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清苓不曾碰巧出现,他大概会要了她。
当时有种想法。
宗家的烟火也是要人继承的,清苓是不可能了,若注定要娶妻,他既不会喜欢别的女子,那就她吧。
她虽不聪明,但和她一起,他心里是舒坦的。
他看着她长大,她就像他的妹妹一样,樊如素无论才学和官阶都配不上她!
离开她的身子,欲。望过后,冷静却很快回来。
他怎竟想到娶她为妻。
她不适合的。
会有欲望,不过是他从没碰过女人。
甚至来不及和清苓说一句什么,他便迅速离开。
第一次,他自发踏进青楼。
床。软榻酥,那名头牌女子雪白丰腴的肉。体香汗淋漓,然而在即将进入女人身。体的时候,他一把推开了她。那刺鼻的香气让他厌恶。
脑里翻覆着之前的念头,若注定要成婚,不如就她吧,况且,他已毁了她的名节。
……
进屋之前,下意识从半开的窗子看进去,发现她不在。
昨晚之后,他做梦梦见她雪白的娇躯在他身下呻。吟啼哭,他从来没怕过什么,这时却忽而有些怕见到她,同时心里却又好似渴望着什么。
她不在最好。
买了生辰的礼物给清苓,每年必备,戒不掉的习惯了。
“宗璞,我本以为你与其他男子不同,万没想到你……”
沈清苓看宗璞嘴唇张合,眉宇成川,心想他许是要解释,想起昨晚所见,心里愠怒。
宗璞心事正重,手下意识摸进怀里,那里用绢帕包了些零嘴,捂的有些热了,此时闻言,勾唇自嘲。
正想答她,背后脚步声响起,他侧身一看,却见是上官惊鸿和宁王,佩兰、老铁、景平景清等人随在后面。
“宗璞,朝堂的事你怎么说?”
出声的是宁王,他面上素来温和无害,这时却是一脸肃色。
“是啊,如此一来,太子会思疑到宗璞和我们的关系吗?”佩兰忧虑道。
上官惊鸿摆摆手,“五嫂不必忧虑。宗璞向来独来独往惯了,冬凝和我们关系深厚,假作真时真亦假,上官惊灏反会想,若宗璞和我等真有关系,必不敢这般张扬。”
“只是,”上官惊鸿眸光随之一利,“老宗,我听五哥说,你对冬凝动过手,你现在请求赐婚却是什么意思!你往日待她怎样我姑且看之忍之,今晚你必须给我一个交待!”
“赐婚,什么赐婚?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沈清苓心头疑虑,脱口问道。
307
她一边问着,一边看向宁王,本来看到上官惊鸿,一时百感交集,又悲又喜,问的本应是他,却终是改了主意,只与他拗着。
宁王见清苓看过来,叹了口气,道:“宗璞向父皇请求赐婚,他要娶小幺。”
“宗璞,你是因为昨晚的事吗?”沈清苓怔住,苦笑道:“你何必这么傻,那本是冬凝的任。性。”
上官惊鸿和宁王迅速交换了个眼色,上官惊鸿眉峰一沉,盯向宗璞,宗璞一声低笑,端的却是半腔哑然,佩兰忍不住出声,“清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沈清苓闭了闭眼,终是应了佩兰,“佩姐,你不是不知道小幺素来恋慕宗璞,昨晚她在林子里勾。引宗璞,他们有了肌肤之亲。“
她这涩然一声,所有人都惊愣住,景清甚至失声叫了出来。
“怎会如此?”
佩兰抚住嘴巴,也颤了声音。
“这丫头真是疯了!”宁王狠狠一拂袖,恨铁不成钢。
来上官惊鸿略一沉吟,却道:“不,我不信冬凝会这样做。”
宁王却越发生了几分怒意,“老八,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对老宗有多上心,如今竟做出那种丢人之事,她……”
他一直将当冬凝妹子来看,这种失德寡。耻,他如何能不恼?
佩兰苦笑,“是啊,小幺她对宗璞……只是,怎能做那种事,她……”
“五哥,丽妃娘。娘一直陪伴着你,你没有那种感觉,”上官惊鸿眸光微折,打断二人,“小幺的出身和我却大是相同,我不信她会舍了那点骨气,这般没出息。”
沈清苓自嘲一笑,“反正,这丑角我也当多了,也不差这一回!上官惊鸿,你当哥哥的就不该护短,那才是对秦冬凝真正的好。”
茛“莫要再辨了,”宗璞忽而微厉了声,迎上上官惊鸿的目光,“惊鸿,昨晚的事,是我逼的冬凝,和她无关,是我败了她的名节!”
众人一震,上官惊鸿已上前揪住宗璞的衣领,“说清楚,给我说清楚,你动了冬凝?”
