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会武。”
我摇头,我有没有武。你一看不就知道了,何需多问。
“你可想为你姐姐报仇。”
我继续摇头,白芍药是自杀,就算牵扯起来要报仇也不是我的事。
“你可知道你姐姐是怎么死的。”
微微抬了眼,看着眼前的男子没有感情的陈述。既然知道我不会武就不会有报仇的念头,既然我已明示无仇需报,又何必扯了白芍药的死因来问,我知道或不知道,与你渊王都没有任何干系。
“如果本王说是天下楼主害死芍药,你可信。”
“信。”白芍药的死,落尘寰确实有份
满满一杯琼浆停在唇边,挑起的眉峰,深紫色的瞳满是探究。
我收了眼神,继续研究袖口上的云纹。
“你认为,本王与天下楼主可有一比?”
我细细地品着这个问题,微牵了嘴角,满满的嘲弄。我自己知道,端木渊也看的到。恐怕我答有或没有都会引来怒火烧身,这不是问题,这只是端木渊想要发火的导火索,那又何必浪费我口水。
下一秒,白玉石桌被震碎。来的快收的快,碎石在我身前直直落下,未伤我半分。我抬起头看着端木渊悠自品着杯中美酒,一脸自然,对自己妻子的背叛又何必发泄到我身上。
“王爷姐夫,菡萏认为没的比,天下楼主除了权势,各方面都比王爷姐夫强。”貌似只有这句我是有扯淡的成分,你俩半斤八两,都不是好鸟。
满室的杀意聚结在我的颈喉,看着眼前满是杀意的紫眸,我在想,白芍药,这怒气到底是为了你的背叛还是为了我那句调侃。
端木渊的手紧了紧,从她进来,他就注意到了她的无谓。无论他在帐内如何激烈,玉阶下的女子依然好整以暇,他不满意她对桌上的酒比对自己更有兴趣,他不满意那与白芍药相似的容颜,他不满意她看他的眼神。不过是十七岁又常年居于药王谷,望见他半裸的身体却连半点羞涩都没有,他最不满意的是她的走神。现下,他的手扼住她细嫩的脖颈,只要他手腕一用力,她的下场便和那石桌一般。本就苍白的小脸没什么恐惧,她在走神,直白白地在他面前走神。
“白菡萏。”
“恩。”我明显感觉呼吸不畅,这次当真是说错话了。
端木渊很高兴看到手中的女子终于把全部注意力放在自己脸上,却惊觉那琥珀色的眸子越来越暗淡。突地放开手掌,眼前的女子宛若失了依托的绫罗,跌落下去,心脏也没来由地一沉。
我大口呼吸,身体里每个缺氧的细胞都张大嘴大口地汲取。我庆幸自己留下了一条命,伏在冰冷的玄石上,心脏突突地跳。
端木渊看着跌落在地的白菡萏,真如白家传言这白菡萏身子弱的很。转身,却瞥见那纤白的手腕上纵横的伤口,细长的疤痕应是旧伤,颜色已淡了很多,但是其数量之多,依然刺目。只一瞬,心脏跳乱了节拍。
“你走吧。”声音清冷依旧。
我抬头看着端木渊立于玉阶之上的背影
“谢王爷。”是非之地还是离开得越快越好
端木渊撩开红帐,坐在白玉床上,眼见一抹白渐渐影去,指尖还留有她颈间的余温。没有了白芍药,白家再送来一个白菡萏,嘴角浮上一抹嘲笑,这样的女子还入不了他端木渊的眼。
“主子。”飞天见我回来,冲到我面前扶住我。也将我颈间的淤痕看得清楚,一双明眸突地升起狠厉。
白玄绎看了眼我又看了眼飞天,冷道:“渊王府内,还请姑娘自重。”
我向飞天使了个眼色,飞天自是明白,只是那双眸子着实吓人。
我移到白玄绎身边,轻轻地唤:“哥哥。”
