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门帘又一挑,德妃走了进来:“你们兄弟几个难得来的齐全,怎么来了就窝在这里头说悄悄话,这么有声有色的,笑成这个样子,让人睡不安生。”
我一惊,坏了,若是让德妃听见我讲的笑话,可怎么得了!正在暗自着急,却听得胤祥在一旁接话:“不……不是,我……讲了个……笑……笑话,我们……”
我松了一口气,暗暗感激地望了一眼,他却仍是捂着肚子笑,没看我。
德妃又说道:“我就知道是你这老十三搞的鬼,说来听听,有什么新鲜的,说来我也跟着乐乐!”
半晌,三个人镇静下来,胤祥哄着德妃:“您今儿是听不了了,我可是不能再讲一遍,不然就甭用……吃了。我们都饿了半天了,就等着您老人家醒过来了!”
“敢情你们上我这来蹭饭吃啊,是不是太饿了,故意笑起来把我吵醒好把你们都给喂饱?”德妃抿着嘴笑,看得出心情大好。昨儿万岁爷来过,今儿这几个儿子来了个全合,可谓“双喜临门”了。
说笑归说笑,大家起身向外走,我和绣茵在后头伺候着。走到门口胤祥忽地站住,正和我并排,也没看我,只是低声说:“猴儿,你胆子也忒大了,仅此一次,以后这笑话不得对任何人讲!听见了吗!”语气中竟然透着少有的认真,听起来还真有当阿哥的威严。
我不由“嗯”了一声,却发现一旁的绣茵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中似有着责备之意。我不由又是一愣。
第1卷 第26章:夜遇(一)
第26章:夜遇(一)
晚上德妃早早歇下了。这夜并不当值,我便先回去歇着了。
白天太忙碌,加上伺候主子得加着一万分的小心,这会子静下来,忽然想起饭桶的事,所有的忧虑和伤心就一下子涌了上来,翻来覆去,怎么也不能入睡。索性穿好衣服,悄悄出去,打算找个僻静的地方练习一下瑜伽,定定神,安安心。
进宫也快小半年了,刚开始进洗衣局的时候根本没有时间想其他的,后来到了德妃这里才又开始恢复练芭蕾、瑜伽。不过总不能明目张胆地练习啊,所以特别留心,终于让我找到这僻静的所在。
没有瑜伽毯,好在路上铺了地毯,野将就了。我怕时间长了被人发现,只草草地做了一套,然后冥想了一会,便起身了。
一抬头望见天上的一轮明月,已经快圆了,心中不由一酸,用力吸了吸气,忍住快要流出来的泪水。忽然想起《大长今》里面闵上宫教连生对着月亮呼吸来吸取天地精华的场面,仿佛已经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却不知怎地突然闪现在我的脑子里。我一时兴起,便学着闵上宫的样子做了起来。几次深呼吸以后,忽然闵上宫那夸张的表情出现在脑海里,自己也觉得搞怪,一下子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因为正好是在吸气,倒把自己呛到了。
正在我咳嗽的时候,突然听到一旁闷闷的笑声。我吓了一跳,赶紧望过去,十几步之外的阴影处似乎立着一个人。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么晚了,会是谁?我怯怯地问了一句:“谁?”
那人不答,只慢慢向前走过来。出了黑影,借着月光,我的心又放下了,可脸上却着了火一样——不是别人,正是胤祥。他来了多长时间了?我怎么没发现?……他……他看到多少?
胤祥走过来,身子似乎有些微微发抖,我知道,是他忍着笑,憋在胸口的缘故,脸上更热热辣辣的,幸而是晚上,应该看不出来。
“猴儿,你也真厉害,想想爷也是身经百战,见过大事面的,怎么你每次总能有法子把爷吓得不轻?”
“奴婢给十三爷请安。奴婢不知十三爷在此,冲撞了十三爷,罪该万死!”我赶紧“低头认罪”。
“算了,跟我还装得像个人儿似的,没意思。这样就不像你了,丫头。”他轻笑,“对了,你刚刚做什么?看起来倒像是坐禅,后来又对着月亮吐纳,难不成你是……”他说这,低下头,一张脸压下来,眯着眼睛盯着我,我的心怦怦地狂跳起来,突然发现,他真的很高,而且……该死……真的很……好看。
我头脑一片空白,非常没有志气地结巴起来:“什……什么?”
他盯了我半天,忽然咧开嘴笑了:“难不成,你不是小猴,是只……小狐狸精?”天哪,我就觉得眼前一亮——他笑得该死的阳光!我的心又一阵狂跳,估计脸上可以煮鸡蛋了。
他见我半天没有反应,用食指和中指的关节,重重地在我的头上敲了一下:“咦,难道爷看错了?不像是狐狸呀,倒像是……小猪精!呆头呆脑地!”