上官惊鸿语气极冷,众人都是熟知他性。情的,听去即知,宗璞已彻底惹怒了上官惊鸿。
*****
温泉花林。
“若小幺答应,惊鸿,我们便让宗璞迎娶她吧。毕竟,她的身子已教宗璞看过,她素日里最爱的便是他,宗璞碰她,她心里未必便不高兴。”
除了宁王,众人谁都没有出声,不敢劝。上官惊鸿却拂袖一笑,“五哥,若冬凝不允,我必定不会放过他!他从来有将小幺当人看过么?动辄责骂。我往日不制止,也是知她心里苦,便和我一般。”
宁王闻言,长长叹了口气,没有再说。沈清苓站在众人背后,闻言心情复杂,惊喜半参,宗璞所言大出她意料之外,此时上官惊鸿的话,又让她想起两人过往种种,对于今晚,她有种感知,她可以期待。
曾经的深情,他怎么会放?
心情微微一振,随之又有些紧了,他们远远看着,这时只见宗璞已快走到冬凝身边。
往日倒没有觉察这秦冬凝也会心计,是这种欲拒还迎撩拨着男人的心吧,否则,宗璞不会这样。
答应?她怎会不答应宗璞!
*****
冬凝倚着树干打着瞌睡,心里迷迷糊糊的想,今晚便在这里睡吧,不回去扰了谁。还有两天就能离开这里。这样挺好的,还能护送翘姐姐。
她昨夜受了凉,今天又赶工做了大半天人皮面具,想赶好送给沈情苓当生辰礼物。身心伤痛之下,身子发起热来,她觉得冷,便像猫般将身子团了团,往树桩靠紧一些。
还有几步,宗璞突然便这样定住脚步,目光落在冬凝腰间的帕子上,眼眶竟有些湿润。
他突然记起,这块帕子是许久之前他们一众人在飞天寺聚集的时候,他匆匆赶到,她以为有歹人,一杯茶水泼泻到他身上,后来递给他擦手的帕子。
那时,他没接。
突然记起,她知道他喜欢喝茶,常常不知道去哪里采各种好茶籽,派自己的暗卫送到他暗微手上。
有一回,正值几人聚议,她便没有差暗卫过去,自己交给他,他看她满身泥巴,问她是去采茶籽还是去滚泥,她结结巴巴说她去山上采茶,不小心摔了跤……
他用帕子裹手接过她递来的茶包儿,大笑了她一顿。
上官惊鸿信任他和清苓,他也时而约清苓出去,但若上官惊鸿的情苓和上官惊鸿独约而推了他邀约的时候,她会悄悄易容成马夫的模样,去他府邸找他,她自己吃点小酒,陪他喝茶。
还有……
今夜月明星稀,记忆突然清晰起来。
冬凝昏昏沉沉之间,觉得有丝冰凉从指尖沁过全身,她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到有人蹲在她身旁,大手握了她的手,拿着帕子在仔细拭擦,那握着她的手很有力,一股甘醇甜香从她的手指盈上鼻端……那似乎是酒的香气。
她一愣,低低柔柔的叫了句“樊大哥”。
308
手一下被握得生疼。
冬凝一惊睁眼,眼前的人,那俊逸严正的容颜是宗璞,不是樊如素。酒气让她产生了错觉,樊如素喝酒,宗璞不怎么喝的。
宗璞的眼眸像一只打翻了的墨砚,浓浓的漾着什么,好似濯着抹水色,只有那痛怒的情绪是分明的。
篮“我不是樊如素,你是不是很失望?”
他冷笑着问,眼里的墨色愈浓,咿咿呀呀看不清。
冬凝虽会武功,但此时无力抵御,身。体深处又有着对这个人的恐惧,方才在竹屋,隔着沈清苓,这种战栗的感觉还没有那么清晰,现在却像针扎在心上,都是惶恐。
她下意识向背后的树桩靠去,宗璞的冷冽不知怎么蓦然消失,猛地握住她的肩,将手垫到她背脊和树干之间,“别蹭了,不痛吗!你不必怕我,你哥哥他们就在那边,我……”
宗璞其实想说“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却恍觉话说错了,即便上官惊鸿他们不在,他也不会再对她怎么样了。
他舍不得。
匠用只细小的碧玉葫芦装了些酒,连着零嘴带来,都是给她的。
方才看到她脏黏的指尖垂在裙膝,心头一蓦又疼了,这里有两眼泉,她出得来,怎么不去洗一洗?
在意识到自己子做了什么的时候,已经三步两步走到她身旁,掀衣蹲到地上,拿帕子醮了些酒,替她清洗起来。
她却叫着樊如素的名字,怒火腾地便升起。
然而,也许是自小看大的小孩,月光清白,看她不断往后退,那副苍白委屈、如惊弓之鸟的样子,他心里堵得发慌。
在他记忆里,秦冬凝几乎是不哭的,似乎也没有不快乐的时候。
手掌被她的背和树皮磨得生痛,他却没有放开的念头。她的身子很热,似乎病了。
他们以后就一起吧,他会像对清苓那样对她。
他为自己的念头吓了一惊,心里却又一下子又涌起些难言的渴。望。
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不断随风拂来,他低咒一声,终于忍不住伸手将她抱进怀里。
冬凝眯着眸,模模糊糊的视线里,是侧方林木深处的身影。
他们都来了。
大家都知道了吗?
