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废话!兄弟们,上!”
我看着如潮水般涌上的昆仑派弟子,心里一片平静,默默回想起了初学峨嵋剑法的那时,李卿卿师姐温润的声音回响在耳边。
——还未开始时,切记:出手一式站方圆,变化四方任周旋。
昆仑派弟子冲上前来,剑上银芒闪闪的一片晃花了人的眼,我忽然想起了那时卿卿师姐常会因为我迟迟不肯给她演练剑法而无可奈何的表情,不知怎地竟然笑了出来,倒是那零星惧意全消。
手腕翻转,一个漂亮的峨嵋剑法起手式,我抬眼看着蜂拥而来的敌人,心中的兴奋之情充盈了胸怀。
——发手时,则迅雷不及掩耳——手在何处便从何处击人,极刚极强——刹时间集全身之力于一拳,有雷霆万钧之力……敏君,明白了么?
从前被卿卿师姐逼着一字不落背下的话此时真的就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握紧剑柄,屏息凝神,直到敌人的剑即将刺破我肌肤的那一刻,才猛然出手。
那一刹那,电光火石间,那如一泓秋水般长剑似有着斩破空间割裂时间般的错觉……卿卿师姐,我……似乎懂了!
——出手似闪电,发力如雷霆,静如处女,动若脱兔,其峨嵋之谓也……敏君,你年龄尚小,可在日后慢慢领悟。
“哧——”我感觉到手中长剑刺进了身躯,然后猛然抽回,眼前,是一张不甘而惊讶的脸,往下看去,胸前那一个血窟窿告诉了我一个事实,我杀了他。
师父,这就是你说的“速”吗?只有在生死的那一瞬间才能领悟啊……
我忍不住苦笑,但没等我去研究我这个生在法制社会的人怎么会杀了人后没有进行从不可置信、自欺欺人,到惊恐万分、泪流满面,最后作文艺青年状悲天悯人一番的“言情女主杀人放火后必经历的心理挣扎过程”,身后源源不断的敌人在呆愣了一秒后便攻势更猛地冲了上来,我连进行以上那些负面情绪的时间都没有,就投身于更猛烈的战事中。
长剑如银蛇蛟龙般灵活而急速地在人群中搅动,势如破竹地划出了一道真空带,我不敢东想西想,却也不敢闭上眼睛回避那些鲜血,只好一心一意使着峨嵋剑法,至于到底有没有杀到人,伤到人,我就无暇顾虑了。
俗话说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武林外传说得好,我这人倒不是很怕疼,但是身上三四道不停淌血的豁口也让我行动缓慢了不少,再加上体力流失,动作也愈发慢了下来。
这时我才环顾四周,峨嵋剑法适用于群体攻击,刚刚一心一意使的峨嵋剑法更是所向披靡,连我都不知道我发挥了这原本剑法的多少,二十来个昆仑派弟子,如今只剩下十个,又是两套峨嵋剑法使出,人数迅速成了个位数,但这个位数的每个人都是里头的尖子,对付起来自然困难不少,身上的伤口也是越来越多。
苦斗之下,内力和体力的消耗都让我几度握不住剑,更别提那不断流血的伤口。
于是我不得不放弃了消耗内力威力巨大的峨嵋剑法,在缠斗之中猛地用轻功窜出一米外,平定一下呼吸,再次挽出一个起手式,这个起手式,却比峨嵋剑法起手式复杂华丽了不少……
呃,没错……我要使的,就是我明明想改成天下第一华丽剑法却被灭绝师太都评为“招式狠辣”的——拉风剑法!
