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渊不自觉地皱眉,他不喜欢她提他后院的女人们。
“你知道她们要杀你,你还给她们机会。”让别人以为你贪图美色不可自拔吗?死狐狸!
“给他们一个方向,我也好控制。”端木渊低头避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她要把他看透了,他还玩个鬼啊。“如果没弱点,我只会死得更早,好过他们胡闹。”
你狠,说得轻巧,给人家希望再看人家笑话,不过似乎也没必要对要自己命的人心软,比如我和端木泽,他不知道我知道他要杀我的时候,我也一样在看他滑稽地演戏。悲哀的就是端木泽这种啊。只是,这个男人没弱点!端木渊没弱点!这是个让人脊背发凉的认知。
“她们一般都怎么杀你?”我无知。
无聊也要有个度,他拒绝回答。
“我们赌来着,如果抛出的银币是正面,音若就会杀了你,如果是反面,音若就下不了手杀你,如果正好直立,音若下了杀手也为你挡了一剑。”我低头剃指甲:“结果正好直立了。”
他错了,陪她说话不如看书,越听越堵得慌,他的命在她眼里就那么儿戏吗!还是她根本就不在乎他?
“其实你还是挺喜欢音若的吧。”换个姿势,继续剃指甲:“所以一直都在给她后悔的机会,你给了她时间,也希望她不会动手,却也给了她选择的权利,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只需要明白地告诉她你是喜欢她的,或者干脆不给她选择的机会,她便能留在你身边,她本就爱你。”端木渊表达方式不对,音若压力太大也无心注意,结果那么简单地就忽略了她追求的幸福,我想端木渊对音若与对那些女人不同,然而却也并非爱情,应该是叫做‘恻隐之心’的东西,源点还是李惜,多少都有点亏欠的成份吧。
他不是良人,如果她们不是来杀他的,他和她们根本就不会见面,即使见了,又能有什么不同,他曾经拥有的比王府后院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美丽,他得到过最美的,从小到大看的都是各种类型中最别致的,他能怎么惊艳,装得他自己都觉得假,他没有相信,他不过是将错就错,可是他也明白即使他无意的一个动作也会被有心人看做是机会。
“她说个好姑娘。”或许没有他,她能无忧无虑地度过她的十八岁,寻一良人,缱倦一生。
她爱他,他不是看不见,但即使音若不杀他,他也不会允许音若留在自身边。
“如果先遇见的是音若,你应该还是会比较爱李惜。”气质不对,李惜更适合一位帝王。
端木渊突然就感觉窒息,眼前的字都变得模糊。
“你知道?”谁都有不想被人碰触的曾经,尤其是对那些特定的人,更不想。
“那不是秘密。”我看了一眼,或许那表情可以解释成害羞,好吧,是我欺负他。
“可也不是谁都能知道的。”端木泽放下书,他在担心,她知道的太多,这并不是好事。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墙不透风,我们那儿也有叫做窃听器的东西。
“白。”端木渊轻叱,眉心轻蹙,他可以纵容她,但是她的语气太不屑,配合着没有表情的脸,让人无端的烦躁。
我剃完指甲,喀什找分叉,我又没说错。
“没有你的示意,鹤羽怎么会离开你身边,不是你默认,音若如何有机会伤你,你把地点选在人多的闹市,连帮忙宣传的人都不止一个,摆明了造势做给端木泽和端木泷看。你是故意给了音若杀你的地利,人和,故意让自己看起来身受重伤,故意让端木泽以为你命不久矣。”
她依旧语调轻缓,却又习惯道出最阴暗的一面,她置身事外,看得清楚,然后告诉他,他都是自找,他何尝不明白。
“端木泽现在迫不及待地要上位,端木泷必定拼得鱼死网破,顺便插一句,你哥被你会教育人,父子相争,其实没什么悬念,肯定是端木泽逼死他爹,弑父之罪足以让端木泽多年来建立的仁爱形象尽毁,届时刺杀皇叔的罪名再被人供出来,那么多的目击证人,他百口莫辩。民心散,君不君,端木泽自然会帮你铺一条通向皇位的道路,你一不用杀端木泷,二不会成为谋朝篡位的那一个,玩好了,说不定还会成为救大景子民于水火的英雄。你算得真远!”天下对端木渊,已是囊中之物,他积累了那么多年的势力。如何都斗不过端木泽。其实你有没有我和吴家,他都会站得最高的那一个,他都会是大景的帝王。
端木渊不知道该不该笑,他算计了,她全都说中了。
“你前面漏算了一个玉琼,结果音若送了命,你也差点被卡了,你还以为不会有万一的吗?”不是不信你的智慧,只是在计算之内,总有致命的偏差,有些东西毕竟不能从来一遍。你死会比端木泽死的更糟糕。
