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文渊阁虽然资本并不雄厚,却能够傲视群雄几十年,称霸整个行业的根本原因——他们,凤南天和凤琉璃手中,掌握着绝对的文玩鉴别还有保管技术。而且保证领先同行三十年!
乔俊脸色微变,目露寒光:“凤小姐你这是在吓我吗?”
“不敢。只不过提醒一下乔先生,文渊阁并不是一般仰乔氏鼻息生存的小企业,而是乔氏绝对值得重视的合作伙伴而已。”
“文渊阁是不是值得乔氏重视,得看它派谁来跟我谈。”乔俊说罢,再次向后仰,翘起了二郎腿。
“看来乔先生你是当真信不过我了。”凤琉璃的火气也开始上来,她的笑容带了几分冷意,“真是令人失望,堂堂乔氏的三少爷,外面人交口称赞的商业奇才,竟然会因为可笑的性别偏见而看低自己的合作伙伴。可能乔先生你忘记了现在是什么场合,会议笔录员还在那边,我想,如果刚才我们的对话泄露给乔氏的股东们知道,他们一定对乔先生感到失望。”
乔俊吃了一惊,眼睛一滑,注意到角落处坐着的速录员,脸色顿时从嚣张跋扈变得臭不可言。
凤琉璃就坐在他对面,端坐如仪,她修长的双腿轻轻交叠着,坐姿优雅得无可挑剔。她身子前倾,眼神锐利而不加掩饰,微微笑着放低声音:“而且,据我所知,乔氏里面握了百分之十股份的陈爱玲女士,就是一位坚定的女权主义者,至今未婚。当她知道乔三少你这样看不起女人,不知道在将来的董事会上,她会投向谁呢?”
这个陈爱玲是典型的铁娘子,又刁又蛮又能干,屡屡在股东大会上发难,是乔家三兄弟都头疼的人。刚才凤琉璃进门,乔俊光顾着刁难她了,没想到文渊阁一方竟然准备充分,连速录员都自己带了来。如今白纸黑字,乔俊各种骄横无礼都记录得清楚明白,再加上录音材料,一时之间,乔俊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恶狠狠地盯着凤琉璃,风度全失,偏偏凤琉璃还若无其事地跟他对视着,那双澄澈眼眸内光华内敛,完全看不出她的情绪变化。
“凤琉璃,你这个流氓!”
乔俊这话真是难听了,就连那速录员也忍不住手指颤了颤。他惶恐地抬眼看了乔俊一眼,随即想起凤琉璃来之前的吩咐,赶紧继续做自己的工作。
“骂人的话,少说为好。”凤琉璃轻声说,“尤其是骂脏话。”
“哼,做得出,怎么就不让人骂了?你害得碧璃这么惨,她一个大好才华的女子,却不能在自己家里施展才干,被迫到乔氏来打工。你现在坐的位置,明明就应该是碧璃的!她美丽又聪明,你呢?你有什么?只不过有那些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罢了!碧璃就是太老实,才会被你玩弄在股掌中,我才不会跟你这种女人合作!”
乔俊越说越觉得自己理直气壮,掷地有声。原本青灰的脸色也因为激动而翻起淡淡的红。凤琉璃耐心等着乔俊的“控诉”告一段落,反而一点都不生气了。
原来归根到底,乔俊百般刁难自己,都是因为凤碧璃。
说到底不过是个精虫上脑的纨绔子弟而已。
难怪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乔俊都斗不过乔宇。
“乔三少,我真不明白。你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公然在别人面前贬低自己心上人?”
乔俊没想到凤琉璃原本还有一点火气的,如今听了自己一番指控,竟然又回复到阮绵绵的模样。他不由得一怔:“我哪里有贬低碧璃了!”
