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来逛去,就和现代逛街一个样,什么都想买,却又觉得什么都没有用,而且我的钱很少,也由不得我乱花。
“这个五色石送你。”翠缕摊开手,一颗圆润的石头躺在在她掌心中,发出五色流光。
“真好看,谢谢你。”我接过五色石,放在眼前仔细观看,对着灯光,更加炫目。
“翠缕,这个送你,象征着我们的友谊。”我解□上的玉佩,塞到她手中。她推脱着不要,说太贵重了。可我觉得她对我的这份关心,多少钱也买不来,在古代我就她这么一个朋友。这块玉佩不知是谁送我的,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我会好好保存的。”翠缕拗不过我,接过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我。我轻轻抱住她道,“我们都好好保存着。”
我隐约看到她眼中有星星点点的亮光。
随着人潮向前移动,忽然发现路旁有一处卖水果的摊贩,我拉着翠缕跑了过去。我一向爱吃水果,而且古代的水果没有经过污染,一定香甜无比。
我抓起一个黄橙橙的木瓜,使劲嗅着,一股子甘甜的气味。古代的木瓜比现代的小一些,我买了一个,握在手里把玩着。
哄闹的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临华阁的六博比赛开始了!”人潮立刻涌动起来,我们被挤着走向了前方,远远看到一处三层高阁上灯火辉煌,人影晃动。
临华阁的一楼大厅完全敞开,围观的群众都站在台阶下,只见厅中央放着一张红木大桌,旁边两幅软垫,桌面上摆放着一块四方的棋案,案上纵横交错着一些线路。我只知道六博是古代一种棋类游戏,却不知道怎么玩。
厅中侧面的垂帘里走出两名青冠男子,都穿着白色襦衫,挥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便分别跪坐在木桌两旁。
“开局。”立在一旁的小厮高声喊道。
两名男子从旁边的木盒里取出六颗棋子,一颗形状特殊的大棋子摆在分界线的中央,其余五颗小的列在后方,我暗暗猜测这枚大子肯定是类似将帅的大王。
左方男子先投掷博箸,相当于现在的骰子。
只见他拿起最后一排的小子,前进三格,一旁的小厮高声道,“散进三!”
右方男子接着投掷,然后举起大子,前进五格,“枭进五!”
双方互不相让地下了起来,我慢慢看懂了六博的规则,其实很简单,大子为枭,小子为散,枭可以吃散,散可以掩护枭,如果一方的枭被吃掉就代表输了比赛。
“左边的散子再进两格就赢了!”我看着激烈的棋局,不自觉的说了出来。
翠缕一副没有看懂的样子,迷茫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棋盘。
果然身旁人群一阵呼喊,只听小厮高声道,“王公子胜!”左方男子起身一鞠,两人客套几句便走下场去。古人下棋讲究礼仪,不论胜败都不能丢了风度。
“李姬对六博之术,也很是精通啊。”我正在向翠缕讲述规则,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回头看去,只见一袭青衫的男子,立在人群中,夜风撩起他的散发,别有一种闲适散淡的韵味。
“梁公子也在这里。”我微微颔首,扭过头继续和翠缕说话。
“可否请李姬对博一局?”梁公子缓缓走到我身旁,广袖一挥,秀眉轻扬,直直地看着我。
其实我也很想玩,来古代以后,几乎没有任何玩乐的东西,我对刚学会的六博颇有兴趣,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我愿与这位姑娘对博一局,不知可否?”梁公子走上台阶,对着小厮说道,目光却扫向台下的我,一时间大家纷纷看着我。我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讪讪地低下头去。
“可,这边请。”那小厮引着梁公子就坐。
“姑娘请!”梁公子微笑着向我示意,举手投足间,说不尽的风流倜傥。
将手中的木瓜递给翠缕,我在众人的注视中走上台去,对着他拱手揖礼,“公子请。”
“这是哪家女子,好生标致!”
“女子也会掷六博?”
