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我有点心虚:“嗯,德妃娘娘有些担心,命我瞧瞧十三爷回来没。”
“这么晚了,娘娘还没歇着?”二哥有些差异,却也没有深究,我倒是松了一口气,赶忙上前帮忙搀着已经烂醉的胤祥进屋。
进了屋,点上灯,我们将胤祥扶到床上。我闻着他一身酒气,心下有些气恼,但还是上前帮他脱下鞋袜衣衫,打湿了手巾帮他擦脸。正擦着,他忽然一下子抱住我,将我拉倒在床上,嘴里喃喃不知说些什么。我一下子面红耳赤,却又挣不脱,又羞又恼,也顾不得许多,对着胤祥的小腿就是一脚,却忘了自己脚上有伤,结果疼得直流眼泪。
这招还真管用,这个醉鬼吃痛地哼了一声,松开了手,嘴里却还喃喃:“小猴!总也不老实!
我啐了一口,转身拉了二哥出去,却没想到方才踢他的那脚又触动了脚伤,此时方觉疼痛,竟然无法行走了。二哥便背起我,朝我和绣茵的房间走去。一路上我越想越气,闷声不出声,二哥也哑了似的,不说话。半路上,二哥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其实……十三爷,他,他……没有嗯,没有找姑娘。”然后又不出声了。
“跟我也没关系!他爱找不找,犯不着跟我讲!”
第二天清早,虽然昨天晚上发誓再也不理那个醉鬼了,却还是忍不住去做了醒酒汤,忍着脚痛给他送去。他刚醒,正按着太阳穴,想是宿醉的恶果。“活该!”心里骂了一句,将醒酒汤“放”在桌子上便转身出去了。正一瘸一拐地走着,他从后头追了上来,一把拉住我的衣袖:“大清早的,怎么了?脚好些了么?不好好养着,乱跑什么!”他连珠炮似的说了这么多,我瞅着他抓着我的手,不冷不热地说:“请十三爷尊重些,我可不是什么楼里的姑娘,受不得爷这个。”说罢一用力,冷不防将袖子从他手里抽出来,又接着向前走去。这次他没追上来。
后来听说胤祥因为纵容太子爷醉宿花街,不加劝阻,被他老爹训斥了好久,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幸灾乐祸。
第1卷 第43章:烟花(四)
第43章:烟花(四)
由于我的脚伤,是不可能跟着胤祥和二哥清闲了,只好留下来侍候德妃。胤祥也不知怎么了,见了总我爱理不理的,想是那天被我奚落,心中恼了。其实我也有反省,无论如何,人家是主子,就算待我再好,我也不能“恃宠而骄”啊!
德妃的身子一直都没有好转的迹象,总是懒洋洋的,不舒服,面色也差了很多。我忽然愧疚起来——光顾着自己偷懒游山玩水,倒把正主子的事情抛到脑后了。
十二日圣驾离杭,浩浩荡荡向苏州进发。十五日至二十一日,御驾驻跸苏州,我仍旧为脚伤所困,行动不便,因此也没有机会出去游览,心里未免遗憾。二十二日启程,直奔扬州。扬州府境内宝塔湾与江天寺之间有一座行宫,是两淮盐商在上次南巡前捐资修建的,上次御驾便驻跸于此,想是这次也不例外。
龙船在水上缓缓行使,浩浩荡荡,气派非凡。或许是在陆地上修养的时间足够了,抑或是在船上待的时间久了,也就适应了,不管怎样,德妃是大好了,近日也能随意走动,欣赏这大好的风光,不似前些日子只懒在床上。
这天风和日暖,微风习习,两岸青山相望,一江碧水东流。春光明媚加上德妃身子转好,龙颜大悦,下令在甲板上摆酒,携德妃及诸位阿哥共赏春色。
众人一路谈笑,十分惬意,太子坐在康熙的下手,胤祥坐在德妃的下手,我和绣茵站在德妃两侧侍候。胤祥却仍旧怄气,席间都没看我一眼,偶尔目光扫过来,也只是没事似的淡淡地滑过。我心里别扭:这个男人也忒小气!索性也执拗起来,不向他那边望一眼。不过心里却是嘀咕得厉害,不知道将那个小心眼的小气鬼诅咒了几百遍了。
我正心里恨恨,忽听康熙老皇帝开了金口:“难得德妃能出来赏春,也难得今儿这春色饶是动人,可惜有酒有菜却无绕梁之音,美中不足啊!”
