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雅红着脸,只低着头,不说话,想是害臊了。也难怪,她才刚满十六岁而已。
“额娘,我不想成亲!”没想到,二哥竟然闷声开口道。在场的人俱是一愣,特别是额娘,她从来没想到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泰礼!”阿玛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喝住二哥,“你浑说什么!”
二哥忽然扑通一声跪在阿玛和额娘面前:“阿玛、额娘,恕泰礼不孝。表妹秀外慧中,泰礼一个粗人,只怕让表妹受委屈。况且大丈夫立业成家,如今泰礼功未成、名未就,不敢只顾儿女之私。
二哥今天倒是奇怪了,居然讲出这许多道理来,,可……我偷偷看了看梓雅,只见她低着头,看不清什么情绪。
“啪”,阿玛一掌拍在桌子上,将一旁的茶杯弹起老高,茶水撒了一桌。“畜生,你这说的是什么浑话!梓雅和你是从小就定亲的,父母之命,由不得你放肆!什么都别说了,好好准备成亲吧!”我从来没见过阿玛如此严厉。
“阿玛,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想成亲!我……”
“啪”,一个耳光抽在二哥脸上,将二哥打了个趔趄,登时脸上出了粗粗的红掌印:“住口!这是已经定下的事情,由不得你!”
“阿玛(姨丈)!”我们惊呼。此时梓雅表姐抬起头将阿玛唤住:“姨丈、姨娘切莫为梓雅为难二表哥。二表哥说得有理,成家并不在意这一时,梓雅还小,可以等。”
“梓雅,哎!”额娘沉沉叹了一口气:“姨娘何尝不知道此事成亲太过仓促,可……”顿了顿,接着说道:“马上要选秀了……”梓雅脸色一变,却只一瞬间便变了回来。大哥、二哥也是一愣。
“泰礼,你明白了?并不是阿玛、额娘逼你,反正你早晚得和梓雅成亲,现在成亲不是一举两得?”
二哥仍旧跪在地上不说话,半晌,他忽然抬起头,目光中闪动着坚决:“阿玛、额娘,泰礼还是不能从命!”一句话出口,阿玛立刻炸了锅,飞起一脚揣在二哥的胸口,二哥当场喷出一口血。
“阿玛!”我惊叫着跑过去,跪下,拦在二哥前面。“阿玛,别生气,听听二哥怎么说。”我一面安抚阿玛,一边转身对二哥说:“二哥,你这么说不怕梓雅姐姐伤心?她哪里配不上你?你若想悔婚,总得拿出个正儿八经得道理来,哪能由着你胡来,这可关系到表姐的名节!”
一缕血丝顺着二哥的嘴角留下来,他用袖子擦了擦,瞪着眼睛看着我,半晌,忽然转头看向大哥:“大哥心里有梓雅!”
天哪,这是言情剧吗?怎么这么乱?我们大家都盯着大哥。大哥没想到二哥会这样说,沉默了半天,忽然一下子也跪在阿玛、额娘面前:“阿玛、额娘,……泰礼所言……属实!望阿玛成全!”
天哪,还真精彩!刚才那个镇定、坚持的声音是我那个木讷的书呆大哥吗?爱情真的让人变纯粹!没想到他竟然藏着这样的心思,真是看不出来,那梓雅是什么态度?我悄悄瞄了瞄梓雅,沉静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额娘和阿玛完全被这两个儿子震惊了,看看大哥,看看二哥,又看看跪在前面的我,最后一甩手,索性走了。大厅里只剩下我们四个年轻人。跪了半天,我的膝盖疼得要命,赶紧站起来。大哥、二哥也站了起来。
“苏泰礼!”大哥忽然大喊一声冲上来,对着二哥就挥了一拳,我惊讶地合不上嘴——这是我那个温文尔雅,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哥?二哥并没有躲闪,任凭那一拳打在脸上,出现一片清淤。不过大哥毕竟是一介文弱书生,这一拳,反倒伤自己多一些。我看着他们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喂,你们两个,太过分!梓雅又不是一件东西,让你们推来抢去的!你们也太不尊重她了!”我有些生气。听了我这话,他俩一愣,才反应过来。二哥一脸歉疚地对梓雅说道:“梓雅,是我……我配不上你……”而大哥则像个被人捉到偷糖吃的小孩子一样,局促不安地说:“梓雅,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可好?”