“这位公子怎能同小女子对博…”
端坐在台上,下面不断有小声议论传入我的耳朵。我不禁掩袖笑了起来,梁公子看了我一眼,示意我摆棋子。
我先投掷博箸,这一局正式开始。我的散子先进四,他散子从侧面进三。我大枭进二,他散子进五,堵在我的前面。我一边思索怎么吃掉他的小兵,他却不急不缓地将我的大王围了起来。我举起手,在半空中没有落下,眉头微蹙,他抬起眼帘别有深意地看着我。我连着吃了他两个散子,他接着吃了我三个散子,难解难分。
“李姬棋艺高明。”他手执棋子,在手中转了一圈,轻声说道。
“你这是在夸你自己更高明么?”我也不抬眼,稳稳地走出一步。
“呵…”他摇了摇头,不在答话,将注意力集中在棋盘上。
最后棋盘上终于只剩下两只光秃秃的枭,我下的没了耐性,投来投去也走不完。
“你吃了我吧,这样就可以结束了。”我伏低身子,悄声对他说。
“李姬这是要认输么?”他反问道。
“那就平手好了,我不想下了。”我还想再去逛一会呢,这可要下到什么时候。
正在犹豫中只听人群又爆发出一阵喧哗,“长安公子!”我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远处街上驶来一匹骏马,马上依稀坐着一名淡衫男子。
估计又是哪位名人,古人也爱追星,有才有貌的人自然就成为追捧的对象。长安公子?我怎么不记得历史上有这号人物。
我好奇地望着远处,忘记了下棋,梁公子突然起身,对着我一揖,淡然道,“姑娘好棋艺,在下自叹弗如。”
我愣愣地望向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已经翩然离去了。我只好走下台去,却见翠缕的目光一直追寻着远处那匹骏马。
“看什么呐~”我拿过木瓜,看着翠缕痴迷的神态。
只见又一匹骏马驰了过来,马上依稀一位女子。两马并行,马上之人相谈甚欢。
翠缕握着刚才买的香包,轻声叹了一口气,我却越来越好奇,这长安公子还真有魅力呢。我拉着翠缕往前面走去,看看这位公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瑶歌,别去了。霍公子…”翠缕忸怩着。
我疑惑地盯着他,这和霍去病又有什么关系呢?马上的人似乎发现了我们两个,缓缓朝这边驶来。我仰着头,直视着马上的人儿,他正侧着身子和旁边的女子攀谈着,转过头来,那双清澈的眸子映入我的眼帘。
微凉的夜风吹起,几片柳叶抚过我的脸颊,月色正浓。我双手握着木瓜,定定地站在原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听到他说,“李姬,你也在。”
不知为什么,那一瞬间,我张了张口,却没有回答。马上的女子跟着走上前来,似有似无地瞥着我,侧头对着霍去病,柔声说道,“我们去那边看看。”
“好。”霍去病对她微微一笑,可我却觉得,这春风般的笑容如此刺眼。他双手一提,策住缰绳,马头调转过去,两人又并肩行了出去。他策马回头,望着我的方向,似乎仍在唤我一声,李姬。
骏马扬尘而去。突然觉得胳膊有些酸痛,原来我握着木瓜站了这么久,其实也只是几分钟而已。我将木瓜拢进袖子里,拉着翠缕,“我们走。”
翠缕木然地跟着我,刚才的好兴致完全被打断,意兴阑珊。我们两个沿着原路,向公主府的方向走去。
“瑶歌…”翠缕突然开口。
“嗯?”我随口接话,一手在胸前绕着发丝。
“我一直妄想着,能嫁给一个我真心喜爱的男子,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她突然站住脚步,垂着眼帘,轻轻掏出袖子里的荷包,奋力扔了出去,小小的荷包在夜空中划出一条弧度。
“你没有错,”我跑了出去,捡起荷包,放入她的手心,“在爱情的世界里,人人平等。”
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我的话,但我似乎也是在对自己说。看到霍去病和其他女子一起那么开心,我竟然会觉得难以忍受。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对一个古人,而且是一个将要死去的古人,有了不该有的牵念。而后我立刻否定了这种想法,这不能说明什么,我只是对那个少年有好感,仅仅是好感。
章台路上鞍马稀,繁华散去,夜风卷过萧瑟的大街。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亦应攀折它人手。”
我轻声念起这首诗,虽然这首诗的本意,和我现在的处境毫无关联。我却有一种同样落寞的情绪,今夕何夕,君已陌路。来年的柳枝,还能等到今日的旧人么?我又能去哪里,回家还是继续。
“李姬。”我们刚要踏入公主府的大门,霍去病突然出现在身后。他仍旧穿着那件米黄色的襦衫,衣袂飘飘,策马立定,带着些许期待的神情看着我,可是我现在却没了兴致。
“嗯…”我无心应付他,只是礼貌性的应声。
“方才张小姐相约,我不便推辞。”他竟然有些急切地说着,清澈的眸子茫然地看着我,嘴角勾起,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突然释然起来,何必和一个少年较真呢?我慢慢走过去,举起手中的木瓜,微笑着看着他,“今天过节,送给你吧。”
他在马上微微一愣,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诧异地看着我,“李姬,你…”
“你是嫌弃我的礼品太便宜了么?”我扬起头,看着马上的少年。
“不,我很喜欢。”他突然笑了起来,眼眸弯弯,一手接过木瓜,翻身下马。摸索着解下一块玉佩,颇为郑重地递给我,“这个送你。”
“我不能要,太贵重了,我只是给你一个水果而已。”我推开他的手,拉着翠缕转头跑了进去,回头对他摆摆手,“再见。”
说罢我俩转身进府,眼角瞥见他仍站在原地。
翠缕回头张望着,双手拉住我,定定地开口,“瑶歌,你为何不收他的玉佩?”