瞧瞧,皇帝老人家要求就是高,有人陪酒、陪吃、陪说笑还不知足,还得找个陪唱的。可这会子也不在紫禁城里,乐班子也没随驾,又是在水上,上哪儿找个唱曲伴奏的啊。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德妃忽然回过头来瞧着我:“华丫头,在宫里头听见你弹琴,却也是能入耳的,今儿难得万岁爷和诸位阿哥开心,你就献上一曲,助助兴吧。”众人又看向我这里。
我一惊,德妃什么时候听过我弹琴?入宫大半年了,我也只有……啊,上次给胤祥洗头的时候一时技痒奏了一曲,被四阿哥撞见了,想是他向德妃打了“小报告”。我可不想出这个风头,连忙开口:“奴婢技微曲陋,恐难入万岁爷和诸位阿哥的耳,况且船上也没有琴……”
德妃点了点头,我松了口气,忽然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宫里头偶尔听你哼小曲,也算有趣,反正也没别的法子,你就唱上一段,让万岁爷高兴高兴。”
我又是一愣,那是我刚开始在外间屋做杂役的时候干活累了,随便哼的,德妃想是听不到的,怎么……可容不得我多想,康熙也开了口:“华丫头向来能逗朕开心,今儿你主子也开口了,你就唱上一段儿,放心,如果唱得不好,有朕在,没人敢笑话你!”
这已经算是“口谕”了,我哪有胆子不从,只得硬着头皮上了。搜肠刮肚,也不知唱什么歌。太现代的,这群古人肯定不懂,再说也太“震撼”,悲伤的也万万不成,怎么办?忽然脑子里闪过一段音乐,那是原来学校汇演的时候民乐班和民歌班的同学排练传统民歌,其中的一首《采红菱》,正好是江苏的小调,节奏也欢快。心下拿定了主意,清了清嗓子,运了运气:
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菱呀采红菱,得呀得郎有情,得呀得妹有心,就好像两角菱也是同日生呀,
我俩一条心
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菱呀采红菱,得呀得妹有心,得呀得郎有情,就好象两角菱从来不分离呀,
我俩心相印
划着船儿到湖心呀,你看呀么看分明,湖水清呀照双影,就好像两角菱
划着船儿到湖心呀,你看呀么看分明,一个你呀一个我,就好像两角菱
……
我特意用了半吊子的江苏话,虽然有些许蹩脚,但吴哝软语饶也别有风味。一曲终了,众人仍浸渍其中,太子爷还用扇子在桌子上敲着拍子。
“华丫头,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呢!好,唱得好,有赏!”康熙皇帝慈祥地看着我,每每他这样看我,我便想起祖父来,心中又酸又热。
“你不是旗人么?怎么晓得这南方话?”冷不防一旁的太子开口问到。
“回禀太子,奴婢是镶蓝旗,不过奴婢的外祖母是江南人,所以奴婢自小随母亲学些江苏话,但并不地道。”我赶紧恭恭敬敬地回答。
太子似乎还要开口,德妃却先开了口:“好了,华丫头才唱完,你们就这样审讯似的,下次我可就舍不得让她干这些个‘苦差事’了。华丫头,绣茵,扶我到船边坐坐,出来这么些日子,都没仔细瞧过这水,这鱼,回去让别的嫔妃们听了,还当是我编笑话诳她们呢!”
我急忙和绣茵扶德妃走到船舷,靠着围栏坐下。
第1卷 第44章:问情(一)
第44章:问情(一)
我们陪着德妃在这边赏景,那厢康熙和他那几个儿子则开始商讨军国大事。
我一边陪德妃说话,却又不自觉地偷听那边在说什么。太子说得最多,虽然很多都是应和之辞,但也绝非平庸,对一些事情颇有见地,并不像是个成天混吃闹事的纨绔子弟。其次便是胤祥。有点让我意外,他全然不似平日里那副嘻嘻哈哈的模样,话虽不多,却常常能切中要害,太子说过的部分他不多言,太子的不足他很巧妙地补充,却又不争太子的风头,进退有度,极有分寸,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我正在“一心二用”,忽然,原本的晴空万里一下子乌云密布起来,刹那间狂风大作,水面汹涌,将船身推得左摇右摆。这风云突变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好多太监跌倒在地,康熙也险些跌倒,幸好被胤祥护住。我们这边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德妃正扶着栏杆观赏水里的游鱼,这猛然的晃动,一下子将她推向船外,我和绣茵赶紧上前去拉,绣茵离得近,一把扯住了德妃的胳膊向后一拽,将德妃拉了回来,我连忙将她扶好。此时却又是猛然一晃,加上方才绣茵拉扯德妃的反作用力,猛地将她抛向船外,绣茵重重撞在栏杆上,然后一下子折到了江里。
这些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绣茵掉下去,被汹涌的波涛吞噬。这时,几个太监踉跄地过来,架着德妃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却想都没想,一纵身,跃入水中