几个昆仑派弟子互相看了一眼,放弃了群体结阵攻击,而是四散开来围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漫天剑光华丽丽地铺开,昆仑派弟子早在之前的打斗中摸透了峨嵋派剑法的路子,现在骤然换了一种,顿时愣在了原地。
其实这拉风剑法并没有固定的路子,在很久很久以后,当我收了徒弟传授这拉风剑法时,勤奋的徒弟们眨巴着眼睛问我剑招时,我毫不犹豫就说了一句“怎么好看怎么来,自个儿参悟去”将所有来烦我的徒弟全部堵了回去,然后在房里睡美容觉,却没想到,徒弟们深以为然,以此引出了一句名言“无招更胜有招”,在江湖上经久不衰,被奉为绝世真理……呃,此为后话,按下不表。
而我,正在战场中专心致志地舞着拉风剑法,没等舞完最厉害的第三式,忽然发觉身旁没有站着的生物了,于是有些纳闷地停下了自我陶醉的剑舞,低头一看,那些昆仑派弟子没在拉风剑法走下几招就全挂了。
唉……真是的,你们就不会逃吗?真的可以为了一把破剑去死?还是为了那师门的任务而愚忠至死?莫名其妙的人啊……
而直到此刻,身为手上沾满了淋漓鲜血刽子手的我才能好好扫视一下战场——然后我得出八个字:惨不忍睹,人间地狱。
我并不是什么杀手出来的,也是第一次杀人,更是第一次面对生死决斗,所以……呃,出手就没什么经验,划破肚皮的,割破咽喉的,切下头颅的,被割得碎肉一块块的,还有捅了无数血窟窿失血过多的……总之那惨烈那恶心,简直难以用言语来描述。
我刚想感叹自己终于有悲天悯人的时间了,但是一看到地上的尸横遍野,顿时什么掬一把伤心同情泪什么这都是命都给抛了,翻身上马就走,至于什么入土为安,还是得由你们师门来做了——不过,他们或许更愿意的是用一把大火来烧掉他们身为名门正派的污点。
他们前一秒是活生生与我无怨无仇的人,或许有妻儿有高堂,但却为了这把倚天剑而不得不与我兵戎相见,也是一种颇为可悲的命运吧。
狂奔了不久,终于,后蹄受损的马儿停下了脚步,我也不忍再骑它,只好取了包袱步行。
正午的阳光毒辣,我一步一挪地走着,眼神有些麻木,心里想着,现在谁来拍一部“丁敏君的成长血泪史”一定会收视大红,一个浑身浴血的女子在烈日下苦苦支撑行走,这场景太感人了。
可惜,这不是电影。所以,走了几个时辰,直到我走得双腿虚软嘴唇干裂,也没有英雄来救美。
果然我不是主角吧……
可难道配角只有苦苦挣扎,仍然混不好的份儿吗?
烈日曝晒下,体力透支下,我晕了又醒醒了再走走了又晕,反反复复走走停停,依然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或许是天见可怜,就在这黄土茫茫寸草不生的地方,终于让我看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子,我使尽最后一点力气一头扎进去,感受着珍贵的阴凉。
走了几步,我又看到了一股涓涓溪流——水源!顿时我也顾不上卫生不卫生就开始牛饮,一时间所有疲惫所有无奈都化为呼噜噜的喝水声,太豪迈了……
补充了身体的水分之后,我还在水源后头发现了一个小溪流,水温沁凉,潺潺动听,我二话不说,扒掉身上带血的衣服就往里头跳!
你说“野外洗澡必有男人经过”的穿越黄金定律?开玩笑!既然真有这黄金定律,我刚刚浴血杀人被划了几道口子的时候怎么没有英雄救美?我刚刚走得虚脱昏过去后一睁眼怎么不是睡在床上?这玩意儿纯粹骗人的!刚刚荒无人烟了那么久,而我一洗澡就有人经过,老娘我还不信了!
凉凉的水里,全身松弛下来,而身上用碎衣服随便包扎的伤口也不再出血。
我靠着一块大石上,光着身子泡在水里,反正就算真有人看了,穿着被水浸湿的衣服和没穿衣服根本没什么区别。
默默看了会儿天空,我终于抵不住疲乏闭上了眼睛,失血过多,内力耗完,体力透支让我渐渐沉沉睡去。
我梦到了师父,她淡淡地用茶盖拨弄着茶沫,然后抬头,竟然朝我轻轻柔柔地笑了,对我道,“敏君,欢迎回家。”
虽知这只是梦,但我忍不住仰起脸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笑容里稍有些苦涩,师父,我好想你。
只不过这梦里哪有什么小说里写得很神奇的杀人镜头带音效地一遍遍倒带回放?人脑又不是DVD!
至于万一又有抢倚天剑的人来,那么请您自便吧,缠着厚布的倚天剑就埋在我那堆带血的外衣下,拿了请走人,如果要杀人灭口,也随意,就是别吵醒我睡觉见师父就成,反正老娘我杀过人了,见识过谁与争锋的倚天剑了,也不枉这倚天屠龙走一遭!
这追杀与反追杀,真TM的累人!
第 八 回
——上帝视角——
“爹,去追查倚天剑下落的昆仑派二十五名十八代弟子的行踪已找到。”
“哦?倚天剑被他们昆仑派抢到了么……”
“不……其实,我们找到的,是二十五名昆仑派弟子的尸首……”
“胡说!”殷天正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对方只是一个峨嵋派小女娃,而那可是二十五名在昆仑派实力属于中等层次的弟子啊!要说全身而退都绝无可能……等等,尸体检查过了么?”
“伤痕皆是出自于同一把剑……”
“这也不能说明那个女娃就把所有人都杀了嘛!”殷天正平复了下心情坐回椅子,有些烦躁地道。
“是这样不错……但是……”那人吞吐了一下,“那剑法出处却是峨嵋派无疑,从刚开始凌乱的伤口到后头的一击毙命能看出,对方起先剑法略有生涩,然后越来越流畅熟练,符合那峨嵋女弟子的水平,但是奇怪的是……最后死的几个昆仑派中实力算是上乘的弟子的伤口……似峨嵋剑法而非,像是独创的剑法骨子里却还是峨嵋……”
“……”殷天正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喃喃道,“武林新秀吗……峨嵋多少辈都没有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了……”
“野王。”殷天正沉吟片刻,道,“那个峨嵋女弟子你看如何?”
