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惜胡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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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惜胡乱-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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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新成笑着揶揄:“你这个西宫娘娘还挺合民意的啊。”
  姜锵不甘示弱,“我一定让海运司和兵器司好好挣钱,尽早给皇上打一把金砍刀,一条金扁担。额外奉送一条金累丝捆柴绳。”
  宫新成大笑道:“西宫卷大葱娘娘你正经点。”说话时,他看到宫维终于没忍住,低头掩饰着,但笑得肩膀乱耸。
  任凭全屋的人笑得满地打滚,姜锵一个人始终一本正经,她继续一本正经地道:“我其实一直在说正经话。皇上你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相对村夫们的世界,我们是人外之人。我们今天笑他们,不知其他更高的俯视着我们的人,在怎么笑话我们这些自诩人上人的人。不过难得糊涂,自欺欺人,也无不可。我就不敢把自己当回事,老老实实胸无大志,天天贪玩贪睡。”
  一时在场的全哑了,再也笑不出来。最笑不出来的是宫维,这个从小自诩天才,眼高于顶,但刚刚被姜锵用高明的算术打完脸的人。他心里顿时清楚姜锵看他的眼光是怎样的,根本就是他们听樵夫说皇帝用金扁担一样的好笑,一种都不把你当人的笑。可他又无法恨姜锵,人家根本就没针对他,人家这会儿还蒙在鼓里,不知道他们两兄弟在玩嘛,人家还把她自己也涮了一把,那么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此时,宫新成看着宫维,嘴唇微微勾了起来,无法不笑。贵妃说调戏死他们?已经调戏死了一个。而且轻而易举。
  这一顿火锅吃得清清淡淡,宫维即使一张脸黑得墨汁一样,可依然乖顺地姜锵说什么,他做什么,跟到凤仪宫拿了另两件礼物,才一声不吭地,但终于向宫新成行了礼,再离开。
  不说这边宫新成开心得不得了,只说宫维黑着脸出去,心中不断玩味刚才一幕。他看得出贵妃没使劲来对付他,他反而只看到贵妃对他能力的欣赏,对他们家破事的无知,对他的真诚对待,还与他热忱分享对音乐与雕塑的理解,甚至不顾身份舞给他看,完全是以朋友对待。贵妃对他的态度全都是坦荡,可就是这么天真纯洁地灭了他。宫维心里很消沉,很消沉,从此以后再也狂不起来。
  宫维哪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狐狸精啊,卖了你,你还帮她数钱。
  初三一早,有两条穿灰布衣服的人影出现在皇宫暗道出口。该出口是一间城外的民房,民房位于一萧索的小院里,小院只住着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头。
  老头却手脚灵活地开门参拜如仪,然后陪两人七拐八弯地穿过巷弄,骑上两匹马,目送两人离去。
  两人御马奔出十里地后,缓下马步。宫新成对姜锵道:“行了,不会再有危险,远近都有暗卫跟着了。”
  姜锵利落地将一颗小型白磷弹拔了引信,揣回马肚子上挂的袋子里。“让他们别跟太紧,不然没法听到西宫娘娘卷大葱。”
  宫新成笑,“我以前也经常私自出来民间看看,怎么从没听说朕用金扁担?所以还是得带上阿三。”
  阿三?姜锵额头黑线爆起。她悔不该当初自报名号叫三儿,如今做女人则是与小三脱不了干系,做男人又与印度阿三脱不了干系,真两头不是人。当初要是弄个好听的“七”,如今不是七七,就是阿七,多么高大上。
  姜锵不服地看看旁边骑马的人,虽然穿着灰色布袍,戴一顶狗皮帽子,却依然妖孽。她不打算提醒妖孽要包住脸,省得他太好看,好看得差点令她自卑。她赶紧拿新制羊绒大围巾满头满脑地包住脸,只留出两只眼睛。“老三,你看我。”
  宫新成一听“老三”这个称呼,差点儿掉下马,又看她这样子,哭笑不得,“你要是怕人对你起坏心,不如女扮男装。”
  姜锵毫不犹豫拒绝,“不行,女扮男装了走路时候就不能挽着你,损失太大。”
  宫新成心里闪过无数得意的感觉。若非骑在马上……咦,骑在马上对他又有何障碍?他轻轻一点,跳到姜锵的马上,可本想亲亲她,却发现无从下嘴。只好抱一会儿,跳回自己马上。远处的暗卫搔搔头皮表示不解。
