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八哥来做什么?”胤祯没头没脑地说了问了一句。
“八哥?他不是应该忙着在京里头建府吗?怎么会在这儿?”胤祥吃惊不小。
“京里头有要紧的事,不知怎么就让八哥亲自递过来了,”胤祯埋头啃着兔子,漫不经心地答道,“我刚才闻着这烤肉的味寻过来,远远地似乎是八哥的身影,不过没瞅清,也可能不是吧。刚才远远地听到歌声,不是你吧。”胤祯怀疑地瞧着我。
“怎么?不好听?”我挑衅地瞧回去。
“好听是好听,只是有点……不知羞!”他刮着脸皮羞臊我。我不以为意,转头对象胤祥说:“瞧瞧,自己的福晋不在身边,看见别人恩爱就泛酸,这叫妒忌!”
胤祥却不肯帮我:“妒忌归妒忌,也确实不知羞!”我猛捶了一下他的肩:“好,我不知羞,以后别想听我唱!”说着起身要走。胤祥赶紧拉住我:“好,好,我错了,别恼了!”
“一点都不诚心!”我故意难为他,“道歉就好了,还要衙门做什么!不行,得认罚!”可罚什么呢?一时间我没了主意。
“重华,你不知道,咱们十三阿哥也会唱呢!不如让他给你唱一曲?你们就扯平了,你看如何?”那边胤祯唯恐天下不乱,煽风点火。
胤祥会唱歌?这样的机会怎能放过!我也顾不得胤祯坐在一旁,且作一回河东狮,胤祥拗不过我,只好清了清嗓子和着马头琴的旋律,缓缓开腔。他唱的是蒙语,我听不懂,却不知为何,那悠长悲伤的旋律却深深撼动了我,萦绕心头,久久不散。
后来,胤祥告诉我,这是一首长调古歌,名叫《钢嘎哈拉》。
第1卷 第54章:塞外(三)
第54章:塞外(三)
接下来的日子便像在梦中。没有宫禁,没有尊卑,没有阿哥和小宫女,只有热恋的人儿心手相携。草原处处留下我们的身影。徜徉在这一片蓝天碧野中,心中眼中只有彼此和此刻的时光。我真希望这样的时光永远不要结束。
一日,胤祥被那些蒙古的王公、郡主拉去参加什么大会,只剩我一人。百无聊赖,我便带了银月出去散步。
银月是半个多月前和胤祥一起发现的小狼。当时他浑身血污正伏在母狼的尸体边呜呜哀号,几个牧人围在旁边,手中正握着马刀。狼是草原上牧人的天敌,看来这只小狼必死无疑。
一个人持刀向前,那只小狼竟然踉跄着迎了过来,立在母狼的尸体前,浑身紧绷,背毛竖起,龇着牙发出低低的警告——他在用弱小的身体保护着自己的母亲。
“住手!”我心头一震,脱口而出,举步冲了上去。胤祥却在后面拉住我:“见狼杀狼,这是草原的规矩,不要管了。”
我瞧着幼狼恐惧、愤怒的表情,胸中如有千钧之石,愤愤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们凭什么主宰他们的生杀!这母狼即便真的为害了人,却只是为了生存而已,并无险恶居心,何况这是上天赋予他们的生存法则,岂会为了人而改变!况且,这小狼何其无辜,甫失生母,何忍加刀镬之灾!要我说,这世上凶险的人比比皆是,如奸商、如酷吏,视人命如草芥,害人如麻,有本事去对付他们,何苦跟一只小狼较劲!真道自己是万物灵长,受天命而理天下!人哪,早已忘记自己不过是天生万物之一,倨傲如斯,早已失却了对天地的敬畏,对生灵的敬畏,总有一天要受到天地的惩罚!”说着也不管胤祥的反应,只冲了过去。
那群牧民自然是听不懂我的话,却因着胤祥,怯怯地闪到一旁。我蹲在小狼前头,调息凝神,对他微笑地伸出手。他却仍是龇牙,愤愤地望着我,蓝色的眼中充满了血色。
“小心!”胤祥在身后担忧地喊。我却不管,仍旧缓缓伸去。幼狼猛然张口,咬住我的手腕。“重华!”胤祥惊呼,其他的牧人也大叫着上前。“别过来!”我厉声喝住他们,被咬住的手却没有动。其实这幼狼已经没有力气,加上现在入秋,草原风大,已经着了秋装,所以只咬在衣服上而已。他一边狠狠地咬,一边仍旧发出低低的吼声。我知道,他在害怕,他在悲伤,他在哭泣,他只是一个受惊的孩子,需要用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宣泄自己的悲伤而已。
我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头,他的背毛,缓缓地、柔柔地安慰他:“乖,不怕了,没事了。不怕……”
良久,他眼中的血色退了几许,似乎有些迷惘,仍旧用警惕的目光瞧着我,口里却松了劲,不似先前那般用力。我向胤祥要了水和几块肉干,用手托到他面前,又过了半晌,他终于放开我,开始小心地吃起了肉干。可他刚吃了一口,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叼起一块,回身放在母狼的嘴边,用鼻子拱过去,又呜呜地舔着母狼的嘴。
我的心被撕开了一道缝隙,眼睛酸得要命,这小家伙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死了,或许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理解“死”的含义吧。
我抹了抹眼睛,转身对胤祥说:“你问问他们能不能放过这只小狼?”胤祥有些怔忪地站着,听见我问话,如梦方醒,点点头,同牧民交涉起来。这些牧民本来也是善良的人,杀狼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和财产,见到方才的情形已经心软,此时胤祥开口,也就散了。
“可曾伤着?”他走过来,轻轻拉起我的手臂,发现没有伤痕,才松了口气,“人说我是拼命十三郎,谁料比起你来还差得远,谁见过自己送上门让狼咬的?万一伤到了可怎么好!”
