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言浅笑:“三日之后,菡萏一定回来,告辞。”
转身的瞬间,眼角带过端木渊深紫的眼眸,我怀抱着金葫芦向外走,没有迟疑的再次没入风雨之中,只是这一次,冷风吹入了骨髓。何必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何必再将这事实告诉我。原来我也在犯贱,直到要失去的是,直到成了定局,才想要私心地留住。反正也痛过一次,心里已经有了准备,都不怕了。
端木渊端坐上位,她临走时,看进他眼里,他看见,那里面一闪而逝的什么,太快,第一次在她眼里看到涟漪。凝望着那抹白影,端木渊有些失神,只是他一贯的冷然,看不出异色。‘情殇’是吗?心里掠过密密麻麻深深浅浅,最后只剩下两个字‘残忍’。
金属的质感抱在怀中,却很温暖,指腹勾勒着葫芦上的花纹。一层连着一层的盛开在指下延展,开到奢靡。唇角挽起笑,葫芦上浮雕的一簇盛放的芍药。所购置一遍一遍不知疲倦的勾勒,每一片花瓣的弧线,每一只花蕊的曲折,都记得清楚。
车帘掀开,落府大门前站着莫子忧,手提一盏明灯。纸灯脆弱,在冷风中摇晃,火光颤动明灭,却坚强地依旧亮着。
“回来了?”
“嗯。”
搭着飞天的手跳下车,溅起泥点染上早已脏污的裙裾。莫子忧将手中的纸灯交给一旁的暗鬼,脱下身上的外袍裹住我。
“怎么还不睡?”
“等你。”
“抱歉,走的时候太急,忘了和你说一声。”
“下次不要这样了。”
还有下次吗?
接近午夜的光景,万籁寂静,只是这瓢泼的大雨下得铺天盖地,哗啦啦地淹没那些寂静。这场雨多及时,及时到可以冲淡心里的疼痛。
无忧苑内灯火通明,莫子萱趴在落尘煊的床边已经睡着,身上披着一件衣服,双手紧紧握住落尘煊的手,明媚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慕容傲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一众人进入内室,慕容傲瞬地睁开眼睛,眼神略暗地扫过众人,转而清明。
“菡萏?”
我懒得抬眼,兀自走到落尘煊床边。难得的不耐烦,我依着床柱站着,瞥一眼莫子萱的脸,烦躁的皱眉。
“带走。”
莫子忧怔愣,慕容傲没有反应,飞天站在我身边不动。
“把你妹妹带走。”我斜了眼莫子忧。
莫子忧眼神复杂的看着 我,终是妥协的移到床边,躬身去抱依旧安睡的莫子萱。紧握的手松不开,莫子忧试着拨开,小心的怕弄疼了莫子萱。
烦不烦,这种时候还来表现兄妹情深。
“飞天。”
飞天上前一步,抓住莫子萱的手腕就王后扯,白皙的手腕瞬间泛起红痕。
“啊。”一声娇呼,莫子萱转醒,泪眼朦胧地惹人怜爱。
“菡萏,你……”
我送了慕容傲一记冷眼,生生止住他的苛责。
“萱儿,夜深了,我们回芷兰苑好不好?”
莫子忧蹲在莫子萱身边安抚,莫子萱看一眼莫子忧,又回头看向落尘煊,被飞天拉开的手猛地收紧,再次握住落尘煊的手。
“不要,我不走。”莫子萱往床上缩了缩。
飞天皱眉,伸手扣住莫子萱的手指往外掰。莫子萱吃痛的好觉,眼泪顿然落下。
“飞天,住手。”莫子忧怒吼。
飞天不停继续。
“我不走,我不走。”莫子萱哭闹着踢打,飞天没注意到被踹到了小腿,吃痛的跪坐在地。
“我不走,哥……哥,你……你让子萱,陪着尘煊哥哥吧。”
“哥……,求……求你,子萱不走。”
“飞天,叫扶风进来帮忙。”
清浅的一句,怔愣了一屋子的人。
飞天不容有误的起身将外屋的扶风叫了进来,紫霞也跟着进来,看了眼形式,退到她家主子身边看戏。,紫霞哭叫着闪躲,踢踹的双腿已被飞天制住,扶风二话不说地上去就扯,下手绝对比飞天狠,连掐带扯地在莫子萱手臂上留下一片青紫。莫子忧不信的看着,猛地被莫子萱的喊叫声惊醒,上前拽起扶风的后衣颈,一用力把扶风丢出去,扶风没抵抗的飞起,后背撞上墙壁,身子跌落,嘴角染上血丝。
慕容傲看着挣扎的莫子萱,心疼的想要上前救,眼角撇过依着床柱的一脸,双脚似灌了铅的无法动弹。那张小脸惨白的摄人,一双微眯的眼眸睨着身边的戏码,不带一丁点温度。