听他如此打趣,我才回过神,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咱们这些作奴才的天生歹命,生下来就是给爷们消遣的,什么狐狸精、猪精的,您说什么精就什么精!十三爷怎么没回府呢?”
他嘿嘿一笑:“恢复正常了?白天四哥、十四弟他们都在,我也没机会跟你细说。别担心,除了你们家那只‘饭桶’,其他人都挺好的。你额娘自然惦记你,身子有些清减,但不至于有什么大碍,他们让你千万别担心,安心在宫里办差,只要你平安,他们也就放心了。”
我感激地对他笑了笑,心中却是十分酸楚。胤祥又问道:“丫头,你方才到底玩什么花样呢?”
我拗不过他,只好胡编:“奴婢从小身子弱,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病根儿,后来遇到了个云游的道长,传了这么一套操,竟然慢慢好起来了。所以没事就常练练。本来以为这里僻静,不会有人,谁承想……”
“身子弱?爷怎么没看出来?上次红螺寺见你,壮得不得了,后来当街打架,也没见什么身子弱的迹象?看起来倒是生龙活虎的,尤其是那一脚……”
我一听他又打趣我,脸上更挂不住,索性道:“德妃娘娘那里还需奴婢伺候,要是十三爷没什么吩咐,奴婢就告退了。”说罢转身要走。胤祥见我又“恼了”,下意识地伸手来拦,却忽然猛地抽了一口气。
第1卷 第27章:夜遇(二)
第27章:夜遇(二)
我听见他抽气,只当他又耍什么花招,却见他脸上确有忍痛之色,不由脱口而出:“怎么了?”
“没什么。”大约他觉得没面子,立即否认,却伸手揉了揉肩膀。
“到底怎么了?晌午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这个样子了?”
“丫头,你这可算心疼爷?”他有点邪邪地对我笑道。我张着嘴,看着他——这人怎么这样?好心当作驴肝肺!在这宫里只有他算是有些“交情”的,拿他当个朋友才关心一下,怎么就……哼!算了!我又侧身要走。胤祥又急忙伸手来拉,拉扯间,似乎用力太大,他又“哎哟”一声。这次我没理他,径直挣脱了,往回走去。
“丫头,真生气了,得得得,是爷玩笑开大了,难道还要爷跟你赔不是?爷弄成这样,还不是托了你二哥的福!”他在身后些许提高了声音。
听到二哥,我不由站住了,忙回过头问:“二哥?二哥怎么了?”
“也没什么。今儿侍卫操练,同你二哥他们摔了几跤。你那个二哥还真有一把子蛮力,拉扯了许久才赢了他。这膀子好像是有些瘀伤,不碍事。苏泰礼那个木头疙瘩,干什么都那么较真!”
“二哥本来就是个实心眼儿,干什么事都认真。不过……”我睨了他一眼,“听十三爷的话茬儿是怪二哥没眼利见儿,不会溜须?”
“你……哎,牙尖嘴厉!算了,不同你计较!”说着又伸手揉着肩膀。
我忽然想起了二哥和阿玛。从前阿玛和二哥在外头累了,受了伤回家都是我帮他们按摩的,现在我不在了,今天没有人替二哥按摩了。他可也伤了?伤得严重吗?想到这儿,我的心一软:“疼吗?奴婢帮您按按吧。”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这话着实暧昧,定又要被他拿住开心。没想到,这次他却认真地问我:“真的?”
权当替二哥按摩了吧。我点点头。他看了我一会,问道:“怎么个按法?”
我四外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一条石凳,再一找,不知是谁将一块草垫子铺在了地上,看样子是花匠怕冻坏了小苗弄的,新放的,所以并不脏,便和胤祥将草垫子抬到石凳上,刚刚好。随后我让胤祥趴了上去,很有点现代美容床的感觉。
我挽起袖子,开始按摩。这个“工作”已经做了好几年了,还专门向教太极拳的先生请教了穴位,阿玛、二哥满意得很,我想胤祥虽是个阿哥,却未必受过这样的“服务”。果然,他极其满意:“丫头,别说,还有两下子,让你这么一弄,还真挺舒服的。”我不理他,仍是专心按摩——这个也算是职业道德吧。不一会,不再说话,只是偶尔发出满足的轻叹。看着他虽然略显瘦削却很健壮的后背,我又想起了阿玛和二哥……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过了有一阵子,胤祥似乎已经昏昏欲睡了。忽然,我感觉身后似乎有人在盯着我!我一惊,背后的汗毛竖了起来,壮着胆子慢慢回头——真的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我马上转过身——我和胤祥是在树荫下,不远处的月光中站着三个人,正向这边看。由于月色明亮,我一眼就看出,那几个人也是阿哥,虽然不认得,但身上的打扮总是不会错的。
我突然停了下来,胤祥感觉到了,还以为我累了,暂时歇歇,便懒声道:“丫头,做什么呢!爷正舒坦呢,怎么停了?”
