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哈哈大笑地接上一句:“也有今天!”
这些江湖豪客遇到这种事没一个打算含蓄的,个个特意用内功将笑声清晰地传达给宋自昔。宋自昔只能躲屋里咬牙切齿。
但豪客们也都体贴,二话没说,饭都没吃,收拾便走,将清静留给那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某童鞋,咱人生第一次写黄文啊,只有你见证。
☆、第 19 章
宋自昔与姜锵两个第二天到底还是你侬我侬地上路折而向北了。
这下连世荣对他们的行踪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因为许多不满世荣暗杀的原部下纷纷投靠了宋自昔,世荣调查那些人的去向,顺带调查出宋自昔的去向。
几天后,两人又到一处城池,在京城以北。从山里绕出来,好不容易看见城墙巍然在望,宋自昔却皱了下眉头,“高凤城怎么看上去很冷清。”
同骑一匹马,舒舒服服窝在宋自昔怀里的姜锵扭头看一眼,又回头毫不关心路面地道:“要不像你平时在山路上喊一声‘宋公子路过’一样,也喊一声‘宋公子路过请接驾’?”
“会不会太臭屁啊?”
“人不臭屁枉少年,别等回头看这一辈子,发现屁都不是啊,那就晚了。”
“哈哈,幸好我……呃。”
姜锵感觉到宋自昔浑身一僵,她感觉要出事,抬头见宋自昔以以往少有的严厉眼光看着远处的城墙,她就没打搅,静静等宋自昔自己说。
马又跑了十步的时候,宋自昔道:“城门洞上挂着个人头。你别看,很血腥。”
“该不会高凤父母官是世昭的人?难怪城门口人迹稀少。世荣还真动手,现在有些后悔救他了。”
“对,高凤知府是世昭的人。但人头挂城门口,是世荣挂给我看。他知道我从哪个方向来,要从哪个城门洞过。”
这下姜锵也直起身,“因为他手下一半人投靠你?”
宋自昔摇摇头,“一半人离开他应该是不出他所料。而且有我替他收着,总比那些人去投靠世昭强。他是眼红我跟你。”
姜锵“切”了一声,不屑地道:“他那点姿色!”
宋自昔笑了出来,“你的想法永远与众不同。”他心里很喜欢。
“他到底什么病啊,你帮他那么多,我也不计前嫌救过他,他干嘛这么对我们!”
宋自昔哼了一声,回想了会儿,道:“他母亲早丧。后来几乎是大臣们养大。像我爹那种正统大臣对待这个小太子就跟对大人一样,太子不能软弱,太子不能儿女情长,太子不能伤春悲秋,太子不能手下留情,太子不要拘泥小恩小惠……各种没人道的规矩,不像我家还有一个母亲大人来调剂。他没有。而且还时时面对刺杀,受伤后身体虚弱时也会有人说,太子你这种时候必须挺起胸膛以蔑视无耻暗杀。人们拿他当太子,就是没拿他当人。这是我离开他之后总结的。原本我一直在怨,他为什么做事不近人情,完全不顾身边对他最好的人的人生安全身家性命。总结之后释然,不是我的错,而世荣则是个悲剧,但我也不能再心甘情愿地辅佐他了。等下进城后,我修封书信给他。”
“后悔救他了。有没有办法阻止这个疯子?”
“他是太子,现在是受迫害的废太子。很多人即使以为他残暴,不愿意跟随他,可心里依然认为他这么做是正当的,他在夺回该属于他的太子位。我爹他们的舆论工作做得太好了。”
“还能这样,呵呵,我那边的世界可……其实也差不多。我们那边管这叫集体无意识,就是集体没判断。”
“不是遇到你,不跳出来想想,我也还在死心塌地。你别回头看,趴在我胸口。”
“城门口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吗?”
“鬼城一样。到底是怎样的杀戮,难道士兵都不敢出现了?”
正说着,不远处的小屋里走出一个人,老远就恭敬地拱手喊:“属下清源恭候宋公子大驾。”
宋自昔将马勒住,看那人一眼,不认识。“怎么回事?”