“你说她美丽又聪明,可偏偏敌不过我这个废物。岂不是说,碧璃的脑子其实比我还笨,是个草包?这不是贬她,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才叫贬低了。”
凤琉璃伶牙俐齿,乔俊顿时无言以对。
他气恼道:“不是这样的!如果论能力,你绝对输给碧璃!鬼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去陷害这样一个大好女子!”
大好女子云云,矫情又造作,亏乔俊说出来不觉得恶心。凤琉璃正色道:“文渊阁的人事内务,我想乔家还没有那么长的手,可以管得到。原来今天乔氏约我来,不是要进行博物馆项目的谈判,而是专门为了我的同父异母妹妹出气的,这种无聊的事,请工作时间之后再找我。我也很忙的,告辞了。”
说罢,凤琉璃站起来转身要走。
一边走,凤琉璃一边飞快地吩咐:“小杨,你把今天的会议记录收好。到时候发给乔总裁一份。让他知道,不是文渊阁有心拖延项目,而是乔氏自己不合作。”
速记员小杨飞快地答应了下来。
“慢着!”乔俊突然在后面叫住了凤琉璃,在公司里,如果能够瞒过乔宏天,那么他就是皇太子。但现在凤琉璃要连乔宏天都惊动了,乔俊就不能不屈服。乔俊的胸口都要气炸了,他从出生到现在,没有试过这样束手束脚过。今天无论是从口头上还是从气势上,他竟然都完败给凤琉璃这个女人。
“凤琉璃,这样吧,我们来赌一场!如果你赌赢了我,那么我就承认你!”
凤琉璃站定了脚步,她权衡了一下,点头道:“可以。”
她问:“赌什么?”
游目四周,凤琉璃微笑道:“难道乔三少要在这里摸出一副麻将或者牌九来?”
“我们赌石!”乔俊说。
不说赌石输赢的问题,可以把原本铁了心赶走自己的乔俊,终于退步,事实上凤琉璃已经赢了一局。
“你不要这样得瑟!”
乔俊悻悻地看着她,拿起电话来,拨了几个号码吩咐道:“李朝兵,你是不是在缅甸来了几块石头?我想看看。”
乔俊放下电话,一直冷眼旁观的凤琉璃才说:“看来乔氏是铁了心要进这一行了。”
不光跟文渊阁密锣紧鼓地合作建博物馆,开拍卖会,而且到处收购古董。如今就连平阳第一号石头贩子李朝兵,都勾搭上了。
乔俊冷哼一声,不回答。
“你这边还需要一个帮手吧?”凤琉璃好心地说,“我们这边已经找好帮手了。”
“很好,你也知道自己不行了吧?我就让我哥过来。”
毕竟这件事赌气成分多,除了乔宇,乔氏上下再无人能包容乔俊如此胡来。凤琉璃笑笑,表示首肯。
很快,乔氏的车子就开了过来。乔宇也从办公室里赶过来了,见到乔俊一脸愤怒的模样,乔宇一头雾水:“乔俊,发生什么事了?”
“你弟弟说,要跟我赌石,赌赢了他乔氏才肯跟文渊阁做生意。”
虽然不愿意跟乔宇说话,但乔俊不肯吭声,凤琉璃只好做了这个传声筒。
乔宇于是哦了一声,只轻轻说了句:“乔俊,你太任性了。”然后就不多话了。
“你这边的帮手呢?”走到车子前面,乔宇才问凤琉璃。
凤琉璃冲小杨努努嘴。
乔俊大声笑起来:“哈哈,不自量力的家伙,竟然带个速记员去赌石?这次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反正他都跟了我出来,难道我把他扔在乔氏?维护员工的,可不单止乔家兄弟而已。”凤琉璃一脸轻松地说着,上了车,也不理乔家兄弟,自顾自闭目养神。
乔俊冷哼:“装模作样!”