我正不知如何是好,那边一个人阴阳怪气地开了口:“还道是谁,原来是老十三啊,你倒会享受,怎么个舒坦法,让咱们也试试!”说着便走过来。我一惊,赶紧低下头,低下身子道:“奴婢给各位阿哥请安!”
胤祥则是一翻身跳起来,挡在了我身前:“原来是八哥、九哥、十哥啊,这么晚了怎么也留在这宫里头。倒是好雅兴啊。”语气依旧明朗,却有些不一样的地方。我心中一紧:这就是和四阿哥争夺皇位的那几位阿哥?
方才说话的那个人却仍是不依不饶,探头探脑地要看个究竟。所幸我被胤祥的身子挡住,没被他瞧见。
“烦劳十哥惦记,今儿下午操练,闪着了,方才见风有些厉害,一时找不见人,偏巧遇到这小宫女,就着她给按按罢了。十哥怎么身子也不舒服?”原来说话的人是十阿哥。
“我……”十阿哥正要开口,忽然一个很温和却有些清冷的声音插进来:“十弟,别和十三弟闹了,咱们还有正经事要办呢。”十阿哥一听,便收了声。
“还是八哥最贤德了,本来难得相聚,咱们兄弟应该好好聊聊,但几位哥哥还有要事在身,胤祥不敢耽误。改日找个地方,咱们兄弟好好喝几杯!”说罢,朗声大笑。
那三个人也没再说什么,从我们身边走过去。我仍是紧垂着头,生怕被他们看见——这样的是非官司我可不想惹。
第1卷 第28章:夜遇(三)
第28章:夜遇(三)
他们待他们走过去,我刚偷偷松了口气,忽然方才那个清冷温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十三弟,莫怪八哥多管闲事。皇阿玛虽然宠你,但这,毕竟是皇宫大内,宫禁森严,咱们作儿子的,仍要有些分寸才是。方才的事若是让好事之徒瞧见了,恐怕可就不是十三弟几句话能打发得了的。谨言慎行,十三弟需牢记在心啊!”
“八哥所言极是,胤祥受教了。方才之事确实不妥,还望八哥周全。胤祥感激不尽。”我知道雍正同这位八阿哥胤禩的关系水火不容,但并不知道胤祥同胤禩之间的关系。听他们俩方才的谈话,字面上似乎有些绵里藏针的味道,可我却并不觉得他们俩是对头,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这样感觉的。
过了一会,四周又安静下来,想是他们已经走远,胤祥才转过身来:“怎么样?可曾吓着了?”
我摇了摇头,强打精神笑道:“奴婢又不是面捏的,怎么这样就吓着了?没事的。”嘴上这样说,身体却有些虚脱,腿有些软,便慢慢坐到长凳上。胤祥也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丫头,怎么还有这样的手艺?你们家境应该还算殷实,怎么你懂这许多的玩意?哄得我们一愣一愣的。”话有些不中听,但我知道他并非恶意,毕竟在他们这些王公贵胄眼中,我的这些伎量确实是“玩意”。
“这个跟家境没什么关系吧。”我低着头没看他,却盯着自己的脚尖在地上写字。“其实这是因为二哥。他自小淘气,常常因为我被阿玛、额娘打,在书房里罚跪,一跪就是一天。后来长大些又喜欢跟阿玛舞枪弄棒的,难免出去招惹祸事,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的,又不敢告诉阿玛和额娘,只好偷偷忍着。我和二哥最亲,每次见他趴在床上龇牙咧嘴的,就不忍心,开始帮他按按,后来竟变成了家常便饭,每次他被阿玛罚,或者在外头又跟人打了架回来,都是我替他疗伤的。开始年纪小,力气也小,后来力气越来越大,加上学了点太极拳,推拿的功夫长了一大截,也就开始帮阿玛按。阿玛也是成年在外头跑的,腰酸背疼,也落了一身病,三年前护卫万岁爷的时候从马上跌下来又加了个腰疼的毛病……还有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身子虚,又不小心吹了风,落下了头疼的毛病,我跟着老中医学了针灸的穴位,也帮她按……”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连我自己都听不见了,如今我在宫里,谁来帮他们按呢?
胤祥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我也沉默了。半晌,我整理了一下呼吸才又说道:“许多人不知道,能侍候自己的爹娘也是一种福气呢!”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好久,当我以为时间就这样凝滞了,他突然幽幽地开了口,语气全然不似平日那样戏谑,竟是罕有的低沉:“你说得对,能侍候自己的爹娘是何等的幸福!你二哥、阿玛、额娘应该很幸福,你也很幸福是不是?”我有些惊讶地抬头望着他,他只是望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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