  他们往西南走,目标是阳水。他们需要实地调查阳水匪患的成因。既然有长长的春季休沐,与其每天赖床上起腻,两个都喜欢实干的人觉得还是出来走走,微服私访,获取一手资料。
  而初三,从通天河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刚刚送到正始国京城。马匹虽然都是用最好的驿马,可也经不起如此狂奔,连着跑死几匹好马,军报终于如期送到皇帝面前。
  世昭正在宫里,眼看着父皇打开军报就面色墨黑,便立刻起身屏退了屋里的所有人,包括他的母妃。
  皇帝非常认可儿子的这个动作,既然屋里无其他人,他便叹声气,将军报递给世昭。“还打什么打。”
  世昭一看,居然是除夕夜,通天河水军高级将领给轻而易举地一锅端了。以前杀世荣的时候,大家还刀光剑影实打实打了一番,这回连打斗都没有。可这轻而易举地死的是一帮将军啊。
  不过,相比起他们收到的消息,南诏国侍卫毫发无损地全歼聚义庄上千顶级武功高手,那么区区一帮将军,确实对于南诏国侍卫而言,是小菜一碟。世昭看着军报,心里也只有这一句,还打什么打。
  他们获知全歼聚义庄那事之后,便知风向已经向着南诏了。可谁愿意束手就擒啊,当然需要挣扎一下。因此他们连年都不过了,全面调集军队粮草,往通天河汇集。可是,这才启动没多会儿,大概是正始国打算开战的消息才传到南诏国,南诏国就直接端了他们所有的将领。这仗还怎么打。
  一时,金碧辉煌的房间里,天家父子俩面无人色。
  终于,皇帝道:“只能去找你十二叔公了。”
  “他鼻孔朝天,向来不管闲事。连肯不肯开门都不一定呢。”
  皇帝道:“别的事他可以不管,但眼看就要灭国了,他能不管?立刻走。”
  世昭想了想,“儿臣打马去找宋自昔,十二叔公稍微肯给他一些面子,可能会看在有他同行,开门放我们进去。儿臣就在十二叔公家门口等父皇。”、
  皇帝没犹豫,点头让世昭赶紧去办。
  宋自昔最近很忙,他既然准备出行,那就要把手头的事都做个了结。他家大业大,江湖地位隆重,任何一件经手的事都不能随意处置,因此哪能快速处理,即便是处理得飞快,还是眼看着得到三月大概才能成行。他正月初三也在忙,除了接待客人,就是忙。
  世昭还是第一次上宋府的门,想不到门房敢拦他这个新晋太子。若是别家府邸,世昭就让侍卫收拾了门卫,自己冲进去,可宋府,不仅因雎城宋氏世家,还因宋自昔,世昭愣是等着门口,等门卫通报。
  宋自昔听得通报,赶紧飞奔出来,远远便看见世昭竟然站在大门口,身后只有马匹,而不是马车或者轿子。他感觉出大事了。
  果然,世昭亲手牵一匹马给宋自昔,“自昔兄,通天河十万火急,除夕夜对岸端了我们整个将军府,大半高级将领被炸死……”
  “炸死?聚义庄那种?”
  “对,军报刚到。请你千万帮我一个忙,带我去见十二我叔公。父皇也已经出发。”
  宋自昔二话不说,跳上马,与世昭一起前去城里一处闹中取静的大院。那是世昭的十二叔公曲直的宅子,平日里几乎不开门,只有巨大的树木探出墙头,说明此宅之历史。曲直略欣赏宋自昔的聪明,曾经试图收宋自昔为徒,可几年前还是嫌弃了他。即便如此,还是对宋自昔颇为青眼,宋自昔上门的话,他肯开门。
  一路人多眼杂,两人都没说话。等到了曲宅,皇帝还没来,而门口的小厮刚刚跑进去通报,宋自昔与世昭等着门口,他问世昭:“请曲老出来能改变什么?即便是暗杀了她,那已经声名赫赫的臭弹已经造出来了,杀了她也不会有用了。”
  世昭摇摇头,“我也不想。可两国的形势已经箭在弦上,我只能做此选择了。自昔兄,十二叔公开门后,你回家吧,我不能为难你。”
  宋自昔勉强一笑,“以曲老的脾气,我还是在旁边疏通为好。”
  世昭感激不尽。
  几乎是皇帝抵达门口的同时,一扇偏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态度不善的哑巴小厮,举出一张纸条,上书“进三个”。同时,哑巴象征性地冲宋自昔挥挥拳头,宋自昔心知,曲直烦他带皇帝父子上门。而世昭父子谁都不敢说个“不”字,乖乖地跟在态度不善的哑巴后面进门,还得看看宋自昔有没有跟上,他们离不开宋自昔。
  院子里全是大树,没有花草,在这种霸道的大树下面,花草无法生长。因此,整个宅子显得很是空旷寂寥。
  一行三个人也不敢乱走,甚至不能乱看,只能跟着态度不善的哑巴小厮。
  进屋,却是另一个世界。屋子里又暖又香,香是淡淡的松香,因此一点儿不娘气。曲直虽然是世昭的叔公,却只比皇帝年长三岁,一张长着修得精致的八字胡须的脸,却比皇帝看上去可以年轻十年。看见进门的三个人,靠坐在软榻上的曲直满脸冷淡,身子都不动一下,道:“小宋你还不快启程?江湖上少你一个,天会塌吗?”