“不能平白无故地收别人东西啊。”我随口回答,一个木瓜换一个玉佩,这太不公平了。
“那你又为何送他木瓜?”她接着问,神情闪烁。
“因为我身上只有木瓜啊,所以只能送他这个了。”我讪讪地说道,送礼送一个水果,确实有些丢脸,不过我看他倒是挺乐意的。
“真的么?”翠缕疑惑着盯着我的脸,慢慢松开双手。
“我怎么会骗你呢!”我揽着她,翠缕这丫头就是想太多了,俗话说礼轻情意重,他堂堂长安公子,又怎么会在乎礼品轻重呢?
今天过的忙忙碌碌,我倒在榻上,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迷糊的梦境中,那两颗调皮的虎牙一直在我眼前晃荡着。
9
9、陌上花开桃夭灼——木瓜 。。。
这一天,我又是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梆子敲响时,已经过了巳时,也就是上午九点多了。最近我学会了辨认古代的时间,并和现代的时间结合起来。
简单梳洗了一下,我起身去梅苑练琴。自从上巳节后,我很多天没有去马场了,也没有再见过霍去病。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我自己也说不出因由。
不过听赵尝说,近些日子,羽林军在长安校场加紧训练,马场上肥硕的马匹被卫青尽数挑走,一些骑奴也被选入编制,看来朝廷要有大动作了。刘彻是个将帅之王,很擅长用将点兵,虽然我并不欣赏他,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担得起伟大二字。
我调动脑子里的历史知识,盘算起来,霍去病十八岁那年,也就是今年,他第一次参加了对匈奴的战役,取得胜利后,汉武帝乘胜追击,同年又打了一场。
霍去病一战成名,封侯拜爵,势头锐不可挡,不久就会和卫青齐名,官拜大司马。因为以前很感兴趣,这段史料我曾经仔细研究过,历史上这场战役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它叫,漠南之战。
想到这里,我不禁心潮澎湃,激动地有些不能自已,仿佛铁马金戈的广袤战场就在眼前。要打仗了么?我没有经历过战争,虽然常在电视上看到,但是身临其境又是另一番感觉了。
我站在梅苑前,仰头望着蓝天,天空依旧晴朗明媚,梅苑中依旧丝竹声声,我依旧睡饱喝足悠闲不已。可对很多人来说,这将意味着灾难和死亡,战争中受苦的永远是百姓。心情忽而变得沉重起来,也许这些事情离我太远,用不着我操心,自有帝王英雄运筹帷幄,而且,至少我知道,结局是胜利。
今天梅苑中歌女不多,也许是我来的有些迟了,很多人都已练习完毕。翠缕也没了人影,梁公子正在和那几位琵琶女子合着曲子。见我来了,并未停下,直冲我点了点头。
我坐在琴旁,没有看他。我总觉得这个人不一般,永远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猜不透摸不着,所以我尽量不去招惹他。
双手攀着琴弦,脑子里还想着即将到来的战争,忽然有了灵感,心中的旋律指引着手指的拨弄,琴声悠然响起,曲子哀伤低沉。
离开家园的年轻士兵,战火纷飞流离失所的难民,失去亲人的老弱妇孺,我随着琴声幽幽唱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这首无衣我只记得前面两句,反复唱着,忽然间,梁公子接着我的歌声,将最后一句唱了出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他凝视着我,那眼神和平时有所不同,褐色的瞳仁更加深邃,脸上的笑意隐隐有几分萧索。等到歌女散去之后,梁公子坐到我旁边,他似乎已经发现,我总是喜欢一个人留下来。
“李姬很关心国事。”他淡淡说着,眼神飘向窗外,他说话时不喜欢看着我。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不关心么?”他每次叫我李姬的时候,总是扬着声调,好像看透了我一般。而霍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