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的年纪才七岁,田地里能帮上的忙也有限,季老爹也不会让她去掺和,只能在家养鸡了,希望这四只母鸡争气一点。
打稳了注意的荷花于是每天可着劲地抓虫子喂鸡。大海叔家的那两只母鸡绑了几天,荷花试着松开了他们的腿,让他们自由一些。不想第一天傍晚,那两只鸡就跑回大海叔家了!
好在荷花给他们剪了尾巴后面的一撮毛,又在腿上拴了一根小绳子,这才在大海叔家的鸡笼里把他们找了出来。
大海婶子有些讪讪的,不太愿意给了。荷花厚着脸皮,再一次说以后孵了小鸡给他们送三只来,抱了母鸡就走。
哼,喂了十来天,有只母鸡每天能下一个蛋呢,另外那只也能隔天下一个,或者下两三个才停一天,怎么可能还回去?
抱回去又调教了几天,那两只母鸡终于认了新家,荷花就放心地让大公鸡每天雄赳赳气昂昂率领自家后宫的四个妃子到处溜达,多散步有利于身心健康,也有利于母鸡下蛋……
存鸡蛋的小罐已经塞满,她就等着某只母鸡抱蛋孵小鸡了。
时间过得很快,季老爹和村子里的人换工,互相帮衬着给好一点的水田里插上了禾苗。剩下的田地得留着自己慢慢整。荷花基本上只是帮着种了一些豆子和蔬菜。
倒是在几场雨后,跟着一些有经验的婶子上山采了几次蘑菇,还挖到了几根鲜嫩的大笋。他们吃了几回鲜嫩的蘑菇和竹笋,就把剩下的全部晒干,留着以后再慢慢吃。家里其他两个人已经十分认可她的厨艺了,也时不时抱一些野菜或者树叶回来让她拌着萝卜做菜吃。
有一回荷花还在山上遇见了两只兔子,追了半个山头也没有抓到。后来她一个人连着好些天都去那附近转悠,希望可以守株待兔,却始终没有收获,荷花差点又想泪流满面了。
她想吃肉!
她一个多月最好的一餐就是吃煎鸡蛋,现在每天都对着自家的几只鸡流口水,真怕哪一天忍不住就会拿刀把它们给剁了……卤鸡爪、爆炒鸡杂、红烧鸡块、黄焖鸡、白斩鸡、辣子鸡丁、炸鸡腿鸡翅、煲鸡汤……一只鸡可以做出来很多口味呢。
郁闷了很久的荷花终于下定决心要改善伙食。揣了两个鸡蛋,又把自己磨得光光的三个铜板拿出来,鼓足勇气敲开了刘寡妇家的大门。
“荷花啊,找婶子有事吗?”刘寡妇笑眯眯问她。
“婶子,我想买豆腐。”
“听说荷花最近会做饭了,是大姑娘了,可不简单啊。豆腐一文钱一块,你要多少?”
我是荷花,我今年七岁,我是不懂事的小孩,我是没娘的小白菜……
荷花再一次做完心理准备,脸红红把鸡蛋掏出来:“婶子,我没钱,拿鸡蛋和你换可不可以?”
刘寡妇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可以,婶子给你拿豆腐。”
荷花松一口气,拿了豆腐赶紧走。不想才出门就撞到刘寡妇的儿子,大家都叫他成子。
“荷花你也有钱来买豆腐?该不会装可怜从我娘那里骗的吧?”成子一把揪住她的头发。
“我没骗你娘!”荷花皱眉,一手护着豆腐,一手挽救自己的头发。
她是装了可怜,但也没让刘寡妇吃亏。
该死的成子!
十多岁就是附近有名的小无赖,可怜刘寡妇平日没时间教导他,他就到处惹是生非。刘寡妇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恨不得掐死他却又指望着他改头换面浪子回头以支撑门户,也为他操碎了心。
“成子你干嘛?”刘寡妇听得动静连忙出来。
“娘,荷花这臭丫头是不是装可怜骗你豆腐了?”成子大声嚷嚷着。
“荷花干嘛骗我?你这臭小子赶紧放开她。”刘寡妇两眼一瞪,就要拿角落里的扫帚出来。成子一见那大扫帚就发怵,慌忙松手跑远了。
“刘寡妇看上同哥啦?荷花的后娘可不是这么好做的。”一个轻佻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荷花还没反应过来,刘寡妇就操起大扫帚骂开了:“季老六你个作死的!荷花正正经经拿鸡蛋来我家换豆腐,偏你个不要脸的像女人一样嘴碎!回家让你媳妇撕烂你的嘴!老娘我好好的在家带儿子赚钱,谁说要去哪家做后娘了?你才要去做人家后爹呢……”
荷花被这架势吓了一跳,赶紧揣着豆腐跑回家,把门关得紧紧的。
说亲风波
青菜豆腐是这天晚上的主菜。
天气开始转热了,荷花干脆把小桌子搬到院子里,一家三口就着满天霞光,在阵阵蛙鸣和徐徐晚风中一边吃饭一边说笑。
豆腐的来历自然要告诉季同和季均,当荷花说到刘寡妇操起大扫帚骂人时,季均不屑地撇嘴:“成子整天到处惹事,他们一个泼妇,一个无赖,真真惹人厌。”
荷花微微皱眉,正待开口,季同已经放下筷子摆起了脸:“他们孤儿寡母,生活本就不易。我们没那个能耐助他们,也不好去管他们的事情。但都是邻居,均哥儿你可不能故意去欺负他们!”