梓雅半天没有出声,我们三个人都紧张地望着她。最后她抬起头,看着我们:“全凭姨娘、姨丈作主。”
看样子梓雅是不反对了。我松了一口气。
婚事还是照常准备着。反正额娘是要梓雅嫁到咱们苏家,至于是大哥还是二哥都不打紧。可二哥又被罚跪,这次真的很惨,被阿玛罚跪了两天两夜,后来是我威胁阿玛要和二哥一起跪,他才被人架回房的。其实,我挺佩服二哥,光明磊落,大丈夫所为,不喜欢就不喜欢,说出来,对大家都好,虽然有遗憾,但总比成了亲,变成一对怨偶要好得多。
梓雅还是和往常一样,看不出什么变化,甚至看不出是要当新娘的人了。我开始怀疑嫁给大哥,梓雅是否愿意。后来我悄悄问她,是喜欢大哥多一点,还是二哥多一点,她并不回答,只是微笑。我觉得她应该是喜欢大哥更多吧,毕竟她和二哥不是一路人。
那天开始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我可不打算就这样被人安排过一辈子,于是我搂着阿玛和额娘的脖子撒娇:“以后光儿的夫婿,光儿要自己找,一定要找一个光儿喜欢也喜欢光儿,一辈子疼光儿,一辈子对光儿好的男人!”最后还不忘重重拍一下马屁,“就像阿玛这样的。”全家人都苦笑着,额娘更是刮着我的脸:“不知羞,才多大,就想着找婆家了,真是女大不中留!”我忽然发现梓雅站在角落里淡淡地笑着,没有做声,我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实在不得体,让她听了去反倒有一种特殊的意思,只怕会引得她自怜自艾了。我不由后悔起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正当我们欢天喜地地为大哥和梓雅操办婚事的时候,选秀的名单,下来了——我和梓雅都在其中。这实在让阿玛意外。
本来阿玛打听,选秀是在下下个月才开始,额娘又不想太匆忙,委屈了梓雅,所以才选在下月初三,没想到竟然提前了,这下子我们一家人慌了。阿玛又开始走动,四处托人求情,找旗主言明原委。可是梓雅并非我们家的人,旗主根本不听阿玛的话,只向梓雅家里下了令。于是,过了几天,梓雅的阿玛派来了马车,接梓雅回府。
临走时,额娘拉着梓雅的手泪流满面,梓雅却一脸淡然,反倒安慰起额娘来了:“姨娘的恩情梓雅永远铭记在心。选秀之事本在意料之中,姨娘无须自责。若能回来和姨娘团聚,是梓雅造化,若梓雅命浅福薄,不得回来……姨娘也不必伤心,这也是命中注定。”
大哥在一旁终于忍不住,张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蹦出一句:“保重!……我等你!”这简单的三个字对于大哥来说已经是山盟海誓了,我听了不由的心酸,难过地将脸埋进二哥的胸口——这样伤心的场面,我不愿看。
第1卷 第15章:入宫(一)
第15章:入宫(一)
由于选秀,京城热闹起来。
很快,到了选秀的头一天,照例要去参加“排车”。第二天,我们这些应选的秀女在神武门外下了骡车,按昨天排车的次位由太监引入宫中。我在人群中努力寻找,希望能看到梓雅的身影,可惜没有找到。
进了紫禁城,我虽然有些好奇,却也知道“节外生枝”的道理,只是每天老老实实在房间里呆着,连门都不出,一心巴望着赶紧落选,好回家去团圆。几天以后,终于轮到我们了。
这选秀还真像现代的“海选”,秀女们五六人一组,一排排供“上头”选阅。一排过去,叫另一排,只是后头的都得老实等着,没有后台里叽叽喳喳的热闹场面。有些选中的秀女被留下姓名,叫留牌子;没有选中的,就撂牌子。可能已经看了几天,现在严重审美疲劳,或者我们这波的秀女确实素质差了点儿。看了小半天儿,也没有几个被留牌子的。我心里暗暗高兴。
为了今天能顺利落选,我自然是做足了“功课”。首先是衣裳,不能太漂亮,也不能太素净,不是有句话么“要想俏一身孝”太素净的衣服有时候反倒容易引人注意,我特意选了一件很恶俗的葱绿色的短袄,还特意别了条桃红的帕子。最重要的是脸。我特意把脸涂得黑黑的,然后上面轻轻拍了一层有点儿惨白的粉,看起来有点儿像煤块掉进面缸里,恶俗的很,胭脂也重些,且选了嫩色的,揉成一个圆块,配上黝黑的脸色,真是绝了。葱绿的衣裳衬着脸色更黑,为了进一步确保万无一失,我还特别在上妆前在脸上涂了点和了油的芝麻粉,制造出一种粗拉拉的效果。以前在家实验的时候,推门就把经过的二哥吓了个跟头。不过现在流汗了,我担心花了妆,这可就不是能不能选上的问题了,而是满门“喀嚓”的欺君之罪。没有镜子,也不能补妆,我只能用手轻轻汗湿的地方,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花,千万别花!”
