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芙目光转向彭莹玉,声音轻轻柔柔的,“师姐,依小妹之见,不如便饶了他罢。”
我看着她,忽然冷冷一笑,“这里围攻的八人,已经一死五伤,不如我先废了他的招子,再来逼问。”
话音刚落,我出剑如电闪,纪晓芙长剑横出,轻轻巧巧地一剑格开了,眉头一蹙,眼中有些不解于我一而再再而三不同于平日的狠辣行为,却依然说道:“这人已然无力还手,这般伤害于他,如若江湖上传将出去……”
我冷声道,“站开些,别管我。”
纪晓芙微微咬唇,“师姐,你……”
我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只是毫不留情地道,“你三番两次回护这魔教妖僧,到底是何居心?”
“我只是劝师姐别这么折磨他……”
我又沉默了,自然不是词穷,只是……我可不可以说,下一句台词有点怪,这句直接过?
我只好僵硬地冷笑几声,道:“难道我不知你的心意。你倒抚心自问:武当派殷六侠几次催你完婚,为什么你总是推三推四,宁可离家出走?”
纪晓芙惊愕地睁大眼睛看着我,一下子说不上话来。我料想以一个正常人的智商是不能想通为什么明明是帮她一手促成美好家庭的人转眼间又要拿这件事要挟于她……换我我也想不通。
纪晓芙一时太过惊讶,只是震惊地看着我,我只好硬着头皮把台词往下读,“我们大家心里明白,你是身在峨嵋,心在魔教。”
月光下,我看见纪晓芙脸色一下苍白了下来,眼神有些绝望地颤声道:“丁师姐,你在说什么?何故要这般羞辱于我?”
“好,倘若你不是心向魔教,那你便一剑把这和尚的左眼给我刺瞎了。”
纪晓芙颤抖着双唇,有些痛苦地低下头,“师姐,你全不念咱们……同门学艺的情谊?”
我只是硬下心肠,板着脸冷冷地道:“你刺不刺?”
“师姐,小妹若是做错了什么,师姐责罚小妹,小妹不敢不服。只是……这儿有别门别派的朋友在此,你如此逼迫于我……”说到这里,纪晓芙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禁流下泪来,一颗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淌了下来,看起来梨花带雨的,甚是可怜。
“你装着可怜,心中却不知在怎样咒我呢。”这句话太有丁敏君的风格了,我好想摘录下来编一本《好小孩不能理解的尖酸刻薄语录》,至于那本《江湖行走经验不完全手册》……让它随风飘去吧。
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我犹豫了片刻,然后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说道,“那一年你在……大都,是三年之前呢还是四年之前,我可记不清楚了,你自己当然是明明白白的,那时当真是生病么?‘生’倒是有个‘生’字,却是生娃娃罢?”
此言一出,如果我是纪晓芙,我不会怀疑丁敏君忽然为了势力转性了,而是把她送到精神病医院去……这是失忆还是抽风呢?
纪晓芙听到这里,果然如原著里说的忍不住转头奔走。我按照剧情,飞步上前,长剑一抖,拦在她面前,冷笑道,“我劝你乖乖把彭和尚刺瞎了,否则我便要问你那娃娃的父亲是谁?问你为何瑶以名门正派的弟子,却去维护魔教妖僧?你本是武当派殷梨亭殷六侠的未婚妻子,又怎地去跟旁人生了孩子?”
这几句石破天惊的话问了出来,听在耳中的人都是禁不住心头一震。
纪晓芙听了,低着头地立在原地,只是握着长剑的手轻轻地颤抖着,微风抚着她的衣袂,看起来极为寂寥。
不知什么时候,乌云遮住了月亮。整个天地间唯有一丝昏暗的清光。
我当然知道那娃娃的父亲是谁,纪晓芙也知道我知道那娃娃的父亲是谁,可是问题就是,原著里我应该不知道那娃娃的父亲是谁,纪晓芙就奇怪我明明知道那娃娃的父亲是谁为什么还要问那娃娃的父亲是谁……把这个问题搞清楚太费脑细胞了。
就在这时,我忽然“刷”的一剑,在纪晓芙右臂上深深划了一剑,直削至骨。我终于遵循着原著的指示,先下手为强了。
纪晓芙也不会束手待毙,于是也与我使着长剑拼斗起来,只是皱着眉头神色极为复杂。
因为之前同在峨眉时,我与她互相熟知对方剑法,所以攻守之际,分外紧凑,也是分外的激烈。
旁观众人个个身受重伤,既无法劝解,亦不能相助哪一个,只有眼睁睁瞧着。
如果不是我招招拼命,这一场拼斗分明就是如同在峨眉的竹林中每日的切磋,或是在晨光下,在薄暮中,两人毫无猜忌、毫无烦忧地挥着长剑,一林潇潇湘竹被凌厉的劲风逼起,身后飘下片片斩成两片的叶片。
乌云蔽月和竹林微光,仿佛现实和过去在我眼前交替。
如同还是曾经,步伐、角度、位置都一模一样,走到那一招,我与她长剑相交,如一个十字横在两人之间,那愈发增大的力量让剑身不住地颤栗着,我与她贴得极近,一抬眸,便看到那如雪的剑光下,她的眼神很受伤。她抬眸看我,而我的眼神……很令她受伤。
我低喝一声,狠狠隔开了她的长剑,如往常一般,拼斗到最后,总是纪晓芙最先支持不住。我便毫不留情地刷刷两招,她肩头又接连中剑,半边衣衫全染满了鲜血。
我微微一收剑势,却看到那鹅黄色衣衫上大面积晕染的血迹,非常刺目,在月光下鲜红如血……你们还是自己领会吧,我就是想表达红得很惨烈的意思(文盲,见谅)……
拼斗至此,彭和尚忽然大声叫道:“纪姑娘,你来将我刺瞎了罢!彭和尚对你已然感激不尽了!”