“爹,我躲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去惹他们?”季均哼了一声,“那种人!”
季同叹气,神色有些恍惚,“你七岁那一年,荷花才三岁。爹有一天生病躺在床上,均哥儿你就抱着妹妹在一边哭。要不是刘寡妇听到你的哭声叫你三叔公来看我,只怕那一年我就……刘寡妇也是个可怜人……”
这……
原来还有这一出!
看老爹的样子,似乎对那刘寡妇很是同情,莫非?
荷花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豆腐,小心翼翼地问:“爹,你……是不是想要刘寡妇做我们的后娘?”
“我不……”季均猛地站起来,想说不要,却又觉得不合适,气呼呼地踢开了凳子在一旁生闷气。
“爹现在养你们都养不活,哪里还能去想这些?”季同看着使小性子的儿子和满脸不自在的荷花,愧疚难当:“只是苦了你,荷花。寻常姑娘家哪个没有娘在身边?你才这么一点大却要管我和你哥哥的饭食,荷花……”
“爹,我不觉得辛苦。只要爹爹和哥哥好好的,我看就满足了。”眼看季同又要伤感起来,荷花连忙打岔,“倒是爹爹,您一个人带着我和哥哥,您才辛苦呢。”
“荷花,就是因为你爹辛苦,所以才该给他找个称心的人,也好和他说说心窝子话。你们兄妹两个也有人照顾呢。”一阵笑语忽然从门口传来。却是那个二婶子不请自来,登堂入室了。
“同兄弟,你和那个刘寡妇,一个没了男人,一个没了婆娘,正好做一对呢。你看,几年以前,你生病的时候还多亏刘寡妇有心,这些年你不也一直惦着她吗?她平日里虽然有些……同兄弟你也是一个人拉扯孩子的,当知道她的辛苦。我瞧着她对荷花和均哥儿还不错,今天还为了荷花,跟那个季老六闹了一下午呢。要不,嫂子给你们说叨说叨,再请三叔公他们做个证,就让刘寡妇搬过来吧!”
二婶子嘻嘻笑着,斜眼看看季均,“均哥儿,成子以前是和你打闹过,但以后他做了你哥哥,自然就要护着你的。而且,成子的年纪也挺配荷花的,你们可真是能凑成一家人了呢!”
“二嫂子,别……”季同闹了一个大红脸,“二嫂子,你喝喝茶。荷花,给你二婶子倒茶。”
“哎呀,哪那么多事!同兄弟,你既然有这个意思,嫂子现在就去刘寡妇那里!”二婶子风风火火说完,转身就要走。
荷花从她那异想天开的“一家人”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见自己老爹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赶紧拉住她的衣角,“二婶子,刘婶子今天说了不做别人后娘呢。我爹也没那个意思,我和哥哥……也不愿意。二婶子你这样乱出头,我们丢脸没关系,只怕刘婶子马上就要拿大扫帚来你家呢。”
“呦,荷花,你小孩子哪里知道大人的事?你今天去买豆腐的事,可闹得整个村子都知道了。同兄弟,你也觉得嫂子是乱出头吗?”二婶子叉着腰,要笑不笑地看着满脸尴尬的季同。
荷花怒了。
“二婶子,村子里每天都有人去刘婶子那里买豆腐呢,怎么我就去不得了?因为我没娘,所以就不能去买豆腐?就连豆腐也吃不得?因为我没娘,所以每个和我说过的婶子,包括您,都是要给我做后娘的吗?”
“荷花,你这说的什么话?二婶子看着你一小姑娘却要辛辛苦苦洗衣做饭扫地喂鸡,这才想给你找一个娘,你……你怎么能?”二婶子又气又愧,指着荷花说不出话来。
“二婶子,我娘已经死了。爹爹若是要给我们找后娘,那也是我们自家的事,不劳二婶子您费心。我们还在吃饭呢,二婶子您家去吧。”
荷花推着她往外走,看着门口有人影走过,不顾她的黑脸,笑笑道:“二婶子,爹爹说我家穷,我和哥哥年纪也小,我们家没人要说亲呢。您还是先回去教大柱哥哥数铜板吧。”
“啪!”的一下关上门,荷花拉拉季均的衣袖:“哥哥,刘婶子对我们好,我们要记得,成子欺负我们,我们以后也要还回去。他们是两个人呢。爹爹也不会让他们住进来的,是吗?爹?”
“当然……不会,吃饭吧,吃饭。”季同端起碗,呼哧呼哧往嘴里扒饭。
“二婶子真讨厌!”季均嘟嘟囔囔地抱怨。
荷花暗暗叹气。
这个老爹,其实也才不到四十岁。只是一直和泥土打交道,干的都是苦力活,那一张脸老得就像干裂灰暗的树皮一样。再加上他一向比较老实木讷,看起来就更显老态了。
这个家,总归还是要添一个女人的,只是刘寡妇……
刘寡妇倒还好说。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纪也颇不容易,何况是在这里?