“苏哈塔氏!”阿弥陀佛,终于听到了我的名字。我迈着极端正常、绝不抢眼的步子随着大溜走到前头,虽然很想抬头一窥龙颜,却终究忍住了,只是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地站着。
“抬头!”一个太监尖着嗓子唱道。
“还得抬头?”我心里一紧,眼神也很重要。幸亏我早有准备,马上换成了考试前夕熬夜后的迷离眼神,慢慢抬起头。
上头的康熙皇帝倒是和电视上没什么出入,一副英明神武又宽厚仁和的样子,只是稍微胖了点,别的人,我可就不敢看了,莫要无事生非。马上,我的“努力”得到了回报,从老皇帝那一瞬间“惊艳”的目光中,我深深知道,我这副完美的“魔鬼面孔,天使身材”取得了完美的效果。不过,赶紧垂下脸,怕眼中窃喜的笑意被人发现——这些皇帝可都不是吃素的,小心些好。
结果当然可知,我被撂了牌子。虽然心里无比雀跃,脸上却得做出“悲痛欲绝”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跟着大部队走回居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总是没错的,演戏就要演足本,结尾最重要。
原本事情可以顺利解决了,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我机关算尽,却没有料到,意外终于发生了。
就在最后一天,忽然姑姑将我们都叫道院中站好。一个大太监带着几个小太监进了院子,摆了座位,坐在院子中间,看起来是个有头有脸的。他跟姑姑嘀咕了一阵,便拿出了一个簿子,交给一个小太监。小太监接了簿子,尖着嗓子唱道:“镶红旗塔拖氏、镶红旗奇奇雅氏,镶红旗李氏、镶红旗……镶蓝旗白布托氏、镶蓝旗乌贺氏、镶蓝旗苏哈塔氏……”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忽然在那个大太监耳根子旁边嘀咕了几句,他忽然喊到:“停!”随即摆摆手,那个嬷嬷便走过来,领了我过去。那个大太监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他却没言语,只是接过旁边小太监手里端着的茶,抿了一口,半晌用那不男不女的尖嗓子说道:“你就是苏哈塔重华?”我赶紧放粗了喉咙闷声回答:“是。”他又看我一会,不知怎么的,我觉得他严重带着厌恶,心中不由窃喜,看来今天这“妆”应该是没问题了。没想到,他扭头对旁边的嬷嬷道:“嗯,长得是寒碜了点儿,入不了主子们的眼,不过……送进洗衣局当个粗使丫头应该没什么问题!”
“轰——”我的头一阵旋晕——怎么会这样?
第1卷 第16章:入宫(二)
第16章:入宫(二)
回家已经三天了,我还处在恍恍惚惚中,不明白也不相信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个“大馅饼”就砸到我头上了?后来才得知,那天去我们那里的老太监叫做“王公公”。我和二哥不由面面相觑,原来那天被我差点踢得断子绝孙的“癞蛤蟆”就是这个王公公的干儿子。我呕得都快吐血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逞强,说不定也不至于结下这么大的梁子。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不单是我,梓雅也被选上了。我原来都没留意过,原来梓雅的家世要比我们好上很多,阿玛竟然是个尚书。这次选秀,她当时就被留了牌子。所以这几天大哥虽然没有说话,脸色却看得出极度难过。我看他这样隐忍着,心疼极了。
自从我回来以后,家里的气氛就阴沉极了。大哥就不必说,连二哥都一改平日里嬉皮笑脸的个性,学着大哥阴沉着脸,只是对我的时候才勉强露出笑容,只是他的演技实在不高明,笑得比哭还难看。
阿玛和额娘就更不用说了,特别是额娘。我听见那夜的话,知道她心里又多难受,可她却偏偏不对我说什么,只是整天埋着头,一件一件帮我制备进宫的东西,看着她寂寥的身影,我的心说不出的心酸。
甚至就连“饭桶”也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竟然安静地坐着,连他最喜欢的杏仁也不吃了。看着他这样,我更加悲伤。
虽然不愿意,进宫的日子还是到了。
头一天晚上,我们一家人最后一次吃团圆饭。饭桌上的气氛闷得要命,二哥便又和以前一样插科打诨,想逗我们开心。我看着他的样子,忽然心里一阵心酸——从今以后,我可能很难见到这个从小背着抱着,给我讲笑话、给我买糖人,万般呵护我长大的二哥了,不由得红了眼眶。二哥见把我“逗哭了”,急得要命,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一捶桌子,冲了出去。我更是忍不住,倒在额娘怀里哭了起来。这一哭就不可收拾,最后抽噎着,在额娘的怀里睡过去了。
夜里,我醒过来,发现额娘坐在我的床边,正愣愣地看着我,神情竟有些苍老。我赶紧撑着身子坐起来:“额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歇着?”
额娘伸手拢了拢我的头发:“傻丫头,额娘怎么睡得着?额娘好后悔,若知道如此,当初就给让你阿玛托人使些钱,有人在里头照应着恐怕就会出这等事了。再或者,干脆就留了牌子,起码也是半个主子,好过进宫当奴才。”
我听额娘这么说,又是一阵心酸,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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