车子驶出乔氏大厦,很快来到郊区。今天天气很好,十月的阳光洒得满山金黄,树叶层层叠叠地,有些是黄色,有些是红色,像染上一幅五彩缤纷的画。
在西郊森林公园的路口,有一个石刻工艺厂,大大的“李记”二字,金光熠熠地在太阳底下耀武扬威。凤琉璃知道,这个工艺厂,就是李朝兵在本市的堂口了。
近些年来,翡翠在国内热得发烧,连带着翡翠原石的价格也一天一个价地变动着,而且上涨的时候多,下降的时候小。有些珠宝文玩商人为了更高的利润,不惜冒险前往翡翠原产国缅甸去进行赌石活动。
李朝兵,就是平阳市最大的原石贩子。他父亲是早年的远征军,在中缅边境多年游走。李朝兵本人就在缅甸出生,在两边军队都有人脉。如今翡翠矿越采越少,为了防止滥采滥挖,缅甸方就连矿洞入口都以军队把持住。李朝兵从来不赌石,他只动用关系,直接把原石拉回平阳市来。
换言之,他把赌石的地点,从盘山公路搬到了平阳市。
车子在马路边停下,一行四人走了下来。其时日头已经到了头顶,秋老虎正是肆虐的时候。工艺厂门前用白色篱笆围起了一小方庭院,放着一些已经刻好的石狮子貔貅饕餮之类的工艺品,此外还堆了一大摞的太湖石。门口一块简陋的纸牌:专营太湖石英石端石。日光四射,照得那些白色大理石雕刻品白花花的耀眼。
有条凶猛的獒犬躺在树荫下,正吐着舌头纳凉。它看了一眼眼前这四个人,刚亮出獠牙,内里有人不知道叫了一声什么,那獒犬就乖乖地闭上了嘴巴,重新卧了下去。
只有那双黑亮的狗眼,兀自带着威严,审视着这四个入侵者。
一条碎石子路蜿蜒到屋内,沿着石子路走向屋子里,凤琉璃见小杨好奇地盯着屋檐底下几块黑溜溜的石头,笑道:“你看什么?”
“我在想,外面那些刻好的东西不管,这几块没雕刻过的石头却放在里面。”小杨说。
凤琉璃看了那几块丑陋的石头一眼,笑笑说:“这几块石头可比外面那些石狮子值钱,这些就是翡翠原石。”
小杨吓一跳,说:“主管,那些是翡翠吗?怎么长成这个样子?”
“很奇怪吗?”凤琉璃道,“你也想不到吧,晶莹剔透的翡翠,最初却是这样蒙着丑陋石皮,黑不溜秋的模样。”
“嘿嘿,主管,你再说说呗。”
“在清朝之前,国人以和田玉为贵。而清王朝之后,从乾隆朝开始,翡翠得到重视。到清朝末年达到顶峰,因为慈禧太后不是正室,而是侧妃上位,按制不能用大红。于是她就特别喜爱绿色的翡翠。上行下效,渐渐地,翡翠就取代了和田玉的地位,成为新的‘玉石之王’。”
凤琉璃低声跟小杨解释着,她感到身边的乔宇似有若无地瞥了自己一眼,那目光飞快地在自己身上滑过,像是刻意控制自己的视线不在她身上停留一样。
“这样说,翡翠是不是越绿越好?”
“无知。”乔俊厌恶地冲小杨撇嘴。
小杨顿时露出不好意思的畏缩表情来。
凤琉璃倒不以为意,继续说:“翡翠的颜色分很多种,也不能说光看颜色。鉴别翡翠,是一门很复杂的学问,有一句行话说,翡翠有‘三十六水,七十二豆,一百零八蓝’。也就是说,翡翠从水头分,有三十六个等级;从底子上看,有七十二个等级,而颜色,则有一百零八个级次。翡翠不是单晶矿物,里面含有各种各样的矿物质,这些矿物质,也就赋予了翡翠多姿多彩的特性。”
小杨只听得目瞪口呆,嘴巴不知不觉地张开。
乔宇听到这里,不由得问:“凤琉璃,看样子,你对翡翠很有研究?”