“你该入仕。”端木渊轻笑,他不说话果然是明智的决定。
“你们不收女人。”况且工资太低。
“或许我可以破例。”
“没兴趣。”
没兴趣吗?不愿意留在他身边?端木渊莞尔道:“玉琼的确在我的意料之外。”然而真正的万一,是没能将你保护好。
“如果音若不死,你准备如何处置她。”我抬眸凝睇他深邃幽紫的眼瞳,爱他的人似乎和爱我的人一样,都没有什么好结局,音若和孟莲都爱了,无论深浅,无奈论浓稠,都爱了,好过我和端木渊,记着的都是旧人,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其实没什么道理。
“送她走。”虽然鹤羽只救出了她的妹妹。
“舍得?”那么没…美的人,和李惜一样的脸。
“如果孟莲没死,你舍得他走。”
我没应,我问的很费话,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不是我们舍不舍得的问题,同一天,
音若为端木渊而死,孟莲为我而死,然而我们都正常地令人发指,我们或许都明白对方平静无痕下的那些漠视的刺痛。两个人,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依赖者对方的人品,依赖着对方的无动于衷,然后活着。
端木渊看着女子淡然的表情,却无法舒一口气地安心。她在走神,而他凝着,一瞬不瞬地凝着他。他或许是第一次如此庆幸,那个叫做孟莲的男人能守在她身边,在他无法赶得及的时间里,将她好好保护,但他也嫉妒,嫉妒孟莲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记,用生命留下的印记。她不笑了,孟莲,她因为你,都不笑了。
“你爱了她十年,真不容易!”
不容易吗?怎么听都像是陈述句,十年,不过是一个时间单位,其实走过了,再去想,除了一下映像深刻的事,也记不起更多。十年,不过是将思念变成怀念,逝者已去,他不是痴情之人。
“我爱李惜,曾经。”端木渊说得很轻,他不确定却不清楚自己到底不确定什么。
“十年来没有再爱上别的女子?”柔夷托腮,身体的忠诚和精神的忠诚哪个更重要,可是到头来忠诚的都是自己的执念尸骨寒,下一辈子能再见的又有几人。
“没有。”矢口否认。
端木渊比我痴情!
“你知道多少,我和李惜的曾经。”
“比你想的要多。”几乎是全部,除了男女主人公的内心描写。
“我们遇见的时候,她就已经是泷的皇后了。”这个,被很多人不耻,称之为‘乱伦’。
“自古就有,宫廷野史都不乏这一段。”皇帝的兄弟和皇帝的老婆,清朝尤其严重,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是不表示我赞成。
“端木泷其实比我更爱李惜。”
“如果我是李惜,我也会爱上你。”
“为何?”
“年纪摆在那,端木泷和李惜差的不止一轮。”代沟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坐到皇后那个位置的女子,自然会想要一个理解自己的男人,饱暖思淫欲,又不是人人都有恋父情结。
端木渊不动神色地自己跟自己生气,他和她似乎也差了十岁。这个问题的确现实,她会嫌他老。
“李惜不适合宫廷。”
她的确不适合“端木泷再爱她,也有极限,他又不是圣人。”圣人也有抓狂的时候。
端木泽不知道该说什么地沉默,她几乎都清楚,那他还能说什么,他害怕把握不住的东西。他爱李惜吧,应该爱,可是十年的空乏并非基于爱李惜爱到无法自拔,他将太多精力放在江山上的同时也不愿意触及感情,那是很容易让人软弱的东西。今时今日他也早已不去深究。
描摹着端木渊的眼睛,和泓儿那么像:“泓儿是你的儿子?”
避开她视线的瞬间,他就懊悔,这似乎并不是什么不可说的事,可为何那一瞬自己会感觉心慌,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是。”
“噢,那就说得通了。”心底叹息,单智商来说,我应该没有端木渊高,但从情商来看,端木渊和我就不是一个级别的。端木泓的处境也许比任何人都尴尬,即使端木渊称帝,也无法正大光明地承认这个儿子,李惜当初不会想到这些问题,不过,或许想到了,到了二选一的时刻,还是会出于母性想要自己的孩子活下去吧。即使不幸福,也不能随意剥夺他出生的权利,只是这样,于人于己都无法释怀。
“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泓儿?”
端木渊沉凝片刻,缓缓摇头。
“是不知道还是不告诉?”