我笑了,一边瞧着那幼狼:“他不是咬人,而是悲伤。”
胤祥瞧了我片刻,摇了摇头:“何苦呢!”
我轻轻地叹息:“都是生命……”
他身子一震,良久无语。
后来,我留下了肉干给这只小狼,便和胤祥离开,没想到小家伙竟然有些踉跄地跟了上来,仍然警惕,只是远远走在我们身后,我们走,他也走;我们停,他亦停,始终不肯亲近。
后来回到营地,我担心他会被人伤害,便用鲜肉将他诱惑到帐中。起初他仍是警惕着周围的环境,我也尽量不去理他。毕竟还是孩子,过了几日他便完全撤防,终于同我和胤祥亲近起来,但对别人,甚至胤祯,仍旧恨恨地低吼,我想心灵上的伤口,不会很容易便愈合的。
当初他满身血污,后来洗了个澡,我们才发现他竟然是一匹雪狼,通体银白,额头上有一块新月的黑斑,我便给他起名银月。
第1卷 第55章:塞外(四)
第55章:塞外(四)
经过十多天,如今银月倒是和我极为亲近了,常对我撒娇,像极了家养的小狗。我也分外疼他,害得胤祥有些吃味,愤愤地抱怨人不如狼。但狼毕竟是狼,我并不想将他变成狗,不愿他失去野性。胤祥不在的时候我便带他去散步,毕竟草原才是他的家。
此刻他一路孩子般地撒着欢,在草丛里奔跑、跳跃,偶尔会捉到一两只田鼠,却因为年纪尚小,还不能吃掉,只是像猫捉老鼠一般逗弄一会便将已经半晕的老鼠扔了。看着他捉田鼠的样子,不由想起“狗拿耗子”这句话,不知道狼拿耗子怎么讲。
不知不觉,来到一条小溪旁,银月去喝水,我走累了,索性躺在河滩的浅草上,晒太阳。虽然入了秋,但晌午的日头还是暖洋洋的,晒得人浑身舒坦。我逗了一会银月,实在受不住倦意,朦胧起来,意识渐渐融化在自然中。银月懂事一般,也静静趴在我的头边,用清澈的蓝眼睛望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耳畔传来银月低低的呜呜声,然后便是一阵惊呼:“住手!”我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却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几乎擦着我的鼻尖插在眼前的草地上。
我的身体条件反射般地弹起,冷汗直流。银月跃过来护在我前头,仍旧望着远处,在喉咙里低吼。忽然,心口一痛。我暗叫不好: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犯病!
心口一抽一抽地痛,牵动了四肢百骸。我用力按在胸口上,想要减轻一点疼痛感,却毫无作用。另一只手在身上摸了半天,才惊觉药放在宫服里,换衣服的时候忘了带出来。该死!怎么办?心口的痛楚越来越强,眼前的光线渐渐暗淡下去……我,要死了吗?
恍惚间,似乎有杂乱的马蹄声逼近,然后似乎是胤祥在喊我的名字,我用力睁开眼,却见二哥焦灼的脸:“光儿,药呢?药在什么地方?”
我无法呼吸,更不能发出半点声音,我用尽力气摇了摇头。二哥似乎不愿相信,在我的腰间搜索了好一阵,果然一无所获。窒息让我的胸口着了火一般地痛,意识又开始模糊。
“重华,你怎么了?快醒醒!”是胤祥颤抖的声音,我却无法睁开双眼。不行啊,我还舍不得死啊,舍不得阿玛、额娘、哥哥还有胤祥!
忽然,我的头被人猛地托起,背上的什么地方被重重击了一下,然后便是一对火热的唇压下来,用舌头顶开了紧咬的牙关,向我口中度气……是胤祥吗?