  宋自昔微笑行礼,“您的天不会塌,很多人的天会塌。”
  曲直道:“都坐,蜡烛一样插着干什么,看着都烦。什么屁大的事,也来烦我。”
  世昭看看皇帝,经皇帝默许,他忙开口讲事情叙述一遍。从两国力量对比变化开始讲起,说到南诏国兵器司如今制造出来兵器之锋利,再讲到聚义庄千多好顶级高手遭臭弹围歼,最后说到臭弹于除夕夜杀掉大部分守通天河军队高级将领。
  曲直唯有在世昭说到臭弹的时候,才眼光稍微斜了世昭一眼。等世昭说完,他却问宋自昔,“臭弹怎么回事?”
  宋自昔想了一下,道:“臭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子制造出来。根据去过现场的人士描述,臭弹用手投掷到半空炸开,白烟与火星飞快下降,中人立死。整个聚义庄只用了十颗臭弹,无人逃脱。此后聚义庄又用一种黑油浇着烧个透,因此查不出臭弹究竟如何杀人。臭弹的第一次实验在空旷的河滩上,一弹杀死百多只活羊,羊尸也是都被焚烧。唯一可供调查的只有一条线索,臭弹有股大蒜臭。自昔兄,不知对岸除夕偷袭金将军之后,有没有毁尸灭迹?”宋自昔看向世昭。
  在宋自昔的解释中,世昭见到曲直的眼睛终于全睁开了。见问,连忙道:“烧了将军衙门,也是用了引火的油。”
  曲直问宋自昔,“围攻聚义庄的人,有没有死伤?”
  宋自昔道:“围攻的人一个死伤都没有,始终远远等在围墙外,等里面的人死透。完全就像开水浇死一窝老鼠这么容易。”
  曲直听得竟坐了起来,默默想了半天,对皇帝道:“想让我去杀掉那个女人?晚了。他们既然已经造出十一颗臭弹,就能造出更多。你们等灭国吧。”
  皇帝小心地道:“能否请十二叔杀光所有能制造臭弹的人?只要能……”
  曲直鄙夷地看皇帝一眼,“就你聪明?你要是有这种臭弹,你还能不东埋一个匣子,西藏一个匣子,把做法流传下去,免得失传吗?杀得光吗?”
  皇帝站起来,想了想,跪了下去。“侄儿愚钝,已经无计可施。请十二叔明示。”
  皇帝一跪,宋自昔与世昭自然也无法安坐,连忙陪同一起跪下。
  曲直在软榻上侧了个身,背对皇帝,“灭国就灭国吧,我看你管着也没怎么好。”
  世昭道:“对岸若是攻打过来,十二叔公在通天河畔的别院会首当其冲。十二叔公每年春天都要去赏花闲住呢。”
  曲直道:“若是灭国,我索性搬到对岸去,那边春色更美。”
  世昭道:“十二叔公来去自由,不受关防约束,却至今居留在通天河北岸,从不去他国买地建……”
  曲直道:“这么笨的人,就别来猜我脑袋里想什么了,烦。好了,你们可以滚了。”
  皇帝忽然从袖子里摸出两封诏书,就像一个臣子似的,跪在地上将诏书高高捧起,“十二叔,这儿一份朕的退位诏书,一份是传位给十二叔的诏书。请接旨。”
  不仅世昭目瞪口呆,想不到父皇为了请出十二叔保住国家,来这一招。连宋自昔也呆了,怔怔地看着诏书,心中涌出无穷悲凉。而曲直也不过是从软榻直起身,但只是看着诏书,不语。
  一屋沉闷。
  终于,宋自昔打破沉默,“曲老,做臭弹的女子过了年才十七岁,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尤其是思想无拘无束,充满异端。她是我目前见过唯一适合做您徒弟的人选。”
  曲直眼睛一亮,伸手一抓,两份诏书就飞到他手里。“曲家两个可以走了。小宋留下,告诉我去哪里找到那女子。”说话间,两份诏书在他手中变为粉末,简直比粉碎机还管用。
  世昭父子全都松了口气,世昭更是两眼感激地看着宋自昔,但不敢停留,轻道一声“多谢自昔兄”,扶起皇帝,乖乖离去。他们只知道曲直极端想找一个聪明人做徒弟,多年来每逢科举,必将进京举子细细筛查一遍,不厌其烦。因此一直也想不通为什么聪明的宋自昔不入曲直的法眼。他们死活都想不到,曲直的要求里还有思想无拘无束充满异端这一条。世昭不禁想想接触过的三公主,果然,她几乎是个鬼精灵。世昭很想补充说明,但怕起反作用,还是赶紧听话走吧。
  宋自昔只留下一条线索:南诏国文慧贵妃。却扔下一句狠话:“曲老你要是杀了她,你不仅失去唯一一个收到徒弟的机会,你还会失去唯一看得上眼的小友宋自昔。”
  曲直看着宋自昔,没多问,但宋自昔觉得他被看透了。“小宋你赶紧给我启程滚远远的。要是让我查出你是为一个小娘皮来耍我,我跟你没完。”曲直一脸志在必得。
  宋自昔不肯说出姜锵曾经与他的关系,他与曲直的关系还没如此亲厚,而且也不敢保证曲直的嘴会不会漏出风声,伤害到姜锵。他告辞出来,见世昭还等在大门口,他没别的可说,对世昭道:“你不用谢我,我是正始国世家子弟,保家卫国是我应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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