那些身影里,有一抹高大伫立,像树般沉稳。
是惊鸿哥哥。
冬凝的惶恐一下变轻,突然想起翘楚对她说,也许不是那个人,但总会有人爱你。即便谁都不爱你,那么我们自己爱自己。至少自己爱自己。
于是她笑着反驳他,“宗璞,你也会怕我痛吗?你打我的时候怎么不怕我痛?”
宗璞浑身一震,突然放开她,却依旧握紧她的肩膀,“那次是我不好。冬凝,我已经向皇上请求赐婚。我们……成亲吧。你发烧了,你现在也不能回秦府,你易个容,我带你回我那里,我可以照顾你。”
宗璞这时的神色不像平日,他脸上线条本就如刀刻般有些冷硬,现下更有些微微绷紧,越发的峻厉了去。他像审讯那般紧盯着她,似乎在等她的话,脸皮白净,月下又古怪的泛着丝薄红。
冬凝没有想到,宗璞竟会向皇帝请求赐婚,若换作以前,她会是怎么的欣喜若。狂,这时除去惊讶,竟然再没什么感觉,反有些好笑,“我以为,要喜欢一个人,才想会和她结姻,你这是为什么?因为昨晚的事?”
莫说她真的放不下那记耳光的事,即便她真的放下了,昨晚的事,她听不出他语气里有一丝悔疚。
宗璞眸光略略一垂,突然又猛的抬起头,咬牙附到她耳边,道:“我想娶你,我想你当我的妻子。秦冬凝,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冬凝微微一震。
她知道,宗璞素来骄傲,甚至比她两个哥哥都骄傲上几分。
因为哥哥们有生来便被赋予的权力和身份,他少时却什么都没有。
他父亲家对他母。亲家有恩,双方长辈订下婚约,他母。亲却另有所爱,求他父亲毁去婚约,他父亲深爱他母。亲,只是不肯,他母亲自此恨极了他父。亲一家。婚后数年,她母。亲曾经的恋人掌了地方权力,设计将他父亲一家打入牢狱,后娶了他母。亲。
都说虎毒不食儿,他并不为她母。亲所爱,可哪怕他父亲怎样求他母。亲,他还是被一道投入了牢狱。
他是囚犯的儿子,也是囚犯,他父亲、祖父祖。母都死在牢里。
多年以后,他成为最高的执法者,第一宗案件,便是亲手处决了他母。亲后来的丈夫,将他母。亲逼进庵堂永伴青灯。
在他心里,也许除了母。亲一样永世守在庵堂的清苓,其他女子,他都不喜。
他将她箍的紧紧死死的,她感觉到他的怒意,仍是笑道:“你想娶我不过是因为你永远都不可能娶清姐。我就像你廉价的墨砚一样,你本就有珍贵好墨,自是不会去用廉墨,可突然有一天,你却发现廉墨也会被人拿来用,你便不愿意了。因为你认为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宗璞,何苦?”
冬凝知道,她在对翘楚说出随之离开的时候已拿定主意。
宗璞一句“不是”几乎便要脱口而出,却教冬凝轻声打断,“你扶我一下,咱们过去惊鸿哥哥那边,我告诉你答案。宗璞,你不知道,那时我真的很喜欢你。现在,我也不会让惊鸿哥哥伤你的。”
宗璞心头一颤,他本想说,他并不怕上官惊鸿怎么处置他,听到她的话,他顿时做了决断:不告诉她。她是爱他的,她怕上官惊鸿会杀他,是以,她必定会答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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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璞看着挥洒在掌心的月光,手指还呈着微微弯曲的形状。
眼前是空荡荡的花林。
她方才还在他怀中,安静温驯的任他揽抱着走过来。
……
“两位哥哥,若你们当冬凝是妹妹,那么,不要再追责前事了,也不要让我和宗璞成亲。宗璞,我不会嫁给你。”
篮“冬凝,你病了,我先带你回竹屋。宗璞,温泉畔见。”
宗璞想起,上官惊鸿将跪在地上的她扶起的时候,他们也曾看过彼此一眼。她眼里有抹轻盈,没有恨,淡淡的。
沈清苓蹙眉看了过来,他本想看看她要和他说什么,终是没有,一瞬,身。体的力气仿佛被全部抽走。
酒香在风里吹送,他猛然想起什么,将方才塞在怀中的帕子拿出来。
攥紧她的帕子,他沉沉一笑,秦冬凝,我们还没有完。
匠温泉畔。
“她怎么样?”
宗璞走到的时候,众人在泉水四周安静站着,神色复杂,宁王突地走过来,冲他面门便是一拳。
他没有避,也避不开,突然想起,她曾笑说,宗璞,我早说过,你该学武功的。
他揩掉嘴角的血,宁王正待再打,沈清苓挡到他前面,老铁和景平过来拉宁王。
“你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