生在水乡,我也可以算是谙熟水性,可是此时才发现,游泳池里练出来的不能叫“游泳”,面对这样波涛汹涌的激流,我也只能勉强维持自身的稳定而已。绣茵就在我的不远处,大概方才撞在栏杆上,已经昏迷了,随着水波毫无知觉地上下起伏。我奋力游过去,抓住她的胳膊,向回拉,才游了几下,忽然那只受伤的脚开始抽起筋来。眼看我们被波涛越卷越远,恐惧才开始爬上的我的心头。
正在我孤立无援的时候,突然听到上头众人高喊:“十三爷!”两个身影跃入水中,几下游到我身边——正是胤祥和二哥。
看到这两张熟悉的面孔,我就像迷路的孩子见到了亲人一般,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不过此时没有时间委屈,他们俩一左一右,架着我们俩向龙船方向游去。此时,船上已经放下小艇,我们很快便上了艇,然后回到船上。主子们自然已经不在了,只有十六阿哥留在甲板上盯着,其余的都被各位奴才们“遣散”回房了。
绣茵仍旧昏迷,脸色惨白,仿佛白纸一般没有生气,被立即送回房让太医救治。我还好,只是腿抽筋得厉害。胤祥当然被众人“押”着回房修养,二哥则是没人管的,所以径自抱起我,向我的房间走去。
主子们都忙活不过来,自然没有人理睬我们这些奴才,太医们忙着给德妃和康熙压惊,还要给绣茵诊治,我区区的腿伤就不足挂齿了。二哥弄来一些冰水,卷起我的裤脚,浮在上面。此时我的小腿和脚踝已经有萝卜的趋势了,冰冷的水刺痛了皮肤,我忍不住发出轻声的尖叫,可随后脚伤的疼痛却渐消了。
过了一会,几个丫头回来要帮我换掉湿衣服,又说太医马上就到,二哥才被她们赶回去换衣服了。我擦净了头上、身上的水,换上新衣服,才发觉不仅腿疼得厉害,身上更是冻得像冰块,一直抖个不停,喝了送来的姜汤,身子才逐渐暖和起来。
不久太医来了,号了脉,说是除了腿伤,并无大碍,只要静养几日便可,又开了些活血、驱寒的方子,便走了。
本来我和绣茵一间房,可此时她病情“危重”,被移到了其他的房间专门护理。本来德妃要给我派了一个小丫头伺候,可是本来人手就不够,我哪能厚着脸皮还讨一个人来伺候自己呢,何况我也不惯人家伺候,拘谨得很,便打发她回德妃,说我已经大好,不需要专人伺候,只要偶尔来瞧瞧便成了。
我毕竟泡在水里好一会,多少着凉了,到了晚上有些发低烧,虽然不是很难受,却也有些昏头涨脑的。
我正迷迷糊糊的时候,门被人推开了,大概是那个小宫女吧。我也没睁眼,艰难地从嘴里挤出一个字:“水!”然后便听到桌子上杯子碰撞的声音,接着有人将我扶起来,将水杯递到我的唇边。嘴唇干得要命,喉咙像着了火,我大口地喝着杯子里的水,感觉舒服了许多。
缓缓睁开眼,我愣住了,竟然是胤祥,而此刻我正倚在他怀里。我连忙挣扎着起身,他却按住我:“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起来做什么!”我刚要开口,他竟然开始数落我:“人家都不敢跳,你好端端地跳下去做什么!自己有本事上来也就罢了,还带累爷跳下去救你,你就这么好出风头?”
我本来是下意识跳下去救人,也受了惊吓,加上腿伤、着凉,已经很难受了,现在却被他说成是“出风头”,还怪我带累他,心中更是委屈。挣扎着想用力推开他,却没有半点力气,恨得攥紧了拳头,捶他,却像在打蚊子,反倒疼了自个的手。心中更加难受,这些天的委屈和心酸一下子都涌了上来,眼泪止不住簌簌地掉下来,也顾不得什么规矩:“我好出风头!我死了活该!我也没让你跳下来救我!我哪敢带累你十三爷!你十三爷的命岂能是我这样的贱命抵得上的!你就不该跳下来,让我淹死了,就没人带累你了,你就轻省了!我……”
忽然什么东西一下子堵在我的嘴上。刹地,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意识到,竟、竟然是、是他的……嘴!他竟、竟、竟在“吻”我!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他的唇湿湿的,热热的,有些硬,胡茬在我的皮肤上磨蹭着,又疼又痒,可这些我都没注意到,我只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水面上,漂浮在空中,周围是洁白的云彩和一朵朵盛开的莲花……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唇移开了,我竟然有些恋恋不舍。睁开眼,他正望着我,我又羞又恼,不由得举起手一巴掌抡了过去,他却不躲,仍旧直直地望着我。眼瞅要扇在他脸上,我却突然停住了——他的目光中有什么刺痛了我的心——是心痛!在他澄澈的眼中,在这似曾相识的眼中,我读出了心痛和恐惧。我举着手,望着他,他亦望着我,我们便这样望着,良久无言。
我正不知如何是好,他先开了口,语气有些懊恼和慌乱:“你这个小猴子,就是不老实,恨得人牙痒痒!偏偏不知怎么就钻进心里了,赶都赶不出去!天天玩花活,让人提心吊胆的,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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