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雄一惊,不敢赶上去与马车并行,甚至与马车拉开更大的距离。猜不出这辆后面装满行李的马车装的是谁。
又过两里地,裘统领也很快赶上。柯雄赶紧轻声汇报:“车夫刚才露了一手,属下看,这内力可能还高于裘统领,但也不是绝顶的好功夫。车厢里应该最多只有一两个人,不知会否武功。真会是世荣?这么冒险?”
裘统领谨慎地摇头,“不像世荣的风格。但能跟世荣一起吃到九重天,又能用这种高手赶车的人,也不会是等闲之人。你们三个继续跟上。我追到前面去,路上去做几个手脚,引他们去我们的地盘,方便慢慢盘查。”
于是,鬼影在金灿灿的朝阳变为毒日之前,在一丛浓密的柳树后看到一条挺宽敞的岔路口躺满肥滚滚的牛。
感觉到马车紧急刹车,姜锵被迫打了滚醒来,探出脑袋看一眼,“不正常啊,水牛不去水里泡着,大热天这么一大群来路上打滚是什么意思。一只也罢了,总有一两只抽风发神经的水牛,这么多就蹊跷了。”
鬼影懊恼,又在她采取正确有效的行动之前,被这小鬼头明确挑明不正常在哪儿。她努力克制自己不张嘴与小鬼头讨论,打马朝没障碍的一条路走去。因为她知道这趟保镖无贵重物品,无明确目标,更无危险性。
姜锵嗯哼了一声,“对的,绕道。请问阿影,你手头有地图吗?”
鬼影唰地将地图用鞭子递给姜锵。心说,这长得仙女一样的小鬼头难道还懂得认路?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经验判断怎么招招赶在她这个老江湖之前?
姜锵第二次翻阅这种比例尺大大有问题的水墨山水式古代地图,这从倒是定位快了许多,笑道:“这个偏东南的方向下去,只要速度不变,第三天傍晚大概正好可以到通天河的支流胭脂河商河口码头下船。我们从胭脂河改水路,如何?然后沿通天河乘船去大海。坐船比坐马车舒服得多,你也该好休息休息了。”
鬼影飞起鞭子卷回地图一看,心算良久,心里又想骂人,果然是非常好的计划,而且这小鬼头又比她算得快。从时间上讲,在商河口上船一点不浪费脚程,不用为了她的休息而在客栈休息一天,她可以直接在船上睡觉,船而且可以继续赶路,还是顺风顺水。真是环环相扣,一笔不漏,又快又舒服。这得是经常出门的人和会算账的人才拟得出的计划,那娇滴滴的小鬼头怎么做到的?她很不甘心地憋出一个字,“好”。
姜锵并不计较鬼影的态度,继续道:“既然如此,等下经过市集时稍停一小会儿,我买些油盐酱醋,船上空间大,路上我们买鱼虾活杀现做。”
又是周到得令鬼影无话可说。鬼影简直要哭了,这小鬼头是打哪儿蹦出来的,为啥步步打击她得专业自信?
不远处,裘统领一行看着他们盯梢的马车。他们惊讶地看到,武功高强的马车夫从车里抱出一个娇滴滴的大美女。他们有些凌乱了,赶紧写信,快马上报。
很快,信传递到通天河边停泊的最大一艘楼船上,是裘统领亲自送达。但裘统领只能跪在外面甲板上,免得浑身臭汗熏坏船舱。
船舱里沉默一小会儿后,一抹温和好听如秋日带着桂花香的轻风的男声清晰而低缓传了出来,“世荣不顾重伤未愈,不要命地长途跋涉赶到凤起城,大张旗鼓地借用好院子,精挑细选地置办山珍海味,请的只是一个二八美女?单纯为一个美女,符合世荣风格吗?很美?”
裘统领恭敬地继续跪着,“很美,即使一路辛苦,看上去有些憔悴。”
里面男声再问:“再美,值得世荣不要命地赶去请个客吗?不是世荣的风格。你立刻赶回去,查出这个人是谁,究竟对世荣有什么好处,世荣有多在乎她。”
裘统领问:“请教主子,可以透露一些解药的消息给美女吗?”