白玄绎侧头,左脸迎上我的手掌‘啪’响亮的一声,震的我手掌生疼。勾起唇角,看着完全被打懵了的白玄绎。我白菡萏向来性子极好,飞天跟我多年都未见我动过手。(虽然这些年也没什么能动手的)白玄绎的视线缓缓移到我脸上,完全没料到我那凌空扇过去的一巴掌。
“哥哥,菡萏回去了,哥哥不用送了。”我笑得灿烂,这巴掌对你白玄绎算轻的,我拉起飞天抬腿就走。
十 芍药花开
马车内,飞天跪坐在我身侧,手里拿了药,轻轻地抹在我颈间的淤痕上。我回味着端木渊掐着我脖颈直到放开的所有面部表情,这男人是相当的骄傲,在他至今的生命里,白芍药或许是他数一数二的宠爱,王妃的背叛无疑将他的尊严与骄傲踩在脚底。但他并未杀白芍药,今日也未杀我,这样看来端木渊对白芍药还是有情的,白芍药又为何会弃了这样的夫君爱上落尘寰,当真,是命数。
为免白夫人担心,我和飞天直接回了落府。我坐在镜前看着脖颈上的淤青,只能怪自己多话了,端木渊当真了,但到最后对着这张脸下不了手吗?我晃晃头,想不通就不想一向是我的习惯,反正总有一天会通的。
飞天从渊王府回来就一直没说话,垂在身侧的手握得死紧,骨节都臼白了,眼中的杀意未减淡半分。看得我难过,我拉飞天坐在我身侧,化开那双手的僵硬,飞天的神情才稍微缓和了些。
“飞天姐姐,菡萏没事。”我扬起笑容:“是菡萏一时说错了话,惹怒了渊王。只是些皮外伤,一点都不疼。”
飞天垂了眼眸,一脸的自责,自飞天被送到药王谷,便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这些年来,未让我受到一丝伤害,这样的情况是飞天万万不允许的。我害怕飞天去天下楼领罚,所以下了命令,不许飞天离开我半步。我并非无心之人,飞天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并非是为了还落尘寰的恩情,飞天是真心对我好的人。所以我会心疼飞天,我会害怕飞天因为我受到伤害。
一黑一青两道身影冲进我所住的无尘居,消息传得真快。我轻抚脖颈上的淤痕,这两人的怒气是一定要压住的,渊王与落尘寰本已结怨,加上这一役,其中的万一是不能发生的。
飞天见落尘寰和莫子忧进来,立刻跪在地上。我轻叹了口气,转身看着来人,现在我只希望脖颈上的痕迹没那么明显。
落尘寰和莫子忧的视线皆聚焦在我的脖颈。飞天的声音,莫子忧冲到我身边的身形,都像成了另一个时空的慢动作。
我只看到,看到落尘寰渐渐深沉的眼眸,黝黑的瞳一点一点染上寒冰的颜色,仿若地狱永远的黑暗,叫嚣着翻滚而出,带着吞噬一切的恐怖。
“尘寰。”
在落尘寰转身要走的一刻,我冲过去抓住落尘寰的手,没有温度的冰冷瞬间抽离呼吸。落尘寰转头看我,迎上那双眸子,心脏都会冻结成冰。忘记如何说话,忘记如何动作。此时的落尘寰就像撒旦一般,生生地就能将灵魂抽离。
我最痛苦的记忆淹没思维,我想要忘记的记忆,一直深藏的痛苦全部翻涌出来。眼泪泛出眼眶的瞬间,落尘寰的眼神突地转回,心脏猛的撞击了下胸腔,还好,又回到原位。
“菡萏。”落尘寰低低地唤我
我低头看着自己哆嗦的双手,眼睛放了闸,眼泪止也止不住。身子被落尘寰紧紧环住,依然温暖的怀抱,依然平稳的心跳,还好还好一切都没有变。
安静的房间只剩下我小小的抽泣声,我自己都被自己吓到,窝在落尘寰怀里莫名地哭了出来。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是很疼,疼到需要用哭的。