莫子萱趴在落尘煊身上哭的直喘,水眸望着自己的亲哥哥哀戚,幽怨。
“萱儿。”莫子忧不知如何是好地站着,眼睛慢慢转向床边立着的人,三分痛苦七分愤怒地锁住那双琥珀色眼眸,只是某人这时候压根就不把他当盘菜。
“飞天,用针扎,再拉不开就上刀子。”没时间和你们磨蹭。
“主子?”飞天按着莫子萱的双腿,有些不信自己听见的话。
扶风胡乱抹去嘴角的血迹,窜回床边时,指间赫然捻着一根银针。在众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扶风手里的银针已然莫子萱的手,下针的位置是指尖的软肉。
“啊……”莫子萱被扎的手猛地缩回,泪水不要钱的往外溢,双眼充血的红肿。
扶风扬手要扎第二针,莫子萱鸵鸟地闭上眼,一只手仍旧死死的拉着落尘煊。一根银针凌空射来,刺进扶风手臂,扶风闷哼一声滑落了只见的银针,被功夫底子更好的紫霞脱离床边。
“你说过你不会动她。”慕容傲衍生凌厉,左手指中还夹着一枚银针,蓄势待发。完全忘了那夜某人为了克制自己差点废了一只手。
我瞄了一眼南墙上的沙漏,右手摸进袖中带出一根一指长的银针,手指情动,银针旋转,在指间盛开出夺目的花朵。八道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那些花朵,莫子萱的抽泣声一直不停,窝在角落的扶风眼中带着功成身退的得意,恨不得再上去扎两针。
“要我出手,还是你自己来。”懒懒的望向莫子忧,瞻前顾后,下不得狠手。
莫子忧觉得眼前的女子陌生的可怕,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她从来都不是无害的,在渊王府她不是当着他们的面下毒杀人,那般轻易取人性命,不带怜悯,甚至连一丝慌乱都没有,如若她想,取走他们的性命恐怕也是易如反掌。心脏猛地瑟缩,莫子忧盯着女子手中的银针,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那上面会不会啐了毒。
身形一动,我视线依旧停留在莫子忧的脸上,手中的银针却已经刺下。
“啊……”
突如其来的刺痛迫使莫子萱松了手,苍白的脸色昭示了令人揪心的疼痛。飞天手快地将莫子萱拉下床,无助的抽噎成了男人们思维能力减弱的罪魁祸首。
‘啪’手掌扬起,再落下,莫子忧怒极攻心,没控制力道的扇下去,心里脑里都是自己妹妹哭泣的脸,完全没注意到女子下针用的是右手,带着伤还使不上力的右手。
莫子萱不哭了,吓得躲飞天怀里,看着自己哥哥从未在自己面前展现过的怒颜。飞天呆愣地没去阻止莫子萱,看着跌坐在床边的女子,比自己挨了一巴掌还难受的想哭。她在渊王肤外站了一个多时辰等回浑身湿透的主子,天知道主子在里面受了多大的委屈才拿回了这只能就落楼主性命的金蚕。
慕容傲手指一颤,银针跌落,细微的听不见声音。他只是想她住手,他从来都没想过要伤她,可是他没出手,有人出手了,那一巴掌你那么响,一定很痛。可是她不应该对子萱下那样的狠手,紫霞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瞬间的无力感铺天盖地,他们做的还不够多吗?美容器看着跌坐在床边的人,青丝垂落遮住了她的连,她一定很痛。脚步虚浮的想要去扶,心脏抽痛地让他恨不得掐死伤了她的人。
莫子忧手掌麻痹的站着,脑中一片空白,他做了什么?
飞天猛地站起将靠在自己怀里的莫子萱推向慕容傲,慕容傲条件反射地慌忙接住,心却像失了依托般,沉得厉害。
“滚,都滚。”飞天眼神阴霾的扫过众人,看所有人都是仇人。
“滚……”
飞天恨起来又将莫子忧往外推,力道大得希望他跌死。怎么样没如她意的踉跄一步,复又站直。慕容傲想留不能留的带着莫子萱离开,紫霞动了动嘴角什么也没说地跟着他家主子身后。
63 蚕蛊
md,下手真狠。稳婆一动不动的保持着跌坐的姿势,眼花地真的能看到星星,那一巴掌真响,耳鸣持续的时间都是打破纪录的长。脸上一开始只感到麻痹,好一会才灼痛得冷汗直冒。哎,毁容了,本来就不咋的的脸,这回毁得更厉害了。我这不是犯贱找抽嘛,自作孽不可活。
“主子?”