随后,他又见我剑招狠辣,出手毫不留情,大声叫骂:“丁敏君,你好不要脸!无怪江湖上叫你‘毒手无盐丁敏君’,果然是心如蛇蝎,貌胜无盐。你老是站在我跟前,彭和尚做了和尚,仍嫌不够,还是瞎了双眼来得快活。”
我丝毫不动怒,只是不爽地道,“毒手我承认,但无盐怎么了?没有盐就活不下去了?这什么怪话呢?”
彭和尚一阵无语,忽然眼珠一转,又朗声道:“纪女侠冰清玉洁,江湖上谁不知闻?可是你丁敏君却偏偏自作多情,妄想去勾搭人家武当派殷梨亭。殷梨亭不来睬你,你自然想加害纪女侠啦。哈哈,你也不自己照照镜子,便三番四次的向人家乱抛媚眼……”
“朋友夫不可欺,我才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情。”我顺口道,忽然意识到这句话倚天原著里似乎没有,便急忙道,“刚刚那句话你当我没说过!”
彭和尚愕然了一下,嘴角微微抽搐,“你……这什么怪人呢?”
这时,我眼中显示的剧情是我要刺向彭和尚,似乎是丁敏君被激怒后的行为,但我如今没头没脑地去刺是不是太古怪了?
思量之下,我便想说“你快继续骂我”,忽然我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大概有些不妥,于是灵机一动,道,“你有本事继续骂我!”
“你当我不敢?你就是要勾引殷六侠……”彭和尚果然上当,又开始破口大骂了起来。我便正好承接剧情,一个箭步纵到彭和尚身前,挺剑便往他嘴中刺去。
我一剑将要刺到时,树林中突然窜出一人,他大喝一声,挡在彭和尚身前,这人来得极快,我不及收招,长剑已然刺出,而那人正好比彭和尚矮了半个头,这一剑正好透额而入。
就在这电光石火般的一瞬之间,那人忽然朝我狞笑一声,挥掌拍出,我眉头一皱,身形微微一扭,让其击中了我的肩头,砰然一声,我不由被震得飞出数步,装作虚弱地摔倒在地上,只是一柄长剑却插在那人额头,眼见他也是不活的了。
长须道人踉跄地走近几步,忽然惊呼起来:“白龟寿!”跟着双膝一软,坐倒在地。
原来替彭和尚挡了这一剑的,正是天鹰教玄武坛坛主白龟寿。他身受重伤之后,得知彭和尚为了掩护自己,受到四派好手围攻,于是赶来替彭和尚代受了这一剑。
他原本掌力雄浑,只是临死这一掌速度不快,我明明可以避过,但却顾虑到剧情,只是让原本要断掉数根肋骨的伤势变为了肩头破了些皮肉罢了,看是血流得吓人,实则修养个十来天便好了。
纪晓芙惊魂稍定,撕下衣襟包扎好了臂上伤口,伸手解开了彭和尚腰胁间被封的穴道。彭和尚却猛地拜了下来,纪晓芙闪在一旁,不受他这一拜。
彭和尚拾起长须道人遗在地下的长剑,走上前几步,剑尖冷冷地指着我,道:“这丁敏君胡言乱语,毁谤姑娘,不能再留活口。”
说着,他便挺剑便向我咽喉刺下。我倒没有慌,因为我知道纪晓芙会挥剑格开,连她之后要说的台词我都看好了,就等着将这场走完,我好回家洗洗睡了……
“丁师姐……不是那样的人。”出乎我意料的是,纪晓芙忽然一下子跪倒在我身旁,声音有些颤抖,她低着头,仿佛要哭出来了,“师姐,你告诉我……怎么了?”
“我本就是这样的人……”我冷淡地别开眼,捂着肩膀的伤口,“你若是不杀了我,之后肯定要对姑娘……对你大大不利的。”说完我愣了愣,发现刚刚看跳行了,读到彭和尚的台词去了……
“师姐既然不愿说,小妹也不问。”纪晓芙忽然抬起头,对我破涕为笑,然后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泪珠,柔声道,“师姐,你还记得你送我的那罐天青叶吗?”