里面男声道:“再说。如果三天内你们的船能到通天河,让我我想看看这个人。”
裘统领领命,小心地退步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7 章
船一离岸,鬼影就占据一个可眼观八方,可进可退的有利位置,抱臂打盹。三天三夜赶路,她即使是铁打的身板,也累了。但她天生的警醒,再睡,也不影响她浑身的触角感知周围的危险。
这时候,姜锵则是带着浑身刺痛,趁天色还亮,有条不紊地吩咐船家买鱼买虾买螃蟹蔬菜,她自己则是从一只大旅行箱里拿出一匹天青色细布,给自己在船舱里围出一个小空间,小空间里铺好床垫,铺好被子。然后,她脱掉外面套衫,到船头踢踢腿,伸伸手,做完一整套热身运动,就噗通跳进胭脂河里游泳。天晓得,这么热的天,整整三天三夜没洗澡,她快疯了。水即使有点儿凉,可依然令人浑身舒服。姜锵以蛙泳和已经锻炼得强健的四肢跟上船的速度。
姜锵与船家打过招呼,船家只看一眼这小姑娘游泳的架势就不管了。但船家看到那个睡得呼噜山响的叫阿影的男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抽出鞭子,但那鞭子甩出后忽然停在半空,没落下去,就又收了回来。
鬼影最先以为小鬼头落水,试图甩鞭子将小鬼头拖上船,但仔细一看发现人家是在开开心心地游水,只好作罢。但鬼影为人小心异常,不敢再睡,眯眼留意着在水里的小鬼头的动静,万一小鬼头在水里出事,她可以第一时间救援。
姜锵舒服地游出一程,在清凉的水里,身上的刺痛也减了点儿,因此她不大愿意上船。游了会儿累了,就抓住船舷喘口气,见鬼影盯着她,就微笑建议,“阿影,你一路出了不少汗,衣服都有汗花了,不妨也下来试试。”
鬼影依然是惜字如金,不语。
姜锵脑子一转便明白了,笑道:“你不会游泳!我布帷里有两只铜盆,大的洗上身,小的洗下身,你进去洗洗吧,洗完吃晚饭,会舒服很多。”
鬼影很悲催地正好不会游泳,要是别人对她指出哈哈你不会游泳,她早已冷冷地一鞭子下去了。可面对着眼皮子底下这张真诚直爽关切美丽娇嫩的脸,她那鞭子甩不下去。可若不下水,而是娘娘腔地钻进布帷里缩手缩脚地洗澡,又显出她的无能,鬼影纠结之下,想出一个办法,她深吸一口气,如一块压舱石一般直直地掉进水里,都没掀起什么浪花,就直直地下坠,一直到踩到河底,便运气使出千斤坠,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她跳下的时候看过方向,朝那方向走,可以最短距离内到达河岸。她自信
但是鬼影这个不识水性的人错了,她不知道河水浮力与水流推力共同作用的调皮,不知道落水时候身子给河水托着转了一个角度,因此她走的方向是与河岸平行。
船家一看鬼影跳下去的模样就惊了,“你男人不会游水。”
姜锵也惊,“不会游跳下来干嘛?我去,你让船停下,我救她。”
船家正打算脱衣下河,可一见河水里那小姑娘的人影一闪不见,潜入深处,他忽然心里一动,往船舱里的大箱子看了一眼。那小姑娘拿出来的东西有银盘子,大铜盆,个个都是值钱的东西,比他们辛辛苦苦送人接人的船资多多了。船家当即脸上一黑,吩咐两个摇浆的,“快,死命给我划,能多远划多远。”
姜锵不知道河面发生了如此不和谐的事,她借着傍晚暗淡的光线看见鬼影在河底稳扎稳打地慢慢地走,却是悲催地往下游走,一条无尽的不归路啊。姜锵不懂这人怎么做到克服浮力,站稳在河底,只好拼命追上去。可追了会儿就没气了,只好浮出水面。这一看就傻了,什么,船家逃跑了?姜锵快疯了,这什么意思,她运气怎么背到家了,连被一个据说使命必达的保镖保着,都能遇害?姜锵恨恨地咬咬牙,扔出一个走着瞧的眼色,继续摸黑追鬼影。
鬼影在河底走得慢,可再慢也意识到一个问题,怎么还没走到岸?这么一想,鬼影就慌了。她不识水性,这时候不知该怎么做才好,而龟息功却已经到头了,她得吸气,要不然……会死。鬼影几乎是下意识地一吸气,一口水就涌入鼻子,那酸爽的感觉,可更酸爽的感觉也来了,她发觉头发被一把抓住,有人拎着她的头发往上升。鬼影睁眼朦胧看见是小鬼头,心里安全的感觉奔涌而来,下意识地就伸手抱住小鬼头的手臂。
下水救人最忌讳的是被落水者抱住手臂,可鬼影是谁啊,她抱住的手臂谁甩得脱。姜锵简直是欲哭无泪,心说难道千算万算,最终是这种死法?太原始了,简直凸显不出她姜锵的牛逼。为了以实际行动证明她是牛逼的姜锵,她奋力突破体力极限,用一只自由的红掌死命拨打清波,幸好河不是海,不深,三两下,她真的浮出了水面。她赶紧呛了几声,用力将鬼影的头举出水面。此刻,路过的一条船伸出一支友好的船桨。姜锵看看船上十来个健壮的男人,一看就是江湖人,哪敢接受好意,使劲两脚蹬水远离那船。可那船上的人却看清她倾国倾城的脸,一个显然是头领的中年男子下令:“我要这小女人,拍掉她的男人。”
姜锵听了只能在心里一万遍地诅咒不文明的古代社会,可怀里的鬼影不知怎么的还没醒,不,即使醒了,这不懂游泳的人也帮不上忙,她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了。“这不是我男人,是我家丁,影姐姐。你们不要用粗,救我上去,有话好说。”
中年男子奇道:“有点胆识啊。好,一起救。”
那船虽然很大,可转弯抹角很是轻巧,很快就靠上来,有两人出手将姜锵与鬼影抓上船。姜锵一落地坐在船板上,先看看依然牢牢卡着她手臂的依然昏迷的鬼影,心里鬼叫一声,妈的得老娘亲自出手应付眼前一帮虎视眈眈的男人了。当然,她立刻想到的是缓兵之计,赌缓上几分钟之后,鬼影会不会醒来。
夕阳下看美人,与灯下看的效果等同。再何况是河水湿了衣衫,显出玲珑浮凸的曲线。中年男子的眼睛一下子亮成了星星,挥手令其他男子都退到船尾去。那些人都嬉笑着飞快退走了。
姜锵还能不知这是什么意思,就地正法呗。但她是活了六十岁的大女人,再怕也是有限,没等清场活动结束,当即镇定微笑地问:“这位爷是打算先奸后杀,弃尸胭脂河,还是打算先奸后收了小女子?”