殷野王略略想了片刻,道,一口气报出了资料,“那女弟子是峨嵋掌门灭绝师太的亲传弟子,八岁上山,现在仅有十三岁,但相貌身段皆与十六岁少女无异。依野王来看,这女子虽资质并非上乘,但第一次杀人竟毫无犹豫,单看这点便是一个可塑之才。”
看到殷天正微微颔首,殷野王才舒了口气,然后忽然想起来道,“野王疏忽,那个女弟子,名叫,名叫……丁敏君!没错,就是这个名儿!”
“丁、敏、君啊……”
……
让我们看看殷天正口中“惊才绝艳”的“武林新秀”到底在干嘛吧……
“啊!什么嘛……嗯,唐三彩!……这,这不是金缕玉衣么?嗷……清明上河图真迹?这是……佛头像?还、还有北京人头盖骨?啊……这、这个……”
“呜……老大……我对不起你啊就这么一个人跑到了古代,任务也没完成,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回来把古代的东西都送来给你考古……小妹我错了啊穿越了还没带上你……我真的错了啊我应该把这个名额给你的!所以说想穿的人到死都不会穿,不想穿的人不管你死不死总归得穿么……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一个少女泡在小溪里闭目睡觉,若是你硬要说这场景唯美也不是不行,景色优美少女身材也不错,但是条件是先要无视掉她嘴里喃喃不清的胡言乱语。
终于,用句很经典话——太阳被月亮推倒了,月亮爬上了天空,冷风瑟瑟地吹来,少女打了一个哆嗦,醒了。
——上帝视角结束——
唔……这觉睡得太舒服了……是因为太累了吧,梦里还梦见了前世的那些文物,还有考古团的老大以及喜欢上晋江的小妹,真是沧桑啊……
我缓缓睁开眼,看着天空中之前是不可一世耀武扬威的太阳现在换成了安静内敛的月亮,默默想到。
一觉醒来,我发现我精神状态又好了,浑身充满了力量,如果是在游戏中,那么就是HP/MP全部恢复到满值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力耗光必会有所增长,主角一旦有挫折后头就不管怎么样都会把挫折变成好事的么……
我一边随意地想着,一边将头往水里一浸,然后刷地抬起来,水花四溅,用手随意地抹了几把权当作洗了脸,三下两下就爬上岸,想要穿上衣服却发现带血的衣服穿起来确实很不雅,于是囧了。
我把衣服往小溪里一扔,泡了会儿随便搓搓洗洗就捞出来往树杈上一挂,然后找了包袱中的打火石生了火,一边烤着衣服一边取暖。
等衣服干了,天空也变成完全的漆黑。这也十足证明了这地方的偏僻,不然一个孤身少女坐在火堆旁放哪儿哪儿都能招来一片浪荡子弟。
穿好衣服,啃了干粮,拿起包袱,背上倚天剑,状态积极的小丁我,又出发了。
不管我是不是主角,这日子总是要过的,总不能就那样泡烂在小溪里吧?
既然他们都埋伏在回峨嵋的路上……那么,我就暂时不回峨嵋好了。
这次我不再走大路,反而是往这片林子间的小路行走,反正我这一路也没留下血迹,马也在中途弃了,之前的路也是平原找不到脚印,看他们还怎么追踪。
林间的路明显比之前的平原难走,我凭着那虚无缥缈的“感觉”一路往深林里头挺进,但是万幸的是,我看到了人家。
凌晨十分,我看到了一个小木屋……或者不能说是小,是个类似于一套二层别墅一般的大木屋,还有个院子,旁边搭着栅栏,看样子不是新搭的,我毫不犹豫地就上前敲了门。
“谁啊?”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
中年男人=大叔=怪蜀黍=喜欢LOLI的猥琐大叔……
我心中本来应该立刻敲起警钟,不料心中忽然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想了半天才恍然记起一句台词“在下唐三藏,是从东土大唐前往西天取经的和尚,可否在此借宿一宿?”顿时笑喷了。
“屋外是谁?”对方又问了一遍。
我这才想起来,道,“我迷路了,想在您这儿借宿。”
“我这儿不是旅店,可是随便好借宿的?林子里安全的很,就在外头凑活一宿,少来烦我。”
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对方如此毫不犹豫就拒绝并且措辞如此犀利倒是少见,一般来说,借宿人家的时候要么是和蔼的老人要么就是小姑娘或少年,哪里会有这种中年啤酒肚酒糟鼻更年期老男人啊!(喂还没见过别人就不要轻易下定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