“不知道。”要怎么说。
一指尖尖,戳上端木渊的眉心,一下一下,重复机械。有些东西很容易上瘾,你不叫停,我也不嫌累,其实大家都喜欢重复一个熟悉的动作,然后看量变如何发展成质变。我面无表情,一下接一下地戳,端木渊眉心微皱视线向下四十五度,任凭我放肆。其实每一下都不重,端木渊的眉心却又渐渐泛出红色,我玩得不亦乐乎,眉心却也渐渐锁紧,他不给反应只会越来越无聊。
“别闹了。”端木渊握住我手的一瞬,鹤羽恭敬地站在五步外,脸与地面平行,手里的托盘上盛放着一碗汤药。
“放下吧。”
“是。”鹤羽依言将汤药放在一边的案几上,脸依旧与地面平行:“王爷是否需要属下为王爷换药。”
“不用了。”端木渊紧握住我的手,瞪我一眼,我不客气的瞪回去,结果鹤羽始终都没敢抬头。
“属下——”
“等一下。”扇的快,了不起啊。我瞪一眼端木渊:“松手。”
“鹤羽你可以退下了。”端木渊也杠上了,死不松手,他现在头疼。
“你敢走试试。”语气瞬间冰冻,大家似乎都不是热血动物。
鹤羽一脸黑线的面朝大地,却看不见春暖花开,他可以当什么都没看见,但他不能当什么都没听见,按惯例,他是王爷的侍卫,应该听王爷的吩咐,但是,他如果现在走了,无疑惹了那白姑娘,如果白姑娘一个不高兴了,后果似乎比他家王爷生气还要严重。鹤羽闪也不是,不闪也不是地杵着,早知道应该让飞天过来。
“鹤羽,本王命你退下。”怎么还不走。
“鹤羽,你退啊。”看谁杀伤力强。
鹤羽刚跨出去半步,一想不对,那语气绝不是让他走的意思。鹤羽慌忙站回原地,希望自己动作够快,没让那两位祖宗。他今天到底是忘拜哪路神仙,他是真的不敢惹白姑娘不高兴,她要是不高兴了,估计不用王爷动手,她也能让他生不如死,况且他以后指望着向白姑娘学习如何研制制毒香呢,不能惹白姑娘不高兴,坚决不能。
“白姑娘可有什么吩咐?”他义无反顾,他视死如归,他,他,他没看见他家王爷的眼神。
“这才乖。”不错,越看越适合送到弱水阁调教。
鹤羽浑身哆嗦,很冷!
“帮我把这个交给飞天。”抛过去一只银白色的荷包,我瞄一眼端木渊乌云密布的脸,让我家弱水阁的明日之星快跑。
鹤羽在接住荷包的一瞬原地消失,不跑的是傻子,他不想被冻死。
“你把你家鹤羽吓跑了。”都是你的错。
“没关系,他明天还得来。”端木渊好修养地优雅一笑,他当然没关系,有关系的是鹤羽。
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男人有妩媚的一面,鹤羽,姐姐对不起你,你自求多福吧!
“帮我换药。”端木渊松手端起一边案几上的汤药,慢慢饮下。
我看他一眼没什么意见地去取药膏和绷带,其实那一刀不算深,但是也离心脏很近,其实音若的发钗上的确淬着碧血,但是因为莫邪的关系,端木渊体内并没有残留多少桃花,我看着自己握着的药瓶的手发呆,骨节苍白如纸,原来影响如此大。
“白。”
“嗯。”
“在想什么?”抬手轻揉她的发心,有些习惯养成地莫名其妙。
“在想要不要在药膏里加点料。”辣椒水不错,地沟油也不错。
端木渊的手停滞在空气中,慢慢收回,为什么不笑了呢,即使是假的也不好啊。
阳光穿透棱窗碎金般散落,整个阁楼只闻南墙上沙粒流逝的窸窣声。端木渊靠着软塌,脸侧心向右边,视线纠缠地地面上一片明亮的光斑。左肩衣衫脱落,裸露着半边精壮的身体。碎金落在他的肩头,肩膀颈的弧度一如既往地漂亮。
刀锋锐利,剪碎白色绷带,阳光反射到刀刃,射进眼睛里停留。咔嚓,咔嚓,一小段一小段的白色绷带遗落,直至全部断裂。沾湿的面巾拭去伤口边的残血,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好在没有什么发炎的现象。如果说心脏只有拳头大小,那么脆弱地其实单手就可以捏碎吧,伤口与动脉只离着一小段指节的长度,再考近些,我现在看着的就应该是端木渊的尸体。上药,包扎,整个过程端木渊都只是看着那抹光斑,眉头也不见皱一下。我动作一直很慢,我想伤口应该会疼,只是忍着,也就过去了,然后告诉自己其实也没那么痛,很容易习惯。
“好了吗?”慢慢转回视线,有柔软的发丝擦过自己的脸颊,痒痒的。她沉默的收拾出杂物,姿态虔诚地像是在烧香捻珠。他贪看她的眼角,想要再看见哪里开出一片花海,突然感觉她白的异常,脸侧显出几近透明的颜色。
“白。”他轻声,也小心翼翼。
“怎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