渐渐地,心口的疼痛竟然奇迹般地减弱了,呼吸也开始恢复,我缓缓睁开眼睛,却大吃一惊——眼前竟然是……二哥的脸!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他猛地一推,自己却因没有力气摔倒了。二哥狼狈地起身,过来扶起我,我却只是张着嘴,愣愣地望着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忽然,一个人冲过来,一拳挥在二哥脸上,将完全没有防备的二哥打了一个跟头。我望过去,正是涨红了脸的胤祥,正对二哥吼叫:“苏泰礼,你这个禽兽!”
“禽兽”?等等!二哥怎么会是禽兽?我也顾不得刚刚恢复的身体,踉跄着起身,一把推开胤祥,护到二哥身前:“你凭什么打我二哥!”胤祥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瞪着眼睛,指着二哥:“他……他……你……”
二哥已经起身,却不顾胤祥,只走过来,扶住我,语气中有浓浓的心疼和微微的怒气:“不要命了?额娘的吩咐都忘了吗?药得随身带着你不知道吗!多大了,还让人操心!放哪儿了?”我被他吼得委屈,撇着嘴,低声说:“在帐篷里……”
二哥瞪了我一眼,才转身向胤祥,单腿跪下:“十三爷恕罪,家妹自小身子弱,有心悸之症,时有发作,方才一时情急,冲撞了十三爷,奴才情愿受罚。不过请十三爷容奴才带家妹回去用药后再来领罪。”说罢竟没等胤祥发话,径自起身抱着我上了马。
我忽然想起银月,急急地转头对胤祥道:“银月!”却见胤祥铁青着脸。此时我才发现,周围还站着胤祯和几名男女,众人均吃惊地望着我们。
第1卷 第56章:塞外(五)
第56章:塞外(五)
不等我多说,二哥已经策马飞奔回营地。看着我吃了药,他绷紧的表情才算有了些放松。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刚才的……事情,二哥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干咳了两声:“刚才……那个……记得红螺寺拿回的那个方子吧……嗯,就是药方……其实……其实不只有药方,还有……应急的法子,就是……咳!怎么说呢!其实……我……”
瞧着他抓耳挠腮的样子,不禁好笑起来,忽然记起当初大哥和二哥看方子时都曾红过脸,想来是瞧见了这一段,只是……这老和尚有些蹊跷,竟有些像人工呼吸,他怎么……
我刚要开口要二哥不要介意,银月却冲了进来,扑在我身上,后面跟着胤祥,一把抓住二哥的衣襟:“苏泰礼,出来。”刚要开口阻止,谁料这两个男人竟都冲我吼道:“丫头(光儿),不干你的事,老实在帐子里呆着(养着)!”说罢就一起出去了。
我刚要追出去,小良子却拦住了我。我正要冲他撒火,胤祯和另一位阿哥进来。有其他的主子在,我也不敢造次,只能七上八下地担心着胤祥和二哥。
胤祯告诉我,方才我小憩的时候,银月在我身旁,一位蒙古王子误以为银月要袭击我,所以放了箭,没料到惊了我,害我犯了病。谈话间我才知道,旁边的竟然是八阿哥,上次红螺寺一见,只记得惊异的眼神,并未看清长相,这一次,却是没有心情仔细打量,依稀是位儒雅的玉人。
晚上,胤祥回来,我急急地问他二哥的情况,他说道:“你二哥已经对我讲清楚了。你有这样的病怎么不早同我讲?方才瞧见你那样,我都快吓死了,后来见你二哥……唉,你们还真不愧是兄妹……个个这么惊世骇俗!”听他的口气仍在生气,“你二哥受罚,被打了二十军棍,恐怕伤得不轻,你明天去瞧瞧他吧。”
我一听二哥被打了,急得眼泪快掉下来了,急急地向外头走去。胤祥拉住我,我挣扎着:“你凭什么打我二哥!我要去瞧他!你放开!放开!”
“不是我要罚他。今儿他当着八哥和十四弟,还有几位蒙古王子、公主的面以下犯上,就算我不想罚,也保不住他。现下他已经回营,都是男人住的地方,你深更半夜怎么去,谁能让你进去!再说你身子刚好,去了又要哭闹,岂不又让你二哥担心!明天早上我派小良子陪你去。”
他的话在理,我也冷静了下来。他见我不闹了,叹了口气,将我拉在怀里坐下:“我知道你恼我,可你知道当时见你痛苦的样子,我却束手无措,一点办法也没有,我这心都快碎了,真希望这痛楚在自己身上;后来你二哥又做出那样的举动,任谁都是受不住的……药呢?”我指了指腰间的荷包,他严肃地对我说:“从今以后一定随身带着,今儿的事不能有下一次!这个法子以后只能我用,旁人想都别想,你二哥也不行!”
我开口想说话,他却突然吻了过来,力道之大,似乎要将我揉碎,挣扎了半天也挣不开。半晌,惩罚的吻变得温柔起来,带着浓浓的怜惜和爱意,将我的意识融化。就在我意乱神迷间,他忽然停了下来,瞧着我满面潮红的样子,满意地笑了,拇指轻轻抚过我红肿的双唇,霸道地说道:“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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