我一怔,一时犹豫着该不该说话——台词这种东西一时说错后果可是很危险的,纪晓芙看着我的表情却噗地笑出来,眨着明亮的眼睛,追忆着道,“你说要等到七老八十再泡来回味,没想到一过梅雨季节,便全霉了……”
我愣了愣,恍然间似乎看到了那时我站在门外,她在屋内,都靠背静静地靠在门上,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的剪影投在雕花的门上。
那似乎是我做的第一件超出剧情的事情。这也是今天纪晓芙说的唯一一句超出剧情的话。
这是本不该存在的话,是本不该存在的羁绊。
纪晓芙顿了顿,忽然道,“师姐,我不怪你。”
她对我轻轻笑了笑,那笑容,轻得如同落下的,洁白的羽毛。
纪晓芙站起身来,对彭和尚说道,“彭大师,你别伤我师姐。”彭和尚看了沉默不语的我一眼,一瞬间神色有些疑惑,只好道:“纪女侠所命,焉敢不遵?”
纪晓芙离开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和杨晓诉说此事,又会带来什么超出剧情之外的风波,而我只能按照剧本,一点点走下去。
彭和尚在她离开后,却一剑一个将今日参加此事的好手尽数刺死。
然后,他走到我跟前,在我的肩头狠狠划了一剑,我明明有力气,剧情里这一段似乎也无关紧要,但我却没有躲避,硬生生受了这一剑。
“纪女侠说不伤你,但我彭和尚偏气不过。”他冷冷地说道。
我懒得与他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你自便。”……在这荒山野岭里他能自便什么呀?于是彭和尚再次愕然了,然后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后离开了。
所有人都离开了,连那原著里在旁边偷窥的张无忌和常遇春二人也悄悄地走了——这是神秘声音告诉我的。
风有点冷,吹来血腥的味道,荒山上的月也暗淡了下来。我忽然无力地靠着身后的大树,抱着自己的双臂,低下头。
没有什么负罪感,因为我已经知道了结局,所以,即使过程再令人痛苦,也可以容忍。我只是有点忧伤地在想,为了活下去这样做值不值得,只是觉得,如果日后还要这样过下去,那应该一件非常累,非常累的事情吧。
……
第 四 十 五 回
……
上文说到了我被彭和尚刺了一剑后无力地靠在了树上,你们猜之后怎么了?熟悉作者的人都知道接下来该发生什么事了……对,没错,你猜对了!我被彭和尚刺了一剑后无力地靠在了树上后忧伤着忧伤着,就睡着了……
……
黎明的天空还有些昏沉,一些卖早点的小贩也打着呵欠推着小车慢悠悠地走向自己雷打不动的摊位,吱嘎一声,客栈的店小二将客栈的大门打开,对着天空露出的微光眯着眼伸了一个懒腰,正准备再回去睡个回笼觉时,忽然跌跌撞撞地闯进来一个人。
店小二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客、客官……打尖儿还、还是……”
我一手捂着肩头的伤口,对那店小二温和地笑笑,道,“我要开房。”
店小二愣了愣,哆哆嗦嗦地去拿了串钥匙带领我去二楼的房间——店小二的必备能力是观察每一个客人以此判断其的身价地位是否是来吃霸王餐的,而当他的眼神瞟到我肩头还洇着血迹的衣裳,以及握着的剑鞘上有点点斑红后,便再也不敢瞥我一眼。
我走进了房间,反手将门关上,叫了热水,便径直换下了那带有血迹的衣裳。然后便坐在床上怔怔地出神。
如果一人之剑架在我珍视之人的脖子上,我的一念可以决定其生死,只是我要付出无法弥补的代价,可能会失去我更珍视之人,那……我该怎么办。
……
三个月后,店小二见到一个一身道袍头戴斗笠的尼姑和一位粉色衣衫的妙龄少女来到了店里,什么菜也没有点,只是坐在大厅中,神色凝重。
正是灭绝师太和贝锦仪二人。
灭绝师太一见了我,便冷冷地问道,“敏君,你真的见到晓芙了?”
她的表情虽然亦是淡淡的,但我知道,这与平时的漠不关心不同,这大概便是真正的灭绝师太。
“弟子不敢隐瞒。”我微微低下头,道。
灭绝师太眉头一蹙,口气却没有之前那般冷硬,只是那模样不知是放心还是有失落,心情复杂之下,便怔怔道,“她……如今怎样了?”
“她……看起来身体健康,心情开朗。”我如实地说。
“果然……”灭绝师太眼中厉色一闪,随即却叹了口气,神色柔和了不少,只是无奈地道,“罢了罢了,她一切安好,为师便也不再追究其他的了……你信上说知道她的下落?”
“听闻她如今身受重伤,人在蝴蝶谷求那胡青牛医治……”
“荒唐!”灭绝师太冷哼一声,我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