“我没事。”扯动嘴角,又是一阵灼痛。
飞天看得快要哭了,慌得不敢去碰那已经肿起的脸颊。
我摇摇头,给了飞天一个放心的眼神。飞天抹了把眼角将我扶坐在床榻上,双手胡乱的在衣衫了搜索有用的药膏。
“姐姐,你先回无尘苑,和弱柳把我们的东西都收拾出来。”我尽量不扯动嘴角。
“主子,飞天不走,飞天在这里陪你。”
我抬手刮了刮飞天的鼻子。
“你学莫子萱那,去吧,这里有扶风。”
“傻姐姐,你不会去,东西怎么收拾,我怎么走。”
飞天不敢有误的离开,走时留下了药膏,我看着窝在墙角的扶风,叹了口气。
“快去处理伤口。”
“是。”扶风笑容灿烂的完全不把手上的伤当回事,起身退了出去。
我看了眼沙漏,时间似乎正好。
莫邪幽扬,凝固了空间,我凝视着妖孽沉睡的脸,好笑的感觉时光倒流。抬手沿着他脸部的轮廓慢慢抚摸,刻在心底的脸开始腐蚀,败落。
“落尘煊。”落尘煊,其实还没有了解我,就当我还你们俩的情,五年的爱,你的命他的决定也足够了。
握着金葫芦的手抖得厉害,呼吸也颤抖了心肺。那时候也不曾这般胆怯,手起刀落,比谁都豪迈地去割自己的手腕,那时候也不曾这般难受,也没觉得被他欠了多少。。想来,能睡着什么都不知道,真好。
缓慢的打开盖子,金红色的光束窜出,饿急地扑向猎物。金光恢弘笼罩住落尘煊的身体,金蚕蠕动着半透明的身体攀上妖孽眉心,上半身猛地扬起,转瞬回转涌入。
落尘煊眼眸轻颤,眼珠滚动了下,复又平静。金色的光雾蔓延至我的手心,温暖的像阳光。我细细的端看着首席的纹路,不自觉地微笑。
落尘煊,落尘煊。我们算到没有,却终究忘了计算时间,你爱了我五年,我却一日一日地忘记,相思成灰,意念残存。你的仇家太多,你不想把握卷入,你一同江湖,却依然觉得不能给我一个安全的家,你在等一个十二岁的女孩长大,却不想爱那个心已经苍老的不适合等待。是我欠你,我的缄默,毁了你的爱情。你的爱我都记得,可是他们就像阳光,我能记住阳光的暖,却王府将他们保存。
“嗯……”妖孽的眉心紧皱得呓语,轻微的摇头,抵抗着身体里的厮杀。
阴毒如‘情殇’,取人性命,却没有太多哦痛苦,简单如‘花冢’,同样是取人性命,却要在死前受那万针扎心,冰寒彻骨之痛,差别待遇如此明显。
我俯身趴在落尘煊胸口,执起他一束发丝,无谓地把玩,无谓的哼唱那曲长相守。
长安月下,一壶清酒,一束桃花
心如烛光,渴望在幻想中点亮
一想起你
我已开始疯狂
长相守它是啊,面具下的明媚
明媚后隐藏的诗啊,无缘感悟
你像迎送花香的风啊,无辜而自由
我像闻到蜜香的蜂啊,爱上你
我想这是报应,报应我辜负了你的一腔热情。现在想要反悔都已经来不及,可惜,就算再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这么做。落,我从来都是无耻的人,明知道你爱我,却就是不给你回应。无论是白芍药还是莫子萱,似乎都比我爱的痴狂,因爱成很和至死不渝对比得我的爱不值一提。我知道我给不了更多,其实这对我们来说都是接脱。
“不……”
笑弯眼角,唇凑近他耳边轻言:“乖,别抵抗。”
不安的挣扎减弱,落尘煊沉睡如初。
“落。”这样也好。
刺目的金光字落尘煊眉心射出,金蚕涌出,却不是滚圆金红,瘦小的失去灰白的颜色与一般蚕虫无疑。笼罩在落尘煊身上的金雾慢慢在消失。我静默地看着,恍惚觉得,或许白芍药留下这只金蚕就是为了救落尘煊。沐在金光中的灰白逐渐消融,看着也疼。直至最后的灰白也消失,金光染上泄洪凝成落尘煊眉心一道印记,蜿蜒的一道,金红妖邪。
月残,酒尽,花落,人散。
妖孽,你再让我靠一会儿,明天,明天你就好了。然后,在你走过的生命里,’白菡萏‘三个字将被抹去。我是不是该存着一丝侥幸,或许你最爱的女人不是我,还是我该庆幸,你曾经最爱的人是我。
悠长的呼吸,仿若叹息,我看一眼落尘煊的脸,起身离开。
扶风等在门外,受伤的右手裹着白色纱布,见我出来,溜圆的眼聚满了笑意。
“你叫扶风?”
扶风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叫扶风,姐姐也不叫弱柳,只是这名字用了两年,一时也换不过来,主子怎么叫都成。”
“想跟我走?”我自然的抬起右胳膊递向扶风,扶风会意的扶住,笑得欢畅。
“扶风跟弱柳本就是主子的人。”
扶风扶着我汇率无尘苑,飞天和弱柳将我们的行李全数收拾出来,看着零碎,却也不多。
湿漉的衣裳被换下,我捧着一杯热茶,窝在窗下的软塌里,姿势如常。扶风拉着弱柳在我面前跪下,一个兴奋,一个犹豫。
我将两人的神情收在眼里,抿一口热茶,暖了身体,勾了唇角。
“主子,请带我们姐妹二人落府。”扶风说得义气,带了丝江湖儿女的豪迈。
飞天站在一边,皱眉不语。
“或走或留,我决不强求,弱柳,机会只有一次。”
“姐姐!”
弱柳看了眼紧张扯着自己衣袖的扶风,转回的眼神多了些隐忍。
“白主子,弱柳想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