莫子忧扶起跪在地上的飞天,带着飞天退出了房间。
“飞天,回去休息吧。”
“莫堂主,飞天——”飞天在莫子忧的眼神里噤了声。
“回去吧。”
莫子忧独自坐在无尘苑的前厅,刚才发生的一切清晰却又模糊。落尘寰的那种眼神他是见过的,那眼神背后的惨剧他也是亲历的,五年前药王谷外一战,落尘寰在重伤之下眼神也是这般凌烈嗜血,追杀他二人的三大门派弟子皆死于落尘寰狂暴的剑下。那是一辈子都无忘记的恐怖,偶尔午夜梦回都会惊出一身冷汗。
他低估了落尘寰对白菡萏的情谊,守护了五年的女子。他和落尘寰都知道,端木渊是起了杀心的,或许他再用力些,菡萏就回不来了。莫子忧不敢想,如果白菡萏今天没回来,他和落尘寰会如何。
“白菡萏。”莫子忧看着自己的手,一直藏在袖子里,颤抖的手。
全身的无力感让莫子忧更憋闷,天下楼这次是无对端木渊出手了。菡萏不希望发生的事,他莫子忧也不希望发生,况且一旦暴露了菡萏。天下楼的弱点便昭示天下,到时第一个受到伤害的,还是菡萏。
莫邪香气萦萦绕绕。
落尘寰抱着我坐在床榻里,温暖的手轻拍着我的背。我侧着头听着落尘寰平稳的心跳声,眼泪终于止住,身体也不再颤抖,只要这平稳的心跳在,我的世界就安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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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日,未发生任何事,飞天也未受罚。我怕白夫人担心脖颈上的淤青,派人去白府送了信近几日便不去看望白夫人了。落尘寰和莫子忧每天一有空便来看我,有时一人,有时两人。多是一起坐在阳光温暖的花园看书,下棋,喝茶,偶尔调侃几句。落尘寰和莫子忧在一起也会切磋武艺,自是点到为止,映像里落尘寰赢得比较多。我也才知道,我住的无尘苑本是落尘寰的住处,我这一来倒是委屈了落楼主。
颈上的伤好了不多时,白夫人捎了信来,白府的芍药开了,让我回家看看。日子又回到了刚来长安时的程序。
白府的芍药园闻名京城,只是今年少了那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连芍药都开得没了什么生气。满园的芍药花,以纯白居多,其间点缀姹紫嫣红。更有芍药中的名品,硕大的花头簇拥着,压弯了花枝。
“今年的芍药开得不如往年。”白夫人站在园中的观花亭中,看着满园盛放的芍药,却是满目伤痛。
蓦然回首,伊人不在。
“娘。”我轻轻握了握白夫人的手:“姐姐是芍药仙子下凡,现在了结尘缘回去天上,园中没了仙气,芍药花自然不如往年。但是天上的芍药一定开得很美。娘应该为姐姐感到开心啊,羽化登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福分啊。”哎,我当真是在忽悠人啊。白云之上还是白云,地球之外是太阳系,有地府却不见的有天宫,只是现下这话,倒能解了白夫人的郁结。
听了这话,白夫人当真展了颜,舒心了不少。
“菡萏说的是,我的芍药现在一定很好。”
但愿吧,我颔首看着亭外跌宕起伏的芍药花,华丽妖娆的花朵,美得炫目。
十一 调戏报复