不仅退走的男子与眼前的中年男子都一脸不可思议,连被龟息功走岔气自己运气冲晕自己,刚刚醒来还手脚酸软的鬼影听了都差点呛死,这小鬼头在说什么,女人有这么说话的吗?
实在太出乎意料,中年男子倒是有了说话的兴趣,虽然一手开始撕扯鬼影,一手摸上姜锵的脸,可手底下到底是缓和了许多,“这么美,爷怎么舍得杀你,当然要带回家好好疼你。”
姜锵依然微笑道:“那小女子斗胆请这位爷给个面子,今天且放过小女子,等跟着爷回家,多的是时间。否则今天这么多爷的兄弟在旁边看着,终归是脸上不好看,做人郁郁寡欢抬不起头,一朵鲜花变干花,大家都没意思。小女子以后还得天长日久地跟着爷呢。”
中年男子看着眼前这张惊人美丽的脸,当然不舍得杀,而且忍不住想着跟这大美人天长地久,不禁笑道:“好,好,有点歪理。爷不急,爷这就掉头回家。”
姜锵虽然脸上被又捏又摸,心里无比腻烦,可怀里的鬼影还没醒,她急不得,只好继续东拉西扯。“爷真是怜香惜玉,小女子……”姜锵垂下脸做了个虚怯的表情,“爷,您看上去是很霸气的人……”
一位小兄弟立刻狗腿地道:“大哥是胭脂河霸王王江龙,来往的大船小船都要交保护费。小娘子你跟着大哥是上辈子烧香积德了。”
姜锵顿时豪气地一拍王江龙的肩膀,“太好了,果然是小女子上辈子积德。爷,刚刚我和影姐姐被前面一条船三个船夫谋财害命打下河,差点淹死。求爷替小女子报仇。”
正慢慢运气恢复的鬼影听着已经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小鬼头什么人啊,逃过一劫不说,还得寸进尺试图要求前面的贼人做她打手给她报仇。可鬼影这人没真正做过女人,她不知道男人最喜欢在美女面前表现英雄气概,在美女含情脉脉的眼光下荷尔蒙一上升,打架斗殴这是分分钟自然而然,不怂恿也会做的事。姜锵却很懂,她以前还常常用这种办法激励年轻下属之间产生激烈竞争呢。
果然,王江龙哈哈一笑,“谁这么不长眼啊,敢害爷的女人。追。”
姜锵这下是真笑,简直一笑倾城,还主动伸手轻轻揪了一下王江龙的胡子,“爷,小女子跟定您了。”
王江龙那个心花怒放啊,站起身豪迈地哈哈大笑,就开始操起家伙准备打斗。
姜锵这时候感觉鬼影的身子轻轻一动,她忙不动声色地按住鬼影,偷偷给她施个眼色。等王江龙到船尾找兄弟们布置如何做观音兵,她才俯身轻轻跟鬼影道:“先别动。你恢复了?是我考虑不周,忘了提醒你初秋的水很冷。你三天辛劳还浑身燥热的状况下,如果不做些热身动作就下水,肯定抽筋。对不起。”
姜锵知道鬼影是不识水性却逞强,但她不捅破,还随口给鬼影找个借口,免得这个高手下不了台。这种在男尊女卑社会里讨生活,而且还讨得挺好的女人肯定很在意面子,一点都不肯示弱的,示弱简直是比死还难受,她往后的好日子还得靠着这个高手呢,千万得搞好关系。
鬼影嘴角一抽,也没脸解释真实原因,但觉得这小鬼头说的话让她脸上挺好过。她终于肯开口了,“恢复了。”而且遵照这个她不大看得起的小鬼头的指示,果然一动不动。
姜锵心里暗笑,脸上不动声色,“那我就不担心了。你且耐心养神,让那几个地痞替我们干脏活,回头你再收拾他们。”
鬼影才明白小鬼头按住她的原因,很不以为然,冷哼一声便一跃起身,人还在空中,长鞭便已甩了出去。
姜锵眼看着长鞭不知怎么的就将那些强悍男人一个个放倒,暗自摇了摇头,有懒可偷,何必自己动手呢。她却也没劝阻,知道鬼影刚才太狼狈,心里不服,需要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