,谢安不得已,只能娶了小乔的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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