阳光冶艳,白府满园的芍药放肆地侵蚀绿叶,沁人心脾的香味仿若千丝万缕无形的丝线,将身体每一个细胞缠绕。只是,再美的春色,依然爬不过高高的围墙。庭院深深深几许,满园芍药唯有孤芳自赏。
观花亭,我坐在飞檐之上,晃荡一双玉足,白色纱袍泻下,与亭下绯色轻纱和在风中缠绵徘徊。四月向阳风,灌进衣衫,微凉了皮肤,温柔遣倦。飞天立在另一飞檐上,双手交握于胸前,正闭目养神,翻飞的黑色衣裾,如云似雾的黑发中一抹亮红色发带炫目得灿烂,这景致倒比园中芍药更妖娆了几分。
幸而白夫人被白老爷唤了去,才有了我这闲暇的半日。(话说好像哪天都很闲)
四月的阳光正好,温柔得仿若上好的丝缎。我抬起皓腕,在半空中轻轻翻转,缠绕出一轮轮光圈。明灭的光影迷茫了眼眸,我不自觉地笑出声来,食指轻旋想要缠住那耀眼的光丝,光丝在指尖驻留片刻闪耀一道夺目,随后滑过指缝悄悄流逝。留不住的,终归是留不住。
端木渊站在芍药园外,寻了笑声望去。错落的花朵之上,向阳之风带着他的眼一寸一寸向上攀升,园中心的至高点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明媚了眼眸。端木渊眯起眼定定看着飞檐上落座的白衣女子,阳光照亮那本就白皙的皮肤,透亮了轮廓,衣袖落下,高举环绕的手腕灵动了天空。
琥珀瞳仁内聚焦了整个花园的美好,轻浅的笑声,缓缓流入心底,慢慢温暖了全身。端木渊勾起了唇角,自己都不未察觉此时脸上的笑容是多么温柔安逸。飞檐上的女子仿若一直在那里,手腕翻转唇齿莞尔便凝固了时光。端木渊仰着头,感觉她就应该在那里,仿若看了很多年一般熟悉又喜欢。
端木渊惊觉于喜欢二字,唇边的笑意更甚,顺手折下身边一支开得正好的绯色芍药,脚尖轻踏,向那檐上之人飞去。
飞天突地睁开眼,看着花园中突变的气流,若不是此人施展轻,自行暴露,根本没感觉到此人的气息。来人的武之高另飞天警觉地抽出腰间软剑,飞身迎出。
端木渊看着直击面门的寒光,倾斜了身子,一个翻转避开寒光,足下轻踏一簇花丛,又如燕般飞起,踏花无痕。飞天刺空,凌空一翻落于花上,一样的轻盈。一个剑花翻转又刺向来人,端木渊抿唇含笑,右手护起手中芍药,左手食指中指滑向剑身,手指翻转间,飞天的剑啪地断成两半。端木渊运气压下了飞天的身形,自己借力扬起,一个旋身,已立于檐上。锦袍飞扬,神彩熠熠。
唇边的笑容收不住,我索性对着端木渊仰起我那张灿烂的笑颜。发自内心的笑意跃然脸上,温暖如春。我抬手伸向端木渊,眼前的男子多日前曾几乎要了我的性命,我却依然想笑。亭上的琉璃瓦将阳光反射入那双幽深的紫瞳,惊心动魄,眼底的温柔恍惚了我的眸。端木渊的手自锦袍下抬起,握住我伸向他的手,同样没有温度的掌心,正好的力度自相握的手中传来,我顺着力道站起,云裳翻飞。握住我手的手紧了紧,并未放开。端木渊抬起握着花的手,眼神移到我头顶,绯色芍药被温柔地插入我发间。我抬头看着眼前的端木渊,紫瞳中印着我的笑颜,心底轻轻叹息,端木渊此时你眼中的人是白芍药还是白菡萏。
飞花落叶,流云霓裳。仿若是隔了千年的对望,触动了心弦,我的手悄然从温柔的掌中滑出。悠悠若素攀上端木渊的眉眼,莞尔拂过鬓角,点在微凉的薄唇之上。踮起脚尖,我满含笑意的脸与端木渊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