清源依然恭敬地拱着手,“太子殿下有令,日落之前不许从这城门进出。烦请宋公子绕道。”
姜锵见宋自昔危险地眯起眼,赶紧轻道:“咱不跟疯子一般见识。绕道吧。”但双手攀住宋自昔的脖子,柔情蜜意地送上一个香吻。
路边的清源惊呆了,一张脸一直红到脖子,傻傻地想看又不敢看,看一眼又发现两人还在缠绵地吻,看两眼他们的马已经转向,可背影看得出依然在吻。
两人骑马走出一段,姜锵才冷冷地道:“刺激一下疯子。”
宋自昔知道姜锵的意图,摸摸她的头,回头再看一眼。冷清的城头,炽热的太阳,不知多少人头的家人盯着这颗人头却只敢哭不敢出来拿。
但两人快转弯时,看到一群躲在茂密枣树后的人,他们都是跪着,朝着那颗头颅的方向,女人们压抑着哭声,男人们敢怒而不敢言。两人立刻意识到,这是城头头颅苦主的家属,因为世荣派人监管,他们无法接近也不敢接近亲人的头颅,只能远远地哭泣。
知道世荣祭出暗杀密令时,宋自昔担忧天下即将掀起血雨腥风。可再多担忧也不及亲眼看见杀戮,亲眼看见被杀者亲人的哭泣,体会世荣的造孽。姜锵明显感觉得到宋自昔浑身的僵硬。反而姜锵没想太多,这种事,早在她获知暗杀令是已经知道必然发生了。再说,她这些天一再处于死亡边缘,自顾不暇,真要是有人被追随杀落在她面前也她也会救济,但她不会有宋自昔的强烈感觉。当然她太清楚宋自昔为什么浑身僵硬,这家伙心怀家国天下,是个有责任心的世家子弟。
正在姜锵默念快点过去,别让人认出老什子宋公子来,只听路边一人清亮地道:“这不是前太子手下最得力的宋公子吗?难道你们杀人还管验尸吗?”
路边另一个中年人道:“不是啊,听说宋公子义薄云天,已经与前太子一刀两段,不肯帮他暗杀。”
清亮声音道:“既然如此,他何以对这等人间惨剧无动于衷?被杀的是人人热爱的高凤城青天大老爷,侮辱的是高凤城全体黎民百姓,堂堂宋公子难道袖手不管?难道真如江湖传说,宋公子被妖女魅惑,如今变得正邪不分,荒淫无耻?”
这两个人似乎是特意针对宋自昔而来,但宋自昔恍若没听见,带马缓缓而行。只是在说到妖女的时候,他手臂紧了一下,下巴蹭了蹭姜锵,示意其忍忍。但姜锵这个大女人向来不会听别人的,主意特大,一听说到她,便一把抓住马鬃停下马,若无其事地道:“两位少自作聪明。吴王殿下是仁人君子,遇到当前情况不会是让你们站一边激将,巴不得宋公子不仁不义反前主公,而是会希望你们多为苦主做点儿什么。你们都是吴王殿下的人,少在一边煽风点火不帮忙。”说完放开马鬃,拍拍马让离开。
“你这妖女……”那声音清亮的急了。
姜锵从宋自昔手臂上钻出头来问:“怎么了?打又打不过宋公子,骂又骂不过我这妖女,还不赶紧给我闭嘴,最好去报告吴王殿下你们做的这件蠢事,看吴王殿下不老大耳刮子打你们这俩坏他名声的。”
只是宋自昔看路上已无障碍,便给马屁股一鞭子,这马就绝尘而去,姜锵的回骂只能成余音袅袅,遗韵三鞭而绝。、
一干家属本来愤怒而失望地看向宋自昔,被姜锵一搅和,立刻转而怒视路边两个煽风点火的。是啊,都是一边的人,干嘛煽风点火不帮忙。这两人本来设计等着宋自昔来,不料半路杀出个姜锵,当即被拨转了风头,他们一看不好,只得转身灰溜溜走掉。
宋自昔走出一段,才跟姜锵道:“别跟他们计较。”
“怎么不计较,世荣真以为一日为主,一生为父了吗,他谁啊,小心我把他黑屋子里丑事抖出去。即使路边骂人的主意真是世昭出的,我也要堵得他不敢认。凭什么,又不是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你才不用认他们。”
宋自昔道:“不行,即便是世荣当众指着我鼻子骂,我也不能还嘴,一日君臣,一生君臣,这是我们这儿的规矩。”
“所以你只能任由那俩废物点心站路边骂你?”姜锵扭头看宋自昔,见他满脸无奈和压抑,显然是一忍再忍,却硬是不肯说一句不是,便又冷冷补充一句,“也任由他们骂我妖女?”