她若不是这般泼辣尖刻,只怕那一点家当早就被人吞了。
可那个成子,实在是太不象话了,如果那个人当自己的哥哥,以后这日子恐怕没法过了……
想到会无端多出一个半路杀入的流氓哥哥,荷花禁不住心里直打鼓——老爹你可千万不要对刘寡妇有那个意思!
第二天荷花去洗衣服的时候,听到的话题可精彩了。
有说刘寡妇看不上她老爹季同,嫌她们家穷的;有说刘寡妇故意讲反话,实际上早就看中了她老爹,也有一些人和二婶子一样取笑,说可以“刘寡妇嫁给季同,荷花配给成子”,一套嫁妆和聘礼就能办两场喜事,还都归了一家人;当然,也有不少人笑话说二婶子去她家给自己儿子大柱说亲,结果被季同嫌弃大柱太傻了,二婶子一向刻薄、得理不饶人,这下子报应在他儿子身上了;嗯,还有人说刘寡妇大早上和二婶子吵了一架,然后咧着嘴去县里送豆腐了,还在路上摘了一朵花别在发髻上……
荷花隐在小溪旁边的一颗大树后,听完这些八卦,衣服也不洗了,笑眯眯端着盆就往回走。
春天雨水多,后山小溪涨过几次水,屋后的小池子慢慢蓄满了水,还溜了几条小鱼进来。看着在池子里游来游去正欢乐的小鱼,荷花立即就心动了。
刚好这一天学堂休假,她领着季均,把家里两个木盆用布蒙住,只开了一个不到三指宽的洞,然后塞了一些烤地瓜和蚯蚓进去,把盆搁在小溪上游水较浅的地方。眼看着大大小小的鱼被地瓜的香气吸引,慢慢地一个个黑头游进盆里,季同看得一惊一乍,对荷花想出的这个点子佩服不已,还兴致勃勃地脱了鞋下水到溪边的石头下面用手去抓鱼。
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居然网罗到了上百条鱼。数量可观,但质量,呃……大部分还不到指甲大小,只有十来条稍大一些的,总重量也不过两三斤,至于品种,还真是不好说……
但荷花对这次的收获还是很满意的,毕竟,早就有人用渔网把大一些的给捞走了。
过一天他们又抓了一次,这次就有些大人小孩在一旁围观了,甚至还有好胜者依样画葫芦也来网鱼。
荷花看看没有多大收获了,就把这些鱼全部放到池子里养着。
其实荷花前世小的时候,曾经和表哥表姐们这样抓过鱼。她也知道这些鱼很多都长不大,但池子旁边刚好有两颗桑树上爬了不少白白胖胖的蚕子,把蚕屎扫一扫,纯天然零成本高效益的鱼食就出来了,不养白不养。以后想吃的时候在自家池子里捞鱼,方便多了。
有鸡,有鱼,老爹还抱了一只小猪仔回来,年底就有肉吃。鸡蛋和长大的小鸡卖出去可以换钱……这日子,眼瞅着是越来越有奔头了!
这一天荷花正美滋滋地看着满地唧唧叫的毛茸茸的小鸡,季同忽然笑开了花来找她,跟在他后面的,是两个有些别扭的男孩子。
“小宝哥哥,阿齐哥哥,你们进来坐啊!”荷花冲那两个招手。
这一对兄弟,自从把她推到水里后,被自家爹娘狠狠打了一顿,后来又被严令禁止和他们兄妹来往。好几次荷花见到他们,小宝都没给好脸色,阿齐也讪讪的拉着弟弟扭头就走,生怕和她有什么瓜葛,一不小心就要吃娘亲的竹条和爹爹的拳头。
今天倒是奇了,居然主动来找她!
受到打击
“荷花,雪停了,我们到外面玩去!”季均穿着新的棉袄,拉开一点门缝探出头看了看,转头身兴冲冲地朝着荷花说开了,“去年这个时候,我们就是和小宝还有阿齐在外面玩呢。”
“哥哥,你快点把门关上,冷死了!”荷花坐在火炉旁,把所有的衣服都穿上了,还被了一床棉被在身上,饶是如此,还是被从门缝里吹进来的风刮得直打哆嗦。
除开那一年的雪灾不说,一直居住在南方的她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下雪天了。昨天乍一看到下雪,就想起曾经堆雪人、打雪仗的快乐日子,很是期待了一番,还兴致勃勃和季均说雪停以后要怎么怎么玩。可没想到这场雪居然下了将近两天两夜!初时的兴奋已经完全被寒冷取代。
“还是来吃烤番薯吧,外面太冷了。爹,您也歇一会儿。这么冷的天,你到处转悠什么?”荷花在火炉旁摸出几个烤得金灿灿、外焦内嫩的番薯,剥开皮就咬起来。
“雪下得太大,我怕房子会塌呢。还好之前把后面的柴房和鸡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