刚才乔俊通过短信大致上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了乔宇,他知道乔俊在文玩一行上一窍不通,只所以提出赌石,不过是想凭着乔家的财力,以本伤人而已。但是现在,凤琉璃显然是个中行家,如果乔俊再一意孤行,未免风险太大。
“略懂一点而已。”
“大哥你不用管这个只会耍嘴皮子的丫头,我输不了的。”乔俊说罢,有意无意地露出手中一直紧握着的东西,“等会儿就让她把整个文渊阁输给我,我都懒得烦合作不合作了!”
“噢,原来三少爷带了仪器过来。”
凤琉璃终于知道,为什么乔俊这样成竹在胸了。
只不过一看那仪器,她就开始乐。
这东西,宛然就是上次凤瑞璃拿在手中,最后输得非常丢脸的那个嘛。乔俊得意地说:“你一定从凤瑞璃那里见过这东西吧?不过,这个仪器却不是他的那个,他的那个,是鉴定古董用的,而我这个,却是专门鉴别宝石的光波仪器。外观一样,内里却大不相同!”
“好吧,知道你们都是仪器党了。”
眼见着火药味渐渐又浓,幸好一个中年人及时出现,见到四人,他呵呵笑道:“乔三少,好快的脚程啊!”中年人一见凤琉璃,眼睛蓦地睁大,又惊又喜地嚷道:“哟哟,是凤大小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孰高孰下,马上就分了出来。乔俊感到自己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又拉长了脸。
“李叔叔,我就是今天要跟乔三少赌石的人呀。”
文玩不分家,凤琉璃跟随着凤南天在平阳市古玩圈里浸淫多年,无论是学术派的、玩石头的、玩金银器的、玩瓷器的、玩杂项家具的还是玩字画的,都混了个脸熟。这个李朝兵跟她在钟教授那里碰过多次面,算是老熟人了。
听到凤琉璃这样说,李朝兵吓了一跳:“琉璃丫头,你疯了!你不知道这玩意风险多大,还敢来玩,你不怕你爸煎了你的皮!”
“我知道。我也只是陪乔三少来玩玩而已。”
文渊阁最近跟乔氏有合作的事,李朝兵也略有耳闻了。他也是个人精,左右打量打量,已经有了计较:难道是乔三少突然来了雅兴想拿几块好原石,所以凤琉璃索性来自己这里做了顺水人情?
他笑道:“丫头,你什么时候学得这样圆滑世故了。”
现在的商场官场,直接送钱吃饭招待,人家不稀罕,反而送几块石头翡翠什么的,显得别出心裁。
凤琉璃见李朝兵想歪了,也不多解释,只是笑着对乔俊说:“那么,乔三少,你知道怎么玩吗?”
“我当然知道。定金五百万,上不封顶,按价选石,赌完为止。”
李朝兵耳中听着乔俊语气不对头,这才知道他们不是一个来行贿一个来索贿,感情真的是花钱赌石来着。他心念一动,正要说什么,却被凤琉璃的眼神飞快地制止了。
“李叔叔,我没关系的。我说了,我要陪乔三少玩。你就按照道上的规矩来吧。”凤琉璃看着李朝兵,漆黑的眸子满是恳切。
李朝兵顿时知道了,凤琉璃这是骑虎难下。
这场赌局,她是参加定了。
只是不知道她一个小女孩到底做了什么,把乔家三少气成这副模样?
李朝兵看到凤琉璃胸有成竹的模样,他知道凤琉璃虽然年纪轻轻,却从十六岁开始就跟父亲下地,胆子奇大无比,而且在这一行浸淫日久,眼力也毒,就点头说:“那好。”
说话间,乔俊已经写出一张五百万的支票,递给李朝兵。凤琉璃则递过一张黑金卡。李朝兵叫