宋自昔叹了声,“对不起,锵儿,害你受累。以后世荣还会做出类似的事来羞辱我,我没有忠心耿耿辅佐他到死,是我理亏,我以后依然没法在他面前抬头。世人也可以永远因此诟病,我无法解释。今天的事提醒我,我回头得约束大家的脾气,不要为我与世荣那边火并,被世昭他们利用。”
姜锵郁闷得挑起眉毛,好半天挂不下来。但她满脑子检索从小看的古代白话小说,吕布被骂三姓家奴,一辈子翻不了生也罢了,那个老黄忠按说是被逼投靠刘备,可伺候也多被地方诟病,可见古人大概视君君臣臣为最大伦常。她只能无话可说了。要是世荣一直变态下去,迟早宋自昔得忍出病态来。
宋自昔见姜锵好久不说话了,反而安慰道:“我没关系,我早就想到过这一天。你刚才做得挺好,你反将一军都能让他们吐血。”
姜锵淡淡地道:“相比这种腾挪小巧的反击,我更喜欢拍桌对骂。算了,你有苦衷。但我想到一件事,我们行路时候遇到世荣这变态还无所谓,做生意要是也被他仗着是个前主子而插一腿,可不行。自昔,这件事你我得分工,以后你在明,我在暗,做生意的事都由我暗着来,明里与你无关。方便我以后遇到谁与我生意作对,我可以全无情面地灭了他们。而且即使人们明知背后是你,你也完全可以不认。”
宋自昔还没想到这么远,他平时当然打理着太子势力的钱粮,可一时想不到世荣以后会如何威胁到他的生意。他想了想,道:“我不能让你为了我放弃胸无大志的生活。外面的事还是交给我。有难处我会比较婉转地解决。”
姜锵依然柔若无骨地倚在宋自昔的怀里,但不容置疑地以大姐头的一贯作派,却顾忌着宋自昔的自尊,很有谈话策略地道:“我不懂你们这边世界的大规矩,我用我那边的规矩替你想想,你以后的事情不少,未必有时间做生意。你虽然是世荣从小的朋友,而且一直辅佐世荣,在别人眼里你是世荣的人。但你更是苏家的公子,苏家是正始国历来倚重的世家,你更应该以正始国黎民为念,抛弃你现在拘泥于此的与世荣的小君臣一套,而改为以社稷家国为重。在我那边世界的规则里,一个世家子弟应该以黎民为重,谁做皇帝次之。因此你不必再逃避与世荣的对峙,不必再被世昭的小恩小惠所束缚,你应该形成第三势力,为被世荣迫害的黎民提供庇护,为不屑于支持世昭的正统人士提供一个可供抱团的组织,可以让性格平和,不喜内斗的大臣子民不必在两个皇子之间做非此即彼的痛苦选择,让这个国家保存点儿可供中间派安心生存的乐土。你为此要做的事多了,你需要的钱也非常多。你必须做大生意挣钱,你没时间做大生意,你只能让我来。”
眼下的场景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在灌输重大策略,让一个二十几的男子去执行。可因为姜锵说话有一套,她懂得怎么说话让人容易接受,她不会因为自己正确而直接说你应该如何如何做,她即使知道自己正确,依然得摸着对方的性子婉转地说,如果换我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怎么做,原因一二三四条。于是听的宋自昔很受触动,觉得自己完全可以采纳,认真仔细地听完姜锵的长篇大论,深思熟虑地道:“你们那边的规矩挺有意思。”
姜锵见宋自昔心动,便进一步举例说明,“像今天高凤城被杀的这个父母官,他可能原本是世荣的支持者,可他不愿听世荣的话,往进出城门的人头上刮一两银子。可是他又不能既不支持世荣又不支持世昭,做个官场上的独行侠,官场上的独行侠在我们那儿基本上是死路一条。那么他只能选择比较温和的世昭一派。然后他被杀了。可如果有人不怕死,以社稷黎民为重地出来组织一个中间派,那么这些人就有归宿了。你甚至可以毫无愧色地跟世荣说,你自己花钱收留一批原本可能投靠世昭的人,等于削弱世昭的势力,其实就在帮世荣。其实你收留世荣手下逃出来的那帮高手也是同样一回事。世荣心里清楚得很,人在你手里比在别人手里让他放心得多。”
道理讲得太深入浅出,宋自昔怎么可能听不懂。可是,宋自昔反而不语了。如此运筹帷幄,谈笑间勾勒出一国之内三股势力鼎立的局势,将宋自昔这个知名的大军师教育得无需一句话的补充,却是个自诩胸无大志的小女子,宋自昔只觉得颜面无存。虽然他早先在世荣面前放言姜锵聪明胜他几倍,可他心里从来认为不过是小女孩的小聪明,未来自然需要调教,比如他宋自昔的调教。现在他领教到了姜锵的真本事。
姜锵心知有异,扭头看一眼宋自昔,看清他眼中的失落,便不以为然地扭回头,继续柔弱无辜地倚在宋自昔怀里。“昔昔,你一大把年纪还未婚,你也说过做媒给你的都是如花似玉知书达理的绝顶美女,但你看不上。总不会才几天,你就看不上我了吧,我跟你说话你都不肯答应。”
宋自昔听了一抖,“怎么会?”却没多说。
“不会就好。那你答应把你二十位家丁让给我做生意,我们都转入地下。其余那些原本跟世荣的,以后跟你。”这一地有城墙遮挡,太阳晒不到,倒有好风沿着护城河吹来,凉快异常,姜锵便改为扭转身,抱着宋自昔坐。她喜欢宋自昔的怀抱,只要不热,她就不管不顾浑身埋在怀里面,听着他的心跳。可今天不知怎的,这么做有些找不到感觉了。
这种找不到感觉的感觉太熟悉,姜锵在那一世经历了一辈子。她不是找不到男人,而是找不到有感觉的男人。
此刻,刚刚新婚几天,自以为天上人间快美异常的姜锵想扇自己耳光了:你想干什么?你难道来这边好不容易拥有花容月貌,却想打光棍?
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